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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我不理解的藝術,都是騙子|大象公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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硨磲大爺 發表於 2016-12-29 23:38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大象公會

  文|黃章晉

  下面這幅畫你能看懂嗎?

  

  羅伯特·勞森伯格作品《四分之一英里畫作》(The ¼ Mile or 2 Furlong Piece)局部

  前些時候,羅伯特·勞森伯格作品在北京展出,我們獲得一個小小的專場,有機會與 20 個讀者一起不受打擾地觀賞。只是,我至多只能用「觀看」二字,因為我們看到的畫都是這樣的:

  

  我立著耳朵,不漏過講解員小姑娘每個字,卻還是什麼都看不明白。

  講解員講得確實不好,但不能怪她。前一天晚上,我的好朋友、半個人生導師羊小倭花了兩個多小時講勞森伯格——1985 年勞森伯格第一次到中國時,羊小倭正是中央工藝美院的學生。徒有向上之心,我卻還是不懂他的好。

  我並不生氣沮喪。至少我今天不會認為,凡是我不理解的藝術,都是騙子。

  我那種自信的判斷,始於 1987 年,當時日本人特別有錢,花了近四千萬美元買下了梵高的《向日葵》,創造了美術品拍賣價的世界紀錄。

  

  《花瓶里的十五朵向日葵》,1889 年 1 月,藏於日本東京損保日本興亞東鄉青兒美術館

  當時這是一個大新聞,我一個同學看到《讀者文摘》中有這幅畫的彩頁,鄭重取下來,準備貼家裡牆上,取彩頁時,他輕輕搖搖頭嘆息道,真漂亮啊。

  我想都沒想就把他噎了個半死。

  這新聞剛出來時,我就特別憤怒,覺得這裡沒準有陰謀,世界上最貴的畫首先該是達芬奇的《最後的晚餐》啊,怎麼也輪不到聞所未聞的梵高——我們中學美術課本里,根本就沒介紹過這麼個人。

  名氣倒罷了,重要的是,梵高的《向日葵》畫得非常爛。在我看來,繪畫之美,首先在於畫得像,最好的畫作應和照片一模一樣。

  

  《花瓶里的十二朵向日葵》,1889 年 1 月,藏於美國費城費城美術館

  梵高的向日葵筆觸粗糙,花畫得歪歪扭扭。連我都看不出好在哪裡,而當時要論畫得像,我在全校排第二,大概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我那同學能欣賞到哪門子的美呢?

  不過梵高算不上騙子——畢竟他的畫賣出天價都是他死後的事,與他無關。要說騙子,毫無疑問畢加索排第一。我們的美術課本里,畢加索的《格爾尼卡》是唯一一幅非寫實的繪畫,孤零零地特別顛覆三觀。

  

  《格爾尼卡》,1937 年,藏於西班牙馬德里索菲婭王后國家藝術中心博物館

  我搞不懂為什麼這也能叫畫。我的猜測是,畢加索畫東西實在不夠像,於是動歪腦子裝神弄鬼——報紙上畢加索的奇聞軼事,讓人感覺畢加索是個渣男、奸商,多無恥的事他都幹得出來。

  而且問我們美術老師,這《格爾尼卡》畫得好么?她搖頭笑而不語,意思是這東西她也欣賞不來。

  梵高的《向日葵》只是個開頭,它和其他最貴的畫相比,都算是正常的。曾刷新最高成交價(1.4 億美元)的傑克森·波洛克的《1948 年第五號》,要是在 20 年前,我那位對《向日葵》做陶醉狀的同學,肯定不好意思感慨「真漂亮啊」。

  

  《1948 年第五號》(No. 5, 1948)局部細節

  當代藝術越來越讓人搞不懂,我周圍幾乎沒人不認為這不是騙子的。許多年裡,我遇到的第一個不但不認為當代藝術是騙子,反而還不斷購買的人,就是羊小倭。

  因為喜歡,他還在網上開專欄介紹當代藝術,我特向一個博客網站推薦他,給了他一個很好的推薦位,這自然引來不少關注,只是吐槽者眾,附和者少,甚至有位同開專欄的作者也忍不住跑來跟帖評論。

