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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摩托車的老鼠(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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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可兒 發表於 2008-1-2 16:34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1.雪 夜
狂風,打著唿哨卷過牆角。雪片紛紛撲在山景小客店的窗戶上。客店裡,壁爐中的火「劈哩啪啦」直響;而那座與小店一樣古老、一樣疲憊的時鐘,正「嘀——嗒」、「嘀——嗒」慢騰騰地走著,記錄著流逝的光陰,好像在說:「等一等,等一等……」

這時候,整個前廳的人們都在等著。一個接待員、一個為客人提送行李的臨時工老邁特、新來的客房服務員的兒子讓·布蘭勃、噢,還有拉爾夫,那個住在座鐘下面的老鼠。

接待員打著盹兒等著客人前來投宿。邁特呢,一邊倚著牆看電視,一邊等著接待員完事。坐在地板上看電視的讓,等著媽媽叫他上床睡覺,因為他明天還要上學。拉爾夫蹲在讓的身旁,也在等著大人們離開,好推出自己那輛小摩托車來。不幸的是,他的弟弟、妹妹們和那些遠房親戚們,也都躲在柴堆里或窗帘後面和他一同等著。

電視里,一輛賽車撞在卡車上,滾下山崖,騰起火焰。

「哇!」讓不錯眼珠地盯著電視屏幕,說道:「我們學校有個叫布萊德·卡比的男孩子,他一定喜歡看這部片子。他有一輛BMX型越野自行車。他爸爸有時開著大拖車送他上學。」這時候,電視里又出現了一輛警車,追蹤著出事的賽車開到了懸崖邊。讓又說:「布萊德對我可不太哥們兒,他是那種不合群的人。」

和讓的心思不同,拉爾夫更喜歡電視上的場面。他說:「如果我有這麼一輛賽車,我一準不讓它滾下山崖。」

拉爾夫可不是一般的老鼠。他常常聽孩子們說話,還常常看電視,所以他現在也會說話。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聽懂他的話,只有那些孤獨的、而且和拉爾夫一樣對賽車和摩托車感興趣的孩子們才能聽懂,如果他們願意費心去聽的話。至於其他的孩子們,如果偶然看見了拉爾夫,他們只會說:「我看到了一隻老鼠,『吱吱吱』叫得好玩極了。」

邁特是唯一能聽懂拉爾夫講話的大人。他經常自己對自己嘮叨:「是啊,先生,那隻老鼠確實算得上是一隻百里挑一的老鼠。」

一百隻!拉爾夫知道小店絕不會有那麼多老鼠的,儘管他不得不承認,冬天的老鼠洞的確擁擠得很,因為他那些沒教養的戶外遠親們也搬進來取暖了。拉爾夫的媽媽說,這幫吵吵鬧鬧的戶外老鼠,為咱們文明化了的戶內老鼠帶了壞頭兒。

拉爾夫和讓正在欣賞著一則卡車廣告,說的是這種卡車就是在曲里拐彎的路上賓士,也不會翻車。這時,邁特走到「跳蛙休息廳」里,帶出了一把玉米花,在拉爾夫面前丟下一粒。

「多謝!」拉爾夫說。他總是喜歡一邊看電視一邊啃玉米花。

電視廣告剛完,布蘭勃太太就來到前廳,對讓說:「孩子,快去睡吧,已經過了上床時間了。你知道,經理不喜歡你在前廳亂逛。」

「哦,媽媽,就讓我把節目看完吧,」讓請求道,「客人一來我就回去。」

這時,傳來一輛小轎車軋在雪地上發出的「嘎吱吱」的聲響,還有車輪上的防滑鏈子聲。讓站起來,一步步倒退著往外走,以便不錯過電視里車輪飛轉、警笛呼嘯的追逐場面。他離開時,悄悄用手指尖兒向拉爾夫打了個招呼,這個動作誰也沒覺察到。拉爾夫真希望讓能像老鼠一樣整夜不睡。

小轎車剛在客店門前停下來,接待員立刻從夢中驚醒。拉爾夫飛快地蹓進老鐘下面的窩裡。他的窩是由這樣一些材料拼湊的——用過的「克黎奈克斯」,一張滑雪者遺失的索道票券,還有他趁人不注意時咬下的幾小塊地毯穗兒。他的窩旁陳放著兩件它最珍貴的財產:一輛小紅摩托車和一頂由半個乒乓球做成的護頭盔,裡面墊著薊草。這兩個寶貝是來這兒住過的一個小男孩送他的禮物。

拉爾夫頭上的大鐘開始「梆、梆……」地響了,似乎它要從每一下撞擊中煥發力量。拉爾夫害怕這聲音,可這也正是他要住在這裡的原因。這聲音使他的遠房親戚們感到害怕。他們認為,這座大鐘簡直是要把他們轟出去。因為他們對這座鐘感到怵頭,所以拉爾夫的摩托車也就平安無事。

「呼」的一聲,車門關上了。幾隻腳重重地踏上門坎。邁特剛一打開門,兩位客人倏地鑽了進來,一陣冷颼颼的風「呼」地把拉爾夫的窩吹成了碎片,在空中打著旋兒。不礙事,不礙事。拉爾夫一邊想著,一邊偷偷看著外面的兩雙靴子,那叫雪地靴,鞋底上有深深的防滑紋絡。

「今晚還有地方住嗎?」一個穿著大靴子的人問接待員。

「嗯……讓我看看。」接待員小聲嘟嚷著。儘管他明知客房並沒有滿員,可他總是表現出客房很不夠用的樣子。

別再裝相了!拉爾夫想。現在他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接待員終於不再賣關子了。說:」好了,你們可以住進207房間。請先填一下這張表格。」

拉爾夫伶俐的耳朵能夠聽到筆在紙上划來划去的聲響和鑰匙「嘩啦嘩啦」的聲音。接待員猛擊了一下桌子上的鈴鐺來提醒邁特,儘管這時邁特就站在這裡等著為客人提行李。這一響把拉爾夫嚇得一下子縮了回去。

其中的一個客人對邁特說:「不用了,我們能找到房間。」兩位客人提著行李進了電梯,身後留下了幾灘雪水。

「小氣鬼!」邁特嘟嚷著。通常來這裡的客人為了省下小費,都堅持自己提行李。

電梯間的門關上了。拉爾夫真急死了,他生怕前廳小水窪的水幹掉。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了。那個在「跳蛙休息廳」幹活的穿著紅制服的人,也打著哈欠走了出來,這說明他也要休息了,電視台的轉播結束了。接待員鎖上前門離開了。如果再有客人投宿的話,那就得按鈴,邁特會來開燈的。

終於,拉爾夫一蹬腿跨上了他的摩托車,他整理了一下頭盔下系著的橡皮帶兒,然後用一隻前爪攥住尾巴,以防被絞進車條。我們知道,一個人如果能發出模仿摩托車發動的聲音,這部玩具摩托車就會真的徐徐向前。所以,拉爾夫深深地吸了口氣,嘴裡發出「呼吧吧吧……」的聲響,騎著車一下子就從大鐘下沖了出去。車越駛越快,「嗖」的一聲穿過水窪,水花從車輪下飛向兩邊,看上去像一對翅膀。這是一種驚心動魄的感受。

拉爾夫所有的弟弟、妹妹們和遠房親戚們,都希望邁特在昏暗的燈光下不會注意到他們。忽然,他們都從藏身的地方跑了出來。當然,這麼一來,拉爾夫就更得顯擺顯擺了。他又深深地吸了口氣,騎得也更快了,小水窪的水也越濺越高,只在乾燥的油地氈上留下了一點小小的車輪印。夜裡起床添火的邁特,也不由得放下手裡的撥火棍來欣賞這個場面。

不幸的是,這幫小弟妹們感到不滿足了,對,特別是現在。以前拉爾夫總是用摩托車帶著他們在大廳里來回兜風,他們可開心啦。可是這樣玩法,絕不能使戶外的那幫吵吵鬧鬧的遠親們感到滿意。他們想的是親自騎一騎。所以,所有在場的老鼠都要求騎摩托車。他們竄著、跳著,穿過破舊的地毯來到油地氈上,嘰里叭啦地亂喊著,「讓我騎一下。」「開(該)我了。」「喂,拉爾夫,下來吧,讓我們騎一會兒!」

摩托車的車輪滑了一下,車身傾斜了,拉爾夫「嗖」的一聲跑了一個「8」字型。他一下子失去了控制,使車子陷在骯髒的雪水窪里。

膽大的戶外老鼠們蹚著水過來,一下抓住了摩托車,拉爾夫眼疾手快,抖抖渾身的水珠,重新跳上車座,騎上后又「呼吧吧吧……」地跑開了,不讓那些爪子抓住。但願他能制服他的遠房親戚們。拉爾夫一邊拐著車把,以免軋著他們的小爪子,一邊上下牙打著顫說:「滾開,你們太小了。」「你們會忘記把尾巴撩到前面來的,你們會把尾巴絞到車輪里的。」他使勁用濕爪子擦著鼻子。他真希望這些小老鼠們和人一樣,晚上也上床睡覺。

「我們不!」幾隻粗野的老鼠一下子抓住了摩托車,迫使拉爾夫停了下來,「你自己也不大,你滾下來。」

這時,所有的老鼠都開始報怨了:「讓我們騎吧,不然我們就到你媽媽那裡告你的狀,她說過你該讓我們騎的。」和拉爾夫年齡相仿的那些表弟妹們紛紛議論著,你拉爾夫有一輛摩托車是不公平的。那些和你一樣出色的老鼠,從來就沒有誰給過他們一輛摩托車。有幾隻無賴老鼠還說,他們的媽媽都說拉爾夫是一個被寵壞的、很自私的老鼠,長大以後也不會是好東西。

拉爾夫受到了傷害。「我沒有被寵壞,我不自私。」他一邊分辯,一邊使勁地從那些緊抓不放的爪子里去搶他的摩托車。他一點兒也沒覺得自己自私。他只是想保留一點只屬於自己的東西,這對於一隻老鼠來說,是很難的事。

「你太貪心了。」一個厚臉皮的戶外老鼠說。隨後所有的老鼠,包括那隻在地毯穗兒里裹著的最小的老鼠,都一塊兒哄了起來:「拉爾夫貪心,拉爾夫貪心!」

最後,拉爾夫可給氣蒙了。他聲嘶力竭地喊道:「滾蛋,你們這些小臭耗子!」

「讓我們滾一個試試。」戶外老鼠們挑戰似地說。拉爾夫知道他們並不像裝出來的那樣勇敢。

聽到這些帶火藥味兒的話,那些戶內老鼠們都不吱聲了。他們被嚇住了,也受到了傷害。他們用憂傷的目光看著拉爾夫,使拉爾夫感到很羞愧。「你說髒話了。」一個老鼠用責備的口氣說。

「我告訴你,我媽媽不喜歡你用那些髒字稱呼我。」另外一個老鼠說。

拉爾夫感到槽極了。「噢,算了算了,」拉爾夫說,「主要是因為我的摩托車磨損得太厲害了,車胎已經很薄了。如果車胎真壞了,我上哪兒再去搞一副呢?」

那些小老鼠根本聽不進去這種解釋,「可是,我們從來就沒有過一輛摩托車。」其中一隻說。

「我知道,可是——」拉爾夫說到這兒,不知該怎樣說下去。他的弟弟、妹妹們沒有摩托車並不是他的過錯呀。還有,也許對那些小老鼠來說,他的話顯得太生硬了。他只是想使他那伙亂推、亂擠、亂撓的同胞們規矩一些。

