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高房價與「矽谷夢」

轉載：華爾街日報



中國南方城市深圳渴望成為中國的矽谷，雖然這裡也有一些知名的科技企業，但要說深圳和美國那個科技中心有什麼最相似的地方，恐怕非高房價莫屬了，但這一點似乎沒什麼值得炫耀的。

根據易居房地產研究院(E-house China R&D Institute)的數據，深圳早在2015年5月就超過了北京和上海成為全中國房價最貴的城市。另據房地產中介鏈家(Lianjia Real Estate Agency)的數據，今年4月，深圳房價同比上漲62%，同樣是科技中心的北京房價上漲了28%。

鏈家數據顯示，深圳4月房屋均價為每平米人民幣49,259元，約為每平方英尺690美元。而總部位於西雅圖的購房網站Estately的數據顯示，這一價格幾乎與加州奧克蘭Rockridge區的房價差不多，這裡是舊金山灣區的昂貴地段，4月份的房屋均價在每平方英尺704美元，儘管深圳市的人均收入只有矽谷的十分之一左右。

對中國的科技產業來說，失控的亢奮往往會帶來毀滅性的後果。具體到深圳，房價的快速上漲已經對最初催生房價上漲的那個目標構成了威脅，這個目標，也就是深圳市在今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所說的，要將深圳從一個製造業中心，轉變為一個以創新為經濟發展主引擎的城市。房價過高正在導致深圳的人才和企業遷離或考慮遷離這座城市，轉投房價更便宜的城市。留下來的企業則不得不想方設法地留住員工，降低僱員流失率。

總部設在的深圳的大型企業之一華為技術有限公司(Huawei Technologies Co.)的創始人任正非近日對深圳市的高房價表示不滿。他在上個月接受官方媒體新華社採訪時說，在資本和就業可以隨意流動的時代，高成本可能摧毀深圳的競爭力。他指出，人們需要住房和各項生活設施，如果生活開銷太高，企業負擔不起。

深圳房價飆升有幾個原因。和中國大型城市相比，深圳面積較小，大約是北京的八分之一，上海的三分之一，所以可用於建設的土地有限。另外，深圳毗鄰香港，而香港是全球房價最高的地區之一。

但深圳的高房價也是多年來主導中國房地產市場的投機熱潮的一個縮影，特別是在有所謂的「概念」可以證明房價上漲完全合理的時候。而「中國矽谷」這個概念，恰恰就為深圳市的房價上漲提供了這樣的遐想空間。

可即便是美國的矽谷也面臨著高房價帶來的困境。深圳市的科技企業高管擔心，高房價的負面效應在深圳會更加顯著，因為深圳打造成熟的科技中心尚需時日，而房價飆升已經開始損害其競爭力了。

劉自鴻(Bill Liu) 2012年在矽谷和深圳同時創立了經營柔性顯示屏的柔宇科技(Royole)，他認為，全球精英和大型科技公司雲集矽谷，支撐了當地的房價，相比之下，深圳仍然在追趕的路上。

他說，城市的房價需要與薪資水平成比例，這對城市的可持續發展和企業的全球競爭力都有好處。

當深圳市智作科技有限公司(Smartind Technologies)的聯合創始人吳楷龍邀請一些工廠老闆使用自己公司的自動化和數據交換技術時，這些老闆反問他：「何必呢？」。吳楷龍說，這些老闆告訴他，他們寧願投資住宅而不是升級工廠，因為如果他們當初賣掉工廠而投資房地產的話，他們賺的錢遠比現在要多。

為了給市場降溫，深圳市政府對購房者資格做出了更為嚴格的規定，在經歷了18個月的大漲后，深圳市4月份房價較3月份下降了0.4%。深圳市政府還推出了保障性住房，供符合條件的人才租住。

但科技界人士表示，這種保障住房的供應非常有限，而且不是長久之策。深圳市政府外事辦的一名官員將記者的問題轉給了深圳市宣傳部門以及科技創新委員會，但打去的電話無人接聽。

這種現象正在推高初創公司的成本。無人機生產商深圳市星圖智控科技有限公司(Shenzhen Simtoo Intelligent Technology)創始人張慶旗(Aaron Zhang)每個月給低薪員工發放人民幣500元的補助，因為房租最高可能佔到他們每個月大約1,000美元薪水的一半。他表示，即使是年薪超過人民幣30萬元（這在中國是相當可觀的收入）的頂級工程師，也跟他開玩笑說他們的年薪只夠在深圳買個小衛生間。

今年3月份，張慶旗將一個十幾個人的研發團隊搬到了武漢市中心，4月份武漢市中心的住宅價格為每平米人民幣11,217元，約為深圳房價的四分之一。

另一些初創企業則為員工提供了免費宿舍，這讓人想起老式製造企業為廉價勞動力提供宿舍的做法。今年5月份，硬體設備設計公司瘋童科技(Crazybaby)為六名女員工租了一間三居室，這是該公司租的第一間宿舍，同時還要給男員工租另一間宿舍。瘋童科技創始人張海星(Allen Zhang)說，沒有太多私密空間，但又能怎樣呢？

有宿舍住並不能讓程序員Jacob Yan滿意，他2014年加入一家硬體初創公司，當時和另外三個人擠在一間一居室的宿舍里。Yan每個月的稅後工資是人民幣7,700元（約合1,170美元），他覺得自己在深圳永遠買不起房了。

今年4月份，在決定和女友結婚後，他離開了深圳，前往中國西南部城市重慶。他們計劃今年晚些時候買一套房。重慶的房價是每平米人民幣6,950元，只有深圳房價的14% ，負擔小多了。

這位29歲的程序員說，待在深圳只是暫時的，重慶才是他們真正能安定下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