  這位作者在北京某文化科研機構長大,與同齡人一開始就不在一個起跑線上,出國留學也不是畢業就回國,好歹是真見過世面。但他顯然也不能接受當代藝術。

  一開始,他留言大都是「我實在很難理解這幅畫高明在什麼地方」之類,但越看越懷疑,後來,看到彼埃·蒙德里安和伊夫·克萊因的作品和成交價后,這位專欄作家忍不住了。因為蒙德里安和克萊因的畫,傻子都能看出竅門。

  

  蒙德里安作品 Comosition in Black and White, with Double Lines,2009 年成交價 926.6 萬美元

  

  克萊因作品 IKB 64,尺寸 55.6x78cm,紐約佳士得 486.9 萬美元成交

  那位作者憤怒評論道,如果這不是騙子,還有什麼是騙子?當代藝術完全就是騙子騙傻瓜,我再也不會花時間了解它了。

  這種看法顯然在讀者中佔壓倒優勢,最後,站方也覺得給推銷當代藝術的內容推薦位是資源浪費,於是,羊小倭的版面留給了更受歡迎的作者。

  羊小倭是我的半個導師,不是開玩笑。他起碼讓我知道,當代藝術並不像表面那樣與絕大多數人無關。

  

  弗蘭茨·克萊恩作品 Painting Number 2,1954 年

  在我們的吃穿用度中,工業設計無所不在、無微不至,而當代藝術是其最重要的靈感源頭。當代藝術與美術設計應用之間的關係,猶如基礎研究與現代工業的關係。

  讓我們看看蒙德里安和克萊因的影響。

  下面這些包,似是法國服裝設計大師皮爾·哈迪向蒙德里安的致敬:

  

  皮爾·哈迪也沒有忘記向波普漫畫鼻祖羅伊·利希滕斯坦致敬:

  

  皮爾·哈迪的「Oh Roy」系列女鞋(左)和羅伊·利希滕斯坦(Roy Lichtenstein)的漫畫作品(右)

  法國奢侈品牌 YSL(聖羅蘭)向蒙德里安致敬的裙子:

  

  另外一位騙子伊夫·克萊因,他最荒謬的舉動是找幾個裸女,在她們身上塗上藍色后,在畫布上打幾個滾就是一副畫。但為世界貢獻出一種新的顏色,這種以他名字命名的克萊因藍,被稱為最純粹的藍,應用就更廣泛。

  

  藝術家對時尚圈的直接影響,電影《迪奧和我》中就有大段劇情呈現。

  時尚只是一個側面,設計師對工業設計的影響,最直接的例子有帶有女性腰身線條的可口可樂玻璃瓶,以及雕塑家康斯坦丁·布朗庫西與今天工業產品中無所不在的流線型。

  智能產品或許更好的例子——全世界的智能產品都在模仿蘋果,而蘋果的美學是極簡主義在電子消費品上的呈現。

  《穿普拉達的女魔頭》中,時尚女王教訓菜鳥助理:

  

  「……你以為你只是隨便從衣櫃里拿了一件藍色的毛衣穿上。但首先,你不明白那件衣服不僅僅是簡單的藍色,它既不是青綠色也不是琉璃色,事實上這是天藍色;

  同時你也不知道,從 2002 年奧斯卡·德拉倫塔的發布會第一次出現了天藍色禮服,然後我記得,伊夫·聖洛朗也隨之推出了天藍色的軍式夾克衫……接下來,天藍色迅速地出現在八個不同設計師的新款中,接著滲透至各大百貨賣場,漸而淪落到可憐的「休閑地帶」,而你呢,毫無疑問是在清倉大甩賣的時候把它給淘了出來。

  總之,這種藍色背後包含了數百萬的美金和數不盡的工作崗位,所以想想真是可笑,你居然覺得自己能輕易地與時裝業劃清界限;其實你穿著的這件毛衣,正是由這間房間里的人,替你從這堆東西里,挑出來的。」

  這段話非常適合放在當代藝術與我們的關係上。

  問題是,從實用角度理解當代藝術的價值和意義,除了在外行面前顯擺點雞零狗碎,其實並無任何價值。因為,即使我「百忙之中」想讓自己腦子能接受新東西,但我充其量能記住一些知識,始終無法從審美上去感知和理解它。