邁特一定看透了拉爾夫的心思,瞧,他來給他解圍了:他發出了「噓……」的一聲,那聲音的大小足以使小老鼠們吃了一驚,而又不至於使他們感到害怕。結果,他們紛紛跑回藏身的地方。

「太感謝了。」拉爾夫說。

「不用謝。」邁特又撥了一下火,就回去睡了,現在只剩下拉爾夫自己在那些漸漸變乾的水窪旁。他重新跨上車子在水窪里穿行,雖然水花依然像扇子一般從車輪下濺起,可是這天夜裡的遊戲卻忽然變得索然無味了。

拉爾夫疲倦地把摩托車推回了大鐘下面的洞里,那裡是很安全的。儘管拉爾夫渾身精濕,而且凍得有些發木,他還是用一小球兒、一小球兒的「克黎奈克斯」,心疼地擦著鍍鉻車條上的污泥和臟爪子印。當他擦到排氣管的時候,才發現排氣管已經鬆動了,這都是那些小爪子拽的。後輪子上的減震器也鬆了。

拉爾夫擦掉了車上所有的污泥,擦亮了車條,接著在自己窩裡到處翻找零碎的毯子穗兒,糟糕的是,用它來捆紮排氣管顯然太粗了。他開始整理自己潮濕的鼠毛,心裡越來越難受。車子輪胎太薄,他再也不想冒險在那粗糙的地毯上騎摩托車了。車子正在一點一點地磨損著。他的同胞們都不喜歡他了,他們會在背地裡說他的閑話的。明天早晨,媽媽會冒險下樓來教訓他,說他自私,說他嘴臟。媽媽還會教訓他應該為小老鼠們帶個好頭兒。

拉爾夫又把窩搭了起來。他充滿苦惱和悔恨地想,我是一個壞老鼠,我才是一隻臭耗子,而我的那些弟弟、妹妹們絕不是。他爬進窩裡,尾巴打著彎兒緊緊把身體攏住。他真希望自己能從山景小客店離開,那樣就不會再見到他們了。可是一隻老鼠在冬天能跑到哪兒去呢?外面風雪交加,他會被凍死、餓死或者被大風捲走。也許都有可能。拉爾夫顫抖著,尾巴更緊地攏著身體。
2009,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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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8-1-2 16:34 | 只看該作者
2.拉爾夫的決定
由於夜裡在水窪中一次次緊張的駕車穿行,擺脫和弟弟、妹妹們的糾纏,試著修理摩托車和重新把窩搭起來,現在,拉爾夫正呼呼地大睡著。忽然,他被米奇先生,也就是被小店經理憤怒的喊聲吵醒了。他正對布蘭勃太太,也就是讓的媽媽說著什麼。

「你看看這地板,真噁心!」米奇先生說。

「的確該好好打掃一下了。」布蘭勃太太隨聲附和著。

米奇先生又問道:「邁特在那兒?前廳的衛生是由他負責的。」

拉爾夫的大朋友出了麻煩,這使他很著急。他從大鐘下向外張望,看見邁特正走進前廳,卻一點也沒發現經理正陰沉著臉呢。邁特說:「早上好,布蘭勃太太、米奇先生。外面的景色一定很好看,陽光照在白雪上,天又是那麼藍。」

米奇先生沒有理睬他。他用生硬的口氣說:「邁特,好好看看這地板,油地氈上的干泥巴,到處是老鼠的痕迹,這有多噁心。整個前廳聞起來都是……是老鼠味兒!」

拉爾夫想,太有意思了,我一點也聞不到。

邁特瞧著地板說:「啊,哪有這種事。您怎麼會這樣想呢?昨天晚上還是很乾凈的呀。」

撒謊,拉爾夫帶著幾分友愛想。他知道邁特從來不說一句老鼠的壞話。

米奇先生又說:「甭管它是怎麼發生的,就說你打算怎麼辦吧。」

邁特說:「放心吧,米奇先生,我馬上就把這裡打掃乾淨。」

米奇先生接著說:「看看你乾的活吧。這裡雖說不是一流的賓館,可也不該把地板弄得這麼臟。我知道夜裡來的客人只會把地板踩臟,留下泥水,決不會留下老鼠的痕迹。如果我再發現有老鼠的痕迹,我就不得不讓你離開這裡了。」

拉爾夫不願失去他忠實的朋友。他想,這太不公平了。在他的記憶里,邁特是這個客店的一部分,他比米奇先生和布蘭勃太太都來得早。大多數僱員在山景客店乾的時間都不長。

「是,先生。」邁特的聲音里一點興奮勁都沒了。

拉爾夫是眾多機靈的老鼠中的一隻,他知道他的大多數同胞都學會了怎樣避開夾子和毒藥,可對他的弟弟、妹妹們,他就不敢肯定了。除了夾子、毒藥還有什麼呢?貓。一想到殘忍的貓正悄悄逼近他那些無辜的小弟弟、小妹妹們,拉爾夫不禁顫抖起來。最小的那隻,也就是總裹在地毯穗兒里的那隻,恐怕會頭一個遭不幸的。

一個站在門口行李架旁看報紙的滑雪者,聽到邁特和米奇先生的談話,主動搭話說:「現在市場上有一種新型電子驅鼠器,它能發出一種很輕的噪音,只有老鼠能聽見,這樣很快就把它們趕跑了。」

「好,我會去瞧瞧的。這裡一定得採取點措施。」米奇先生一邊朝他的辦公室走去,一邊說著。

拉爾夫想,電子驅鼠器就要把他全家哭爹喊娘地趕到雪地上凍死。想到這兒,他又顫抖開了。

這樁叫人彆扭的事終於結束了。布蘭勃太太想對邁特談點什麼開心話題。「要說還真有件好事,」她說,「滑雪的人們都找雪場去了,所以他們不會來麻煩我,再在衛生間里滴里嗒啦地晾許多衣物,弄得一塌糊塗。」她一邊樂呵呵說著,一邊上樓去盛放亞麻布的房間數單子和毛巾。

這幾天看來情緒很不錯的邁特嘟嚷著說:「如果讓我說,這兒更像四流的旅店。」他把吸塵器拖了出來,「老米奇絕不會為買電子驅鼠器花一個子兒的,我拿什麼對付這幫老鼠?我光說:『老鼠們,請快出去吧,不然那位又老又自以為是的先生就要把我趕走了』,行嗎?」

吸塵器在地毯上來回轟鳴著,看上去邁特很著急,拉爾夫也為他擔起心來。眼下正是冬天,這位老人真的丟掉了工作可怎麼辦呢?他會到哪兒去呢?拉爾夫注意到,儘管邁特顯出憂心忡忡的樣子,但他卻從不把吸塵器靠近窗帘下面,而那正是老鼠們最好的藏身之處。

拉爾夫坐在後腿兒上開始梳洗。他用爪子來回修著鬍鬚,修著修著,突然感到一種極度的不快。邁特的麻煩,其實是他的過錯。如果他是一隻普通老鼠、而且沒有那輛摩托車的話,那麼所有的小同胞們就不會涌到前廳來。他們還會繼續住在樓上,暖暖和和地呆在地板後面的窩裡;他們可以把滑雪者掉下的食物碎渣兒偷回家,而用不著到飯廳去冒險,這樣他們會養得很胖。

拉爾夫不由得停下梳洗,專心思考起來。如果他搬回樓上,他的同胞們也會跟他回去,可是摩托車怎麼辦?他沒本事把車搬上樓梯,把車留在這裡也不行。根本不行。如果他把車留下,那些大一點的老鼠就會把車抄走,而且會一直泡在前廳,至少泡到把車磨壞或撞壞為止;而小老鼠們也會留在這兒的。

怎麼辦呢?當頭上的大鐘「噹噹……」費力地敲出8響的時候,拉爾夫心裡還翻騰著這個難題。這時,讓跑進了前廳,他穿得暖暖和和的。他要到人們稱為「學校」的那個神秘的地方去,手裡提著的背包中裝著書本和午飯。拉爾夫格外羨慕讓的那雙雪地靴。

滿地的泥巴引起了讓的注意,他低頭琢磨了一會兒。等邁恃走開去拿墩布時,他在大鐘前蹲下來,臉側貼在地板上,這樣他就能和拉爾夫說話了。「我看見你的車輪印兒了,」讓小聲他說,「我打賭昨兒晚上你玩得一定很開心。」

「對,除了那幫小老鼠。」拉爾夫答道。

「怎麼回事?」讓追問道,「聽你的聲音似乎不太快活。」

拉爾夫突然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他腦子轉得很快,出主意對他來說不費吹灰之力。作為鼠類只有反應靈敏才能活下來。「你瞧,讓,」它說,「我找麻煩了,現在沒時間對你細說,你就把我和我的摩托車帶走吧,先別問為什麼。」

「去學校?」讓非常吃驚。

「是呀,」拉爾夫懇求著,「我們是朋友,不對嗎?」

「當然,我們是朋友,」讓附和著,「可是——」

「沒時間說『可是』了。」拉爾夫說。他知道讓馬上就要去趕學校的班車了。

「好吧,就這樣,如果你這麼說的話。」讓說道。

讓的這個「好吧」剛一出口,拉爾夫已經在往外推他的摩托車了。車把下還悠蕩著那頂頭盔。「我一定不讓人發現我,」他向朋友保證,「在學校我一定能找個住處的。」

讓把摩托車裝進他大衣的一個口袋裡,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把拉爾夫託了起來,生怕弄折了他的小肋條骨,「你想在學校呆一段時間?」

「是的,」拉爾關說,突然他被自己的這個決定嚇了一跳,「肯定會有地方讓我藏起來的。」

讓想了想,說:「嗯,麥麗絲·豪帕有一隻靴子,你可以藏在那裡。」

「難道她不穿嗎?」拉爾夫問。眼前浮現出這樣的畫面:他蜷縮在麥麗絲的靴子里。

「沒辦法,」讓說,「麥麗絲討厭這雙靴子,所以才把它們放在學校,這樣她媽媽就沒法讓她穿了。」

「一個聰明的女孩。」拉爾夫想。

布蘭勃太太匆匆忙忙回到前廳:「讓,你跪在那裡到底幹什麼呢?你該走了,不然就趕不上車了。」

「我只是查看一下地板上的泥巴,」讓撒了一個小謊,很快地把拉爾夫放進他的口袋。「再見,媽媽。」他跑出門外,嘎吱嘎吱地踏著雪朝公路走去。

讓把拉爾夫帶到學校去另有想法,他說:「我猜卡小姐不會介意的。」

「誰是卡小姐?」拉爾夫問。

「我的老師。」讓解釋道,「她實際上叫卡肯蓓克小姐,可她說叫卡小姐就行了,因為叫卡肯蓓克小姐太長,會用掉很多上課時間。」

「啊……」拉爾夫感到迷惑不解。

對於拉爾夫來說,學校是一個既陌生、又神秘的地方。他小時候有個印象:學校似乎是汽車那樣的東西,因為爸爸、媽媽們常說:「學校一開學就好了。」當初,他們帶著各自的孩子們駕車穿越了漫長、炎熱的薩克拉曼多峽谷,或者騎車翻過了婉蜒、曲折的塞羅·內華達山脈來到這個客店。拉爾夫想當然地斷定:因為小轎車能開,學校也能「開」,所以學校大概像小轎車一樣。

