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書劍情緣》 第三十章 塞外奇緣

三十        塞外奇緣
                                             


         夏南轅帶著葉時楓離開了道不平和秋北轍，向北而去。葉時楓問他去哪裡，夏南轅不答，卻反問他：
     「你決定放棄張可兒？」
         葉時楓無所謂地答道：「隨緣吧，什麼時候都不把自己陷進去，這不是您教的么？」
         「你沒有陷進去么？」
         「當然沒有。」
         「那你比武的時候為什麼手下留情？」
         「那……那不也是您教我的么？」
         「我好心隨你所願，明明能贏的一場比武任由你打了個平手，你不謝我反賴在我頭上？好，我再問你，
     什麼叫不長眼？我的徒弟，幾時會說出這種醋酸的話來？你若當真不在意，何不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家，
     就陪張可兒走這一趟？」
         「師父，您別不饒人好不好？看您說的，我都無地自容了。」
         「你呀，還少上了一課，我這就帶你去補上這一課。」
         「少上一課？什麼課？」
         「般若心經。」
         「啊？師父，您要我做和尚呀？」
         「想得美！你六根不凈的，就是有心也沒處敢要你！」
         「那……」
         「念經的不一定非是和尚，是和尚的也不一定都會念經。你小子，玩瘋了，該好好地修修心了。」
         「師父，那您也念過經么？」
         「我正正經經地在少室山下住了一年，好歹也算是半個俗家弟子，受益匪淺啊！」
         「啊？真的？那您怎麼從來沒對我說過？」
         夏南轅笑一下，道：「咱們只說過五關斬六將，不提走麥城。」
         「啊哈！肯定是跌了大跟頭了！師父，說來聽聽，說來聽聽！」
         「想笑話師父？臭小子！」夏南轅抬手去打葉時楓，葉時楓自動地將身子探過來，夏南轅笑著在他頭上
     輕輕拍了一下。
         夏南轅說是要帶葉時楓去少室山下好好修修心性，可師徒兩人有說有笑的，一路走一路玩，有一搭無一
     搭地並不急著趕路。
         這一日來到山東境內。到了中午，師徒二人正欲走進一家酒館吃午飯，卻一眼瞥見顧兆榮正從酒館里出
     來。顧兆榮走的匆忙，夏南轅與葉時楓又避得極快，故而兩下里並未照面。眼見那顧兆榮身後還跟了八個壯
     漢騎著馬去了，夏南轅與葉時楓對望了一眼，誰也沒有說什麼，仍舊進了酒館，叫了酒菜，吃了起來。
         葉時楓卻沒心思吃飯了，他心裡想著：顧兆榮不在蘇州，不在天界山莊，到這山東來做什麼？還帶了那
     么些人。看他們走的方向，這難道是要去京城么？可兒一個人在京城，應付得了么？想著心事，便也聽不清
     夏南轅在與他說些什麼，含含糊糊地應著。夏南轅早就看出他的心思來了，卻是有意不提一個字。
         在夏南轅面前，葉時楓覺得自己永遠是個孩子。他忍不住了，叫了聲：「師父，我……」
         「你吃飽了？我還沒飽呢，等我一會兒。」夏南轅故意搶他的話。
         「我想上京城。」葉時楓老老實實地說道。
         夏南轅看他一眼，忍住笑道：「沉不住氣了？」
         「還是您說的對，我就好人做到底吧，以防萬一。」
         「把話說清楚，到底是要做好人呢還是為了心上人呢？」
         「我的師父呀！您沒進過煉丹爐，卻生了一副金睛眼。就算我都是，都是，行不行？」
         夏南轅笑了，道：「把飯吃完了再走。」
         「謝謝師父！」葉時楓忙捧起碗大口吃起來。
         夏南轅手點著桌子道：「喂，喂，細嚼慢咽，當心把碗吞了！」
         夏南轅與葉時楓一路北上，晚顧兆榮一日到了京城。及至到了京城的第二日，忽見京城內貼出了告示，
     說禮部蕭大人的二公子被人綁架了，官府懸賞捉拿綁匪並對知情通報者有重賞。看那告示上所畫的被綁架的
     人，正是蕭文蘊。葉時楓心中好生奇怪，分明看到顧兆榮還在這裡，是什麼人還有心要綁走蕭文蘊呢？再一
     尋思，不覺差點失聲笑了起來，想到有可能是張可兒與蕭文蘊串通好了，自演的這場自綁自逃的好戲吧？悄
     悄地說與夏南轅聽，夏南轅卻道：「虧你想得出，這樣的事，也只有你會做！」
         「為了……」話還未全出口，葉時楓忙轉了身，小聲嘟嚷道：「什麼不會做！」
         「為了什麼？」夏南轅問。
         「沒什麼，沒什麼。」葉時楓笑著。他原是想說「為了女人，什麼不會做」，但這話若說出來，肯定要
     被師父訓斥。這話說得太籠統了，為了女人，要看是為什麼樣的女人；什麼不會做，違背道義的事就不能做。
     他知道師父會說什麼，索性自己先就不要說了。
         葉時楓越想越覺得自己聰明，正想走開，忽見一男一女兩人走到告示前，那男人長眉細目，本沒什麼特
     別的，卻是那女人，雖是漢人的裝束，但看著總有些不似漢人的地方，葉時楓便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這一
