新冠肺炎疫情凸顯全球對中國的依賴

一月下旬從武漢引爆的「新冠肺炎」疫情逐漸趨緩，中國正展開「有序復工」程序，但投資人的憂慮卻反而增加，近日全球股市暴跌與金價創7年新高正反應這種情緒。

為何中國疫情趨緩全球投資人的憂慮卻加深？兩個理由，一個是中國疫情雖趨緩但全球疫情卻有擴散趨勢，包括韓國、義大利、日本、伊朗…等國的確診人數正快速增加；WHO秘書長譚德塞21日即表示，遏止疫情的機會之窗正在縮小。

另一個或許更重要的理由則屬於經濟層面。投資人發現，中國與全球經濟的連結較原本理解的更為深刻。雖然中國政府很努力的尋求復工，但人們恐慌心理仍重，不僅消費、旅遊依舊停滯，復工速度也不如預期；停工效應正陸續衝擊市場，早先對經濟影響的評估可能低估。

雖然國際貨幣基金（IMF）總裁喬治艾娃（Kristalina Georgieva）曾指出，現在準確預測2020年中國和全球經濟增長還為時尚早；但IMF日前仍宣布下調中國今年預估經濟增長率0.4個百分點到5.6%，全球估值也下調0.1個百分點到3.2%。如果以2018年數據，中國經濟規模（GDP）13.457兆，全球84.835兆美元為母數，大約中國減少538億美金，全球減少848億美金。然而這個數字可能低估了些。以服務與旅遊來說，業績沒有就沒有了，年夜飯與春酒，總不會在疫情結束後補吃，旅遊也一樣。

IMF前副總裁朱民2月22日在網上論壇即指出，中國今年首兩個月的經濟損失可能高達1.3萬億元人民幣（約1,850億美元），主要是因為消費意欲大減以及旅遊業疲弱。

在全球經濟上，中國雖擁有大量的貨物貿易順差，但卻是服務貿易逆差大國，2019年逆差高達15,024.9億人民幣。其中旅遊服務逆差是最大一塊。依據攜程網等幾大在線旅遊平台數據，2019年春節期間約有700萬人次出境游，涵蓋96個國家和地區的900多個旅遊目的地，每人平均消費突破人民幣1萬元（約1,482美元）。今年春節中國受疫情影響旅遊活動停止，如此僅僅春節假期的部分，境外業者短收中國觀光客的收入就超過100億美元。未來損失會擴大多少，還要看疫情。

法國經濟財政部長勒梅爾（Bruno Le Maire）日前在沙烏地阿拉伯舉行的G20財長峰會中即表示：法國觀光客人次估計要比預期減少30%至40%。勒梅爾指出，法國每年大約接待270萬名中國遊客，但是「2020年當然會有所變化」。國際航空運輸協會（IATA）則警告說，目前的疫情可能造成的行業損失高達近300億美元。

不僅出境游的部分，中國消費意願降低也影響消費品進口。中國買家的缺席，讓法國時尚產業股價大跌；而加拿大新斯科舍省的漁民，甚至因中國訂單消失，不得不把捕撈到的龍蝦放回海中。

影響人們消費與旅遊意願的不是疫病本身，而是恐慌。美國流行性感冒疫情其實相當嚴重，疾病管制與預防中心（CDC）2月初估計，這個冬季全美已有逾1,900萬人感染流感，其中18萬人住院，約1萬人喪生。但因為較低的死亡率且媒體未渲染，美國經濟並未受疫情恐慌的衝擊。

類似「新冠肺炎」的恐慌情緒，是2003年也同樣發生在中國的SARS。經濟學家後來的研究估計全球經濟因SARS損失金額達400億美元。然而，2003年中國GDP僅佔全球的4%，與世界經濟連結的不深；現在則佔全球的16%。就算以簡單的4倍計算即有1,600億美金，這還沒有計入17年的物價指數調整，以及最後結算可能「以10倍起跳」的整體疫情。

以上是從「世界市場」的角度。受恐慌情緒影響，中國消費與旅遊意願減少造成的經濟損失其實還比較容易評估；若從「世界工廠」的角度，則中國復工速度不如預期，讓全球經濟受衝擊的程度就很難估計。「經濟依賴」在以往只是個政治經濟學的概念，全球經濟對中國的依賴到底有多重，其實並不容易真正理解。這次在疫情影響下中國停工了，這才充分顯現。

在統計數據未出來前，宏觀觀察看不出名堂，必須微觀個案才能體會。我們就以台灣製造的美妝用品為例吧。目前台灣製造的洗髮精、洗面奶與保養品等正面臨無法出貨的窘境，原因不是缺工也不是缺料，而是成品沒有瓶子可以盛裝，這些瓶子半數以上來自中國大陸。而一般廠商會屯原料，但沒有人想到要屯空瓶。產值上千億台幣的台灣美妝產業，正因缺少報價一個約台幣5元的瓶子而陷入窘境。

類似但更大的困擾發生在汽車產業。武漢是汽車零件的生產重鎮，產品出口到美國、日本、韓國及德國。雖然不是像引擎那麼重要的主件，但生產在線一個零件也少不得。因而當中國生產的零件備料用完就只能關閉整個工廠。愈強調「零庫存」以增加成本優勢的車廠，這次是愈早陷入困境。南韓現代汽車已關閉了蔚山的5間工廠，日本日產汽車的九州島工廠也已經停工。武漢是「新冠肺炎」的重災區，原本2月21日的復工日已再度延後到3月10日，現在連安全庫存量較高的歐、美汽車製造商也開始憂心忡忡。

中國作為「世界工廠」並不只是出口最後產品，也是原料與中間產品的重鎮。缺失中國零件整個生產線都要停擺的並不只汽車產業，電子產品更多。中國復工不如預期對全球產業鏈的影響難以估計。我們只知道，正如富國銀行集團（Wells Fargo Securities）所指出，如果中國工廠遲遲無法復工，不久之後人們就會開始感到昔日習以為常的商品，從商店中消失。

經濟是個複雜系統，全球經濟更是各經濟體碎形的整合，存在蝴蝶效應。如果北京（或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造成紐約（或世界上任何一個高緯度城市）的一場暴風雪；那麼武漢出現異常病毒的肺炎感染，造成台灣美妝產業出不了貨、日本與韓國的汽車工廠關閉、越南與印度的電子工廠停工，就不令人意外。

因此，中國是世界第一的貿易大國，2018年全球貿易中國佔比11.75%，但如果中國真的打烊，全球貿易量減損絕對不只11.75%，而是要乘好幾倍。新冠疫情凸顯了全球經濟對中國的依賴，比原本預期的還要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