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克堅:中國民主轉型之浙江基層選舉的現狀和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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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2008年10月底在北京傳知行社會經濟研究所和一些朋友就浙江基層選舉進行了一些討論和溝通，沒想到傳知行居然費力整理成文字---為表感謝，乾脆貼出來，供大家批評。
主持人：
天請溫克堅來給我們講「浙江基層選舉的現狀和問題」。克堅是我很好的朋友，他一直很活躍地關注中國民主轉型中的各種現象。今天他講這個題目，因為他住在杭州，他家也在浙江，他是浙江人，所以他有很多第一手的情況，我覺得是挺能引起我們這些長期在北京待的人的興趣的。下面有請克堅開始演講。
首先非常高興有這個機會能到這裡跟大家交流一下、分享一下我關於選舉的一些想法。在進入正題之前，先簡單自我介紹一下。我不是什麼學者，對選舉我也只是一個觀察者，跟大家一樣。在座的可能有些反而是專家，大軍我知道，對民主轉型他有很多分析，而我只是有一定的愛好又因為有一定的空閑，所以經常對這方面的新聞有一點點的關注。 我是 1989 年上的大學，1993 年畢業，然後做了將近 10 年的貿易。從 2001 年開始，因為有互聯網，很多公共論壇 BBS，就慢慢地參與到我們所謂的公共領域當中來了。為什麼我會參與到這個領域當中來呢？其實很簡單，就是追求自由。我曾經在接受一個採訪的時候就被問到這麼一個題目，叫做「追求自由是人類的天性」。我覺得作為我們這一代人，80 年代以來，我們逐步地享受了自由拓展的過程，但是很顯然我們的自由還不夠，所以我們要追求更多的自由。為了追求自由，我們就需要一個能保障自由的制度，這個制度大家也很明白，是一個不太好的制度，但是除了這個制度，沒有比這個更能保護自由、保障自由的了，這就是民主。
追求民主的話，很自然就聯繫到選舉，關於選舉和民主的關係有很多種說法。在我看來，選舉約等於民主，選舉不是民主的全部，但是沒有選舉那肯定沒有民主。選舉是民主當中最讓人興奮，最挑動人心弦，最需要大家參與的這麼一個最娛樂化、最八卦的、政治當中最核心的部分。這是我的理解。大家也知道，最近這幾天美國的大選已經進入最關鍵的收工階段，今年年初，3月份，台灣也通過非常激烈的競選選出了台灣地區的領導人。所以我覺得，選舉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但是對於我們大多數朋友來講，包括大多數中國人來講，選舉又是遠離他們生活的一部分。中國這麼多年，大家如果關注的話，當然偶爾會有一些關於選舉方面的新聞，比如前幾天報出來的，中山大學直選學生會主席。我們再放遠一點，在座有一些可能是北京各大高校的朋友，上個世紀 80年代北京一些高校就開展了現在看來可以說轟轟烈烈的學生代表的直選，當時參與這些選舉的人有些已經成為國家領導人了，比如說李克強。
當然我們偶爾也會聽到比如差額選舉，比如舉手、大家鼓掌通過這種選舉。選舉在我看來是約等於民主的，選舉是民主制度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但是在中國的公共生活當中，選舉只被當作一個邊角料，就是說在公共生活的圖景中，選舉只是隱隱約約、斷斷續續、偶然地存在，這個我覺得不得不說是一個比較遺憾的事情。但是我覺得這種描述也不一定準確，也就是說，其實在中國的廣大的農村地區，選舉，通過這麼多年的實踐，已經逐步地定期化，而且已經比較普遍了。在廣大的城市地區選舉是大多數人都沒有經歷過的一個遊戲，但是在廣大的農村地區，選舉已經被有的人稱呼為「一場靜悄悄的革命」。
