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曉峰民生銀行的成功與衰變

　　2015年1月，政界落馬官員似乎沒有前一年的頻率高。一方面是各地紀委書記到北京開會部署下一步的鬥爭方向，一方面是今後的注意力將由政界轉向商界和農村基層單位。

　　反正，在習近平和王岐山的領導下，許多出來混的人，遲早都是要還的。所謂「無死角，無禁區」，就是這個道理。

　　商界的反腐鬥爭，不比政界容易。政府官員，只要收入太高，家裡人民幣太多，基本上就是抓了再審沒有錯。但是，商界的人，有錢才是常態。

　　昨天，42歲的民生銀行黨委書記毛曉峰被抓，說明中紀委已經對金融界張開大網。民生銀行首當一衝，主要是利潤太豐厚，吸引了諸多蜜蜂。報告稱，令計劃的夫人谷麗萍，蘇榮的妻子和10多位省部級領導的家屬，都是該行的蜜蜂。

　　民生銀行，作為中國第一個私有銀行，大有來頭。股東多半是全國工商聯的一些大佬級人物。在全國銀行業受4大國有銀行壟斷的情況下，能夠讓一個私有銀行混進來，其實，就是為這個銀行開了一個「吸血」的大通道。

　　為什麼這麼說？

　　中國的銀行存貸款利率差別，被人為地控制在3個百分點以上。在國外，利差是商業銀行總收入的20-30%，而中國的利差收入超過90%。只要有人存款，加上經濟多年的兩位數增長，天天有人申請銀行貸款，任何銀行，只要把錢存進來，就可以邊睡覺，邊吃利息了。

　　國有企業低效率，靠壟斷也能賺大錢。民生銀行作為當時唯的一家私有銀行，在其它銀行都低效率的情況下，憑藉其所有制優勢，加上股東都是國內頂呱呱的土豪，不缺存款，其賺錢的能力，可想而知。可以說，民生銀行，變成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號私有化的取錢機。

　　兩年前，全國國有企業的人均工資是12萬元，國有金融業的人均工資高達33萬元，而民生銀行的人均工資是43萬元。當時的民生銀行老總說，「我們發錢，發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人均都這麼高，高管的工資就不用說。毛曉峰只是一位「半商半官」的董蜜，工資就是435萬。也難怪，他放棄了共青團中央的要職，非要下海到了民生銀行。

　　2014年的下半年，是民生的多事之秋。老股東，也就是原來那些大佬級人物，多次減持，甚至清空。安邦大規模介入，成為第一大股東。

　　不過，此時此刻作為民生的大股東，已經沒有昔日的肥水了。第一，銀行的壟斷地位已經減弱，本屆政府下定決心，開放利率市場，央行對存貸款利率已經開始鬆動。第二，銀行的數量比20年前已經翻了好幾翻，現在的存款難度大大提高。第三，中國進入「中高速」增長的新常態，一舉告別兩位數增長。第四，從去年底，中國以前如火如荼的房地產市場，正在經歷一場大調整，調整以後的房價很難與從前的瘋狂上漲相比較。

　　毛曉峰的被抓，一方面是中央開始把反腐的利劍插入官商勾結的心臟，一方面，是反腐鬥爭的主要方向已經從政府部門轉向商業部門，尤其是那些半官半商的部門，將是2015年的「重災區」。

　　副件：毛曉峰與女員工私通 追女演員見面就送車 （2015年02月01日，來源：鳳凰財經）

　　原標題：金融反腐大戲開場，毛曉峰只是序幕

　　周永康集團專註於對土地礦產資源的壟斷，令計劃則如章魚之手，在資本市場和金融領域都有涉獵。毛曉峰正是令計劃「深謀遠慮」中的重要人事布局。

　　安邦的順勢接手，是創業者與守成者的對決。儘管民生銀行與安邦保險均是民營身份，卻雲泥有別：毛曉峰們是白手起來的政治創業者；而安邦多見紅二代與紅三代，有著根深蒂固的產權意識，它暗示了這一輪政經邏輯。

　　2015年的主題，應該不能迴避金融反腐，操盤者顯然用心良苦，既不能導致金融地震，又要全面推進整肅。毛曉峰僅是開頭，接下來還有壓軸大戲。

　　毛曉峰摔骨折的那一次，喝高了。與他同席的是部隊軍官，酒桌上的軍官甚至比在戰場上更有戰鬥力。毛的任務是拼酒拉存款，一壺一個億，干不幹？干！

　　這體現了湖南人「霸得蠻、耐得煩」的性格，毛曉峰自認為是湖南人，儘管他從不說是三湘哪兒的。

　　他行事低調，待人和氣，直到2012年才結婚，此前一直是標準的「鑽石王老五」。但不時有風流韻事傳出來，包括與民生的女員工私通；追女演員剛見面就送奧迪A4，這種豪氣是有底氣的——2009年，他以425萬元年薪問鼎當年「最賺錢董秘」。

　　《環球人物》描述，毛曉峰的工作個性主要體現在四個字上：雷厲風行。同事說，他平時工作非常果敢，要求當日事當日畢。「15個小時的不間斷工作，對他來說簡直是家常便飯。」

　　2002年，年屆而立的毛曉峰棄政從商，有文評價「今天看來仍然值得敬佩」。但這是一個誤解，實際是因為他改小年齡，失去了政壇晉陞的機會。這算是一起事故，發生在他就讀美國哈佛大學肯尼迪學院前後。