     看，卻看見那女人指著告示上的畫像似要對那男人說些什麼，卻被那男人一把將手拉了轉身走了開去。葉時
     楓頓覺有些奇怪，看樣子那一對男女似乎認得告示上畫的蕭文蘊，而那男人又顯是不願那女人說出來。葉時
     楓心中起了疑，拉了夏南轅跟在那兩人後面。
         那兩人絲毫不曾想到身後會有人跟蹤，走到一處不起眼的院落門前停住了，敲了敲門，門一開，便徑直
     走了進去。
         葉時楓與夏南轅裝做行路的人，慢步經過那門前，卻側耳聽到院內的寒喧聲：「孔掌門！」
         「顧莊主！」
         葉時楓與夏南轅互望一眼，見四下無人，便更加放慢了腳步，凝神靜聽。
         「可看清楚了？」
         「不錯，這人現在蒙古，我可以打保票！」
         「當真？我們屋裡談。」
         葉時楓睜大了眼睛望著夏南轅，夏南轅向旁邊一棵大樹一仰頭，葉時楓會意，輕輕一躍，藏身在枝葉之
     間，向院子里望去，見那小院里站著七八個守衛的漢子，而顧兆榮正和那一對男女進了屋子。葉時楓下了樹，
     與夏南轅走遠些，低聲道：「院子里都是他們的人，怕不好過去。」
         夏南轅道：「我盯住顧兆榮，你盯住方才那一對男女。」
         「好！」
         過了一頓飯的功夫，那一對男女走了出來，不緊不慢地穿過幾條街，進了一家客棧。客棧這地方，對葉
     時楓來說，就象家一樣熟悉。他看著那對男女進了一間客房，便悄悄地溜進了隔壁一個房間，掛出了免擾的
     牌子，又在裡面鎖了門，便屏息凝神地貼在牆壁上聽了起來。
         「青哥，你不是很欣賞那對小夫妻嗎？為什麼要找他們的麻煩？」
         「欣賞歸欣賞，可他們既然能為我所用，豈有不用的道理！」
         「你這次來目標是在江南，是信遠鏢局。」
         「江南的事，子風都做得差不多了，我去不過是要當著趙循的面，把這些年的惡氣出一出。可是七王爺，
     哼！都說民不和官斗，他那麼高的權位，我原本也不想和他一爭高下，可是如今，居然有人願意出頭和他較
     量，我自然是樂觀其成，焉知這不是鷸蚌相爭？一句話的事，卻撿個大便宜，我為什麼不做？」
         「這個顧兆榮就真的能如你所願嗎？」
         「為求萬無一失，我還得再幫他一把。」
         「你還要做什麼？」
         「留下八個人，殺回蒙古去！」
         「你想……」
         「天界山莊的人，在七王爺的眼皮底下，殺了他的駙馬，你說，他會怎麼樣？」
         「他一定會殺了顧兆榮。」
         「他若殺了顧兆榮，於我無關痛癢，可要是反過來，顧兆榮殺了七王爺，豈不是替我出了又一口氣么？」
         「你這是借刀殺人。」
         「你真聰明。七王爺那裡，我得親自去一趟。」
         「這兩口惡氣都出了，你就踏實了？」
         「我就帶你游遍中原，也把你爹留下的這飛天黑鷂門紮根在中原，你說好不好？」
         「你的小師妹呢？」
         「今非昔比了，還提她做什麼！」
         葉時楓聽了，心中霎時雪亮。原來圖謀陷害信遠鏢局的人，竟是這位孔掌門！他知道蕭文蘊與張可兒人
     在蒙古，他要借蕭文蘊使顧兆榮與七王爺結仇！天那！蕭文蘊與張可兒真的在蒙古么？他們若真在蒙古，知
     道已被人泄露了行蹤么？顧兆榮追去，七王爺追去，這位孔掌門再派人追去，那他二人豈不是凶多吉少？
         葉時楓出了客棧，找到了夏南轅。夏南轅告訴葉時楓，顧兆榮帶了人出北城去了。葉時楓一聽就急了，
     當下將自己所聽來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了夏南轅，夏南轅聽了低頭不語。
         葉時楓急道：「師父，顧兆榮一定是帶人追去蒙古了，我們也趕緊追吧！」
         「不行！」夏南轅果斷地道。
         「啊？」葉時楓愣了一下，道：「為什麼？」
         「不行就是不行！」夏南轅的口氣沒得商量。
         「師父？」葉時楓奇怪了，「我們不去幫他們嗎？」
         「要象你方才說的，七王爺很快就要派兵去救他們了，不用我們出手。」
         「師父，那不行的！七王爺的兵馬怎麼快得過顧兆榮他們？更何況顧兆榮現在已經是先行一步了！」
         「張可兒武功不弱，量無大礙。」
         「可……可顧兆榮他們人多勢眾，還有那個孔掌門，也要派人……」
         夏南轅緊皺著眉頭，嘴上說著量無大礙，而面上卻也是一副著急的神情。
         「師父？您這是怎麼了？」葉時楓納悶地道：「您不是說我該好人做到底的嗎？」
         「做好人是不錯，可這蒙古你不能去！」
         「為什麼？」
         「因為……因為那地方不同中原，你從未去過，你不熟悉。」
         「我初闖江湖時，沒有一個地方是我去過的，都是從不熟悉到熟悉，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可蒙古這地方……」
         「您去過？」
