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溫陽就是瘦，那種讓人看了直掉眼淚的瘦 」

剛工作那會兒，我們北廠有個叫溫習武的人，快三十了還沒結婚。據熟知他的人說，溫家之前就三代單傳，到他這輩已經是第四代的獨苗了。上世紀雖然因計劃生育政策對早婚管的很嚴，但溫習武早就過了規定的年齡，家裡這著急勁兒就別提了。

其實小溫自身的條件一點都不差，1米76的個頭，五官周正，性格張揚，跟他名字習武倒是相得益彰，是女孩比較容易喜歡的類型。他在是個坐辦公室的人，不用像我們一線工人那樣整天跟冰冷的鐵塊子打交道，骯髒不說還累的要死，這樣的條件讓他愈發討女孩子喜歡。小溫之所以不結婚，主要是他和他父母對看過的女孩不滿意，挑的花了眼。

溫習武29歲那年總算是結了婚，但新娘子讓所有認識他的人都大跌眼鏡。那女孩怎麼說呢，外形跟小黃飛有85%的相似度，不太像的地方是近視眼，看眼鏡的厚度，至少在八百度以上。

甭管媳婦兒丑俊，老溫家總算是娶上了媳婦兒，工友也都替他高興，湊了份子熱熱鬧鬧地好頓鬧騰。

十個月後，老溫家添了個大胖小子，這讓溫家鬆了一口氣，政策上的原因註定只能要一個孩，幸虧是男孩，一脈單傳總算沒在第五輩上斷了根。溫習武高興勁兒就別提了，他把北廠車間和辦公室都走遍了，挨個屋子撒了喜糖。

有好事者就問他，兒子生下來多少斤啊？

8斤4兩！溫習武驕傲回答。

我靠！真的是個大胖小子啊！旁邊的人齊聲喝彩。那時候的孩子超過7斤就是正常，接近8斤的比較少見，這8斤4兩絕對算得上大胖。

取名字沒啊？人們繼續問。

取了。孩子沒落地他爺爺就想好了，叫溫陽。溫習武再次驕傲地回答著。

那年正好是羊年，取「羊」的諧音字「陽」和「揚」的孩子特別多，光是我認識的就有七八個小名叫陽陽的孩子，連我大姑姐家的老大也叫「陽陽」。

我聽我媽這個信算命的老太太說過這麼一句話：十羊九不全。意思是屬羊的人，身體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

我反駁她，你那都是迷信，沒一點科學道理的。

為了打擊她的封建迷信思想，還特意查了一些資料給她看。

「十羊九不全」的說法來自於晚清，當時民間有人反對屬羊的慈禧太后當政，便稱她的屬相誤國。此外，曾國藩、李鴻章都屬羊，再加上清朝末年吏治的腐敗，使百姓更加憎恨屬羊的王侯將相，事實上，「十羊九不全」之說是近代出於政治的需要，此後在民間流傳下來。

其實這句話是源於周朝，研究八卦易經的周文王說過「十羊九福全」，意思是十個羊有九個是有福氣的、是幸福的。但普通老百姓有幾個識字的不，大多是口口相傳，慢慢地成了「十羊九弗全」，成了「不」的意思，同樣的讀音,完全不同的含義。最後由於政治上的需要，乾脆演變成了「十羊九不全」。

我媽可不聽我這套，依舊堅持著她的那套算命理論。也不知是不是為了印證老太太這句話，大姑姐的孩子果真生下來就不順，日夜哭鬧不停，去醫院一檢查，一隻腎成腫瘤狀。幸虧是良性的，醫學上稱之為腎壞死，外甥女四個月時被摘走了一樣零件。

溫陽也屬羊，這孩子也跟我作對似的，弄了些沒法解釋的東西在身上。

溫陽三歲的時候我們第一次見到，溫習武領著來廠子洗澡。孩子長相隨他，個性卻不隨他，溫柔的像個女孩，膽小、怯懦、靦腆地招人稀罕。孩子特依賴人，看到熟悉的人，便嘴甜著喊叔叔阿姨要抱抱。

我抱過幾次溫陽，個頭胳膊腿跟同齡孩子沒什麼區別，可摟在懷裡卻感覺孩子手腳冰涼，身子飄輕著感覺不到什麼重量，跟個貓崽子差不多。

有人問溫習武，「咱兒子怎麼瘦了，生下來時不是8斤多嗎？」

「誒，也就月子那會兒胖，出了月子后就一直瘦。」

「吃得少？」

「不少啊，比別的孩子能吃多了，可就是干吃不胖。」

這樣的對話從溫陽3歲一直維持到孩子上了小學，小溫陽沒別的毛病，就是瘦，那種讓人看了直掉眼淚的瘦。溫家帶孩子去醫院檢查了多少次，都是一個結論：健康、正常。

有人提醒溫習武，你兒子的名字是不是有點問題啊，溫陽，溫陽，這怎麼說呢，最好找個明白人給看看吧。

溫習武這些年也為了孩子的瘦苦惱著，聽了人家提醒愣了老半天，遲疑著念叨，不會吧。

再次看見小溫陽是他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院子里是個完全變了樣的孩子，壯壯的胖胖的小夥子，虎頭虎腦地大呼小叫著。

聽溫習武說，孩子改名了，現在叫溫麴生。自從改了名字，生活習性一點沒改變，可孩子就是一天比一天胖了起來，性格也一天比一天開朗，現在整天上天入地的作。溫麴生是諧音「文曲星」，一文一武，正好。

我張張嘴想反駁，不科學啊，改一個名字就能把孩子瘦的可憐的病治好！？不科學，一點都不科學！

可看著溫麴生燦爛的笑臉，我把到嘴邊話咽了回去。

美好的東西非得需要科學去支撐才成立嗎？

不需要！

世上不就是因為存在著那麼多看不見、摸不著奇特現象的存在，才讓我們對破敗不堪的生活充滿了更多的期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