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轟美聯儲

Andy Laperriere

近幾個月來，正如眾人所見，有無數的建議提交給國會來保護貸款人免受所謂「掠奪式放貸」的傷害。上周一，美國財政部(Treasury Department)宣布要對聯邦銀行和證券業監管體制進行重大改革。

眼下關於政策的討論還集中在掠奪式放貸和銀行業監管鬆懈等話題上。希拉里•柯林頓(Hillary Clinton)及其他一些人甚至稱次級貸款是「故意種下的惡果」。雖然這種論點確實方便他們糾出「壞人」批鬥，但實際情況並非完全如此。

當目睹貝爾斯登(Bear Stearns)和Countrywide等諸多公司的隕落後，其管理層顯然並非故意在興風作浪。那是否有可能，釀成信貸危機的根源並非少數用心險惡的高管，而是聰明過人而又出於好意的聯邦儲備委員會(Fed)官員在政策上的失誤呢？

抵押貸款發放機構、房屋建築商、房地產投機者和數百萬債台高築的普通老百姓都陷入瘋狂狀態。在市場信號的誤導下，他們不計後果的發放貸款、建造住宅和竭盡全力的爭取貸款。畢竟，有人在經濟大好的時期年復一年地通過此道大掙鈔票。

你是否奇怪的感到對這番景象如此熟悉？因為就在最近這幾年美國股市泡沫膨脹時，同樣魯莽的經濟決策和赤裸裸的欺詐就發生在身邊。誠然，形成最近這輪房地產和信貸市場泡沫的原因有很多，但所有瘋狂現象的背後都有一個共同的因素，那便是寬鬆的貨幣政策。

廣告Fed為了應對2001年那場經濟衰退而大幅降息，進而推動了後來的房地產熱。利率降低后月供減少，並助長了第一輪房價上漲，而後來便如脫韁之馬失去控制。由於利率被人為地壓低，國債和企業債之類風險小的投資回報減少。為了獲得更高的回報，投資者只好轉投次級貸款等風險更高的市場。低利率還導致大量舉債投資抵押貸款擔保證券和其他金融資產變得有利可圖，導致財務槓桿比例升至令人咋舌的水平。

此外，Fed的政策忽視了資產泡沫的膨脹，但又在泡沫無可避免地破裂時積極出手挽救（這便是金融市場廣為人知的「格林斯潘對策」），進而縱容投資者更鋌而走險。寬鬆貨幣政策的負面後果遠遠超出了喪失抵押品贖回權情況的增多，以及樓市崩潰產生的其他可看到的影響。Fed的寬鬆貨幣政策傷害了普通美國百姓。理由有以下：

-不斷膨脹的資產泡沫壓制了工資。因為泡沫刺激了非生產性的投資，首先是在科技和電信行業，最近發展到住房市場。這便奪走了其他更具生產性的投資資金，而後者能提升實體經濟的產出，並增加工人的工資和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這種現象，被奧地利的學院派經濟學家稱為「不正當的投資」，它是信貸泡沫不可避免的副產品。

-股市和住房市場泡沫導致一些人一夜暴富（那些在正確的時機賣出的人），也使另一些人傾家蕩產。許多投機分子和不計後果的人已經嘗到了惡果。但其他人是無辜的。例如那些過去幾年在佛羅里達州和加利福尼亞州購買自己第一套住房的年輕家庭，今後多年都要承受在價格處於歷史顛峰時購房所帶來的負擔。（國會關於暫時給予購房者抵稅優待的議案將以犧牲納稅人利益為代價為一小部分人提供一夜暴富的機會，同時也無助於扭轉住房市場的基本面。）

-幾次經濟興衰在就業市場引發了大規模的無謂錯置。九十年代末，許多就業者根據市場傳達的信號紛紛湧向高科技和電信領域，近些年人們則熱衷於住房相關行業，結果，在經濟轉衰的時候，這些人不得不面臨失業。這種局面不僅給就業者帶來財務和情感上的痛苦，由此造成人力資源浪費也損害了整個國家的經濟。一直以來，美國經濟的最大優勢之一就是其靈活的勞動力資源，而導致這些資源被無謂錯配的政策給經濟造成了破壞性後果。

-Fed的寬鬆貨幣政策導致通貨膨脹，降低了美國人勞動收入的購買力。目前，總體通脹遠高於Fed的政策目標；從美元貶值、食品和能源價格上漲可以清楚地看到美國人購買力的下降。

參議院銀行委員會上周四舉行聽證會，審核摩根大通對貝爾斯登收購計劃的細節。這項救助性收購交易是Fed一手撮合的，與此有關的協議讓美國納稅人的290億美元資金被置於風險之下。Fed官員在聽證會上肯定會被問及它在這樁交易中充當了怎樣的角色。這就對了。決策者理應對Fed在做決定時遵循的原則提出質詢。

不過，銀行委員會的人還應該問一個意義更廣泛的問題：過去幾年Fed的貨幣政策思路是否都符合普通美國人的利益？

許多人對於將貨幣政策「政治化」的做法肯定會感到不安，但是，對貨幣政策作出清醒的評估不僅非常必要，而且也是國會的職責所在。聯邦法律一直要求Fed每6個月就其貨幣政策活動向國會報告。但近幾年來，在半年一次的聽證會上，有關貨幣政策幾乎從未有過認真的討論。聽證會已演變成無關緊要的公關論壇，國會議員們總希望抓住這個機會遊說Fed主席支持他們最新的減稅或開支計劃。

當然，正如國會不該指點食品和藥品管理局(FDA)該批准那些藥物上市那樣，也不該試圖對聯邦基金利率具體應該在什麼水平指手劃腳。不過，Fed和FDA一樣都是由國會創造的。既然國會有責任對批准藥物上市的政策進行審核，那它也應該對Fed用以決定貨幣政策的政策框架進行審查。

Fed肩負的職責具有很大挑戰性。收緊貨幣政策有可能導致衰退，但放鬆政策又可能加劇通貨膨脹、導致資產泡沫化。一些Fed官員或許也開始思考，它之前是否做到了松、緊之間的平衡，以及它的貨幣政策在這輪住房和信貸市場危機中是否扮演了重要角色。這些問題國會也應該想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