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芳》揭了陳凱歌的底

十幾年前，我和從北京電影學院畢業不久的幾個新銳導演相聚，談及陳凱歌的《霸王別姬》和張藝謀的《紅高梁》，那時候張藝謀很火，但是大家一致的結論是，張藝謀是個大導演，而陳凱歌是大師。因為陳凱歌展現了人的靈魂，而張藝謀非常到位的運用了電影技術。不管怎麼說，大家為中國電影終於出現了大導演和大師而高興。

但是，自從張藝謀的《滿城盡帶黃金甲》，帶著轟轟烈烈的「雷雨」聲走上銀幕的時候，我看傻了，一個總是在追求新異的張藝謀，怎麼淪落到了炒別人剩飯的程度？

更有陳凱歌的《無極》，拍得莫名其妙，被一個孤清地坐在電腦房裡的毛頭小夥子製造的饅頭，打得丟盔棄甲，甚至在因此答記者問時，言語失去了大導演的風範。

在撲面而來的批評聲中，陳凱歌不可能不承受壓力，我認為在這種壓力下，陳凱歌會竭盡全力，拍出一部和他的聲望相當的片子，起碼不會遜色於當年的《霸王別姬》。

就是在這種背景下，我看好《梅蘭芳》。《梅蘭芳》一上線，陳凱歌在新聞發布會上對這部作品非常滿意，網上也出現了陳凱歌要以此片翻身的宣傳。這就讓我很振奮，於是冒著寒風，趕到電影院去看了。

開始很好，小梅蘭芳和十三燕的表演非常引人，人物、故事都絲絲入理，但是到了黎明表演的梅蘭芳和張子怡表演的孟小冬出現以後，問題就來了。梅、孟的愛情，從開始、發展、高潮、結束，整個過程讓人感到很不舒服。

人世間最豐富的是愛情，驚心動魄的愛情故事和稠密的愛情細節瀰漫在人間，俯拾皆是。但是，梅蘭芳和孟小冬的愛情開始和發展，竟然克隆了《白蛇傳》。下雨、趁傘、留傘、還傘，無一不讓人想到許仙和白娘子。且不說生活中真實的梅蘭芳和孟小冬的愛情並不是這樣開始和發展的，既便真是這樣，生活的真實也不能代替藝術的真實，更不能代替藝術的獨特性和創造性。如果編劇這樣編了，陳凱歌這樣的導演，難道就不假思索地用了嗎？一個缺乏獨創性的導演，花巨資鋪陳一個已經家喻戶曉的名劇的情節故事，不說他江郎才盡，起碼是不符盛名。

梅蘭芳和孟小冬的愛情結束，就更令人匪夷所思，竟然讓邱如白對孟小冬說，誰毀了梅蘭芳的孤單，誰就毀了梅蘭芳!一個京劇藝術家，只靠孤單就能飛揚起來嗎？很可笑。在這部電影中，最好看也最感人的，莫過於梅蘭芳和孟小冬聯袂演出的《游龍戲鳳》，也正是這段戲讓京劇藝術顯得非常生動，也讓梅蘭芳和孟小冬的愛情和藝術飛揚起來。但是陳凱歌要出思想，要讓梅蘭芳孤單，而且，這個孤單的思想和開頭紙枷鎖的理念毫無關聯，又生硬地塞進來一個思想，在這個思想的指導下製造出一個殺人場面，從而分開了梅蘭芳和孟小冬。陳凱歌在這裡犯了一個和《無極》同樣的毛病，用多個奇怪的、所謂標新立異的思想，推動故事的發展，而不是用人物故事的自然發展潛移默化地帶出思想。陳凱歌千方百計讓自己成為一個哲學家，到頭來卻讓人看到他穿著皇帝的新衣。

我和許多看過《梅蘭芳》的朋友交換過意見，大家都認為劇情發展到抗日戰爭，《梅蘭芳》便不好看了，沒有意思了，所有的人物，所有的故事，都似曾相識。

確實是這樣的，我研究了梅蘭芳的生平，梅蘭芳確實有過不為日本人演戲的事，但並不是在抗日戰爭期間從未演出，然而，陳凱歌把梅蘭芳裝扮成一個抗日英雄，其中的日本軍官，完全是臉譜化的，梅蘭芳，更是臉譜化的，梅蘭芳的夫人，簡直臉譜化得讓人感到可笑。藝術永遠需要新鮮的元素，只要你沒有新招出手，新器出爐，最終要被淘汰，哪怕你把它裝扮成抗日英雄。

還有演員的選擇。扮演青年梅蘭芳的演員就非常出色，滿身是含蓄的藝術氣質，舉手投足儼然人們心中的梅蘭芳，完全可以讓他一演到底，一個最蹩腳的化妝師也能完成這個任務。但是，為什麼又要用黎明呢？黎明和那個我甚至不知道名字的演員相比，那個演員是當年的梅蘭芳，而黎明恰似當年的十三燕。毫無疑問，為了票房。在藝術和名演員哪個能獲得票房時，陳凱歌對自己的藝術喪失了底氣。

看完梅蘭芳，又做了這幾日沉靜的思考後，我發現，在目前的中國，所謂的第五代導演中的大師，已經沒有了，第五代中的大導演，也沒有了，甚至要回頭問自己一句：曾經有過嗎？我不禁想起多年前與剛剛從北京電影學院畢業的幾個新銳導演的對話，畫面依然歷歷在目，言語依然繚繞在耳，對照之下，產生了一個結果：不是他們的年齡，也不是他們的技巧，許多因素像風箏一樣把他們提了起來，但是風停了或者線斷了，於是，他們跌落到了地面上。也正因為如此，我們看到了陳凱歌的真正面目。

這個現象的最大好處在於，製片商們不再迷信所謂的大師了，他們會像人們關注年輕的梅蘭芳一樣，把眼光投向年輕一代的導演。

加上張一抹=2SB！

《霸王別姬》缺了張國榮不知道會怎麼樣
《梅蘭芳》還沒看過，不過如果讓梁朝偉演，說不定也會更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