在浙江，這一點我想是非常明顯的。大家也知道，在中國 1978年以後的經濟社會演變版圖當中浙江有一定的獨特性。從經濟自由化這個角度來看，浙江的溫州模式，浙江模式，浙江的私營企業在整個經濟體當中所佔的份額都代表了中國經濟演變的一個方向。而這麼多年以來，人均GDP、城市和農村之間的二元差異等等很多方面的很多問題在浙江顯得並不那麼突出。與這個進程相伴隨的是從1988年開始試行的村民委員會。村委會選舉在浙江開始已經進行了好多輪，我沒有特別緊密地跟蹤這個進程，但是因為我來自農村，對選舉有些興趣，所以在選舉的進程中， 我也經常聽，經常去問，所以對浙江的基層選舉也有一點點的了解吧。
我在這裡也不打算講太多，就只講幾點。
第一個是浙江基層選舉近乎百分之百的投票率。在剛開始的時候，第一、第二輪浙江基層選舉的時候，大家也意識不到選舉當中選票的重要性和它的價值，大家也的確表現出某種程度的冷漠，但是我感覺比較明顯的是，第二輪下來以後情況就有了很大的改變。剛開始它是通過一種金錢刺激，即所謂的賄選的方式，比如一張選票 5 塊錢，一根煙或者是一瓶酒，通過這種小恩小惠，通過非常有限的物質刺激把大家參與村集體的公共生活的慾望給刺激起來，然後慢慢、慢慢地，大家就覺得選票原來還是真管點用。比如 1998年以後，我了解的幾個鄉村，有選舉權的成年人的投票率在很多地方都接近百分之百。這一方面是因為物質的刺激，另一方面是競選的刺激，競選雙方的選前動員確保了近乎百分之百的投票率。
說到競選，我覺得這點在某種意義上說是可以大書特書的。在浙江的村委會選舉當中，競選模式真是花樣百出，有各種各樣的版本，非常鮮活。從最開始簡單的比如說通過金錢，通過一定的物質刺激去兌換選票，到後來大家成立競選班子，進行細緻的分工，進行工作的分解，然後通過量化的指標確保選票。我舉我老家的一個例子。我們老家有 1000多戶居民，經過這麼多年的經濟發展，村裡面有幾十戶人是相對比較富裕的，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千萬富翁，所以他對花一定的金錢參與公共生活有興趣，用他們自己的話說叫搞政治，在村裡面搞政治。參與公共生活帶來的愉悅使這個成本對他們來講是無所謂的，我後面會提到，也不一定像很多人講的是為了物質回報，比如我花 100 萬獲得一個村長，我不是為了從村長這個職位當中再去貪污 100 萬。大家知道，在很多地方，這都算不上一個官，嚴格來講，他就是一個自治單位的頭目，不算是一個行政級別，所以很多地方其實沒有那麼大的尋租空間。 一個村子裡面，它有幾十戶相對富裕的，但這幾十戶他們又不太可能是一個意志，相互之間會有一定的矛盾，他很容易在這個競選過程當中形成兩派，為了競選的勝利，雙方都會成立類似競選辦公室的組織。競選辦公室短期地可以雇三五名專職的人員進行一系列的數量分析，比如說確定哪些是鐵票，比如近親、親戚、家屬、朋友是鐵票，哪些是搖擺票，還有哪些肯定是對方拿的，要放棄的。他們對比如說 1000多戶人家的每一票精確到個位，精確到這一家，比如有三票，會到哪兒。所有的票基本上需要精確到個位，我們可以想象這個動員是非常非常細緻的。對那些搖擺票的爭奪是非常激烈的，有些新聞也會報道。比如一張單一選票在特定的農村，最開始不會通過金錢的方式去買，因為金錢的方式有一個問題，就是如果投票的私密性得到保證的話，對這個人又沒有一定的認同了解的話，你哪怕給了錢，他也有可能投另外一個人的票，還有，通過赤裸裸的金錢和選票交易畢竟是有一定的風險的。所以，通常來講，他會通過熟人社會、熟人關係的層層擴展，比如你是誰誰的朋友，或者我擺流水席，經常請你吃飯，套近乎，就是試圖通過人際關係影響選舉行為，因為一個村畢竟是一個小集體，是熟人社會，基本上這個是比較管用的。但是還有一部分比如幾十張、幾百張票，兩派都沒有特別近的親緣關係，他就會通過市場競價的方式爭這部分選票。當然這種競價不是公開的，比如說今天這個選舉辦公室的人來說我給你出 500 塊，明天可能夜幕降臨之後另外一個人就到他家去說我出 800 塊。通過這種特殊的競價方式，有部分特殊選票可以賣到 3000塊、4000塊，很多媒體覺得這個是有新聞效應的事件，所以對此也有很多的報道。所有賄選的很多報道都是對這個特定的、有限的選票交易的擴大。不是說農村大部分的選票都是像做生意一樣，我擺一個攤子，你擺一個攤子的這種簡單交易，它還真不是這樣。