         「沒有！我也沒去過！」夏南轅斷然否認道：「所以我才會擔心！」
         「師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說，您和我一起去呀，要是您幫著……」
         「我才不去呢！」夏南轅沒等葉時楓把話說完便立刻表態，話才出口又忙解釋道：「我有朋友去過，吃
     過大虧，因此我發過誓不踏蒙古一步！」
         「嗯？」葉時楓一百二十個不相信地看著夏南轅，「不對吧？師父，您又有什麼事沒告訴我吧？發誓？
     您說您發誓？」長這麼大，葉時楓不知道夏南轅為什麼事發過誓，朋友吃了虧，他來發誓？
         夏南轅心裡有鬼，但面上卻故做若無其事的樣子。他並不回答葉時楓的問話，只斷然道：「天底下什麼
     地方你都能去，只有這蒙古你不能去！你若敢踏上蒙古一步，我立刻抓你回鳳竹山，永世不讓你再出江湖！」
     話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喙。
         葉時楓聽了嚇了一跳，抬眼看看師父的臉色，不象是在開玩笑，心中真是百思莫解。想一想，師父所說
     的理由簡直算不上是什麼理由，但師父不讓他去蒙古的決定似乎是鐵打不能變的。他疑惑地望著夏南轅，讓
     步道：「好，我就聽您的，我不去。可是，趁顧兆榮剛走，我們只追他行不行？追到了就出手將他解決掉，
     省去蕭文蘊與張可兒的麻煩，若追不上，他出了關，我們就停住，回過頭來把那個姓孔的派的人攔住，也使
     顧兆榮少一些幫手，如何？」
         「這主意還不錯！」夏南轅點了頭。當下兩人便也騎馬出了北城門，一路追下去。
         七王爺這裡得了孔青孔掌門自稱是親眼目睹的實報，得知蕭文蘊確是被天界山莊的人劫走的，而劫人的
     正是天界山莊的莊主顧兆榮！七王爺大怒，有點氣糊塗了，他也沒好好想想顧兆榮劫了人為什麼不回天界山
     庄而大老遠地跑去了蒙古，便忙派將發兵去蒙古救人，另外又徵調了四名辦事幹練，武功高強且認識蕭文蘊
     的錦衣衛，連同賀昆賀侖一共六人，騎了快馬先行趕去。
         葉時楓與夏南轅一路追去，不見顧兆榮身影，直追到長城腳下，還是不見顧兆榮等人的身影。夏南轅說
     什麼也不讓葉時楓再往下追了，葉時楓也不再堅持。此處四面是山，荒無人煙，再往前面去便是關口。夏南
     轅放眼望去，見不遠處有兩間破房散立在樹林間，便用手一指，對葉時楓道：「去那裡歇個腳吧，等著後面
     那撥人。」葉時楓點頭應許，兩人便打馬過去。
         來到近前，見是兩間空房，房子破舊不堪，裡面空無一物，其中一間連房頂都沒了一半。葉時楓用腳踢
     撥著地上的碎石，片刻間清出一塊地方，對夏南轅道：「師父，您真會找地方，這地鋪可是夠寬敞的了！就
     是涼了點兒，好在我們不長住，我估計那個孔掌門的人今天不到明天也該到了，我們應該不會等太久的。您
     先歇會兒，我去打點兒野味來填肚子。」說著向外走去。
         夏南轅聽了，正想說我歇著你去？你小子莫不是藉機想溜掉，師父和你一起去！卻見葉時楓走到馬鞍邊
     只拿了佩劍就走了，心中不覺道：這山高路遠的，不騎馬你能去哪裡？便放了心，叮囑道：「別走遠了。」
         「知道。」葉時楓答應著走了。
         夏南轅也覺得有點乏了，便倒下身去打了個盹兒。一覺醒來，天色已晚，側耳聽聽，四周靜靜的，聽不
     到半點生火做飯的聲音，更沒有什麼火烤野味的香氣了。夏南轅起身走了一圈，連葉時楓的影子也見不到半
     個，看看馬，那兩匹馬仍好好的拴在那裡。這小子走了嗎？夏南轅心裡犯嘀咕了，沒有馬，他走不了多遠，
     走得再遠也能被追上。可他若沒走，怎麼到現在還不回來？再看看天色，就是去打老虎也該打回來了！夏南
     轅不放心了，牽過一匹馬，上了馬四處去找。
         找了一陣，遠遠地看見前面一塊大石上白白的似是趴著個人。夏南轅心裡一慌，催馬跑了過去。來到近
     前一看，夏南轅立時心急如焚！石頭上趴的是葉時楓的長衫，旁邊放著兩隻打到的兔子。最讓夏南轅生氣的，
     是那長衫的背上整齊地擺放著一些枯樹枝，中間一根細長的樹枝橫擺著，似是將那些豎擺著的一捆樹枝扎住
     一般。夏南轅一眼就看明白了，葉時楓這是在向他「負荊請罪」呢！這個膽子大主意大的臭小子，居然真的
     跑了！
         葉時楓可不是真的跑了么！他是沒有馬，可進關出關的人有馬！葉時楓這次是名副其實不折不扣地做了
     一回強盜！

         葉時楓從沒來過草原。草原上的草已略微開始發黃，但卻絲毫不因此而減了它雄渾的魅力。當葉時楓騎
     著馬走在這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時，他才真地體會到了什麼是「天似穹廬，籠蓋四野」的意境，他才真地品
     味到了什麼是一馬平川的氣勢！他想大叫，他想縱聲長嘯，他的心癢了，他的手癢了，他想馳馬在草原上撒
     歡！他驚嘆地道：「師父！這麼醉人的地方，你怎麼會不讓我來？你也該來！好你個蕭文蘊！怪不得大江南
     北你不去，卻偏偏跑到這塞外來，我若是你，我也要來！」他興奮雀躍著，望著茫茫草原，卻不知該往哪裡
     走了。
