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資政談中俄美：一個低調 一個張揚 一個仍是超強

洪藝菁、周殊欽、游潤恬 (2008-09-11)
　　一邊是含蓄而且低調地逐步加強綜合國力，循序漸進地提高自身的世界地位；一邊是粗獷且故露痕迹地要吸引世人注意，目的是宣示本身在世界上的分量從未減弱。

　　內閣資政李光耀昨天在福布斯環球總裁大會的時事論壇上回答問題時，十分形象化地描述了他從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與俄羅斯總統梅德韋傑夫及總理普京身上所見到的兩種迥然不同的作風，而這也折射出兩個大國在處理國際事務和推進國家發展上所選擇的不同路線。

　　「一個正有條不紊地將工作一一落實。毫無疑問的，世界也知道中國已經團結起來，是個不容人們輕視的國家，而這樣的情況將長久保持。它並不大力錘著胸膛去威脅別人，而是保持低調。科索沃，它不承認；南奧塞梯和阿布哈茲，它也不承認，它遵守了世界的遊戲規則。」

　　他繼續說：「另一邊廂的人真的是粗獷有力，告訴人們必須尊敬他們，並且要別人承認只要有俄羅斯人存在的地方，都是屬於他們的地方。如果中國人也這麼做，就會因造成東南亞國家焦躁不安而失去朋友。所以他們說『既然你已成為別國的公民，那就好好做個好公民吧。』

　　李資政指出這是他所看到的兩種不同的風格。「至於哪一個是較優秀的戰略家，我留給你們去判斷。」

　　據他觀察，中國領導人應該是對台灣、香港及新加坡等以華人為主的地方的發展經驗進行分析，而得出要長期快速增長，就必須促進投資，以及加強對信息科技、知識研究等方面的發展這樣的結論。因此它會自問「為何要製造麻煩？」只要他們低著頭，繼續增長，繼續追趕，50年之後，將是另一番天地。

　　他說，儘管如此，中國要在全國範圍實現現代工業社會的水平，絕非短期能辦到的事。雖然它透過苦心經營的北京奧運會，對世人展現了一場震撼人心的表演，但所謂陋習難改，京奧催生出的各種改變持續下去，並非必然。因此這場演出所展示的不是中國當前的實力，而只是它的潛力。

　　「將幾個城市裝扮起來是一回事，但要整個國家，13億人、14億人，到本世紀中葉甚至可能有15億人口，都在教育方面、在生活水平方面，在50年內達到美國一半水平，那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李資政在對中國與俄羅斯領導人展現在世人面前的作風進行比較時，也提醒人們一旦中國改弦易轍，放棄目前走得穩當的發展道路，問題仍可能發生。

　　「如果過兩代人，中國出現認為中國已經崛起的領導層，而要展示自己力量，那它的發展將可能遭遇失敗。」

　　不過，他認為由於中國當前這一代領導人經歷過文革及得助於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和前總統尼克遜，而兩度避開同俄羅斯起衝突的時代，因此必定都深知中國當下的發展得來不易，因此不會將事情搞糟。

　　至於目前備受眾多中東議題困擾的美國，李資政仍看好它，認為如果人們以為美國因被一些人形容為「帝國觸角過度伸展」而走向沒落，將是個嚴重錯誤。因為這個經濟體在歷史上已數度證明了本身的反彈能力。

　　「我估計在下來的三四十年或是五十年，美國還將是領頭的經濟體，同時也是具有所向披靡科技能力的強國，而這也給了它扮演領頭角色的條件。但是，美國未必會是唯一的超級強國。」

學者驚訝美金融最弱一環 竟是房屋次貸市場

　　全球經濟已因美國多年來不斷舉債、日本和中國等有大量貿易盈餘的國家又有大筆資金流入美國，而失衡已久，一些經濟學者早已預測，美國金融秩序遲早會出問題。但是，令他們驚訝的是，最弱的一環竟然不是金融衍生產品市場，而是房屋次貸市場。

　　耶魯大學全球化研究所主任、墨西哥前總統塞迪羅說：「人們總喜歡把問題怪在缺德的銀行家頭上，但是問題並不在於銀行家的道德水平，而是我們的金融體制是否有足夠的監管措施。隨著新市場的出現，越來越多未經嚴厲管制或監督的金融衍生產品也跟著出現，但是信息卻停留在一些人手中，對市場上其他人來說，這些信息既不透明，也不明顯。當局也沒主動彌補市場失效的問題，結果我們現在得承擔後果。解決方法還是那個老答案，那就是要有好的條例和監督機制。」

　　他昨天在第八屆福布斯環球總裁大會的時事論壇上，發表這個看法。這項論壇在香格里拉大酒店舉行，由《福布斯》雜誌總裁兼總編輯史提夫·福布斯主持，同台參加對話的還有內閣資政李光耀，和美國投資銀行家大衛·馬爾帕斯。

