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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和團忠於大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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硨磲大爺 發表於 2017-1-26 05:33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羽戈 羽戈1982

  義和團的口號是「扶清滅洋」。不過深究起來,這兩個詞語,皆成疑問。先說「滅洋」,義和團到底消滅了多少洋人呢?據馬士《中華帝國對外關係史》,庚子事變的外國死難者共計231人,其中兒童53人(這些人並非盡數由義和團所殺,如殺死日本書記官杉山彬的是甘軍,殺死德國駐華公使克林德的是虎神營)。這個戰果,顯然不大值得炫耀,尤其對比死於義和團手上的中國人數目:一說數十萬,一說超過百萬——更可悲的是,歷史只留下一個模糊的數字,死者並無具體姓名,這不得不叫人想起斯大林的名言:死一個人是悲劇,死一百萬人只是統計數據。就此結果而論,「滅洋」好比一塊破爛的遮羞布,企圖遮掩殺戮同胞的暴戾與瘋狂。

  相比「滅洋」,「扶清」的爭議更大。研究義和團的書,往往都要就其與清政府的關係進行辨析與澄清,或者認為義和團從未反清,或者認為義和團從反清轉向扶清,或者認為義和團一面反清一面扶清(扶清是旗幟,反清則是事實)。相藍欣提到,英國學者維克多·普塞爾《義和團起義的背景研究》一書,「在義和團究竟是反清還是保清的問題上則模稜兩可,不敢下判斷」。由此足見這個問題,何其令人頭疼。

  對此問題,我覺得一些研究者不幸鑽進了牛角尖,一定要尋覓、確立一個標準答案,以至各執一端,不容異見。事實上,基於義和團的性質及運動過程,反清與扶清,未必如魚與熊掌,必須二選一,完全可以并行不悖,甚至交叉、重疊,譬如前天反清,今天扶清,彼地反清,此地扶清,甲團反清,乙團扶清……質言之,這是一個開放的問題,它考量的不是結論,而是視角。每一個視角代表一塊拼圖,追尋歷史真相就是一場拼圖遊戲。

  那麼,義和團究竟是什麼性質呢?要用一個字總結,無疑是「亂」。我們先看其起源。與反清與扶清之爭一樣,有人殫精竭慮,嘔心瀝血,上窮碧落下黃泉,一定要為義和團確定一個明晰的源頭,這麼做純屬自討苦吃。因為義和團並非起源於一個點,而是多個點,而且這些點四面開花,毫不相干。大體而言,義和團有三個源頭,一是魯西南的大刀會,二是魯西北的神拳會(以朱紅燈為領袖),三是直魯邊境的梅花拳(以趙三多為領袖),其中大刀會和神拳會「強調刀槍不入的神秘主義」,梅花拳則屬真功夫,「畫符、念咒、燒香、下神等一概沒有」。不過,雖然「義和拳」之名出自梅花拳,整個義和團的發展趨勢卻日漸傾向神秘主義(這裡需要分辨一點:「義和拳」是民間的說法,「義和團」是官方的認證,「拳」「團」之差,褒貶分明),就連不拜神佛的趙三多,都打出了「神助義和拳」的旗號,作為統一戰線。

  三大源頭之下,則有百千山頭(壇口),偶爾聯成一氣,更多時候卻是各自為戰。說白了,這乃是一幫起自草根的烏合之眾,諸如軍法、組織、文化、意識形態、最高領袖等,幾乎無一不缺。其實從造反的角度而言,義和團所面臨的時局,要優於太平軍,後者的對手,是曾國藩、胡林翼、左宗棠、李鴻章等近世中國第一流人物,他們所統率的湘軍、淮軍皆是精兵強將;前者的對手,除了袁世凱,並無什麼厲害角色,聶士成的淮軍(武衛前軍)還有點戰鬥力,董福祥的甘軍(武衛后軍)則與土匪無異。可惜義和團手中一把爛牌,不消說大小王,連一個小二都沒有,如果能從太平軍中借一個領袖過來,哪怕是楊秀清這一檔,北中國的局面將大不一樣。

