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自Murder in Store, by Brod, D. C.
(35)黛安娜停了一下,回過頭去看了看天,又繼續講道:「美好的感覺,在失去時令人是多麼難受啊。今天,我是女王,是童話里的公主,是女神;而明天,我成了垃圾。」她聳了聳肩。「我不可能走進某個房間里沒有一點兒失誤。」她一口氣喝光杯里的殘酒,擦乾淨冰塊在鼻尖上留下的潮氣。然後把杯子遞給我,請我再斟滿。我能有什麼選擇呢?只好替她斟酒。「但是他並不能持之以恆。」她繼續說。「我的意思是,某一天他會冷淡和疏遠我,看我有什麼漏洞,等著我做出些不協調的事。而第二天,他又會全心全意關懷我愛我。使我感到自己就象一隻用來做實驗的愚蠢的小動物一樣。你知道,就象那些撞一下竿子獎一個彈子的小東西。它們不可能每次,或者每隔一次都得到一個,但是它們不斷地撞著,可能第十五次,或者第四十三次,它們才能得到這種沒有什麼價值的彈子。然而足以使它們再撞一百次或一千次,總之還得繼續撞下去。」
「根據這種原則,可以建立起一個完整的體系。這就是所謂的拉斯維加斯。」
她沒有理會我。「過了一段時間,就連這種忽冷忽熱的對待和關懷也沒有了。那時我竟然覺得找茬子比漠然視之還是要好些的。」
「我感到你絕不是一個會被人輕易漠視的人。蒲萊斯頓怎麼會待你一會兒象個女王,一會兒又象個麻瘋病人呢?」
她微微地聳聳肩,這更象是嘆息的動作。我決定單刀直入地挑明話題。
「他會留意另一個女人嗎?」
「誰知道呢。」聽她說話的口氣,彷彿成天都沒有時間似的。她仰面躺下,朝上伸直右腿,抬起腳尖直指著天花板。
「你是否留意別人嗎?」
她笑了。「社會上有許多流言蜚語,說我有著那種野貓似的性慾過強的德行;我在客戶和高級職員里建立起一個情人圈子;我和導演們合作的絕技表演將會創造基尼斯記錄,等等如此,不一而足。你相信這些流言蜚語嗎?」
「我怎麼會相信這些流言蜚語呢?」
「我認為那些相信流言蜚語的人,象是盼著這些話會成為神話的組成部分似的。你對此有什麼想法?」
「我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我說,不想去理會其中暗含的譏諷意味。「我對你幾乎是一無所知。嚴格地說,你是不符合傳統的,奉獻式妻子的模式的,對這些事我知道的很少。你經常從丈夫的商場里偷東西。通過你的某些言行,可見你頭腦里所想的象是比再會說的嘴巴都要豐富得多。並且,當聽到蒲萊斯頓不幸死去的消息時,你竟然咯咯狂笑,陷入到一種爽快境界里去了。請你告訴我,對此我該做何設想?」
我的話可能或多或少打中了要害。她把伸起的筆直的腿放了下來,慢慢地站起來,聽任肩上搭的毛巾滑落到地板上。她的眼睛眯縫著。「出去。」
我聳聳肩仍舊站著。「不管你說什麼。寡婦門前是非多,尤其是不正常死亡者的遺孀。我勸你最好在喪事慣例方面下點兒工夫,以免被人誤解。你的下一個造訪者可能是警官,警官是絕對不會和你開玩笑的。」
「我和蒲萊斯頓的關係關你們的屁事。」
「我知道。不過我認為你是必須要談的。」
她把雙臂交叉在胸前,把我打量了好長一陣子,然後說道:「他對我厭倦了,行了吧?就象最終厭倦了所有的玩具一樣,把它們丟在一邊,再設法找新的。你知道,我的照片曾經擺在他的辦公桌中間。在這場我們稱之為婚姻的遊戲里,我唯一的藉慰,就是想著哪天那匹該死的馬將會失去中心位置。」
「他留意其他女人了嗎?」我再次問,希望能得到一個直接答覆。
她發出一聲沮喪的嘆息,用那種不耐煩的姿勢把頭髮推向腦後。「有一大批女人。但是沒有一個特殊的。他根本就沒想過對我掩飾這種事。在這種事情上,他有時實在是太厚顏無恥了。」
「這就是你也一直按你的方式去做的原因吧?」
她聳聳肩什麼也沒有說。但是在迎著我凝視目光的同時,她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
「你為什麼不離開他呢?」
她臉上的濕氣已經幹了,煥發出一種熱情的紅暈。這在目前是不合時宜的。新娘應該有熱情的紅暈,然而寡婦是不應該有的。她抬起頭盯著天花板,彷彿答案就寫在那兒。接著她又直接看著我─或者,可能是想洞悉我的內心世界。對此我還不敢確信。她再次什麼也沒有說。
我問道:「是你寄給他的那些信嗎?」並沒有打斷她注視的目光。
「不是的。」她立即回答說。但是接著,她同樣很快地醒悟過來了。對於這個決定性的問題她處理得太笨拙了。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信件的?」
「蒲萊斯頓讓我看過。」她回答時,迴避和我的目光接觸。隨後她又看著我,勇敢地用眼睛迎著我的挑戰。
我並不是想使她失望。「那些信是直接寄到蒲萊斯頓辦公室的。他曾經告訴過我,除了他之外,只有額爾娜和格雷絲知道這些信。」
「他撒謊。」她甚至連眼睛都眨也不眨。
「是有人在撒謊。」我不得不承認。(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