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波：「981平台」近期會去南沙再開工嗎

　　7月15日，中國石油集團和中海油田服務有限公司突然發布消息稱，「海洋石油981」鑽井平台已順利完成了在西沙群島中建島附近海域的鑽探作業，並按計劃轉場至海南島陵水項目繼續作業，這比預定的時間提前了1個月。聯繫到近日美國頻繁就中建南項目對中國施壓，7月10日美國參議院外交關係委員會更是通過412號決議案要求中國撤回981鑽井平台。因而，此次轉場難免引起了世界各國觀察家和媒體的種種猜測，究竟是正常的轉場，還是為了「消氣」外交而進行的戰略撤退？

　　提前撤離的原因

　　屈服壓力而妥協的說法不太可信。中建南項目開展兩個多月來，越南持續在現場對中國鑽探作業進行干擾，一直向中國施壓並尋求國際支持；而美國在外交及輿論等方面明顯「挺越壓中」，多次就該項目批評指責中國。只不過，效果不彰，越南缺乏迫中國退讓的硬手段，而美國則缺乏強力干預的政治決心。在現場，5月初越南就漸趨下風，其公開炒作中越對峙事件正是為了彌補自己力量上的不足；在外交上，越南也僅是獲得了美日等國對其的口頭同情和支持，並沒有得到太多實質的東西。連美國總統奧巴馬、國防部長哈格爾等高官出面都未解決的問題，難道會因為美國參議院外交關係委員會的二十來個議員通過的沒有任何約束力和法律效力的決議而出現轉機？

　　提前回撤客觀上的確有助於緩解地區緊張局勢，緩和中越及中美關係，但絕非轉場的主要考慮因素。綜合各方信息來看，提前完成既定目標很可能是撤離的根本原因。深海油氣開發是一項非常複雜的經濟活動，至少也得經過實地測量勘探、數據分析、試鑽及正式開採等多個流程。中建南區塊此前只是進行了粗略的海底三維地震測量，確定了鑽井位置，尚缺乏確切詳實的數據支撐。此次981鑽井平台在開展項目前並沒有做詳細的研究和經濟測算，其主要經濟目的在於獲取海底地質數據，為後續決策做依據，帶有較強的試鑽性質。由於相關資料和計劃不盡詳細，導致鑽探周期不可能設計得那麼嚴謹而精準，原定的三個多月時間具有較大的彈性。已經打下了兩口井，獲得了必要的資料和數據，在數據沒有得到綜合分析與商業評估前，981鑽井平台留在現場徒勞無益。「有關企業將在分析和評估所取得的地質資料基礎上，研究制定下一步工作方案。」中國外交部的這種表態也並不全是官方辭令和套話，很可能就是實情，即981鑽井平台此階段的工作任務確已結束。當然，中建南項目打得也是「政治井」，政治動機也是該項目開展的重要原因。通過這次鬥爭博弈，很好的展示了中方強大的實力和意志，用實際行動宣示捍衛了主權，同時對周邊國家及美國等區域外國家的立場及底線做了一次摸底和試探，政治方面也已到了見好就收的時候。

　　颱風等天氣問題是轉場的直接原因。南海地區7月中下旬開始進入颱風多發季節，2014年第9號颱風「威馬遜」於7月12日下午在西北太平洋洋麵上生成，來勢兇猛，預計7月18日左右到達西沙及海南島附近。981鑽井平台雖不懼颱風，但跟隨其左右的護衛、補給及服務等眾多船隻的抗颱風能力就遠不那樣樂觀。既然已經達到了目的，天氣又將突變，在颱風來臨之前開始撤離現場無疑是明智之舉。

　　中建南項目成效

　　一是對西沙附近海域的地質構造有了最直觀的認識，有利於後續研究及開發工作。與一般的間接測量工具不同，此次981鑽井平台直接打下勘探井，獲取了中建坳海底第一手的地質標本。根據中石油發布的信息，這次鑽探工作在設計目的層發現了油氣顯示。從對已獲取地質資料和數據的初步分析結果來看，中建坳陷具備基本的油氣成藏條件，有一定的油氣勘探潛力。