我想講的是，經濟的發展使得村子裡面不同的政治派別可以通過比較固定化的形式，比如通過選舉辦公室，對整個選舉市場進行非常精細的劃分、定位，然後對不同的投票主體進行有針對性的選票動員和獲取。你如果把這種行為給抽象出來的話，那不就是一個正常社會的選舉動員嗎？所以當初看到這種情況我就覺得村民們自發的創造力在選舉當中真是表現得淋漓盡致了。他們通過各種各樣的灰色的，或者說是非常富有創意的方式，的確很早地就把整個村級選舉給激活了。比如說他們這種選舉辦公室在有些地方可以提前一年開始運作，甚至會維繫選民關係，就是它在選舉結束以後也會影響到村委會主任，就是通常說的村長和村民的關係，他為了連選連任的話，他也會維持這種關係。這個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一個非常重大的變化。 當然也有選舉當中的暴力，這個新聞媒體也有很多報道。但是在我們老家附近我看到的是到投票這一天，所謂真正的決戰日，競選雙方都會自發地派出很多人，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監票員，你派 10個，我派10個，形成均勢，上級政府，比如鎮政府，通常也會派一兩個人維持秩序，或者派出所會派一個人到場，大家通過相互監督確保了投票本身的安全性。當然就投票本身而言，原先是有一些不規範的投票行為的，比如說流動票箱，我拿著票箱到你家裡看著你投票，這種行為慢慢、慢慢減少，通過競爭形成了雙方都可以接受的規則，就是你也監督我，我也監督你，大家公平私密地投票，我覺得這是良性競爭導致的一種結果。包括前面講的，比如說近乎百分之百的投票，這種投票使村委會主任和村民之間的關係得到了改善，比如，村長不再是惡霸的代名詞了，現在村長見到一般的村民的確都是笑臉相迎。在我看來，通過有限程度的競爭導致的村級治理方面的改善還有很多方面，一種是選民關係，一種是對比如村集體行為的約束，這一點尤其是第二輪、第三輪之後就會變得非常明顯，因為有時候要連選連任的話，他的反對者就要求他對前一任期內的政績進行公示，他的承諾沒有兌現的話，反對者相應地會有一個制衡機制。
我必須承認，我對這個問題的了解是比較片面的，並且浙江在全國也不一定有太多的代表性。但是在我看來基層選舉帶來哪些變化呢？首先它帶來了公共意識的回歸，帶來了一種公共生活。這種公共生活某種意義上像一種節日一樣，投票的那天大家都覺得很興奮，這就激活了公共生活，改善了村民之間的關係，提高了基層治理單位的效率，也使得一些腐敗、欺壓百姓的行為得到非常大面積的改善。我覺得在這個意義上講，在廣大農村地區展開的這種基層選舉，儘管它在整個中國民主化進程中不太被人關注，儘管它只是作為類似於一種比較遙遠的背景存在，但它的確是為中國民主化奠定了扎紮實實的微觀基礎。在這個意義上它也很好地反駁了很多人所說的中國不適合民主、不適合選舉什麼的。我覺得按照他們的邏輯最不適合選舉的文化素質比較低、目光比較短淺的這部分人，反而是經歷了最頻繁的民主訓練的，並且我覺得這個效果也比較好。
當然，存在的問題，比如剛剛提到過的有限的賄選，畢竟不是我們現在認可的一種民意表達方式，但是我們從歷史來看，賄選在剛開始的時候的確表現為非常簡單的錢票交易，我給你 5 塊錢，你給我選票，我幫你來填，這是最原始的。但到了現在，經過幾輪演變下來，這種非常粗糙的行為已經大規模的減少，因為參與競爭的雙方他們的政治主張、政綱，他的公信力是大家更加關注的，因為金錢跟金錢之間會形成一個對沖關係，並且對很多人來講，拿幾百塊錢買他的選票他也不賣。從另外一方來講，我買了你的選票，到時候你不投票給我，我也不能進行有效的約束。這種方式已經慢慢地改變了，競選人不再用簡單的錢票交易的方式進行競選，而是更多地展現他的人格魅力、公信力和他的能耐，比如某個人他說我當選我可以給 60歲以上的人帶來什麼福利，他的訴求變得更加複雜了。所以說我覺得即使說錢票交易是一個比較被人垢病的現象，這種現象的惡劣程度也正在收斂，正在像鐘擺一樣，越變越小。