由於拉爾夫常聽孩子們說話,他變得更成熟了。他漸漸認識到孩子們是能走動的,而學校則站著不動。後來他又了解到有些大人被叫作「老師」,他們也去學校。有一些老師夏天住在客店裡。從拉爾夫了解的全部情況來看,老師和普通人一樣,只有一點不像一般的爸爸、媽媽們,那就是他們常說:「哦,上帝,又要開學了。」

拉爾夫從那個一天要演好幾次的電視廣告里發現了線索:大概知道了老師在那神秘的地方究竟做些什麼。在廣告里,一個自稱為老師的女人,手裡拿著管牙膏,邊走邊說:「牙膏不刺激我,刺激我的倒是一次徹底的牙科檢查。」

這句話使拉爾夫很困惑。還是他住在樓上的時候,一次有一位粗心的客人忘記了擰牙膏帽兒,拉爾夫趁機嘗了一口,他發覺自己滿嘴都是白花花的泡沫,就瘋了一樣到處亂竄找水。這時一個僕人尖叫著跑下樓來,「老鼠瘋了,老鼠瘋了!」不,拉爾夫實在不能同意那個老師在電視廣告里說的話,牙膏太有刺激性了。

「那個卡小姐怎麼樣?」當讓走到汽車站時,拉爾夫問。

「哦,她沒挑的,」讓一邊跺著腳,使腳暖和一點,一邊說,「她總是想一些有趣的點子來上語言課。比如說,我們學校名叫伊文·傑·斯尼德小學。上星期她就讓我們寫這麼一篇作文:誰是伊文·傑·斯尼德?為什麼加利福尼亞的奎卡理查鎮的小學用他的名字命名?」讓抓起一把雪,把它攥成雪球,向一根松樹杈砍去,松樹上的積雪帶著柔和的「噗噗」聲紛紛落下來。

「有的孩子把伊文·傑·斯尼德寫成一個來自太空的怪物,」讓繼續說著,「而我認為,他是淘金熱時代的一個盜馬賊。那時奎卡理查是一個礦城。我說,在奎卡理查他是第一個被抓進監獄的,所以人們就用他的名字命名學校。卡小姐對奎卡理查在歷史上曾是淘金城這一點感到非常興奮。」

「哦,」拉爾夫感到迷惑不解,他說,「那,到底伊文·傑·斯尼德是誰呢?」

「他是學校董事會的一個了不起的老傢伙,那是70年代學校剛剛建成時的事兒。」讓又攥了一個雪球,解釋著說。

拉爾夫對他說的這些一點也不懂。

讓一個接一個地扔著雪球,突然有個念頭在腦子裡一閃。他說:「在學校里,和你講話我最好小心一點,不然別人會認為我發瘋了。」

「也許有的人能聽懂我說話呢,」拉爾關建議說,「也許他們會更喜歡看我騎摩托車。」

讓想了想,說:「你最好不要到處顯擺,也許有人會偷走你的摩托車呢,也沒準每個人都想把老鼠和摩托車帶到學校來。如果整個學校哪兒哪兒都是老鼠騎著摩托車亂竄,我想這可不太好。有一隻還可以,多了就不行了。你知道有些人對老鼠很神經質的。」

學校的班車在公路上「嗡嗡」地開來了。拉爾夫在客店裡的經驗使他不得不同意讓的話。有一隻或者兩三隻老鼠還說得過去,多了就不行了。他問讓:「我說,你看學校不會已經有老鼠了吧?」

「不會,」讓說。這時班車已經停在他的面前,「考斯特先生總讓學校保持得很清潔,所以不會有老鼠的。」

當然,這麼一說,拉爾夫的感情受到了傷害。

「記住:不要露面。」讓上車前對拉爾夫囑咐了最後一句話。

拉爾夫呆在大衣的口袋底兒,他感到悲傷、勇敢、高尚、害怕和迷惘:說到悲傷,是因為他沒來得及對邁特說聲再見;說到勇敢而高尚,是因為他出走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可以保證他的小同胞們的安全;他感到害怕和迷惘,是因為一切發生得這麼突然。然而在口袋裡面他又感到很舒服。在一個最深的縫隙里,拉爾夫找到一粒葡萄乾,如果不是對伊文·傑·斯尼德小學那個神秘的地方感到如此緊張,那麼這將是一頓美味的早點。他咬了一口,然後對自己說,學校一定是個安全的地方,因為有那麼多孩子都到那裡去。他告訴自己,當然了,我也會沒事的。這時他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架式。不過,他還是嘀咕了一句,「可是我一定得小心卡小姐的牙膏,離它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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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斯尼德小學
讓從汽車上跳下來時,拉爾夫的鼻子探出了口袋。他發現自己正在一群孩子們中間。所有這些孩子都裹在帶帽子的大衣里或者茄克衫里。每當他們身前身後地向別人打招呼時,都有一團團的蒸氣雲從他們嘴裡冒出來。拉爾夫的鼻子前也有一小團雲霧。

有個男孩子從一輛黃色大拖車上跳下來,嘴裡喊著:「再見,爸爸!」跟著,大拖車又發動起來。他又過去對蹲在爸爸身邊的那隻狗說:「再見,阿菲。」「嗷。」那隻狗答道,看起來它更像一隻和善的狼。

那男孩子一定是布萊德,拉爾夫想。這時,孩子們正踏著操場上的雪,朝一排長長的平房走去,那就是伊文·傑·斯尼德小學吧。

進去后,先看到一個油地氈鋪地的大廳,跟山景客店一點也不一樣。這裡既寬敞又平滑,沒有那粗糙的地毯,所以也就不會再磨損他那小紅摩托車上已經很薄的車胎。一想到要在這長長的大廳里過車癮,拉爾夫簡直不知道自己該怎樣打發掉整整一個白天。讓夜幕早點降臨。這裡沒有任何傢具擋路礙事,他也不會為沒有與小弟弟、妹妹們共享摩托車而內疚。這個大廳是拉爾夫自從有了摩托車以後,一直夢寐以求的跑車場。在這裡,他就是翻了車也沒有誰會看見,他甚至可以只用一隻後輪來騎,練習車技。

讓走進了第五教室,拉爾夫從沒見過這樣的屋子。與客店不同的是,這裡陳設的都是桌子、椅子,而不是睡覺的床。教室前面一張桌子旁坐著一個女人,拉爾夫知道這一定是卡小姐了,卻不知她的牙膏在哪兒呢。

讓把背包放下來,掛到屋子後面的掛鉤上,接著又掛上了他的大衣。

「嘿,別把我自己留在這兒,」拉爾夫吱吱叫著。叫他獨自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他心裡發慌,「把我帶在你身邊吧。」

「能保證你不暴露嗎?」讓小聲地說。

「沒問題。」拉爾夫表示肯定。

讓把拉爾夫裝進牛仔褲的口袋裡,拉爾夫立刻抗議:「嘿,別放這兒啊,這地方太擠了,一坐下就得把我壓扁了。」

「對不起。」讓說,他又把它丟進法蘭絨格子襯衫的胸兜里。

讓剛剛在桌前就座,他和他的同學們又馬上站了起來,背誦著什麼旗幟啦,什麼人人自由、人人平等啦,不管指什麼,拉爾夫希望老鼠們也有份兒。

讓坐下了,隨手攤放著書本,卡小姐那邊講著一些數字。拉爾夫透過讓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使勁聽著,很快他就厭煩了。讓的襯衫還挺新,法蘭絨毛絨乎乎的,拉爾夫在胸兜的正面咬了一個洞,這樣能更好地觀察周圍的一切。讓那沉悶的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撫慰著他。讓的胸脯有規律地一起一伏,就像一個搖籃一樣,拉爾夫睡著了。心臟可不像大鐘那樣按時敲響,所以拉爾夫一直睡到課間休息,又睡到吃午飯的時候,讓沒有忘記給拉爾夫扔進一小塊三明治。

下午,拉爾夫醒了。他感到燥熱,於是蠕動著,坐立不安。如果一隻褐色的小老鼠探出鼻子來呼吸一會兒,也許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所以他就這麼做了。他出了幾口氣后,把整個頭都鑽了出來,看著周圍的一切:所有人的腦袋都俯在桌前,只有一個人除外。那個女孩子嘴裡咬著鉛筆,兩眼望著空中。

真好玩,拉爾夫想,我真不知道人也啃東西。

萬沒想到,那個女孩兒一扭頭,正好看見了拉爾夫。接著,她拍拍另一個女孩子的肩膀,朝這邊指點著。

太晚了,拉爾夫刺溜一下縮回兜里。他先聽到那兩個女孩子小聲嘀咕,過一會兒其他孩子們也都嗡嗡地說開了。天吶、天吶,拉爾夫感到內疚,又覺得情況不妙,他已經違背了自己不暴露的諾言。他惹了麻煩。

卡小姐說話了。「麥麗絲,什麼事打擾你了?」她問道。

麥麗絲,拉爾夫想,那就是我要住在她的靴子里的女孩兒。

「倒也沒什麼,卡小姐。」麥麗斯答道。

「好像發生了點兒什麼事,」卡小姐堅持說,「難道就沒有人願意告訴我嗎?」

「我想……嗯……我看見讓的衣服兜里有什麼東西在動彈。」麥麗絲支吾著回答。

「讓,你有什麼東西呢?也給我們看看好嗎?」卡小姐問。

拉爾夫趕緊擠到口袋的一個角落裡,正像他預想的那樣,這時讓的心臟跳得很急,而且越來越急。

「不,真的沒什麼。」讓告訴老師。

全班都議論開了:「是的,他有。」「他一定有。」「我明明看見有什麼東西在活動呢。」

拉爾夫把爪子戳進了法蘭絨襯衫里。這時,卡小姐說:「讓,為什麼不到教室前面來,讓我們看一看到底是什麼東西?」

拉爾夫咬穿了口袋的貼胸一面。

讓一邊往教室前面走,一邊把手伸進兜里,抓住拉爾夫的尾巴朝外拖,拉爾夫用爪子揪住口袋,拚命掙扎,最後還是被拖了出來。拉爾夫對這種待遇感到氣憤,他一聲不響。讓把他托在手心上,他轉過身子,背對著全班。憤怒和恐懼使他渾身顫抖。