         第一日，葉時楓在草原上邊找邊尋問著，大多數遇到的蒙人不會說漢語，葉時楓又不懂蒙語，只好笑一
     笑便過去了。但也有少數會講漢語的蒙人，卻不知道葉時楓要找的人。草原上的蒙古人都很好客，不管能否
     幫上忙，都會熱情地招待他。葉時楓生平第一次喝到異域口味的馬奶酒，那酸酸烈烈的味道是他從不曾嘗到
     過的。第二日，葉時楓依舊邊找邊尋問，所不同的是，一天之內，他在不同的地方分別遇到了兩個年長些
     的蒙人，都以同一種奇異的目光注視他。其中一個用蒙語問他什麼，葉時楓自然聽不懂，那人見他聽不懂，
     拍拍他肩膀，對著他豎起右手的大拇指，這個葉時楓看得明白，這是在誇他是好樣的，可他不明白那蒙人為
     什麼誇他。後面遇到的蒙人漢語不是很好，但葉時楓聽懂了那蒙人是在問他有沒有去參加過草原上的那達慕，
     葉時楓不知道什麼是那達慕，不明所以地搖著頭。那蒙人身邊的其他人說了些蒙語，對著葉時楓上下比劃了
     一番，那人便不再多問了，但仍是極其好客地盛情款待了他並留他住宿。第三日一早，葉時楓辭了眾人又再
     上路，那些蒙人豪爽地笑著將他送上馬背，揮手而別。
         「寶馬雕車香滿路！」當一隊高車大馬的紅粉車隊從葉時楓身邊過去的時候，葉時楓不由自主地輕聲念
     了出來。在這綠野極天的草原中乍見了這一群穿紅戴綠的少女，葉時楓禁不住眼前發亮。
         車簾一掀，一雙烏黑清亮的妙目向葉時楓望來，那美目忽閃著，露出一絲驚異，隨即回到了車裡。
         這真是天涯何處無芳草！葉時楓心道：誰說塞北寒天只多粗獷女子？看這一隊的少女中，便有不少是身
     材如柳，方才那一對明眸，又分明不遜於江南的美女閨秀！唉，我若不是有事在身，真該上前去結個緣份！
     那車隊從葉時楓身旁過去了，有幾個少女猶自回過頭向他張望。葉時楓對她們笑了笑，輕聲自語道：「蛾兒
     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一邊念著一邊笑著搖搖頭。
         過了一會兒，那車中的女子欠身出來，有人牽了一匹棗紅色的駿馬走到那女子身邊，女子上了馬，背對
     著葉時楓。那女子一身蒙古人的裝束，但看得出她一身的穿戴從頭到腳都極為講究奢華，只坐下的那匹馬便
     金轡銀鞍地大不同於尋常的座騎。葉時楓從她後面看去，但見那女子身材勻稱，個頭比平常女子略高，蒙裝
     寬肥，卻掩不住她身姿搖曳，從后影看去，當真是個窈窕淑女！
         那女子一行二十多人，除了五六個男子外，其餘都是女人。那女子上了馬後，她們的隊伍便走得慢了下
     來，而葉時楓的速度卻是依舊，這樣，很快就趕上了她們。與那女子並排相錯的當兒，葉時楓轉頭看去，那
     女子也轉頭看來，兩人四目相交，俱都展顏一笑。
         那女子真是美麗！說她不是江南女子，可那份嬌媚卻分明是溫山柔水的江南養育出來的！說她就是江南
     女子，可那股煥然自信的神情卻又分明不是嬌滴滴的水鄉女所能有的！她的嫵媚之中有一種豪放，溫柔之外
     還兼著剛強。葉時楓只看了一眼，便立刻知道，這種女子，輕易碰不得！
         一瞥之後，兩馬錯開，葉時楓再不回頭，自顧向前走去。心裡暗道：這女子，美固然是美，只是美過頭
     了，斷不是尋常人能惹得起的。可惜我此番草原之行身不由己，這一份艷遇佳緣，我是無暇流連了。想不到
     這塞北草原之上，居然也有這等絕色的女子，當真是難得！
         過了片刻，身後馬蹄聲愈來愈近，那女子居然加快了速度，又與葉時楓並轡而行起來。葉時楓心裡奇道：
     咦，有這種事？我不去惹她，她反來惹我么？當下好奇心大起，便忍不住又轉頭去看那女子。那女子望著他
     又是一笑，這一笑竟笑得象是遇見了老朋友，自然又親切。葉時楓立時轉回頭，心中叫道：乖乖！她自己送
     上門來了，這是緣份哪還是麻煩哪？
         卻聽那女子清清甜甜的聲音問道：「公子從中原來？」
         這姑娘會說漢話？葉時楓心下更是好奇了，「不錯。」他心裡想著不惹這女子，但嘴上還是應聲答了她
     的問話。
         「從江南來？」
         「……不錯。」
         「來找人？」
         葉時楓一愣，「不錯！」
         「找什麼人？」
         「姑娘，你既能未卜先知，怎麼還問我找的是什麼人？」
         那女子一笑，道：「你若說的和我卜的一樣，我便帶你去見她，你若說的和我卜的不一樣，那我可就不
     敢逞強了。」
         葉時楓聽了心中一動，忙道：「我找我的兩個朋友，一個姓蕭，一個姓張。」
         那女子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道：「你沒騙我？」
         葉時楓見了她臉上的神色也失望地道：「你沒卜到。」
         「公子貴姓？」
         葉時楓看了她一眼，不想告訴她，道：「姑娘，我們還是各走各路吧。」
         「我叫半夏。」那女子爽快地先自報了自己的姓名，忽閃著眼睛望著葉時楓，似是在說：我一個姑娘家
     都把名字告訴你了，你一個大男人還有什麼不肯講的嗎？
         這女子真是每說一句話都讓葉時楓聽了意外。半夏？有人叫這名字？葉時楓不忙著說自己，饒有興趣地