但是另外一些因素，比如說影響村這種單位的選舉行為的宗族勢力，這個在某些地方可能還比較嚴重。1000 個居民中如果七八百個居民都是同宗同族的話，那麼首先是只有這個家族的人才能獲得這個機會。但是現在據我的觀察，這種由原來的社會結構所導，自然引出的問題並沒有惡化到以這種方式去欺負另外的少數族裔、少數群體的程度。往往是一個大的家族它自己內部也會有分裂，往往兩派人馬都是他們宗族內部的，這個時候少數群體變成搖擺票，重要性反而提高了。就是說不能一概而論，原來那種宗族關係比較強的鄉村社會結構，在現在這種政治競爭面前，所導致的後果是不太一樣的。當然，這個問題肯定存在，你這麼小的一個單位里不太可能形成一個我們所期待的理想意義上的選舉行為。 還有就是經常被媒體和公眾所詬病的腐敗，前面也提到，村長他花了成本下去，他肯定要撈錢，這是大多數人所謂的經濟理性也好，成本收益也好，這種解讀的確也會有。在很多地方，尤其是城郊結合部，村委會的權力非常大，它可以決定土地用途的時候，村長他的尋租空間的確非常大。通過幾百萬投入再拿回幾百萬的回報，這在個別地方是有的。
但是在浙江，競選村長他真還不是說為了獲取直接的利益、獲得物質的利益。利益是非常複雜的概念，比如說名氣，可以和上級官員打交道，獲得這麼一種比較虛的心理方面的，就是我們說的社會心理方面的利益，代替了簡單的物質利益。另外，有些城鄉結合部，有些村落，他的村委會權力曾經非常大，但是現在情況也發生了很多變化，比如村民代表大會作用加強，重要事項要通過村民代表大會，村委會無權單獨決定。他通過其他的方式來進行補正，來糾錯。 很多指責村委會選舉的人會犯一個錯誤，把本來是另外方面的問題讓選舉來承擔。比如說征地過程中的村委會的腐敗問題，導致這個問題的原因是另外的，比如村民本身對土地沒有處置權，上級或者企業跟村委會進行勾結。要解決這個問題，本來應該對村委會進行限權、問責，它的問題並不是由選舉帶來的。所以說，在這裡面要做一個梳理。的確，在很多地方發生的欺壓百姓、腐敗等的現象，那是由另外的問題帶來的，把另外的問題給解決了，這些問題才能得到解決。不能說因為存在這些問題，而讓本來開闢了有限政治競爭的競選來承擔這個污名，我覺得這是不公平的。
在我看來，村委會這麼多年所面臨最大的問題還是所謂的「兩委」矛盾，就是由村民選舉產生的村委會和由黨員選舉產生的村支部之間的矛盾，這個矛盾是比較普通、比較有代表性的。因為根據不同的法律規定，比如根據共產黨的一些規定，村支部是這個村的領導機構。怎麼領導呢？到底是他領導村委會還是村委會跟他是另外的什麼關係呢？這裡面的相關規定是模糊的不清楚的，是有衝突的。我剛才講到，如果是通過辛辛苦苦競選上台的村委會主任，他憑什麼接受你村支書的領導？你村支書不過是七八個人、十幾個人選出來的最小的黨務機構的頭目嘛。所以這裡面的衝突比較激烈，有些地方甚至還引發了暴力衝突。
解決這個矛盾，目前看來有幾種模式，有些地方先讓村委會選舉選出村長，村長往往是黨員，不是黨員也可以火線入黨，然後讓他成為村支書，「兩委」合一，這是一種。另外有些地方是通過雙推雙選，比如說村支書他也要在廣大村民當中先進行一次預選，某種意義上說，只有經過預選的黨員候選人才可以當村支書，這樣的話，村支書本身獲得了廣大村民某種程度的背書。但是也有學者指出來，這種做法在邏輯上是不通的，黨內部的事情憑什麼,,這不變成普通村民干涉黨的內部事務了嗎？但是的確在很多地方就是以這種方式減少了矛盾。這個矛盾是大量存在，有限解決，然後模式不一樣，未來是怎麼樣的走向，還有待探討。