  與太平天國的神權政治相比,義和團最混亂的一點,即在意識形態,或者說信仰。戴玄之把義和團所信奉的神靈分為四種,一是玉皇大帝、孫悟空、八仙等神仙,二是關羽、諸葛亮等忠臣,三是黃三太、黃天霸等俠客,四是西楚霸王、托塔天王等武將。這些神靈大多來源於戲劇、說書、評詞,而非宗教,故而不具神聖性。諸神之間,常有爭執,不過只能視之為權力與利益之爭。質言之,這種多神的信仰體系,註定了義和團無法建構一種獨立、有效的意識形態。

  缺乏統一的組織、制度和意識形態,必然導致義和團的政治立場漂浮不定,隨波逐流。由此再來說「扶清」。需要注意,義和團的口號,並非一開始便是「扶清滅洋」,而有一個漸進的過程。以時間為序,余棟臣(重慶大足人,反洋教的先行者)的口號是「順清滅洋」,趙三多的口號是「助清滅洋」,朱紅燈的口號是「興清滅洋」,此後還有「保清滅洋」等,到了庚子年(1900年),曹福田率義和團入津,所舉起的紅旗「側書扶清滅洋天兵天將,及某縣某村義和神團字樣」,此刻,「扶清滅洋」已經風靡一時。

  從順清、助清、興清、保清,直至扶清,不難發現,義和團的政治水位一路看漲。一個「扶」字,充分呈現了義和團的主體性,儼然凌駕於清政府之上。對其居心,主張剿滅義和團的清朝官員袁昶和許景澄洞若觀火,1900年7月23日,二人上奏朝廷:「夫扶清滅洋四字,試問從何解釋?謂我國家二百餘年深恩厚澤,浹於人心,食毛踐土者,思效力馳驅,以答載覆德,斯可矣。若謂際茲國家多事,時局維艱,草野之民,具有大力能扶危而為安,扶者傾之對,能扶之,即能傾之,其心不可問,其言尤可誅。」(《嚴劾大臣崇信邪術請旨懲辦疏》)「能扶之,即能傾之」七字,道盡了義和團潛伏的威脅和殺機。

  回頭來看,從順清到扶清的轉型路上,有些義和團已經明白表示了對清政府的怨恨與敵視,如借天神之名斥責朝廷:「今天庭震怒,命諸神降世,不分尊卑,普查人間。罪魁乃當今皇帝,業已后斷無人,斷子絕孫。滿朝文武,花天酒地,紙醉金迷,難以言狀,置寡婦孤孀哭聲於不顧,毫無悔過從善之心。」進而叫囂「必斬一龍二虎十三羊」,矛頭直指光緒皇帝和滿朝文武:「德宗謂之一龍,禮王、慶王謂之二虎,百官謂之羊……」更有甚者,反意畢露:「眾人未看清,上帝降神兵,扶保真君主,挪位讓真龍。」「先拆電線杆,后拆火車道,殺盡外國人,再與大清鬧。」誠然,這些揭帖不是義和團的主流論調,卻可能暗示其政治方向。

  義和團對清政府的態度,自身屬性之外,還與朝廷的決策有關。朝廷對於義和團,雖在剿撫之間搖擺,然而縱使主張招撫,卻未把義和團當作自家人,只是以其為利器,在民心論和民氣論的粉飾之下,一面對抗列強,一面打擊政敵(如載漪、剛毅)。所謂君之視民如手足,則民視君如腹心,君之視民如土芥,則民視君如寇讎,當朝廷視義和團為工具,義和團則視朝廷為幌子,彼此都是做戲,誰在乎「扶清」這兩個字幾筆幾畫呢?

  這齣戲落幕之際,雙方的政治態度終於圖窮匕見。朝廷在流亡途中,下旨「剿匪」,通令各路官兵對義和團斬盡殺絕;1902年,景廷賓起義,趙三多參與,他們的旗幟已經改作「掃清滅洋」。

  以今人的后見之明來看,哪怕義和團精忠報國,它所激發的效應,不啻是一記尖銳的喪鐘。這不僅因為,清政府的對策純屬玩火自焚,充分顯示了其顢頇與虛弱,更是因為,兩江總督劉坤一、湖廣總督張之洞、兩廣總督李鴻章等,為了使他們治理的地區不受義和團與八國聯軍戰亂波及,達成東南互保協議,如論者所云,東南互保的出現,足以證明朝廷權威解體,名存實亡。不妨說,任何一個朝代,但凡令義和團誕生、壯大,都是滅亡的前奏。從庚子到辛亥,尚且相距十年;從東南互保到武昌起義,只是一步之遙。

  2017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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