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方華：劉漢的終極反思可能還是錯了

　　春節臨近，空氣中有些騷動。隨著火車站周邊的道路越來越擁堵，北京城也慢慢空闊起來，不那麼逼仄，不那麼喧囂，更有大城的味道。春節期間北京的街道空虛得很可愛，如果再有一場大雪，那就近乎完美了。

　　因為春節，很多人都在路上走。絕大多數走在路上的人，心裡都藏著隱秘的喜悅。也正因為這喜悅，再漫長、再顛簸、再艱難的路也都可以忍受。新聞里說，有位女漢子從新疆出發，轉了五次車，在路上走了七天，行李箱里還帶著80斤柑橘。行李箱的廠家真應該找她做形象代言人，保不齊能像汪峰的無人機那樣火起來。

　　當然，不是所有的路都通往故鄉。有的人，心裡藏著一點悲觀的希望，但最終還是沒能熬到春節，比如四川富商劉漢、劉維兄弟。幾天前，劉漢等人被依法執行死刑。在執行前，有關方面安排劉漢會見了自己的近親屬，「充分保障了被執行罪犯的合法權利」。可別小看了這幾個字。實際上，很少有人知道被執行罪犯究竟都有哪些合法權利，這些權利又如何得到保障。也不是所有的死刑犯，在臨刑前都能見到親人。即使是在這種極其嚴峻殘酷的時刻，「充分保障」之類的說法，仍然能夠帶來一絲亮光。

　　在劉漢被執行死刑前，湖北一家媒體得以進入咸寧市看守所，對劉漢進行了長達3個多小時的採訪，但最終披露出來的信息並不多。最吸引注意的是，劉漢在回顧自己的人生起伏時，做了耐人尋味的總結：「我這輩子就是想得到的太多，換句話說就是野心太大！」的確，如果不是野心太大，劉漢也許會安於做一個販運木柴的小商人，也許不會刻意鑽進權力的迷局，也許不會在違法犯罪的路上越走越遠，自然也就不會走上絕路。但是，把這一切最終歸結為野心的推動，似乎又讓人感覺有些錯位。

　　作為黑白兩道上叱吒風雲的人物，劉漢曾經擁有的能量讓人印象深刻。但更令人生畏的，還是其能量的來源。在劉漢從小商人到黑社會頭目的變異過程中，失范的權力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如果沒有和權力的結盟，劉漢的事業不可能快速壯大。如果沒有權力的庇護，劉漢的組織不可能在一輪又一輪的打黑中安然無恙。如果沒有權力的扶植，劉漢更不會成為見佛殺佛的特殊公民。與失控和失范的權力的深度勾連，從一開始就給劉漢本人埋下了禍殃。而他的所謂野心，只不過讓他更容易被權力俘獲而已。

　　劉漢有著複雜而曖昧的身份。他走著黑路，卻擁有紅頂。他肆意掠奪，也經營實業。他既是黑社會頭子，也是名聲在外的企業家。但他最根本的社會角色，只不過是權勢者的牟利工具和江湖打手，這個角色本身就是悲劇性的。當他的野心帶他走上這條黑暗的歧路時，他的結局其實早就已經註定。野心本身並沒有錯，野心也沒有原罪，錯的是他對叢林法則的迷戀，和他對政治大局的誤判。他以為他廁身其中的金權帝國是不朽的，他以為他擁有了永遠置身法外的免死金牌，卻不知道那都是虛妄的幻覺。

　　很多時候，權力的確是春藥和通行證，但失控的權力最終只能是毒酒。觀察我們的時代，不難看到這樣的現象，一些人在擁有了財富和名聲之後，就表現出對權力的極度迷戀。要麼削尖了腦袋去掙一個代表或委員的名號，要麼牽著掮客的手去充當權勢者的門客，要麼把自己變成弄權者的附庸或玩物。他們品嘗著權力帶來的絕妙快感，卻也不知不覺地給自己安排了後事。在這種幾成風氣的豪賭中，很多人不僅輸掉了本已擁有的東西，甚至葬送了性命。

　　企業家馮侖在談到政商關係時，說過一句很有意思的話：要想做到不亂，最好是根本就不坐懷，甚至拉拉手都不要。對資源有著強烈渴求的商人，以及對市場有著更大野心的名人，要想在權力面前做到潔身自好的確不易。但如果多讀一點書，懂得權力自古就是公器的道理，或許會心存一絲敬畏。而如果能夠明白權力還有可能是兇器，就更該敬而遠之。劉漢的結局，會不會讓他們驚出一身冷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