「一隻多麼漂亮的老鼠呀!」卡小姐說道。卡小姐非常年輕,又很熱情。她熱衷於給學生們提供實踐機會,這不,她說:「同學們,都圍過來,好好看看。」

「我漂亮?」拉爾夫想,從來也沒有大人或孩子說過他漂亮。他跟漂亮實在是不沾邊兒。

「看他那精緻的小爪子。」卡小姐說。

當全班學生離開座位、圍攏過來時,拉爾夫也不禁自己看了一眼。對他來說,自己的爪子和普通的老鼠沒有兩樣,可她現在提起這個爪子,也許……

「還有那可愛的小耳朵。」卡小姐又說。

「哇——」孩子們驚嘆著,「他挺漂亮。」「他確實幹凈。」「他真可愛!」

哼,你們懂什麼?拉爾夫抬起頭來,也不再顫抖了,他羞羞答答地把臉轉向全班。

然而,有一個孩子偏偏沒稱讚拉爾夫。「他不過是一隻普通的褐色老鼠,」他說,「這樣的老鼠多著呢。」

「你哪兒來的這隻老鼠,讓?」卡小姐問。

「在我住的旅館里。」讓解釋道,「他是一隻聰明的老鼠,名叫拉爾夫。」

「他姓什麼?」一個孩子問。

「老鼠,」讓回答,「全名是s·老鼠拉爾夫,這個S的意思是『聰明』。」

「我可以拿一會兒拉爾夫嗎?」卡小姐問。拉爾夫發現自己被轉到一隻更柔軟、更乾淨的手上。他坐起來,開始修自己的鬍鬚。這總是一個好節目。拉爾夫看得出,讓因為受到了全班同學的注意而非常高興。

「哇——」孩子們又驚嘆起來,「瞧啊,他打扮的時候像只貓。」

「這麼小的一個生命,」卡小姐又說,「真是一個小小的奇迹。」

拉爾夫停下爪子,不再修鬍鬚了,他用愛慕的眼光看著讓的老師。她那長長的、那閃亮的頭髮披在肩上。那頭髮看上去結實極了,拉爾夫斷定如果用其中一根來捆紮排氣管真是再好不過了。

「也許保管員有籠子,我們可以把他放進去。」只聽卡小姐說。

愛慕一下子變成了不信任。這個披一肩很有用途的頭髮的出色女人,原來和其他大人們沒什麼兩樣呀。

讓大聲地說:「我認為拉爾夫在籠子里不會快活。」他又告訴老師:「我就把他裝在兜里,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夠意思,老朋友讓。

卡小姐輕輕地把拉爾夫還給了讓,他又把他裝回兜里。「謝謝你讓我們大家看了拉爾夫。」透過讓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拉爾夫聽到卡小姐這麼說。現在,讓的心跳恢復得很平靜,就像一個加足了油的馬達。「同學們,你們願意以老鼠的主題畫畫兒、編故事和寫詩歌嗎?星期五下午我們可以開個老鼠主題班會,發表大家的作品。讓,你可以把拉爾夫作為客人再請到學校來。」卡小姐本不知道拉爾夫準備呆在學校的打算,她只是一位善於提出計劃的老師。

班裡大部分人對這個建議都很感興趣,也有一些同學認為;以老鼠為主題同以別的什麼為主題繪畫、寫作的班會差不多。有個叫戈登的男孩子說,他既不願寫,也不想畫。卡小姐就建議他去圖書館找點有關老鼠的資料,寫一篇說明文。「讓,你想做點什麼呢?」她又問。

「我要講講拉爾夫有多聰明。」讓的回答把拉爾夫嚇了一大跳。講到摩托車的時候,他要對全班同學怎麼說呢?拉爾夫是不會當眾騎他那寶貝摩托車的。

「太好了,讓,」卡小姐說,「可為什麼不讓他在我們面前表演一下呢?你聽說過迷宮嗎?」

「是一種……」讓說,「我在星期日的少年報上看到過。你拿根鉛筆,試著從一張草圖的一頭沿著空間畫到另一頭,這很不容易,因為會碰上許多死胡同。」

「你說得很對。」卡小姐說。在讓回答的時候,她已經在黑板上畫好了一個迷宮圖。「科學家們用牆搭起迷宮來試驗老鼠的靈性。他們讓老鼠從一端開始,看它到達放有食物的終點要用多長時間。然後再來一次。如果它比上次的時間用少了,他們就知道這隻老鼠從上次經歷中有了經驗。你看你能也造個迷宮嗎?」

「我願意試試。」讓回答。

「好,」卡小姐說,「我再帶塊秒錶來,計算拉爾夫穿過迷宮的時間。」

「我把我的蓋兒槍帶來,當作信號槍。」布萊德主動說。他第一次表現出對這伴享很感興趣。

「好主意。」卡小姐說,「你喜歡鼓搗點什麼,所以你也許能幫助讓做迷宮。」

兩個孩子對視著,似乎他們不敢相信他們能合作好。「嗯……好吧!」布萊德同意了。

這樣一來,拉爾夫不但要成為五班學生們實踐的對象,而且他自己也要進行一次學習實踐了。他不知自己是否喜歡這個主意,特別是那個信號槍什麼的。如果他第二次不能更快地穿過迷宮怎麼辦?如果他第一次找不到那吃的東西怎麼辦?如果他出了丑又怎麼辦?

「當然了,我一點兒也不笨。」拉爾夫想。他又在讓的衣兜里換了個姿式,使自己更舒服一些。「我會騎摩托車,不是嗎?」但它立刻又懷疑了,這種懷疑隨即又轉化為一種憤怒。他是靈是笨與別人有什麼關係,完全是他自己的事。

放學的鈴聲響了,讓走到教室後面去取大衣,「那件事我可不想干,」拉爾夫從襯衫口袋裡伸出鼻子吱吱地說,「就是因為你們那樣說,所以我就不跑迷宮。」

「你一定要干。」讓悄聲說,這樣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在同拉爾夫說話,「我剛來這個學校不久,直到我從兜里把你掏出來之前,同學們都不愛理我,所以,你一定得跑。」

拉爾夫變得固執起來,「不,我就不。」他反抗說,「你不能強迫我。」

讓沒有理會這些話。「你想改變在這裡呆一段兒的決心嗎?那可以和我一同回小客店去。」

一想到那寬敞、光滑的大廳在等著他的摩托車,拉爾夫答道:「我要呆在這兒。我不能叫邁特失業。」

讓四下里看了看,確認沒有人在注意自己,就把拉爾夫從兜里掏了出未,放到一隻翻倒在地的靴子里,說:「就這樣,明天見。」

「你和誰說話呢?」一個男孩子問他。

「我嗎?」讓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沒和誰說話。我正學口技表演呢,在準備一個節目……」

「真棒。」這個男孩子說。

讓抬起一隻手,手指搖擺著,宛如一個小木偶在講話。他的嘴唇幾乎不動地用吱吱的聲音問:「一朵蒲公英對另外一朵蒲公英說什麼?」然後他又用正常的聲音說:「我不知道。」接著又用吱吱的細聲答道:「帶我去你的除草機里。」

這些廢話使拉爾夫要發瘋了。「嘿,該(給)我摩托車。」那個男孩子一走,他立刻命令道。

讓努力在講話時做到嘴唇不動,「你要滿學校亂騎嗎?沒這個機會,你會迷路、或者找麻煩、或者被人發現。」

「那是我的摩托車,」拉爾夫聲嘶力竭地尖叫道,「把它給我,馬上。」

讓就要離開教室了,他彎下腰對拉爾夫說:「星期五跑完迷宮再說吧。」隨著這最後通牒,讓一把摘下鉤子上的背包,急匆匆地趕車去了,那車會把他帶回山上的旅館。

拉爾夫氣急了,一下子把牙咬進麥麗絲的靴子里。呸!真噁心——有點橡膠味,又有點塵土味。他原來認為讓是他朋友,可現在不是了,他太卑鄙,他不公平……

拉爾夫覺得糟透了,他打定主意不在五班學生面前跑迷宮,讓也強迫不了他。也許他甚至會藏起來,拒絕當他們的客人。這樣,讓就會懂得不應該對他發號施令了。

拉爾夫坐在麥麗絲的靴子里生著悶氣。沒有了摩托車,他對眼前的世界都快發瘋了。當然,他本來就是一隻聰明的老鼠,為什麼還要證明這一點呢?拉爾夫感到一切都不公平,沒人愛他。
2009,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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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8-1-2 16:36 | 只看該作者
4.學校生活
夜幕降臨到第五教室,麥麗絲的靴子里就更黑了。拉爾夫突然聽到音樂的聲音,接著,電燈開了,一個在腰帶上系著一台半導體收音機的男人走進來,他把那些椅子——翻扣在桌上,又用一把大掃帚掃起地來。收音機播放著一首又一首感傷的歌曲:什麼孤獨的公路,什麼破碎的心,什麼監獄等等。

這些歌兒使拉爾夫感到又煩悶又惱火,他為自己難過起來——那長長的大廳黑暗而且空曠,騎摩托車該有多好,失去了摩托車他的心真成了「破碎的心」;呆在這隻破靴子里又恰似被關進「監獄」一樣。

沒想到,那個男人掃到教室後面時,他順手把麥麗絲的靴子給扶了起來,並排放好。拉爾夫一下子被摔到了靴底。他蹲著神經質地哆嗦了好一陣,為自己這副模樣感到可憐,直到他的耳朵告訴他:那個男人重新把椅子放回地上,關上燈,走了。

拉爾夫是老鼠,所以他發現在夜裡睡覺幾乎是不可能的。沒有那座老鍾按時敲響,夜似乎長得沒完沒了。「每個人都用卑鄙的態度對待我,我幹嘛還坐在這個監獄一樣臭烘烘的靴子里?」拉爾夫問自己。世界對他如此無情,他也就找到了違背對讓許下的諾言的理由。於是,他用尖利的爪子摳著靴子的襯裡往外爬,幾下就跳出來,擠到第五教室的門口。沒有人能阻止他在伊文·傑·斯尼德小學進行一次探險。

拉爾夫嚮往地朝那個大廳冷冷清潔的走廊盯了好一會兒。他感覺去探險可能比呆在這裡有趣兒得多,也更實惠。在第四教室,他發現黑板下方的地板上攤放著一些奇形怪狀的畫兒,這些畫是用各種各樣的植物種子粘在厚紙板上的,正在晾乾。拉爾夫吃了一頓很有營養的飯;有破碎的豌豆、稻米和小扁豆。隨後,他又跑到另一個房間,在那兒發現有一瓶沒蓋的圖書館漿糊——真是好吃極了。還有一間緊挨廚房的屋子,裡面放著些長桌、長凳,在那裡他咬開了一個糖袋子,享用了一通飯後甜食。

一頓美餐之後,拉爾夫連跑帶跳穿過大廳。如果不是讓那麼無賴,在這兒騎摩托車該有多好。他來到一間鋪著地毯並且靠牆擺著書架的屋裡。

拉爾夫斷定,這裡對老鼠來說是很乏味的。然而,他忽然發現擺在一張大桌子後面的那個書架上有點名堂,原來是一本書,給兩層棕色的紙包著。外面那層被撕了個口子,口子里竟露出了一些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東西……

拉爾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重要發現:兩層紙之間是一個天然的老鼠窩!拉爾夫從裡面揪出了一團柔軟的織物,察看了一下——頭等質量,一流的老鼠窩。他把口子掏得再大一些,就爬了進去,蜷縮在迄今為止他認為是最舒服的床上。

拉爾夫打算在裡面休息一下,同時盤算著怎樣從讓的手裡奪回摩托車,可是他實在吃得太飽了,有點犯困,結果真的睡著了。學校的班車把他吵醒了,他及時溜回了第五教室。這時,他從前的朋友正在掛他的大衣呢。

拉爾夫爬上讓的腿,又爬進他的襯衫,「給我摩托車。

他命令道,盡量使聲音變得更嚴厲。

讓馬上轉向牆角,以防別人看見拉爾夫。「安靜點,你不應該在這兒。」讓輕輕他說,「像我說的,你跑完迷宮我就把它還你。」

「誰說我要跑了?」拉爾夫一提這件事就煩。

「我說的,如果你想要回你的摩托車的話。」讓努力使嘴唇保持不動。

「車在哪兒?」拉爾夫太想知道了。

「就在這兒。」讓從大衣里掏出摩托車放進一個襯衫兜里。「現在,回你的靴子里去。」

拉爾夫說:「別管它叫我的靴子,又贓又臭的。」

「如果我讓你呆在我的兜里,你能不講話嗎?」

「當然了。」襯衫里暖烘烘、軟乎乎,如果在口袋上咬出個小洞還能看清整個班上。

讓把他放進兜里,說:「還有一件事,別在我口袋上咬洞。我媽媽看見我昨天穿的那件襯衫上的小洞了,她不高興。」

「我們走著瞧吧。」拉爾夫想。他決心不再被讓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哄得睡著了,直到想出弄回摩托車的辦法。為了看請教室里的一切,拉爾夫還是在讓的口袋上橫一口、豎一口地咬了一個瞭望孔。

拉爾夫雖然不理解卻又感興趣地看著全班同學算算術、寫字。快到中午的時候,同學們靜靜地朝圖書館主去,他們要在那裡選擇各種書籍閱讀。這是拉爾夫以前沒見過的,拉爾夫很想知道,為什麼老鼠不能也這樣呢?

