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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連科:把「偉大」獻給《南京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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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影兒 發表於 2011-11-17 12:37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文/閻連科
2011年11月08日,星期二

《新京報》,2011年11月08日  



哈金



(長篇小說《南京安魂曲》,哈金著,北京時代華語出版公司與江蘇文藝出版社,2011年)

 美籍華人。作家,詩人。著有詩集《沉默的間歇》和《面對陰影》,短篇小說集《詞海》,長篇小說《池塘》《瘋狂》等。曾獲福克納獎、美國國家圖書獎等多種獎項。

  1

  無論哈金身在哪兒,我都是把他視為一個很有素養的中國人——一個深懂「人」與「愛」的中國作家。因為在他幾乎全部的創作中,無論用何種的語言書寫,那文學脈管中流淌漫浸的都是中國經驗、中國文化殷紅燙熱的血漿。

  用兩天時間讀完他的最新作品《南京安魂曲》,合上書頁之後,中午我沒有吃飯,因為他那巨大的創作還原能力,讓我無法擺脫小說中的人物、事件和戰時南京女子金陵學院中悲愴、凌亂的場景和畫面。

  2

  那些大街小巷中走來走去、隨時隨意強姦中國女人的日本軍人的腳步所帶起的塵灰和中國的老人、孩子、婦女,為了活著的哭求與蒼冷黃瘦的面容,在哈金的筆下,被還原、轉化為上世紀中國最黑暗時期的一幽溫暖的光明和光天化日之下人性最為暗黑的深不見底的魔洞。

  「掛在樹上的人頭」、「橫在路邊的死屍」、和「走在城郊路上被踢出來的砍斷的人腿和手臂」,這樣森森的事件和情節,哈金都沒有以其控訴之筆去書寫和渲染,而是在他平靜、樸實和充滿著文學暖意的敘述中,力求做到還原至「本來」,不讓自己激蕩的內心在他的敘述中走進走出,言說論議。

  「還原」成為《南京安魂曲》中的文學要旨與藝術高求,乃至於當時南京街道上的樹、小店中的菜和人物穿戴的衣物與鞋子,都帶著文化歷史的印跡在這部小說中從容地布排和展開。

  「一個日本鬼子把我的銅頂針一把扯走了。他一定以為那是個戒指什麼的。那個笨蛋,差點兒把我的手指頭弄斷了!」

  在無數可怕、恐怖的場景中,又處處自然遍布著這樣的穿插和描寫,宛若寒冬中一棵巨大蒼冷的枯樹上,無處不有的在風中掛擺的秩序而零碎的枯枝。

  南京大屠殺如此宏大的題材,在《南京安魂曲》中變得舒緩、細碎而有節奏,那對「本來」的還原,也因此如同連凡·高也使用的「點畫」技巧一樣,一點一滴的集結起來,恢復了那段歷史的塵封之卷。

  同時,這幅長卷也成為了如同西班牙大畫家戈雅的不朽之作《黑色繪畫》的文學卷宗。從而使那段人類最黑暗的歷史,在哈金的筆下,得到了文學最為恰切的敘述。

  這也就再一次證明了當「還原」成為藝術的境界時,「還原」就有著無可比擬的力量和真實。再一次證明,從某種角度去說,文學的一切都是「還原」時,哈金罕見的筆力、功力和文學造詣力。

  3

  《南京安魂曲》如果僅僅停留在「還原」上,那麼,這部作品就不會有今天博大的魂靈和文學精神的深邃內核。也許是哈金的命運和身份註定了他的寫作一以貫之的對人和人性不斷的苛求與探索,從而透過凡常而人性的視鏡去傳遞暖意和博愛的神聖與偉大。

  在《南京安魂曲》中,小說的故事顯得淺淡平實,就是有跌宕起伏之處(如敘述者安玲和丈夫耀平及成為日軍醫務人員的兒子浩文一家人的生死糾葛),也被作家有意簡化為一種戰時的必然與日常,擺脫了長篇小說對故事戲劇化的慣常依賴,從而使作家可以專註於人物和博愛思想的寫作與傳遞——這是《南京安魂曲》和哈金寫作中的超常和不凡。

  而且,這種作家對人和人物的愛、對人物那種因宗教而必然的對人和人類的博愛,在小說中成為最為寒冷的人世的一爐火光,最為黑暗世界中的一點光明。

  明妮·魏特林,這位金陵女子學院的負責人、「我」、貝拉和書中大大小小、有名無名的中國人,外籍人,他們都遵循著人之所以為人的一個原則,那就是人在寒冷中彼此有暖,在黑暗中彼此有光。

  這樣一種深刻、簡樸的關於人性與愛的信條,成為了小說故事背後、深處的一條巨大的河流,平緩地流淌。

  而且,關於世人和人世暖意、人世悲憫的博愛思想,作家又是那樣地放下自己一個傳遞者的姿態,永遠地記住自己只是「寫作者」,而非「傳播者」。

  正是這樣對自己寫作地位的明確,作家也才可以把握和寫出籌建金陵女子學院的美國人貝拉在金陵女子學院住滿了婦女、兒童和少數男性中國敗退的軍人時,她才可以說出:「我最擔心的是,安全區里假如有一個中國人,為了自己的妻子或女兒遭到強姦,而殺了一個日本兵,整個中立區就會遭到血洗。那樣,我們的救濟工作就全部泡湯了。」

  4

  一方面,是博愛的巨大,另一方面,是愛的局限;一方面是宗教的光明與神聖,另一方面是凡人塵世在世俗中的黑暗與人性的弱點。這樣局限中的矛盾、光明中的黑暗和寒冷中人性爐火的映照,成為《南京安魂曲》悲憫、博愛思想靠岸的碼頭,從而讓小說中「感謝上帝,這裡還沒有一個中國人敢殺日本兵」這樣令人揪心、悲痛的描述。

  也正是這樣的描述,才使得《南京安魂曲》擺脫了故事傳奇的束縛,而成為了一部有著巨大的悲情、博愛和超越著故事、歷史、事件、人物的文學意義。

  《南京安魂曲》是寫給那些懂得愛和渴求愛的人,而不是寫給那些渴求故事傳奇的讀者們。

  這是證明著作家的靈魂有多麼溫暖的作品,同時,也在證明著,在遞向偉大的寫作中,技巧、技術和語言的花哨,並不一定比一顆質樸的心靈更重要。

  也正是如此,在讀者和文壇都慎言「偉大」之時,我也才敢於並冒險地把「偉大」一詞,敬獻給哈金的《南京安魂曲》。  

晴耕雨讀,隨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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