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族群隔閡中 烏魯木齊開啟重建之路

在族群隔閡中　烏魯木齊開啟重建之路

(2010-07-05)

  
● 韓詠紅
再建新疆系列之一

　　在「七·五」事件周年前再次造訪，烏魯木齊社會氛圍與一年前是很不一樣了。6月底驅車從機場進市區的路上，德士師傅心情輕鬆，語氣淡定。他自信地說：「今年不會有事了，有那麼多警察、武警到處在巡邏嘛。」

　　不過，隨著日子一天天臨近，城市還是不可避免地戒備起來。7月4日的午後，街上的行人明顯比前幾日少。在漢人聚集的小西門、大西門一帶，商業活動如常進行，到了維族聚居區里，武裝力量的能見度就明顯多了。從人民廣場通往維族聚居的二道橋路上，沿途可見民兵、武警、公安、特警分成多個崗位駐守，並不時有手持棍棒機槍的官兵組成七八人小分隊巡邏。這兩天里，大路旁沿街擺攤的小商販被要求暫停營業。

　　當局近期「嚴打」的發現，似乎說明了這番戒備的必要，也說明在「一切如常」社會面貌的背後，各種鬥爭還在激烈地進行。家住二道橋山西行子的市民馬先生告訴本報，就近一個月里，當地新聞就報道了兩個準備趁「七·五」一周年鬧事、被公安擊破的維族犯罪「窩點」。據說，除了防恐怖分子，政府也提防漢族的死者家屬尋仇鬧事。然而，如何在維護治安、保護弱者與維護社會和諧之間精準拿捏，繼續是當局必須面對的考題。

　　「七·五」另一個重災區——賽馬場一帶，有的小區被警衛人員設欄起來，進出車輛都經過嚴格檢查，被發現帶有刀具的一律沒收。民兵小隊進入社區針對某個建築進行檢查，這時周圍的維族居民暫停原來的活動，現出迴避與警惕的神情。

　　兩周前，這裡一個原有的小市場被取消了，28歲的阿依古麗正為全家生計與房租發愁。她來自南疆，從和田電視大學畢業后找不到工作，成了流動人口來到烏魯木齊，原本在賽馬場擺攤營生，現在唯一的收入來源也斷絕了。腰上抱著小嬰兒的阿依古麗用漢語娓娓道出南疆生活的困難——地少人多難就業。她說：「我說的都是實實在在的話，我不怕政府來找我。」

　　她所住的社區，有90%居民來自南北疆的外來流動人口。他們從外地到首府謀生，成群聚居在市中心外的貧困角落。「七·五」事件后，政府發現鬧事者絕大部分是南疆流民，這個群體成了重點檢查對象。居民說，很多年輕人被抓走了：「有的被放回來，有的沒有，不知道去了哪裡。」

　　官方沒有公布數字透露多少外來的維族青年被遣送回鄉。外界只了解到，一些青年當時隨著人潮加入遊行隊伍，有人當時就被警察逮捕，那些沒有直接參與殘酷暴行的被關在拘留所數月，之後送回南疆原屬村落，定期接受強制性「法律教育」。

　　許多跡象讓人不得不承認在這片受到竭力維護的「穩定」背後，還存在脆弱性，這包括尚未根除暴力與恐怖襲擊威脅、各民族間的心理隔閡、新疆南北部發展不平衡下顯眼的南疆維族貧窮問題。

　　就在一年前，在那個決定命運的「七·五」晚上，將近200人在突發暴亂中橫屍街頭，其中大部分是漢族。但在另一方面，至今在烏市漢維兩族都有許多成員認為，本族人的死亡人數遠高於官方公布的數字。前者相信更多族人是遭暴亂分子打死，後者認為許多本族人在警方鎮壓行動中喪命。

　　一名漢族市民說起二道橋仍心有餘悸：「反正這幾天，最好不要到二道橋山西巷子去，去年鬧事就從那裡開始的。」

　　將近365天過去了，有些記憶在當事人心中還是抹之不去。有市民認為，無形的心理隔閡需要一代人時間才能消弭。而在此時，在中央直接主導的新治疆思維下，一系列大力發展新疆的宏偉大計正隆重登場。

新疆：一年後的變化

　　在暴亂事發一年後重返烏魯木齊，這座西北大城市的社會秩序與風情在很多方面又恢復到我在2009年以前訪問時認識的樣子，有的環節則根本性改變了。

　　其中最大的積極變化，是中央政府召開了第一次新疆工作座談會，確定新疆2015年人均GDP（國內生產總值）達到全國平均水平的「跨越式」發展目標，建立全國19個省市對口援建新疆的「大軍」。此外，主政新疆15年、素有「新疆王」外號的原自治區黨委書記王樂泉，終於熬不過新疆接二連三社會事件引發的政治衝擊，被來自湖南的張春賢取代。

　　國力正迅猛上升的中國，使用金錢彈藥的實力驚人。據官方媒體報道，僅2011年，19個省市的援疆資金規模就將達到100億元（人民幣，下同，約21億新元）。相比之下，過去的13年裡，各地累計向新疆提供的援助資金物資僅43億元。與過去不同的是，在新的建設路上，「民生」與「和諧」被擺在突出位置。它帶來的一種視覺變化，是大街上「打擊三股勢力」之類勾起負面記憶的標語幾乎沒有了。

　　4月上任的張春賢，成了「乘坐祥雲而來」的書記。據了解，至今烏市官員對他的印象是：會議少、說話少、訓話少、認真做調研。與此同時，一些惠及民生的實事已經在進行，從烏魯木齊到喀什都有市民向記者證實，政府與企事業單位已開始給退休人士補充養老保險。」

　　新疆人對新書記與新政的評價，本報記者幾天里採訪了各族多個民眾，最後得到答案：期望兼觀望。一個維族市民說：「中央工作會議的內容說的太好了。現在要看他們是否說到做到。」


《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