讓找到自己需要的書,卻從兜里掏出小紅摩托車獨自玩起來,在桌上穿來穿去,同時輕輕發出「呯吧吧吧……」的聲響。拉爾夫聽了,心都要碎了。

這一天最有意思的還數下午,全班都在準備他們稱為「熱鬧的老鼠班會」上要出的節目。卡小姐讀了一首詩,拉爾夫覺得很難懂,大概是「一隻皮毛光亮、怯生生的小動物」什麼的。一些學生在用蠟筆和紙做著什麼。拉爾夫看見一張張畫著他的形象的奇怪的畫。他們都把拉爾夫畫得很大,只有一個男孩子先畫了一個幾乎與畫紙一樣大的老鼠,又在下方的一角畫了一個小老鼠。

還有一些男孩子、女孩子們俯身趴在各自的紙上寫一會兒,就停下來啃啃鉛筆,接著又寫。最怪的是另外幾個孩子的舉動:點點頭,同時敲敲鉛筆,嘴裡還輕輕地念叨著「嘣嚓、嘣嚓、嘣嚓」或者「嘣嚓嚓、嘣嚓嚓……」這聲音聽起來有點像一支印第安戰爭時代的舞曲,在電視上看過的一個舊影片里的。拉爾夫更困惑了。

教室後面,讓和布菜德正在一張桌子上用膠水和紙板做著什麼。他們來來回回地移動,拉爾夫的瞭望孔太小,看不清他們在做什麼。顯然,他們自己也並不清楚到底該怎樣做,因為他們爭吵著怎樣做隔斷牆以及隔斷牆要多高(「我們不想叫他看見,甚至他用后爪站起來也看不著。」)還有死胡同要多長、該多少。吵得最多的還是迷宮的難度。

「咱們要把他做得難上加難。」布萊德說。

布萊德亂蓬蓬的頭髮、臟乎乎的T恤衫,特別是他不友好的舉動,都使拉爾夫對他不抱好感。

「別太難了。」讓說。

布萊德說:「喂,弄些坑道和翻板才好玩呢。」

「真正的迷宮才不那樣呢,這不公平。」讓表示反對,「他只是一隻小老鼠,況且我們還沒琢磨出怎樣立隔斷牆。」

「你是怕他過不去。」布萊德說。

「他當然能過去。」讓還算忠誠他說。

「可如果我過不去又怎麼辦呢?」拉爾夫很擔心。「如果我的鼻子總是撞在死胡同上怎麼辦?」讓吹了半天牛他怎麼下台?一個可怕的念頭出現在拉爾夫的心裡:如果他失敗了,每個人都要嘲笑他,讓或許就不會把摩托車還回來了。

拉爾夫斷定唯一的出路是夜裡爬上桌子去練習一下,他將把迷宮記在心裡。這樣他才能順利通過,而不會撞一次鼻子。

拉爾夫剛下決心,迷宮就有一部分塌了,因為他聽讓說:「你看,我告訴你這樣弄不行吧。」

布萊德沒信心了,說:「好了好了,你聰明,那你就為你那隻傻帽老鼠做一個傻帽迷宮吧。我改成寫詩了。」

「你不喜歡寫詩的。」讓提醒他說。

「我更願意寫詩,而不願為你那隻傻帽老鼠做什麼傻帽迷宮。」布萊德回答,「他的名字應該是D·老鼠拉爾夫。D的意思就是傻帽。」

讓說:「好了,行行行,隨你的便,可我不明白你幹嘛要發這麼大的火。」

太好了,拉爾夫想,讓會把它做得很簡單的。

放學鈴聲響了,讓要求把這個迷宮帶回家做,因為他還沒恕好怎樣豎立隔斷牆。

「當然可以。」卡小姐告訴他。這一下就打亂了拉爾夫想事先練習的計劃。「如果你和布萊德一起乾的話,我希望你們能成為好朋友。」卡小姐的聲音高出孩子們爭搶著取衣帽的嘈雜聲,「同學們,我有一個驚人的消息——」她又宣佈道,「有個《奎卡理查之聲》報的記者聽說我們要開班會,她想給這家報紙寫篇報道。星期五下午她也要來,還有一位攝影記者呢。」

奎卡理查雖然在淘金熱的時代就形成了,現在也還是個小城,有點新聞就傳得很快。

一陣興奮的哄叫聲。五班學生們的照片就要在報紙上出現了。

讓把拉爾夫從兜里拖出來。拉爾夫用最小的聲音問:「星期五之前我有機會練習跑那東西嗎?」

「這是作弊,」讓嘴唇僵硬他說,「和在考試前看考卷沒什麼兩樣。」

「只小小瞥一眼,行嗎?」拉爾夫哄著讓。

「不行。」讓把拉爾夫一下撥弄進麥麗絲的靴子里,就跑去趕車了。

拉爾夫順著拐彎爬到靴子放腳趾的地方,坐在滿是塵土和霉味兒的黑暗中思索起來。這是離開小店后的第一次,他開始琢磨:老家的人是不是在想念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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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8-1-2 16:38 | 只看該作者
5.熱鬧的「老鼠」班會
拉爾夫度過了這周星期五之前的日子。儘管在第五教室所有的白天都過得懶散而乏味,可是夜間卻過得挺快,只要那個身帶半導體收音機、手握大掃帚的男人剛一離開第五教室,拉爾夫就鑽到門下,跑到其他教室去了。那些用種子做的畫已經掛到黑板上方的牆上,地板上還剩下好多破碎的豌豆和小扁豆,足夠拉爾夫美餐一頓。在幼兒園的屋子裡,他又發現了一個洋娃娃住的小房子,這使他興奮了好一陣,不過,小房子里雖說有一張適合老鼠睡覺的床,可決沒有圖書館里那個天然的床那麼舒服。

有一天夜裡,拉爾夫遇到了危險,差點沒能逃脫。原來,在圖書館書架上的那個包書袋旁,他碰上一個很有意思的稀罕玩意兒,看上去有點像金屬蝸牛。拉爾夫當然得上前調查一番,沒想到,他突然覺得自己後背被粘住了,不知那金屬輪子上的帶子到底是什麼鬼東西。於是,這一夜剩下的時間都被位爾夫用來對付它了。眼看後背離開了帶子,爪子又粘上了,前爪剛剛摘開,這奇怪的帶子又把后爪和尾巴粘住了,拉爾夫累了個不亦樂乎。直到學校的第一輛班車都開來了,它才從膠帶上逃脫。

星期三早晨,讓正式通知拉爾夫,他不能繼續在他兜里睡覺了,因為媽媽說他襯衫上有股怪味。拉爾夫的感情又一次受到傷害。讓還說,媽媽已經發現拉爾夫在他兜上嗑的小窟窿。

「她要……」拉爾夫說。

讓為媽媽辯護說:「也許她嘮嘮叨叨愛挑剔,可她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家庭主婦,所以客店才僱用她。這對我們來說很幸運,因為她的確需要這份工作。」

拉爾夫承認,或許所有的媽媽都愛有沒有點事就嘮里嘮叨,沒完沒了,儘管他自己的媽媽並不是一個好的家庭主婦。當他回到麥麗絲的左靴子那黑暗、骯髒的洞穴里時,他真希望麥麗絲也變得嘮嘮叨叨更加挑剔。拉爾夫有點想念那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如果上課時不打瞌睡,這對於仔細觀察卡小姐倒是便利。第二天,恰好有人扔下一隻羊毛手套,拉爾夫就一聲不響地從靴子里搬遷了。

星期四下午,卡小姐說:「讓,明天別忘了把我們的小客人帶來。」

「忘不了。」讓保證說,似乎他根本不知道拉爾夫就埋伏在屋子的後面似的。

這天夜裡,拉爾夫像往常一樣享受了學校為他這隻孤獨的老鼠所能提供的一切。第二天早晨,拉爾夫沒睡覺,而是梳洗打扮。作為一個被正式邀請的客人,他想讓自己給人留下完美的印象。五班的孩子們也都想使自己給人留下完美的印象,因為他們的照片要出現在報紙上了。他們來學校時似乎個個都比平時整潔得多,就連布萊德也穿上了一件乾淨的T恤衫。讓把做好的迷宮帶來了,放在教室后的一張桌子上。模型太高了,拉爾夫一點也看不見。

「真討厭。」拉爾夫想。他爬上讓的腿,想瞥一眼前面放著的「試題」,還沒來得及看,讓一把就把他抓回放在兜里。

直到「老鼠」班會就要開始的瞬間,讓才把拉爾夫掏出來遞給卡小姐。「歡迎你,拉爾夫。」卡小姐說,接著又對讓說:「把我們的小客人放在我講桌上的魚缸里吧,這樣每個人都能看見。」

使拉爾夫害怕的是,他發覺自己被放進一個滑溜溜的玻璃容器里。他盲亂地抓著、撓著,想逃出去。當他終於看到自己無路可逃也無處可藏的時候,只好憤憤不乎地坐在裡面哆嗦著,「一隻皮毛光亮、怯生生的小動物」,真成了那首詩里描寫的樣子。

上課鈴響了,客人們都來了,有校長唐納先生、圖書管理員希格太太、工友考斯特先生和帶來26小袋玉米花作為獎品的五班阿姨。熱鬧的「老鼠」班會就要開始了。

「記者們還沒來嗎?」有人問。

「我肯定他們就要到的。」卡小姐說。她對來賓們表示歡迎,然後又把這位小客人介紹給大家,小客人卻背對著大家,試圖使人看不到他,她又指點著黑板上掛著的所有畫著拉爾夫的圖畫。「就好像我真像畫上畫的那樣」。拉爾夫帶著幾分嘲笑意味地想。