　　二是為中國在敏感海域進行作業積累了豐富的處置與鬥爭經驗。此次中建南項目是中國首次在遠離大陸的遠海，特別是在複雜敏感海域進行的作業。期間，中國為保障平台正常作業，與越南在現場內外進行著針鋒相對的綜合較量，圓滿完成了各項任務，獲得了政治、外交、執法、軍事及輿論等各方面的豐富鬥爭經驗。毫無疑問，這些經驗將為中國未來在南海其他敏感海域的勘探開發提供有益的參考借鑒。

　　三是有力震懾了越菲等國的囂張氣焰，並將改變南海油氣開發格局。對於南海其他爭端方而言，「海洋石油981」鑽井平台帶來的壓力要遠遠超過航空母艦，因為中國已成為南海爭端各方中唯一擁有自主深海鑽探裝備與技術的一方。隨著南海爭端的日益激化，以經濟效益為先的區域外石油公司在與越菲等國合作時，面對越來越大的安全風險和不確定性成本將不得不更加謹慎，而中國依靠自主裝備和技術，在國家意志的強力支撐下，將逐漸成為南海油氣資源開發的最大主導者。981鑽井平台中建南開鑽后，越菲等國日益惴惴不安，擔心中國在更為敏感的南沙海域進行鑽探，可以預見，越菲等國今後在油氣開發問題上將不得不有所收斂，否則就可能落中國以口實，招致中國攜981鑽井平台進行報復性開發。因此，該平台至少可以抑制越菲等國的油氣開發勢頭，起到冷卻南海爭端的作用。

　　將來的布局

　　此次中建南項目，981鑽井平台不過是初露頭角，小試牛刀，西沙以南的南海中南部區域才是其真正用武之地。事實上，綜合多家國際權威機構的評測數據，西沙周邊並不是油氣資源的富積區域，西沙海域西部盆地區（即此次中建南項目所在地）雖具備形成油氣藏的生油、儲層、蓋層、圈閉、運移和後期保存等地質條件，有一定的開發前景，但根本無法與南沙附近海域相提並論。從南海各爭端方的開發布局來看，大多數井也都集中在南海近海大陸架和南沙沉積盆地周圍。

　　「海洋石油981」是否會再去西沙，主要取決於中石油等企業對此次獲取的資料及數據的分析評估結果，關鍵要看該區域是否具有商業開發價值，並在此基礎上再部署安排下階段的具體工作。但無論如何，西沙都不會是未來中國遠海油氣的開發重點。

　　逐漸向南沙進發才是「海洋石油981」的真正使命，不過這是一個長期而艱巨的過程。南沙的補給難度與西沙不可同日而語，而且南沙的地緣環境更為複雜，中國大陸當前處於絕對的劣勢，在南沙周圍的行動能力很弱，受到的掣肘較多。關鍵的瓶頸是中國在南沙缺乏較大的補給和護衛基地，無法為如此大的平台提供各類基本保障。中國所控制的幾個島礁都是細長的礁盤，漲潮時大部分面積沒入水下，露出水面的部分往往被分割成多個單體，可用面積相當有限，島礁的設施也十分簡陋，是鋼筋混凝土高腳屋，這些島礁連自保自衛都有困難，更不用說為鑽井平台提供支持。要改變這種狀況，眼下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圍海造島，中國顯然已經開始了這方面的工作，筆者在《鳳凰周刊》第19期「大陸南沙建島的意圖及策略思考」一文中已對此做出明確判斷。對南沙周邊海域的海底勘探測量工作是另一項較為棘手但必須要抓緊進行的工作，沒有大量的地質數據信息作基礎，在未通過商業評估之前，中國不可能動用龐大的981鑽井平台到南沙去勞師遠征。「政治井」是要打，但不能常打，經濟賬也得算，儘快在深海打出油氣，實現收支平衡和良性循環才是981鑽井平台得以長期運營的根本。

　　在中國日益增強的軍事威懾之下，南海的油氣開發和圍海造陸將越來越成為中國在南海維權和拓展海洋空間的兩大最現實可行的戰略手段。「海洋石油981」兼具商業平台和戰略工具的雙重屬性，其活動註定將成為南海鬥爭博弈中的一大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