當然也有學者提出來，根據法律，村民委員會就是一個正當的主體，村支書你就管好你的黨的內部事務，一個村的支部書記你沒有法律的淵源對一個村集體進行領導。學者這麼提，某種意義上是從黨從基層收縮實行精神領導的層面上說的。未來是什麼走勢值得留意，這個在某種意義上就是村一級的憲政危機啊。這個是比較有意思的。
還有一個危機就是所謂的上級干預。有些地方比如說某個候選人通過努力當選為村長，但是上級來一個文件卻把他給免了。這就又面臨另外一個問題：我是選出來的，你憑什麼免我？免我又是沒有法律依據的。這也是一個矛盾，的確是的。但是事實上，發生這種衝突的時候村委會主任往往就是給免了，畢竟在權力的大小方面他沒有辦法跟鎮一級的相對抗。
提問：選舉是不是要入黨啊？免的話是來自於黨組織的免還是政府層面的免？
溫克堅：如果是免村支書的話，上級黨委免的話當然是符合黨章的嘛，上級可以免。我剛剛講的，有些選舉的村長鎮政府把他給免了，他就下一個命令把你免了。他也不是說通過黨的系統，就是行政系統對村長進行免職，這個是沒有充分法律依據的，某種意義上它就是違法的。但是這是一個現實，你村長不太可能跟鎮長進行對抗吧。村長往往事先就花大量的成本進行公關，就避免這個了。另外地，如果他事後尋求法律救濟，法院是不受理的，現在很多的選舉糾紛是缺少必要的法律救濟渠道的，除非選舉的時候發生誰誰誰被打傷了，或者是出人命了，但是
那也是通過另外的法律解決的。就純粹的選舉的而言——選舉屬於政治權利——政治權利受到侵犯了，比如我是被選出來的，但是我又給免了，那我怎麼樣捍衛我的權利呢？現在很多地方法院的做法基本上把這個門關閉的，接受現實吧。當然這個現象不是非常普遍，但也是目前面臨的問題。
我想總結一下，簡單地說，浙江的基層選舉非常生動、非常鮮活，挺有效率、挺有創意，它也帶來了某種局部改善，但畢竟在一個最基層進行的一種非常微小的政治操作，它本身缺乏對抗更上層的權力的能力，它沒有能力對抗上級。村一級的憲政危機比較普遍。一些傳統的經濟社會結構也對它有些影響，比如說金錢在裡面的作用。傳統觀念，比如說家族、宗族勢力在裡面起的作用，這些作用沒有那麼惡劣，但是也時不時存在。這是我所觀察到的一個基本的景觀。
但是浙江的情況在全國不一定有很高的代表性。2006 年我曾經在浙江大學動員了幾十個學生朋友去浙江省的一些縣、市、農村調查。在浙江來講，它還是有一定的代表性的。但浙江基層選舉的種種實踐，在全國有沒有代表性我也不敢說。但是我相信一點，政治參與通道被有限打開肯定激活了人們的政治意識，激活了人們的創意，它在局部會帶來微觀的改善。但是它僅僅提供了一個起點，對中國的政治民主化而言，它僅僅提供了一個起點，並且這個起點——今年是 2008 年——是 20 年前就開始有了。經過這麼多年的演變，民主實踐的這種微觀基礎其實已經比較穩固。其實中國現在是開始從基層選舉向鄉鎮選舉甚至更大範圍的選舉邁進的時候了。
我順便說說我所了解到的鄉鎮直選。鄉鎮直選其實也是在十年以前，四川步雲開始的第一次試驗，最近這些年來，雲南、浙江好多地方都開始了鄉鎮長直選的試驗。我覺得從微觀基礎、輿論準備、公民的期待看，這些基本的環境都已經成熟了，也經常傳出動靜，比如說政治改革可能是哪裡哪裡，鄉鎮直選可能要放開,,但是的確到現在為止鄉鎮直選也只是偶然聽到一些響聲，而沒有在真正意義上展開。鄉鎮直選如果一展開的話，跟農村的選舉相比可能又會有很多變化。首先，賄選，就是你用錢買選票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因為你要面對幾萬人、幾十萬人，你要花幾千萬去買，而買的票又不確定的話，你就不會買票了。另外關於宗族勢力的影響，沒有一個宗族勢力大到幾十個村莊都是它的，就是說很多原來在那個非常微小的政治單位裡面存在的結構性的困難這時候自然而然地迎刃而解了，那些問題就不存在。有一些方面，比如競選、競選團隊、競選文化、組織，這種微觀的組織基礎有可能會有更大程度的提高。所以，看了那麼多年的基層選舉，我覺得一方面是非常精彩，另外一方面總覺得已經演了一遍又一遍了，一部戲它再精彩，你老看也覺得厭了。如果說能往上稍微擴張一點，鄉鎮直選能夠推開的話，那將又是一個階段性的巨大的變化，非常值得期待。 