     對那女子道：「半夏？我沒聽錯？這是一味草藥的名字！」
         那女子聽了大喜，道：「正是正是！」
         「還正是？你爹娘給你取這名字？」
         「我娘說她懷我的時候總是吐，我爹就給她用半夏調葯喝，靈得很！」
         葉時楓心道：是啊，他的葯里一準兒還加了生薑呢，興許差一點你就叫了生薑了！但這話並沒有說出來，
     他笑道：「你爹既是用了半夏，那他想必還配有紫蘇，怎麼不給你取名紫蘇呢，倒更好聽些！」
         那女子聞言更是喜得眼睛發亮，道：「公子居然精通藥理！」
         葉時楓道：「這方子會用的人多了，哪是什麼精通。不過，這名字別緻得很，別說這草原上，就是在中
     原，怕也是獨你一個，再沒別人叫這名字了。」
         那女子道：「你若不喜歡，我還有一個名字，叫芫木兒。」
         葉時楓心道：打住了，越說越多了，再說就要開始說家世了！
         卻聽芫木兒又再一次地問他道：「公子貴姓？」
         「我……姓葉。」葉時楓想了想，還是只說了姓，沒有說名字。
         「你騙我！」芫木兒撅起了小嘴，嬌得可愛。
         「我騙你做什麼？這有什麼好騙的？」葉時楓笑一笑，道：「我還有事，告辭了。」
         「哎！等一下！」芫木兒叫住他，道：「我家離此不遠，你不如跟我回去，你要找的人，我只要說一句
     話，一定能幫你找到的！」
         葉時楓看著她，心說：看你這氣派，想必你家定是這草原上聲名顯赫的族落，我若惹上你，一時半會兒
     的能容易脫身么？我這裡急著找了人趕回去呢，哪有閑功夫陪你玩！便道：「不麻煩姑娘了，告辭。」
         「哎！」芫木兒又叫住他，「我真的能幫你！」
         葉時楓笑一笑，催馬就走。
         「等等！」芫木兒追上來攔住他，伸出右手，萬分不舍地道：「一定要走，不知還會不會再見？讓我再
     卜一次。你碰一下我的手指，仔細了，不要碰那根再不相見的！」
         葉時楓望著面前那修長的玉指，姑娘手背朝上，中指和無名指上帶著兩個造型精美別緻的指環，手腕上
     左一圈右一環地套著好些個鐲子鏈子之類的東西，花花綠綠五光十色地滿是富貴氣派。葉時楓不想去碰那手
     指，他覺得這遊戲真是無聊。然而抬眼間，卻又見芫木兒一臉的緊張兮兮又認真又期盼的神情，好似唯恐他
     碰錯了似的，那神情讓人見了實在是不忍拂她的心愿，便伸出手隨便摸去。
         就在兩隻手將碰未碰的一霎那，芫木兒略微垂下的四指微微上抬，葉時楓忽覺得自己手掌心似痛非痛地
     象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縮回手一看，掌心上扎著一根牛毛般細小的銀針！
         芫木兒笑道：「真靈！註定要再相見的！」
         「你？」葉時楓吃了一驚，叫道：「我與姑娘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害我？」
         芫木兒道：「誰說我害你？」
         葉時楓伸掌道：「這怎麼解釋？」
         芫木兒道：「和你玩的，別生氣。」說著，另一隻手伸了過來。葉時楓待要拿住她，卻見她手掌張開，
     對著自己被刺的手掌，而那枚刺在自己掌心上的銀針竟一下子被吸了出去！葉時楓眼尖，看到那枚銀針被吸
     到了芫木兒手指上戴著的指環上！芫木兒甜甜地笑著，對他道：「我再問你一句，你果真姓葉？」
         葉時楓瞪她一眼，也不答話，撥馬就走，聽到芫木兒在後面咯咯地笑著，嘴裡數著：「一，二，三，……
     九，十，倒！」只走了十步，葉時楓便覺得頭髮暈，胸口噁心想吐，他心知是中了毒了，暗叫一聲：葉時楓，
     這下你可栽了！便頭重腳輕地栽下馬去。
         芫木兒笑著跳下馬，蹦跳著來到葉時楓身邊，俯下身去，兩隻手捧住他的臉，仔細地審視著，自言自語
     地道：「你還懂醫道啊？該不是家學淵源吧？」她站起來，得意地搖了搖手，命人將葉時楓抬上車，唱著歌
     歡快地走了。

車隊穿過草原，來到一座山腳下，山腳下有很多蒙古包。許多人遠遠地見到芫木兒的車隊回來了，都向
     她致意打招呼。芫木兒也笑著對眾人招手，跑向一座很大的蒙古包。
         還未進帳，芫木兒便高興地叫著：「娘！娘！看我抓到什麼了！」
         帳內一個美貌的婦人迎了出來，說道：「沉不住氣，總是這麼大呼小叫的！」
         「別說我，你看了你也得叫起來！」說著拉了那婦人便跑，來到自己車前，搶先跳上去，一把掀開車簾，
     道：「快看！快看！」
         那婦人探身進去，見到昏睡在車內的葉時楓，驚得「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芫木兒得意地道：「看，你也叫了吧！娘，是不是他？」
         「你……你是從哪兒把他抓到的？」婦人驚訝地問。
         芫木兒聳一聳肩，道：「這隻死兔子，是自己撞到我這棵大樹上的，不過，我就說嘛，我想做的事，沒
     有做不到的！」
         那婦人又仔細地看了看葉時楓，道：「象！真象！可惜不是他！」說著目露凶光，抬手便欲打去。