接著,卡小姐又介紹說,班裡還有一些同學寫了有關老鼠的故事和詩歌,他們要請來賓們共同欣賞。卡小姐先點了布萊德的名。布萊德晃晃悠悠地走到講台前,首先聲明他在詩歌方面不在行,所以他的詩整個是傻帽兒詩,然後朗朗讀道:

有隻鼠,拉爾夫。
  痴獃呆,傻乎乎。
  它跟虱子沒兩樣,
  也是來自貧民窟。

讀罷,他得意洋洋地白了一眼讓,又疲疲沓沓地回到座位。

「謝謝,布萊德。」卡小姐說。她不知該怎樣恰如其分地評價,只好說:「這太……太好了。」

拉爾夫一邊緊張地在「監獄」里活動著四肢,猜測著還有多長時間就要跑迷宮了;一邊想,瞧卡小姐那樣子,一定說了什麼不禮貌的話。他又吸了一下鼻子,想試試嗅覺是否靈敏,可是,因為被圈在這個玻璃容器里,他聞到的只是自己的味兒。

接下來是一個叫詹妮特的女孩子,「我寫的是五行打油詩。」她告訴觀眾。然後讀道:

一隻老鼠來學校,
  校園立刻亂糟槽。
  它被粘在漿糊上。
  漿糊味道真叫棒。
  它便說:「我就坐這兒胡說又八道。」

觀眾都笑了。詹妮特則因成功的喜悅而滿臉通紅,她回到座位上。

一派謊言,「我根本沒有湊近過第五教室的漿糊。」拉爾夫想。這時,他還在魚缸里緊張地走動者,來保證上場時腿腳靈活。

下面一個孩子是戈登,他不喜歡寫故事和詩歌,而寫了一篇說明文。還沒念,門開了,走進來一個年輕的女人,身後還有一個背著照相機的男人。「對不起,我們遲到了。有條公路上出了事故:一輛滿載母雞的卡車,開著開著雞都跑了,我們不得不趕寫一條消息。」《奎卡理查之聲》報的女記者氣喘吁吁他說,「現在,接著演節目吧,就當我們沒來一樣。」

攝影記者在悄悄調整他的鏡頭,這使戈登非常緊張。他讀了起來:「老鼠是嚙齒類動物,它們能咬壞東西,而且繁殖得很快……」

「不,」拉爾夫想,「老鼠繁殖得並不快。」他曾觀看過卡小姐用粉筆在黑板上書寫,那些小蟲子一樣的記號一會就繁殖出一大片,他還從沒見過哪只老鼠能這樣做。攝影記者用帶著一隻黑森森的眼睛的照相機,瞄準拉爾夫來回走動,響起一連串的「咔、咔、咔」的聲音。拉爾夫想,「我希望在不得不跑迷宮的時候,他別在我周圍。」他一邊想,一邊跑著躲避著那隻可惡的眼睛。

戈登繼續讀著,記者的筆也跟著沙沙地記錄。攝影記者又轉向觀眾席,孩子們都坐得筆直筆直的,臉上掛著微笑。「老鼠是有害的,」戈登讀道,「它們毀壞莊稼、糟踐食物,啃掉樹皮,使樹木死亡。滅鼠的方法有:用鼠夾、毒藥和貓……」

「太卑鄙了,」拉爾夫憤怒地想。「我們不是故意破壞的,而僅僅是為了適應這個殘酷的世界。」

戈登接著讀:「有一種說法:如果你看到1隻老鼠,實際上有25隻你沒看見。」

拉爾夫想,「這可有點言過其實。」在客店可能是這樣,但在斯尼德小學就不同了。

全班一片沉默,希格太太看來很高興,因為有關老鼠的資料是她幫戈登搜集到的。女記者向卡小姐表示感謝,因為——「允許我來採訪」呀,「一個好故事」呀,「偉大的觀點」呀;接下來還有「對不起,不能再呆了」呀,「市長要給一家新開張的汽車零件商店剪綵」呀,「與學校董事會見面」等等。道歉之後,她就走出教室,後面跟著那個帶照相機的記者。

拉爾夫盡量使四肢靈活些,在魚缸里練習快速短跑。比賽前他不能讓肌肉感到緊張。

下面輪到麥麗絲了。「我講的故事題目叫:拉爾夫奇怪地失蹤了。」她在宣布前,先停下來向拉爾夫笑了笑。

拉爾夫也停止了活動,聽著。

麥麗絲讀道:「小姑娘普瑞姆羅絲的家裡住著一隻名叫拉爾夫的老鼠。普瑞姆羅絲挺喜歡拉爾夫,讓他滿屋子亂跑。有一天,拉爾夫在洗衣房裡玩,普瑞姆羅絲的媽媽讓她把衣服從甩干機里拿出來,普瑞姆羅絲沒有看見拉爾夫。她從甩干機里拿衣服的時候,幾件衣服恰好掉在拉爾夫身上。其中有一隻帶靜電的襪子,立刻粘住了拉爾夫。普瑞姆羅絲疊好所有衣物,發現最後還剩下一隻襪子。那一隻呢?粘到拉爾夫身上,找不到了。以前丟失了的那些襪子在哪兒,這隻襪子也在哪兒。最後,再也看不見襪子和拉爾夫了,完了。」

全班都認為這個故事太好玩了,拉爾夫卻覺得很難說。拉爾大從電視上對靜電有所了解。電視上曾有幾個無聊的女人談論過靜電,可自己真能被襪子粘上嗎?想起來太可怕了,為了安全起見,最好從現在起就離襪子遠一點。

麥麗絲為她故事的成功而高興,直到班上有幾個同學問,為什麼那個女孩子的媽媽沒有使用「靜電靈」洗衣粉。

「她就是沒使。」麥麗絲回答,「我猜她沒看電視。」

「襪子是不是真能粘到老鼠身上,我不能肯定。」戈登說道。這個善於思考的男孩兒總是對事實更感興趣。

「哎呀,都給我閉嘴吧。」拉爾夫想。這些耽擱讓他非常緊張。這時,一束冬日的陽光照在魚缸上,把魚缸曬得熱乎乎的,拉爾夫氣喘吁吁,心慌起來。

戈登的話惹惱了麥麗絲,她說:「在我的故事裡,這隻襪子就是粘到老鼠身上了。」好像她要用這句回答來結束爭論似的。

「可這隻襪子一定得在什麼地方。」戈登固執地接著說。

於是,全班佔用了大量寶貴時間來為麥麗絲的故事辯解,哦,不,襪子不會在什麼地方的,襪子從他們家永遠地消失了。他們可以到處找,卻永遠也找不到。沒有人知道襪子到哪兒去了。有時他們找不著一雙襪子去上學。他們媽媽的抽屜里都是單隻的襪子。戈登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麼呀。有個女孩兒還說,她媽媽把家裡衣物拿到洗衣房,回來時帶回許多沒見過的襪子,這是經常的事……

為什麼他們還不閉嘴,快讓他跑啊?至少卡小姐對襪子是否會粘到老鼠身上該有個解釋。終於還是希格太太提出要為大家查查有關靜電的材料,爭論才告結束。

下一位是勞莉婭。她宣布:「我寫的詩叫做徘句,是一種日本詩體,不押韻,一共17個音節。」講到這兒,她停頓了一會兒,直到把全班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才開始朗誦:

一隻小褐鼠,
  奶香誘它入鼠夾,
  啪地它死了。

這可把拉爾夫嚇壞了。他蜷曲身體,縮成一個小球,以便強迫自己不再發抖。如果他不停地發抖怎麼參加比賽呢?同學們都更喜歡押韻的詩,對芳莉婭這首詩是好是壞拿不定主意,一時都沉默了。

「我認為很粗糙。」麥麗絲第一個說。

「我覺得挺好。」勞莉婭反對道。

太殘酷了,拉爾夫想,殘酷而且兇狠。

「一首精彩的俳句,勞莉婭。」卡小姐機敏地說,「但願這種事永遠別讓拉爾夫碰上。」

希格太太說要為五班的學生們找點兒俳旬來,卡小姐當即表示她要給大家朗讀。

「時間不多了,」卡小姐說,「現在我們的客人要給大家表演一下他掌握事物有多快。」

等了這麼久,拉爾夫的興奮勁都消耗沒了,留給他的只是沉甸甸的恐懼,無論準備得好與壞,他都得應付考試。儘管他四肢僵硬、渾身顫抖。他的摩托車全靠這一下了。

[ 本帖最後由 葉可兒 於 2008-1-2 16:4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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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迷 宮
「來吧,拉爾夫,我的老兄。」讓從魚缸里掏出拉爾夫,「給他們表演一下你有多聰明。」讓對拉爾夫講話沒有使任何人感到奇怪,因為拉爾夫是只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老鼠。孩子們是經常對他們的小動物講話的。

拉爾夫在讓的手裡掙扎著,他的手上還有午餐留下的雞蛋三明治的味兒。

「放鬆點,拉爾夫。」讓說,「你能行的。」

「我需要先做點熱身準備。」拉爾夫吱吱地說。

讓沒理睬,可能是沒聽見,因為同學們為了看得更清楚些都圍了上來,一片興奮的嗡嗡聲。讓把拉爾夫放在紙片圍牆的一個開口前,說:「布萊德的蓋兒槍一響,你就朝花生乳酪跑。」

拉爾夫抖動一下爪子,想最後再使他們活動一下;同時他又抽動鼻子,試圖嗅出迷宮盡頭花生乳酪的味道。不幸的是,屋裡充滿各種氣味——玉米花味兒和從學校買來的煎餅上的番茄調料味兒,從家裡帶來的午飯中花生乳酪、熏腸、雞蛋、柑桔和香蕉味兒。拉爾夫還聞到一股葡萄香型泡泡糖的味兒、汗襪子的惡臭和卡小姐身上香皂的芬芳。

這時,當老師說一句「站在起跑線上」時,拉爾夫整個蒙了。他蹲下來等待那聲槍響,槍卻一直沒響。

「我的槍蓋粘住了。」布萊德說。

剛從暖洋洋的魚缸出來,外面有些涼,拉爾夫的肌肉感到僵硬。他覺得在這裡已經等了很久,並且還要等下去。

終於布萊德的槍響了,「呯!」

「跑哇,拉爾夫,跑哇!」全班都喊起來。

這些亂喊亂叫足以使一隻最勇敢的老鼠氣餒。然而,孩子們畢竟把迷宮的開口指給了拉爾夫,使他明白應該從哪兒開始跑。他穿過入口處,卻一鼻子撞在紙板牆上。他又轉到另一條路上去了。

「不對!」孩子們尖叫著,「不是那條路!另外一條!」

拉爾夫照他們指點的方向跑,鼻子又一次挨了撞。「我的摩托車,」拉爾夫絕望地想,「如果弄不好的話,可就要不回來了。」

「拉爾夫!別讓我失望。」讓的聲音高過了所有喊聲。

在迷宮的隔斷里,帶著各種各樣午飯氣味兒的呼吸撲在他的身上。拉爾夫一點也辨不出花生乳酪在哪個方向。

「拉爾夫傻老鼠!」布萊德嚷嚷著。

「都把嘴閉上,給他個機會!」麥麗絲尖叫著。

拉爾夫一下子火了。他知道自己確實是一隻聰明的老鼠,憑什麼要在那些大吃煎餅和三明治的人們面前竄來竄去地撞鼻子?他靈巧地跳上隔斷牆,聞到一股純凈的花生乳酪味兒,於是就在迷宮的邊牆上飛審起來。他真要給他們表演自己有多聰明了。