反過來講，鄉鎮直選也不新鮮，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直白地說來，一個是經過這麼多年的選舉實踐，大多數鄉鎮農民對這些已經並不陌生了，他只是在選舉形式、競選方面可能會有一些創意。但另一方面，就是鄉鎮選舉也離中國的政治民主化比較遠，比如說鎮長直選選出來了又給縣長免了怎麼辦？選出來的鎮長跟黨委書記之間的矛盾怎麼解決？就是說在微觀層面遇到的這些問題在鄉鎮直選中還是同樣會碰到。在這個意義上鄉鎮直選你一步走下去可能會發現有更大的力量逼著你走第三步。我覺得也可能正因為這種擔憂，所以從 1998年到現在雖然說鄉鎮直選在很多地方展開了試驗，但是基本上不讓炒作，不讓討論，不讓傳播，不讓複製，更不讓推廣。這可能也是我們政治層的一種顧慮吧。 中國的政治變化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段，都是在最低線彷徨，你一放可能就真的要放一大步，或者起碼放兩步、三步，這樣的話才能有效地回應社會民主化的壓力。當然對這個我個人還是充滿期待，還是比較樂觀的，我覺得在中國以選舉為主要載體、為主要實踐方式的民主化的力量肯定是越積累越大。可能在不遠的將來我們就能看到民主的新氣象。
如果真正地選舉在更大層面得到推廣的話，可能會帶來很多意想不到的變化。比如說，在座的如果有學生朋友，那就可以學選舉專業，選舉有很多活動的，它甚至會提供很多就業機會，那大學生就業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困難了。再極端地想象一下，中國有一天真的舉行全國性的幾十億人的選舉，直選總統的話，那真是一幅非常波瀾壯闊的畫卷，這是一個吉尼斯記錄。2004 年我去印尼觀摩過印尼的選舉，當時印尼人就說「我們這個選舉是最大的。」他們 2004 年的總統直選是歷史上最大的一次選舉。美國人口比印尼多，但是美國人的投票率比較低，40%多，只有1 億人去投票。印尼也有 2 億多人，但是投票率非常高，80%多，所以有將近 2 個億的選民，光是把選票發下去就用了很多時間。印度也是個民主政體，它也進行直選，但是他拉的比較長，分階段，比如說可能一個多月內不同的邦，一個邦一個邦地選，當天選舉的可能就幾百萬或者幾千萬人，而印尼是一天之內將近 2 億人投票，所以他說是全世界最大的一次選舉行為。所以我想將來,,當然中國不一定採取那種模式，但是這裡面有一個重要的技術性的對比，既然 2 億人可以選舉，10 億人為什麼不能選舉呢？純粹從技術角度來講我覺得也沒什麼了不起，雖然選舉背後有太多的內容可以挖掘，但是投票本身還是個非常簡單的行為嘛！非常非常簡單嘛，跟知識、教育沒任何關係，這是最最簡單的一個行為，傻子都會做。

浙江省相對生產力比較發達，有點錢了，可以折騰一下了

浙江省相對生產力比較發達，有點錢了，可以折騰一下了
zjd713 發表於 2009-12-1 04:55

民主選舉=折騰?
您的觀點太奇怪了

3# machinist


折騰有什麼不好？？有往好的方面折騰，有往壞的方面折騰，人生不就是在不斷折騰中嗎？關鍵在於折騰后的總結，認識--》重新認識---》改進認識---》重新折騰 的循環。奇怪嗎？

4# zjd713

別折騰啦 ！ 還搞什麼圖示哲學折騰 「 循環論 」 ，不嫌太有空 ？ 還不看形勢最新發展 ？黨媽已掘好火坑，將火越扇越燃，然後恭請官員們一個個排好隊往裡跳呢 ！官員們個個像吃過AX一樣，跳得很自覺，姿態也很優美 。

請寫明原帖日期. 謝謝.

請寫明原帖日期. 謝謝.
華盛頓人 發表於 2009-12-1 07:24

知道了,下回一定注意

知道了,下回一定注意
machinist 發表於 2009-12-1 10:03

謝謝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