         芫木兒慌忙攔住道：「娘！他姓葉！」
         「姓葉？」
         「是啊，他說他姓葉。娘，等等也不遲啊，好不容易才抓到一個，真的假的還不知道呢，讓我再問問。」
     芫木兒說著走上前去，一把將葉時楓拉起來扛在肩上，邊道：「我來安置他，我把他放在那座帳里。」婦人
     看著她點點頭，芫木兒走向一座小點的蒙古包。若非親眼所見，誰也不相信這美若天仙的女子能有這麼一把
     驚人的力氣！
         等葉時楓睜開眼睛，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圓圓的帳頂，使他想起了他剛進草原時那天似穹廬的感覺，
     而此刻眼中所見的，恰又如一個小穹廬，一個將他封閉了起來的穹廬。接著，他感覺到自己被結結實實地綁
     在了一張床上，不只是綁住了手腳，連整個身體都被固定在了床上，他半點都動不得！只有頭還可以左右動，
     但左面是帳壁，右面是屏風，他什麼也看不到。葉時楓漸漸清醒了，他在心裡罵著：臭丫頭！毒婆娘！蛇蠍
     女！狐狸精！我葉時楓有朝一日，一定以你之道，還你之身！這口惡氣不出，我便枉為人！連罵了幾遍，四
     下里靜靜的什麼聲音也沒有。葉時楓閉上眼睛，暗自運力，想掙開綁繩，卻覺得那些綁繩堅韌得很，他越用
     力，那綁繩越往肉里嵌，無奈嘆口氣，只得做罷。
         又過了一會兒，聽到有人進來了。葉時楓假裝睡著，聽到有腳步聲來到自己身邊，片刻，有人嘟嚷道：
     「該醒了，怎麼還不醒？」葉時楓聽出是芫木兒的聲音，賭氣地越發閉著眼睛不睜開了。又過了片刻，他感
     覺到芫木兒俯下身來，漸漸地，耳邊聽到了她的呼吸聲，鼻中嗅到了她呼吸中的體香，那是一種很特別的女
     人的香氣，清清淡淡，不嗅自有，深吸若無，葉時楓聞了，受用得很。忽然間，兩片柔柔的櫻唇貼到了他的
     唇上！葉時楓驚得立時睜開了眼睛！芫木兒措不及防，猛見他睜了眼睛，立時臉紅心跳，想都不及想便抬手
     打了葉時楓輕輕一記耳光，蹭地立起身來，道：「你……你……」話未出口，轉身便走。
         葉時楓心裡氣道：我不打你主意，你反倒來欺我，天底下竟有這等潑辣女！嘴上不由得氣得罵了聲：
     「妖精！」
         芫木兒才走幾步，聽得葉時楓罵她，立時又轉回身來，怒目圓睜，瞪著葉時楓叫道：「你說什麼！」
         葉時楓本想再罵她幾句，但見了芫木兒那凶神惡煞般的樣子，心知嘴上逞了強，身上便要吃虧，便改了
     口道：「我說你矯情！」
         「矯情？什麼意思？」芫木兒從來沒聽過這個詞。
         「這都不知道么？這是中原一個地方的方言，意思是說你不講理！」
         芫木兒想了想，這兩個詞有些諧音，許是自己真的聽錯了？便不再生氣，問道：「我怎麼不講理？」
         葉時楓氣道：「你暗箭傷人不講理，無故囚人不講理，非禮他人不講理，動手打人不講理，我說你不講
     理，難道不對么？」
         芫木兒聽了笑了起來，道：「我怎麼沒把你的嘴也給封上呢？你說的這些，我都承認，你想把我怎麼樣？」
         「有本事你把我放開，看我把你怎麼樣！」
         芫木兒道：「放開你？想得美！你最大的本事就是逃跑，我才不上你的當呢！」
         「你非但不講理，還強詞奪理！憑什麼說我就會逃跑？」
         「不是嗎？」芫木兒歪著頭，饒有興趣地看著葉時楓。
         「我哪裡得罪了你？你為什麼抓我？」
         「你哪裡得罪了我你還不知道嗎？」芫木兒裝做驚訝地說道：「我是什麼人？並馬與你同行，你居然正
     眼都不看我一眼，還說沒得罪？」
         「就為這個嗎？」葉時楓覺得這簡直是豈有此理了！他氣道：「你是誰跟我有什麼關係？不看你也算不
     上是得罪呀！」
         「我長得不夠美嗎？」
         「美不美也犯不上抓我呀！姑娘……」
         「叫我芫木兒！」芫木兒命令道。
         「半夏！」葉時楓吼道：「放開我！」
         芫木兒眨眨眼睛，狡猾地看著葉時楓，道：「我知道你為什麼叫我半夏，你心裡在罵我狠毒，對不對？
     半夏有毒，所以你叫得痛快。」
         芫木兒說得不錯，葉時楓心裡確是這麼想的。既然不能直著罵她，那麼借一借草藥的毒來暗著罵她，解
     解恨也是好的，誰知，竟給她一下子就猜破了！見芫木兒哼了一聲，轉身要走，葉時楓只好改了口又叫道：
     「芫木兒！放開我！」
         芫木兒轉過身來，笑道：「你口改得可真快！如果再說些好聽的，也許我一高興，就把你放了。」
         葉時楓聽了，知道她是不會輕易放了他的，但仍舊心口不一地道：「我從來都沒見過象你這樣的姑娘，
     好芫木兒，我有幸遇見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你的！」
         「真的？」芫木兒聽了心花怒放。她沒有聽出來，葉時楓說的是反話，他心裡是在說：我從來都沒見過象
     你這麼毒的姑娘，好毒的芫木兒，我栽在你手裡，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你的！芫木兒彎下身去捧住葉時楓的