當拉爾夫距花生乳酪還有一半路的時候,他感到讓帶有雞蛋三明治氣味的手向他圍攏過來。「嘿,」讓說,「別這麼干吶。」

拉爾夫發覺自己又回到了迷宮的進口,他感覺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於是一下子暴怒了。沒有人說他一定要在迷宮的每一節死胡同里撞鼻子。為什麼偏那樣呢?目的是儘快吃到花生乳酪呀。

「站在起跑線上。」卡小姐第二次說。

「砰!」蓋兒搶響了。

拉爾夫躍上隔斷牆,靈巧地在迷宮上面穿行,當放學的鈴聲響起的時候,拉爾夫嘴裡已經塞滿了花生乳酪,這時班上的阿姨也開始發玉米花了。

讓把拉爾夫拾起來擱進襯衫兜里,「我告訴你了別那樣干。」他的聲音透出厭惡。

拉爾夫的爪子被花生乳酪粘在一起,不能保護自己,他感到讓特別不公平。

「同學們,我希望我們有更多的時間。」卡小姐說。這時,她的學生們都嚼著玉米花或爭搶著自己的玉米花口袋。時間和學校班車是誰也不等的。

「嘿,麥麗絲」,讓說,「怎麼要把靴子帶回家?」

「因為我媽媽說,不把靴子拿回家,整個周末都不許看電視。」麥麗絲答道。

拉爾夫掙脫著他的爪子。他能要回摩托車?還是不能?他得知道。

「拉爾夫,傻老鼠。」布萊德說。

「那是因為你沒有老鼠,」當讓把胳膊伸進大衣里時,憤憤地說,「你嫉妒,說白了就是這樣。」

「誰要一隻有味的破老鼠啊?」布萊德嘲笑道,「你臭烘烘,傻帽老鼠拉爾夫也是。」

「閉上你的嘴。」讓說。

「找揍呢,你?」布萊德說。

拉爾夫被這扭打的聲音嚇壞了。他使了好大的勁才把爪子掙脫出來,然後用低沉的聲音吱吱叫道:「我!我在你兜里!別讓他打著我!」他的聲音被悶在大衣里,沒人聽見。但是讓一定記著呢,他一隻手捂在口袋上,只用另一隻手保護自己。他被推了一下,撞到什麼人身上,然後倒在地上。

全班喊開了:「打架了!打架了!」人群圍攏過來,玉米花撒得到處都是。

「孩子們,」卡小姐一向很溫柔的聲音穿透一片混亂,「打人解決不了問題,只能把事情搞糟。」

讓站了起來。拉爾夫顫抖著,為自己沒被傷著而感到萬幸。他偷偷地從襯衫兜里往外看。這下可把他嚇壞了,他看見讓的手伸進大衣口袋掏出了一頂破碎了的護頭盔和一輛碎成兩半的小紅摩托車。

他的寶貝摩托車,他唯一的交通工具——四爪除外——被毀壞了。拉爾夫經歷了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時刻。

「我要讓你賠,布萊德。」讓說,這時拉爾夫滑回口袋深處,「你弄壞了拉爾夫的摩托車。」

布萊德哈哈大笑。他是笑得出來,他沒有被打倒在地。「瘋了還是怎麼著?」他問,「你什麼意思,拉爾夫的摩托車?」

「孩子們,夠了。」卡小姐說,「快走吧,讓,要不就趕不上車了。」

在大廳里,拉爾夫從兜里露出頭來,面對著讓:「現在,你看你乾的事,都怪你沒把摩托車還給我。你把車給毀了。」

讓帶著激動而又屈辱的神情轉向他的朋友:「我才不管你摩托車壞不壞呢,」他告訴拉爾夫,「不按說的那樣做,你活該。我壓根兒就不該帶你到學校來。瞧,出了這事兒都是因為我的好心眼。」

「什麼好心眼兒,」拉爾夫用他那細小的聲音咆哮道,「連摩托車都不給我。現在你再看看吧,都碎了。好了,好了,我已經夠了,我要從這裡走了。」隨著這一聲宣布,拉爾夫爬出口袋,順著他的牛仔褲跑下來,跳到地板上,一邊跑著,一邊躲閃著那些雪地靴和靴子。

「嘿,瞧著點,」讓叫道,「別讓人踩了。」他轉身趕車去了。

拉爾夫躲閃著一雙雙腳,直到來到牆根下才安全了。在這裡不會有人踩著他,或注意到他。所有的孩子們一離開,他就朝圖書館跑去了,連撒落在地上的玉米花也無心理會。在裡面他曾如此舒服地小睡過的破包書袋不見了,但又發現了一個新的包書袋。他在棕色紙上咬了一個洞,爬進軟和現成的填塞物里去了。經過這麼可怕的一個下午,現在感覺可真好啊——溫暖,安逸並且舒適。

大廳里,考斯特先生正用大掃帚打掃著地上的玉米花。他的半導體收音機播放著一首感傷的歌兒,唱的是一個心碎的男人在一條冷清、漫長的公路上想要搭車,這時,在黑夜裡還有山狗嚎叫。

考斯特先生離去后,學校成了一個寂靜、荒涼的地方。第二天早晨孩子們沒有回來。拉爾夫不知道星期六、星期日是不上學的。他一生中從沒感到像現在這樣孤獨。他站在冷冰、空蕩的大廳里,使出吃奶的勁兒吱吱叫著,可他的聲音太小了,激不起一點點回聲。整個周末,他都在空曠的大廳和教室里漫步,漫不經心地啃著他所能找到的食物,嘴裡還「呯吧吧吧」地響著,因為他太想念他的摩托車了。他真疑心,是不是自己要在伊文·傑·斯尼德小學冷靜的走廊里永遠這樣漫步下去了。為什麼孩子們不回來呢?

拉爾夫想起古老的小店那被劈里啪拉的火烤得暖烘烘的破舊的前廳。他想念那刺激人神經的老鍾所發出的嘀嗒聲。他還想念著電視的情景和前廳里的活動——迎來送往和職工之間的爭吵。他想念老邁特,他的保護者和取自「跳蛙休息廳」的花生、玉米花。他真想知道他讓小老鼠離開前廳的計劃是否已經實現,邁特是否還在小店裡。

拉爾夫發現自己甚至有點想他的小弟弟、小妹妹們和遠親們。他真想知道那隻最小的老鼠是不是還站不起來,裹進毯子穗里。拉爾夫還想知道,如果看到他現在寒冷、孤獨地在空空蕩蕩的學校里,他們會說些什麼。他也想知道他假如和讓一起回家而沒有了摩托車,他們還會說些什麼。也許會這麼說:「吔,吔!不讓我們騎,活該!」

同胞們的嘲笑是拉爾夫受不了的。永遠受不了。當他慢慢朝圖書館的包書袋走回去時,他聽見遠處有隻狗在叫。這叫聲使拉爾夫想起了那支歌里山狗的嚎叫。拉爾夫生活在這個世界有多麼悲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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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奎卡理查之聲》報
到了星期天深夜,天氣變了。雪開始融化。星期一早晨,學校的班車排成一隊在雪水中朝學校開來。那些穿著靴子和雪地靴的學生踏著泥濘和冰水來到伊文·傑·斯尼德小學的大廳時,第一個看見的就是手持大墩布的考斯特先生。

剛剛度過一個漫長而孤獨的周末的拉爾夫,感到一陣快樂,學校班車的聲音使他鬆了口氣,他帶著一種寬鬆的心情溜回了第五教室。他藏在那隻舊手套里。任何事情都要比那個漫長、寒冷、悲慘的周末好得多,也許讓已經找到修理摩托車的辦法了。

卡小姐班上的學生一個個帶著不滿的情緒來到學校。雪是很好的,泥水真討厭。孩子們脫掉外套、脫下靴子顯得比平時更混亂。許多人手裡都拿著從《奎卡理查之聲》報上剪下的一小塊紙。不知為什麼,卡小姐沒在教室里迎接他們。

麥麗絲穿著一雙濕透的鞋,手裡拎著靴子,戈登對她說,他敢肯定靜電不會把老鼠粘到襪子上的。麥麗絲對戈登說,他沒有想象力。

布萊德到了,他的胸前吊著一隻胳膊。很快,一種說法流傳開來,說布萊德打讓打得太狠了,以致於打壞了自己的手。孩子們分成若干派,相互爭執著。

讓瞪著布萊德,「你欠我一輛摩托車,就是你弄壞的那輛。你的手傷了,真是活該。」

「你說那輛摩托車是拉爾夫的,」布萊德嘲笑說,「那個傻帽老鼠要它有什麼用?」

有個孩子把那塊剪報掉在地上,在報紙還沒被拾起之前,拉爾夫看到了一張他自己的照片,他在魚缸里看起來又小又惶恐。這張照片照得不錯,可以說是相當好。他的眼睛很明亮,每一根毛髮都很清晰。拉爾夫慶幸自己是這樣一隻英俊的老鼠,不知邁特在不在小店——如果他還在,就會瞧見這張照片,認出他來,也許邁特會想念他的。

上課鈴響了后,卡小姐才匆匆忙忙地走進教室,臉上帶著不安的表情。不料,她剛一進教室,就被激動的孩子們團團圍住,孩子們手裡都揮舞著那塊《奎卡理查之聲》報的剪報。「根本不像報上說的!」他們說,「那個記者搞錯了!」「一串謊言!」「我們的照片根本沒登出來。」最今人不解的是,「拉爾夫不是那種老鼠。他挺好的!」

「他們表現得像一群小老鼠。」拉爾夫想。同時,他迫切地想知道報上關於他都說了些什麼。說他不好嗎?不可能。

卡小姐站在教室前面一言不發。漸漸地,教室平靜下來。「這才對呢。」卡小姐說。

「太了不起了,」拉爾夫想。「這個老師沒說一句難聽的話就使全班靜下來了。」他甚至有點為自己那樣對待自己的小同胞們而感到慚愧。

全班背誦了「人人自由,人人平等」(拉爾夫想,對我可不一樣)之後,卡小姐說:「同學們,今天早晨我們有許多事情要談,如果大家總是七嘴八舌,那就沒法談了。布萊德,你先告訴我們,你的胳膊怎麼了?」

布萊德顯得局促不安。「哦,我在泥地里騎車扭傷的。我在為今年春天的首次越野車賽做準備。」

全班都對布萊德的壯舉表示敬佩,拉爾夫心裡一亮:布萊德正是那種能聽懂他的話的男孩子。

布萊德又換了一個話題說:「拉爾夫打算再跑一次迷宮嗎?」

「怎麼樣,讓,」卡小姐問,「你今天把拉爾夫帶來了嗎?」

「他丟了。」讓聲音里透出幾分焦急,「他瘋了,因為……哦,他星期五下午瘋了,就沒影兒了。」

「我沒丟,」拉爾大自言自語,「我知道我在哪兒,就在這個手套里。」

第五教室一片失望的嘆息聲,學生們是喜歡拉爾夫的,此外,觀看迷宮裡的老鼠總比社會學和拼寫課好玩得多。

「卡小姐,」戈登說,「即使讓找到了拉爾夫,我看也沒必要叫他再跑一次迷宮了。因為他已經證明有更好的辦法得到花生乳酪,而不用撞到死胡同上。」

「對呀,他說得對。」拉爾夫想,戈登的支持使他振作起來。「我比我想的還要聰明。」

「同學們,你們同意嗎?」卡小姐問,她總喜歡讓學生們獨立思考。

全班在思考。布萊德首先發言:「在越野車比賽中,從車上下來是屬於犯規的。我認為拉爾夫作弊。」

有幾個人很快地指出,用迷宮進行智力測驗與自行車比賽不是一回事,即使是BMX型的也不行。

「也許他驚呆了才那樣做的。」麥麗絲格格兒笑著提出自己的看法。

「嗯,我認為他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聰穎和靈慧。」勞莉婭說,她似乎用一種校方給孩子們寫操行評語式的語言。