　　查看他的簡歷，1972年出生，14歲年進入湖南大學，被描述為天才神童。碩博連讀，26歲取得管理學博士學位。「這怎麼可能呢？所以，改小年齡成了他的一大硬傷，也是政敵死死抓住的把柄。」

　　從學歷來看，金融並非毛曉峰的長項，並且他志不在此，而是早年風生水起的仕途。專業領域的官僚化，在本朝不是例外，而是常態。

　　用「少年得志」來概括毛曉峰的仕途並不為過，於是，他的身上有了多重標籤，學霸神童、「毛主席」、團中央新星。受湖南一位領導提攜，他17歲就獲得組織培養，18歲擔任全國學聯執行副主席，后掛職湖南芷江侗族自治縣，當過縣長助理和縣委副書記，那時不過23歲。

　　毛曉峰的簡歷至少有兩處與原中辦主任令計劃交集——湖南大學與團中央，這也成為猜測他案發主因的線索。

　　令計劃在團中央度過15年之後，1994年攻讀湖南大學工商管理專業，兩年後獲得碩士學位。畢業時，令計劃已進入中辦。無獨有偶，令的胞弟令完成也於2002年在湖南大學工商管理學院，攻讀碩士學位。這與毛曉峰的牽線有關。

　　腐敗是對權力的變現，腐敗程度則是這種變現能力的強弱。而本朝的腐敗主要表現在兩個領域：一是對土地礦產資源的壟斷；二是對金融資本資產的壟斷。周永康集團專註於前者，令計劃則如章魚，手腳四處沾染，在後者如資本市場、金融領域做了嘗試。經其援手，2002年毛曉峰從團中央「空降」民生銀行，次年成為董事長經叔平的秘書。那是團系如日中天的之時，多數人對毛的這一變動不解。

　　2008年4月，毛曉峰被任命為民生銀行副行長，同時兼任董事會秘書，成為當時領導層最年輕的人物。2014年8月起任黨委書記、行長，即使扣除更改年輕的因素，他仍然是當時最年輕的銀行行長。如果將此視為令計劃的人事布局的深謀遠慮，則更容易理解。

　　實際上，毛曉峰身上存在著特殊的三位一體，即「商人+黨員+官員」，在轉型未尚完成的中國，這一身份讓他有機會獲得更多的資源和政策支持，但同時也令他陷入另外的困境。這是命運的一次意外轉向，如今卻也殊途同歸，無論官，無論商，又或是官商合體，終究未能逃脫政治輪迴的宿命。

　　毛曉峰擔任行長半年，民生銀行一直處於風口浪尖。

　　2014年11月23日，有網友發微博稱，中國民生銀行武漢分行已經內部宣告破產倒閉。受此消息影響，11月24日民生銀行股價一度大跌。隨後民生銀行在回應中表示，此事純屬造謠。武漢分行已正式向公安機關報案，將依法追究造謠者的法律責任。

　　「太亂了，上面擔心出更大的亂子，就讓安邦接手。」2014年11月28日開始，安邦保險集團在兩個月內連續12次增持民生銀行。截至目前，安邦保險持有民生銀行A股的股權已達22.51%，成為民生銀行單一最大股東。根據港交所數據統計，合計耗資超400億元。

　　這是創業者與守成者的對決。儘管民生銀行與安邦保險均是民營身份，卻有雲泥之別：毛曉峰們是白手起來的政治創業者；而安邦多見紅二代與紅三代，有著根深蒂固的產權意識，它暗示了這一輪政經邏輯。

　　2015年的主題，應該不能迴避金融反腐，操盤者顯然用心良苦，既不能導致金融地震，又要全面推進整肅。上一輪政經更迭中，倒下的行長包括朱小華、王雪冰、張恩照，而這一輪風雨欲來，毛曉峰僅是開頭，接下來還有壓軸大戲。

　　這十年來，以民生和招商為代表的銀行，進行了聲譽不錯的突圍。它們不靠壟斷存活，沒有以政策壁壘形成壟斷經營的優勢，相反，它們的整個布局都屬完全市場競爭行為，因此在公共輿論層面，民生與招行模式較少遭遇病垢。其中民生銀行歷經近20年磨合，董事會與管理層達成新平衡，公司治理日臻完善，轉型戰略更加清晰，讓人看到了私有化的成果和市場化的力量。

　　有人為毛曉峰鳴不平，認為民生銀行今日之問題，不能全部怪罪於任職不過半年毛曉峰身上，他的前任埋下了太多地雷。

　　幾乎是所有商人不得不依賴的路徑，在做大之後無奈選擇與權力結盟。置之民生銀行及關聯公司，那裡隱秘著一個夫人俱樂部，令計劃的夫人谷麗萍、原全國政協副主席蘇榮妻子於麗芳，以及其他只領工資不上班的部級夫人子弟，不下十人。這當然與其市場化背道離馳。

　　有觀察者評論，陳舊的體制與低效的組織架構，無法應對經濟下行和新金融革命的雙重衝擊，扭曲的政商邏輯更是如蛆附骨，正在耗光中國銀行業改革的一點點紅利，舊體制不死，無法涅槃。

　　半官半商的毛曉峰用實踐證明了這樣的現實：中國沒有真正的銀行家，因為壟斷行業出不了企業家，自然也出不了銀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