     臉，毫無顧忌地親了他一口，道：「我也告訴你，我為了抓你，都等了好幾年了！」
         「啊？」葉時楓吃了一驚。
         芫木兒伸手在床邊拍了三下，接連打開了三條綁在葉時楓身上的綁帶，推他坐了起來，葉時楓的手臂仍
     是被緊緊地綁著。坐起身來，葉時楓才看清，原來綁在身上的都是兩指寬的皮帶子，怪不得掙不開呢！芫木
     兒拍拍他的肩，道：「你坐好。」便走到那屏風的邊上，轉過頭對葉時楓道：「你看仔細了！」說著，慢慢
     地將那屏風移了開去。
         葉時楓瞪大了眼睛，差一點叫出了聲來。他盡量使自己不動聲色，心中卻暗自叫道：乖乖！怪不得抓我！
     怪不得抓我！不抓我抓誰呀！
         那屏風的後面，一字排開十幾幅畫像，畫像中一個男子或臨風佇立，或縱馬馳奔，或橫笛在手，或仗劍
     凌空……畫得惟妙惟肖，不用猜，赫然一個夏南轅！
         葉時楓心道：怪不得師父不許我來蒙古，原來他在這兒欠了債了！看樣子，這債利還不小呢！該不會拿
     我來抵債吧？我可不能替他背著！
         芫木兒看看葉時楓，又看看畫像，搖搖頭道：「一開始看著，真象！可現在看看，好象又不太象了。」
         葉時楓忙道：「是啊是啊，不太象！芫木兒，你抓錯人了！」
         芫木兒白了他一眼，道：「你當然不是他了！可是你長得象他，就可疑！」
         「可天底下長得象的人多了，你總不能見一個抓一個吧？」
         芫木兒道：「天底下長得象的人是不少，可我等了這些年，不才抓到你一個嗎？不用急，如果真的還有，
     只要他敢來，我就來一個抓一個！」說罷，芫木兒又將屏風拉回原位，對葉時楓道：「這下你不喊冤了吧？」
         「你是按圖索驥，我也無話可說，可你分明是抓錯了，我還是冤枉！」
         芫木兒毫不理會葉時楓的話，目光在他臉上遊走著，自語道：「是什麼地方那麼象呢？」
         「他……是誰呀？」葉時楓試探地問。
         「我爹！」
         「你爹！」天哪！葉時楓心裡叫了起來：師父！你有這樣本領超群，容貌蓋世，心機狡詐，天下無雙的
     乖女兒！你真好本事啊！
         「他是你什麼人？」芫木兒反問。
         「不是我什麼人！」葉時楓毫不猶豫地搖著頭。
         「他不是你爹？」芫木兒不相信似地問。
         「他……他不是你爹么！怎麼又會是我爹！」
         「怎麼不會？你長得那麼象他！」
         「不是說過了么，天底下長得象的人多了，要是只憑長相認爹，那得認多少爹呀！」
         芫木兒聽了不禁笑了起來，道：「好，我暫且信你，不過你聽好了，你要是敢撒謊，我可饒不了你！」
         葉時楓心道：看你這架式，連你爹都要抓，我若不撒謊，你怕是更饒不了我！嘴上卻道：「我不撒謊，
     你也仁義些，放了我吧。」
         「那可不行，單憑你一面之詞，誰能證明你和我爹沒關係？」
         「那你要怎麼樣？」
         「等我爹來了，親自說清楚！」
         「啊？那要是你爹一輩子都不來，我還等他一輩子么！」
         「你怎麼知道我爹一輩子不來？」芫木兒逼近幾步，若有所悟地質問道：「你到底和他有沒有關係？」
         葉時楓心裡想著師父說過決不踏入蒙古一步，一著急便不由自主地就這麼說了，聽芫木兒這一問，慌
     忙掩飾道：「我不是說要是么？」見芫木兒懷疑地望著他，又道：「再說，看看你的那些畫像，再看看你這
     么亂抓人，猜也猜得到，你爹一定是走了，不回來了。」
         芫木兒手點著葉時楓的額頭道：「你怎麼這麼倒霉呀！要真是這樣，你只好等他一輩子了！」說罷一用
     力，將葉時楓推倒，拿起方才鬆開的皮帶又將他固定在床上。
         葉時楓叫道：「你講不講理呀！芫木兒，我還有事，耽擱不得的！你要是再把我關上兩天，我的那兩個
     朋友可就沒命了！」
         「你自己都快沒命了，還想著別人的命！」
         「芫木兒，我求你了！你行行好吧，你放我去找到了人，找到了我再回來任由你處置還不行嗎？」
         「這種騙小孩子的話，我能信嗎？」
         「能信能信！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你是君子？」
         「是不是你驗證一下就知道了！」
         芫木兒笑了一下，轉身就走。
         葉時楓厲聲叫道：「芫木兒！我的朋友若是出了事，我葉時楓決不放過你！」
         芫木兒一愣，站住了，回過身來，道：「你叫葉時楓？」
         「葉時楓！」
         「你果真姓葉？」
         「姓葉！」
         芫木兒心道：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想來不會是假姓名。看了看葉時楓，葉時楓氣鼓鼓地瞪著她，芫木
     兒道：「什麼朋友對你這麼重要？」
         「生死之交的朋友！」
         芫木兒點點頭，道：「好，那我去問問我娘，她若答應了，我就放你去。」