  沒辦法。

  我成長在一個遠離藝術的環境,22 歲第一次走進中國美術館前,從未見過類似場合。前面那位認為當代藝術就是騙子的朋友,雖然生在北京,其實比我好不到哪去。

  因為我們受的教育是一樣的——今天中國主流社會多少還拒斥當代藝術,相比寫實主義,它追求顛覆和創新,天然不易為主旋律接受——我們中學美術教材中突兀地放個《格爾尼卡》,恐怕不全是作者在美術史上的地位,多少也因為反法西斯主義可被納入主旋律中吧。

  我第一次進中國美術館時,多少有點像走進熟人家。當時正好碰到一個全國性的主題展,我對自己挺失望,我看到羅中立那幅著名的《父親》時,除了驚訝它的尺寸,怎麼都沒激動起來。

  

  羅中立作品《父親》

  中國的藝術館實在少得可憐,通常省會城市才有專門的美術館,往往展館只有一兩千平米,比如長沙美術館只有一千平米。它甚至根本無法滿足本地官方認可的中青年畫家、書法家、攝影家,以及離退休幹部書法家、畫家的展示需求。

  所以,除了北京上海,今天的孩子成年後,如無意外,絕大多數大概都會和我一樣,發現當代藝術完全是無法理解的,不少人最後會認為它乾脆就是騙子。

  不過,在偏遠的銀川,居然有個與時代和國際對接的美術館,這個銀川當代美術館像是七九八在西北的一塊飛地。這甚至體現在其官網上,在中國所有美術館的官網中,它是離手串兒、老幹部保溫杯氣質最遠的一個。

  

  華夏河圖·銀川藝術小鎮-銀川當代美術館

  銀川當代美術館當然不是官辦的,它與官辦的銀川美術館相比,不僅是展館面積大出幾十倍——估計大部分銀川人不知道美術館在哪兒它,而且它們完全就是兩種不同的東西。

  官辦美術館一般不會放這樣的東西:

  

  這種規模和定位的美術館,今天在中國不太可能完全是個人捐助,它只能是「藝術+地產」商業模式的產物。該美術館是寧夏民生集團與政府合作開發的華夏河圖·銀川藝術小鎮項目中的一個。

  銀川當代美術館很大程度上是商人的文化情懷爆發的產物,以今天中國人對美術的理解,這多少是個瘋狂而冒險的舉動,正常情況下,民間商業力量興建的文化設施,在文化和審美趣味上,老百姓更容易接受的,似乎是下面這種 「異域風情街」:

  

  或者下面這種民俗風情:

  

  在偏遠的西北地區興建這樣的美術館,很難不讓人為它捏一把汗,2016 年 5 月,華夏河圖·銀川藝術小鎮與旅行社合作,售出 3 萬張美術館門票,但效果似乎並不好,遊客們抱怨跑這麼遠居然就是為看一個美術館,而且看不懂,大家抱怨館里沒有講解員——事實上,有講解可能也看不懂。

  

  2016 年 9 月 9 日,銀川當代美術館首屆主題為「圖像,超光速」雙年展,請到了安尼施·卡普爾、小野洋子等來自 33 個國家的 73 位知名藝術家

  所以,銀川當代美術館能否存續實在值得疑問,不過,它並非孤立的存在,而是與國際藝術家村、雕塑公園、藝術史公園、魚塘濕地公園、稻田公園、禾樂村、國際學校等文化聚落和近八萬人的社區形成的有機關係。這大概是當代美術館在中國存續下來,最理想的存在方式。

  

  華夏河圖·銀川藝術小鎮-魚塘濕地公園

  好在,銀川當地經常有一家三口帶著還在襁褓中的小朋友來看美術館,而且下面這些布娃娃都是銀川幼兒園的孩子製作的,或許,寄望於那些已經把當代美術館當成記憶中重要節點的新觀眾,才是它打開的正確方式。

  

  畢竟,人一旦過了三十五歲,已經形成的審美偏好和認知,幾乎是無法顛覆重建的,就像我雖然有羊小倭這樣的朋友整天在耳邊費盡心力,但在錯過特定年齡后,再也無法上層次,最多只是不再認為當代藝術不是騙子,並且從功能意義上它是有價值的。

  但是,當代藝術的一大特徵是追求革命和顛覆,所以,即使在西方,有些顛覆性的作品哪怕是過了幾十年後,依然充滿爭議,譬如馬塞爾·杜尚 1917 年以《噴泉》命名,送到美國獨立藝術家展中的那個男用小便池。

  今天,還是有人說,杜尚是個騙子。

  

  石心寧作品《杜尚回顧展在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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