　　馬爾帕斯感慨道，政府總是能夠有效地要私人企業問責，但是人們要政府問責卻非常困難。

　　他指出，美國在上世紀90年代，為了應付高利率及加強美元的幣值，導致亞洲等區域深受影響，造成通貨緊縮。在2000年，網路公司在股市上的表現強勁，美國又一再把錢投入網路公司，最後卻出現網路泡沫。美國的金融政策和利率政策一再影響世界經濟，但外界卻無法控制這些政府措施。

　　李資政對此表示同意。

　　他說：「要不是美國政府不認為制止房地產的資產泡沫化是它的責任，我想問題也許早就受到控制了。導致房地產泡沫的問題是顯而易見的，各地出現房地產泡沫的情況雖不盡相同，但基本上都是因為科技改變，導致生產力增加，因此房地產一再升溫。倫敦也面對同樣的問題，並付出了同樣的代價。要是倫敦從美國那裡吸取教訓，知道這是金融政策鬆散所引起的問題，那次貸風暴也許就不會那麼嚴重了。」

　　史提夫·福布斯聽了，也贊同說：「我多希望我們的聯邦儲備局主席是由您來擔任。」

　　不過，曾在里根和老布希擔任總統時，在美國財政部任職的馬爾帕斯對未來仍抱著樂觀態度，認為隨著美國選出新政府，推出新政策之後，問題將迎刃而解。他說：「環球經濟不會走向末日。各個經濟體將能快速回彈，而美國也將出現新的政府，意味著會出現新的政策。當美國在上世紀80年代初出現經濟危機時，換了個政府，情況就有好轉，我想這樣的情況會再次發生。」

我國要以最低風險 取得最高回報

　　各國設立主權財富基金的背景和動機都有所不同，運作方式也不一樣，而新加坡設立主權財富基金的動機卻很簡單，那就是要以最低的投資風險取得最高的回報。

　　李光耀資政在回答問題時，解釋新加坡不像周邊國家那樣有豐富的天然資源，一旦財政出現赤字，也無法向其他國家舉債，所以必須積累大筆資金作為儲備。

　　當《福布斯》雜誌總編輯史提夫·福布斯問他新加坡的投資策略，是否意味著所管理的主權財富基金會遠離房利美和房地美這兩家需要美國政府拯救的房屋貸款公司時，他笑著答說：「是的，新加坡還沒去碰它們。」

　　他指出，由於其他國家的條件與背景不同，透過主權財富基金投資的用意也不同，運作模式自然不能相提並論。例如中國設立主權財富基金，是為了了解資本主義經濟的運轉，而它透過對國際金融機構和商業公司的投資，將能從中學習運作模式。

　　「中國的目標不是要搞砸別人的經濟。因為它的1萬8000億美元外匯儲備多數投資於別國的國庫債券，所以擊垮別國等於是擊垮自己。」

　　至於俄羅斯設立主權基金的出發點，則是要充分發揮其擁有石油及天然氣資源的優勢。

　　李資政也提到擁有大筆主權財富基金的挪威，指出這個北歐國家的人口跟新加坡差不多，但國土面積卻大得多，還有歐洲作為腹地，又是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成員，因此有條件採取保守和謹慎的投資態度。

　　「當我們和挪威對主權財富基金交換意見時，驚訝地發現它的投資回報率原來很低。因為它只願意接受很低的風險。」

　　一些國家懷疑主權財富基金的動機不良，並以此作為實行保護主義的借口，令與李資政同台參加對話的墨西哥前總統塞迪羅感到擔憂。

　　他說：「消除猜疑的不二法門，是使主權財富基金的動機和賬目更加透明化，幸好目前的情況已經如此。」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最近同幾個主權財富基金達成共識，制定出一套供各國自願遵守的基本原則，使它們的主權財富基金的投資變得更加透明。

語錄

　　歐美一些大公司的總裁都明白無法在環球經濟里競爭就會完蛋，但他們的工會卻不明白。工會認為只要能阻止外國貨品進口，工人的飯碗就能保得住，但事實並非如此。如果你不外包服務、不把工廠移到海外，你的競爭對手就會比你先這麼做，那你將失掉優勢。

　　日本車商原本不願在中國設廠，因為它們擔心會被中國在三四十年後迎頭趕上。但當豐田看到法國、德國和韓國車商都在中國設廠時，它才開始說『我也來』。中國告訴它，『我們幾年前不是邀請你進來嗎？你不肯，現在你來了，最好的設廠地點已被別家公司佔去了。』但是，豐田還是得進去中國，否則將失去巨大的消費市場和低廉的生產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