         這一等也不知又過了多少時候。葉時楓等得心急如火，又不知在心裡臭丫頭毒丫頭地將芫木兒罵了多少
     遍。繼而想到這又臭又毒的丫頭竟然是師父的女兒，不覺又替師父驚喜嘆息感慨擔憂起來。再一想，反正師
     父是不會來蒙古的，他既發了誓不來，想來定是不想續這段緣的，那麼自己最好也不要與他牽上半點關係，
     撒謊也好，做戲也好，只要身上的綁繩鬆了，那就什麼都好了。
         芫木兒終於帶了兩個侍女，笑嘻嘻地來到葉時楓面前，對他說道：「我費了天大的力氣，終於將我娘說
     動了，她答應了。」
         「啊！」葉時楓喜出望外，連聲道：「好妹妹！好妹妹！我可太謝謝你了！你真是九天的玄女，救難的
     菩薩，人世間的觀音！我這輩子都對你感激不盡！」
         芫木兒聽了高興得笑眯了眼睛，喜道：「你先不要謝我，我娘說了，有三個條件，你答應了，她才許我
     放你。」
         葉時楓聽了，小心地問：「什麼條件？」
         「第一，你不能一個人去，我要帶些人和你一同去。」
         葉時楓心道：只要放我出去，管你們多少人跟著，還能看住我么？當下一口答應道：「我答應。」
         「第二，草原這麼大，你不能藉著找人這個借口一年半載的遊盪在外不肯回來，你要許下日期，到期就
     回。」
         葉時楓想：我只要一自由了，那就是天高任我飛了，還在乎什麼期限嗎？便隨口道：「多則十數日，少
     則三五日便可。」
         「好極了！」芫木兒笑道：「這第三，你在外面這些日子裡，每日必飲一杯五味香蕈酒，一日不飲，即
     刻返回。」
         「這是為什麼？」葉時楓聽著覺得有些不妙。
         「我雖沒有試過你的武功如何，但我娘說你絕對錯不了，她怕我們沒人能制住你，不想冒這個險，所以
     只好委屈你了。這五味香蕈酒是由五種毒菌調配而成，日飲一杯，可使人筋軟無力，日飲數杯，可要人性命，
     你答不答應？」
         「你要我喝毒酒？」
         「不是毒酒，是藥酒。」芫木兒更正道。
         「什麼藥酒！菌毒強烈，一種毒菌就可要人性命了，還五種毒菌調配而成？就算你這是再高明的藥酒，
     也禁不住數日連飲，少不得也要毒聚體內的！」
         「有解藥的，你不用怕。再說，有人飲過，你又不是第一個。」
         葉時楓氣道：「抓我就沒道理，如今讓我喝這酒更是沒道理！你們這草原上到底講不講道理？」
         芫木兒不想和他爭辯，乾脆地道：「什麼道理不道理，到底喝不喝？」
         葉時楓心道：果然沒有便宜的事！是哪個混蛋吃飽了撐的，沒事研製出這種算計人的混蛋酒！我若喝了
     這酒，還能跑得掉么？可若不答應，連這帳門也別想踏出半步！他奶奶的，先出去再說吧！便極不情願地道：
     「好，我答應。」
         芫木兒見他應了，高興地道：「拿酒來。」
         後面的侍女端過來一個托盤，盤子上放著一個小酒杯，那酒杯極小，所盛的酒不過一小口而已。芫木兒
     伸手拿過那杯酒，送到葉時楓嘴邊，道：「張嘴，把酒喝了。」
         葉時楓聽話地將酒喝了，芫木兒便將他身上的綁索一一解了。葉時楓下了地，活動一下四肢，沒覺得有
     什麼異常。他跟著芫木兒一邊往帳外走，一邊想著要不要趁這藥力還未發作的時候來他個措手不及，出了門
     跑了算了。
         這念頭才起，就聽芫木兒回頭對他道：「你可不要耍什麼花樣，你心裡若是想著出了門就跑的話，我實
     話告訴你，外邊有的是絆馬索都為你預備著呢！」
         葉時楓聽了，心中暗叫一聲萬幸！
         來到帳外，看到一隊人馬約有二十幾人在遠處已整裝待發，清一色都是男人。芫木兒跑向一個婦人，叫
     著：「娘！」
         那婦人看看芫木兒，又看看葉時楓，囑咐道：「辦正事，別只顧著貪玩。」
         「知道了。」芫木兒答應著。
         婦人又看看葉時楓，葉時楓被她看得心裡有些發毛，猜不透她那眼神是什麼意思，猜不透她對師父到底
     是愛多些還是恨多些。他禮貌地叫了聲：「前輩。」心裡卻說：這一聲該是叫師娘。
         婦人毫不客氣地道：「不是芫木兒為你講情，你早沒命了！如今她和你同去，你若敢惹她生氣，當心我……」
         「娘！」芫木兒攔住了道：「您不要啰嗦了，我們走了。」說著拉起葉時楓的手就走。
         婦人望著他們，無奈地搖著頭。
         「你娘要殺我？」
         「是。」
         「因為我長得象你爹？」
         「是。」
         「濫殺無辜！」
         「沒錯。」
         「那萬一你爹也是我爹呢？」
         「那你就更該殺了，我娘說，這世上除了我，沒有人配做我爹的孩子！」
         葉時楓倒吸一口涼氣。這母女二人，美是美絕了，狠也狠絕了！

從第一章跟到這裡的朋友，能不能和樓主認識一下？

樓主.今天還要更新一章吧..

這江湖啊... 壞人真多咧.

每發一章，看到有人跟，想打個招呼，嘿，全閃！
可兒夠朋友！
等會兒，回來單為你發一章。

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