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應對「981事件」的五種選擇

　　

中國社科院世經政所國際戰略室主任  薛  力

　　

　　中越兩國大量船隻在西沙的對峙已逾一個月，而且尚無趨緩的勢頭。海內外媒體對此進行了海量報道，但很少涉及一個問題：是否有一個各方都能接受的共贏方案？

　　981鑽井船在中建島附近海域為期三個月的實驗性鑽探是正式開採前的關鍵步驟。如果鑽探顯示沒有商業開採價值，問題比較好辦。如果鑽探顯示具有商業開採價值， 8月15日鑽探結束后怎麼辦？從理論上說，中國可以有五種選擇：第一種，以非和平方式消除各種干擾力量，並在鑽探結束後轉入正式開採；第二種，繼續目前的方式，阻止越方干擾的同時繼續鑽探並儘快轉入正式開採；第三種，與越南達成共同開發協議後繼續進行鑽探與開採；第四種，完成鑽探後撤離，不再開採；第五種，完成鑽探後撤離，等適當機會再進行正式開採。

　　第一種方式可能性不大。中國已經以國際條約、聯合聲明、外交部聲明等多種形式表明，將以和平方式解決南海爭端。習近平主席對主權爭端的表態是「不惹事、不怕事」，李克強總理對南海爭端的表態是「以直報怨」。這些都提示中國不會主動挑起戰爭。而越南總理阮晉勇已經表示「永不單方面採取軍事手段和發起軍事對峙」。當然，越南也清楚自己這方面沒有勝算。

　　第二種方式意味著中國將面臨更大的國際壓力，可預期的至少有：東盟國家將在這個問題上更加抱團併發出聲音，東盟外長在內比都東盟峰會期間就南海問題首次發表聲明就是一個跡象；東盟版的《南海行為準則》將會加快出台；東盟聲索國將進一步向區域外大國尤其是美國與日本靠攏；以美國與日本為代表的區域外國家對東盟聲索國的支持力度將加大；越南將步菲律賓後塵對中國採取國際仲裁行動；國際上「中國在改變現狀」的觀點將找到現實依據。中國當然不害怕任何外來壓力，問題在於，這意味著中國以「親誠惠容」為核心的周邊外交可能在東南亞方向「撞牆」，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可能首戰告挫，迎來一個心理上疏遠中國的東南亞，長久影響中國與東盟的關係。這顯然不是中國所樂見的後果。

　　第四種做法顯然不符合中國的整體長遠利益。在西沙與南沙開採油氣資源，是中國主張的南海歷史性權利的主要內容之一，中國不大可能放棄。繼續過去在這兩個海域的剋制政策意味著拖延矛盾的解決。過去的經驗表明，拖延並不能推進問題的解決。

　　第五種方式，如果是單邊開採，將面臨比現在更大的壓力；如果是共同開發，以後做不如現在做。畢竟，現在做具有主動權。

　　於是，第三種方式就成了比較現實的選項。這當然非常不容易，但卻非常必要，也有可能實現的方案。原因如下：

　　首先，中國在有能力單邊開發的情況下，同意進行「共同開發」，佔據了國際道義的制高點，將有效化解國際壓力。這將是崛起的中國落實停滯了幾十年的共同開發的有力步驟，成為中國和平崛起的典型案例。

　　其次，中越之間有多方面的、巨大的共同利益，有多層次的紐帶在維繫雙邊關係。南海爭端僅僅是雙邊關係的一部分。越南在權衡之後，可能會同意共同開發。而且，萬一越南拒絕，中國繼續單邊開發不遲。

　　再次，對中國來說，在西沙海域開採油氣的意義相對有限，更重要的是，如何改變東盟聲索國單邊開採南沙海域油氣的形勢，摸索一種可持續的、共贏的開發模式。因此，以單邊開發撬動共同開發是一種現實而有效的途徑。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之前，不妨一試。

　　簡而言之，南海問題是中國與東盟關係的短板，共同開發的操作方式有可能化「危」為「機」，不但推進北部灣口外西沙海域海上劃界與能源開發等進程，也可能促進西沙海域能源共同開發進程。從短期來看，中國會遇到一些困難，甚至會感受到一些「疼痛」，但處理好了，有望成為中國建設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第一個有力抓手。從長遠來看，中國將得大於失，因為這符合中國與東盟聲索國的整體利益，也符合南海使用國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