卡小姐要求舉手表決。21個孩子肯定拉爾夫找到了一個跑迷宮的更好的辦法;5個孩子認為他作弊。這件事就這麼放下了。拉爾夫是一隻非同一般的聰明老鼠,對這一點他只在過去有過一小會兒懷疑。

「說到解決問題,」卡小姐說,「你們認為打架是結束爭端的好辦法嗎?」

「不是!」女孩子們異口同聲地說。

讓為自己辯護說:「是布萊德先推我的,而且這場架打得不對等,因為拉爾夫就在我兜里,我不想傷著他。」

「你有什麼要說的,布萊德?」卡小姐問。

「他把我氣壞了,總是到處吹噓他的老鼠有多麼多麼聰明,而且還想把迷宮做得很容易。」布萊德出溜到椅子上。「不管怎樣,我怎麼會知道他兜里還有那隻破老鼠呢?」

讓小聲對布萊德說:「就因為你坐大拖車來上學,你就自以為了不起了。」

「就因為你住在旅館,你就覺得比別人強。」布萊德忿忿地說。

班上對這些爭辯沒有反應,因為女孩子們對這種混戰一般的討論已經厭煩了。她們揮舞著從《奎卡理查之聲》報上剪下的那些剪報。「卡小姐,」勞莉婭說,」我認為那個記者不公平,她說的關於我們的那套話統統錯了。」

有些人聲明說,他們家裡沒訂《之聲》報,他們要求知道文章的內容。

卡小姐大聲讀著大標題:某班捕獲斯尼德小學的入侵者。

「她說什麼呢?」拉爾夫莫名其妙。他從手套里轉移到翻倒在地的麥麗絲的靴子里,這樣能看得更清楚些。什麼是入侵者呀?

卡小姐繼續說:「在拉爾夫照片的下面是這樣寫的:『星期五下午,伊文·傑·斯尼德小學五年級斑壁·卡肯蓓克小姐的班上展出了一隻老鼠,他們認為這是在學校到處泛濫的許多老鼠中的一隻。他們還討論了嚙齒類動物對糧食作物和食物供給的危害,以及老鼠的繁殖速度多麼驚人。』」

當卡小姐繼續讀的時候,班上出現了不以為然的咕噥聲。「當天晚上校董事會舉行每月例會,聽取了有關老鼠災情的報告,主管人科里德·阿·羅斯曼表示要在斯尼德進行一次徹底調查。」

孩子們坐在那兒氣憤得說不出諾來。拉爾夫也直發愣。只是一隻小老鼠——一個入侵者就把整個斯尼德小學折騰得底兒朝天?

突然全班都喊喊喳喳說了起來。「我們的班會根本不是那樣。」「我們覺得挺好玩,可她把我們學校說得那麼可怕。」「可憐的小拉爾夫沒有侵犯我們,是讓帶他到學校來的。」「她把我們學校說得好臟,其實考斯特幹得很努力。」「她太吝嗇了,不把我們的照片登在報紙上。」「她才呆了5分鐘,根本沒弄清我們在幹什麼。」

戈登感到都是自己那篇短文的過錯,所以他該受責備。「我的意思不是讓拉爾夫受調查,」他說,「我只是把圖書館里書上的材料寫了下來。我的意思不是指責拉爾夫這隻老鼠到處亂跑,破壞莊稼。」

「要怎樣調查我呢?」拉爾夫納起悶來。

看到別人出了錯,布萊德美滋滋的。「我以為那個記者是個誣告老鼠的討厭鬼。」這是他對這次討論的貢獻。

卡小姐問,她是否找不到更好地表達自己意思的辦法了。

過了一會兒,布萊德又說:「我認為那個記者只是說了她想要說的話,而一點也不管我們。」

一個男孩子說:「我爸爸說,登壞消息比登好消息賣得多。」

每個人都同意,記者把他們學校說得那麼壞,就是為了多賣一些《奎卡理查之聲》報,這樣做是卑鄙的、不公平的,是耍小聰明。他們在學校做的是好事,她應該這樣說。

麥麗絲說:「我認為我們應該都給報社寫信,就說這篇報道不真實,這裡現在和過去都只有一隻老鼠。」

「這主意太棒了,麥麗絲,」卡小姐說,她對新的計劃總是很心切。「我們可以叫我們的文科班寫信稿。然而,我想我們應該小心,要講真話。」

當然了,五班的學生是愛講真話的。他們總是講真話的,除了偶爾愛小小地撒個謊。

卡小姐繼續說:「我們能斷定學校里就拉爾夫這一隻老鼠嗎?校長告訴我,讀了昨晚《之聲》報上的文章,今天早晨咖啡室的工人報告說,一袋糖上有個洞,流出的糖上有尾巴痕迹,四年級的老師報告說,他們班用種子製做的鑲嵌畫,種子沒了;圖書管理員說,有些郵書用的口袋碎片撒在地毯上;一年級的老師還說她發現一瓶漿糊上有牙印。」

這些消息使班上一片沉默,只剩下拉爾夫自己承受著一種自責的不安。他僅僅是一隻小老鼠,努力適應這個世界,他不是有意惹出這些麻煩的。

麥麗絲說:「也許還有別的老鼠,我們可以再把拉爾夫抓住,給他找個女朋友,然後舉行一個老鼠婚禮。」

「噢,對。」女孩子們嚮往地說。

對這個建議男孩子表現得很不文雅。拉爾夫也是。

「我們不知道拉爾夫在哪兒,」卡小姐說,「也許我們應該等到調查之後再寫信。最終學校可能會發現更多老鼠。」

那些一直打算給報社寫信表示憤怒的學生們,不得不同意了。

「可是卡小姐,」勞莉婭說,「你的名字不是黑迪嗎?」

卡小姐笑著說:「是的。」

「可這個記者怎麼管你叫斑壁?」勞莉婭問。

「她一定是把筆記上的字母搞混了。」卡小姐回答得挺有趣兒。

拉爾夫可沒有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調查是什麼意思:貓還是帶夾子和毒藥的滅鼠人員?或者使致命的煙霧透進大廳的煙熏法?那種發出聲音只有老鼠能聽見,卻能把它們哭爹喊娘趕進黑夜裡的電子驅鼠器?

拉爾夫能肯定的只有一件事。他必須從伊文·傑·斯尼德小學逃跑,他必須儘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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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拉爾夫說話了
拉爾夫對於到處躲躲閃閃、藏在手套和靴子里、偷吃四年級的鑲嵌畫上帶有肢水味兒的種子還有吃糖,都已經厭煩了。有一次他聽到孩子們說吃糖多了會爛牙的。斯尼德小學就要開始的滅鼠運動使他感到緊張,這都是因為他天真地離開了小客店,以為這樣就能挽留一個老人。拉爾夫覺得這一切都錯在自己身上,這樣做好事真不值。

拉爾夫不想被讓發現,就離開了麥麗絲的靴子,他悄悄溜到窗下的書櫃里,坐在一排衛生課本後面,考慮著種種大問題:像不公平的生活啦,對善良的老鼠沒有自由和正義可言啦,什麼的。

拉爾夫真渴望回到小客店,但他知道即使有辦法回去,也沒辦法對付那些小同胞們的冷嘲熱諷。他們一上來就要求知道摩托車怎麼了,緊接著他們還會說,摩托車壞了活該,因為他太自私。

「我要去別的地方。」拉爾關決定。也許他會搬到奎卡理查鎮的哪家飯店。現在正在化雪,再沒有被埋沒的危險了。可是,他的腳可能會凍壞,甚至他自己都可能淹死在哪個泥水坑裡。因為正與讓生著氣,所以不求他幫忙。和腳相比,拉爾夫當然更需要別的交通工具。

拉爾夫用心琢磨著。如果他能拿到摩托車的碎片,如果他設法咬下一根卡小姐那結實的頭髮,那麼他或許能把摩托車重新綁好的。

當拉爾夫坐在課本後面思索的時候,它並沒有被五班的人忘記,他們發現老鼠的問題要比用生詞造句有意思得多。

孩子們舉起手來,又提問了:「可是卡小姐,難道你不認為我們應該找找拉爾夫嗎?恐怕會有人踩著他的。」「卡小姐,他們要怎樣調查學校里的老鼠?」「卡小姐,他們要毒死拉爾夫嗎?」

卡小姐放下手裡粉筆,放棄了講課的打算。

「卡小姐,」讓說,「我肯定咱們這兒只有拉爾夫一隻老鼠,那些事都是他乾的。」

讓的話給了全班找到拉爾夫的希望。「我知道我們該怎麼辦了,」麥麗絲說。「我們可以設法讓他從印台上走,這樣他就能留下紫色的腳印,我們也能看出他是不是去過咖啡室和圖書館或者其他地方了。」

拉爾夫嘆了口氣,紫色的腳印!這就是麥麗絲和她的好主意呀。

同學們立刻指出,爪上的顏色很快就沒了,這樣拉爾夫就得不斷地回到印台上,哪裡有這樣的老鼠呢。不管怎麼樣,先要找到拉爾失。

「好了,同學們,」卡小姐說,「在學校主管人的調查結果出來之前,我們什麼也不能幹。如果你們保證安安靜靜地做拼寫練習,我就去問問店納先生,他打算怎麼處理這事。」

學生們下了保證。他們當然能安安靜靜地做了。老師不在教室的時候,他們每回不都安安靜靜地寫作業嗎?拉爾夫爬到一本書上看著。

卡小姐前腳剛離開教室,麥麗絲就採取預防措施,打開門,自己放哨。老師的身影一消失,所有的人立刻都小聲說開了。紙條飛來飛去。讓從兜里掏出破碎的摩托車,對布萊德說:「看你乾的事!」

拉爾夫后爪站在一本書的上面,能瞧見摩托車的殘骸。摩托車毀壞的程度絕不是卡小姐的頭髮所能修好的。他的摩托車斷成兩半,消音器搖搖擺擺,彈簧叉彎了,車把擰了麻花。拉爾夫見了心裡很不舒服,難過而且憤怒。

布萊德皺著眉頭髮問:「你為什麼不給他再買一個?你可是個富裕的孩子呀。」

「為什麼該他買呢?」拉爾夫想,「是布萊德弄壞的。」

「我沒有錢。」讓的回答使布萊德吃了一驚。

「那你怎麼整天住旅館呢?」布萊德問。

「因為我媽媽在那兒工作,」讓說,「我和服務員們一起在廚房吃飯。」

「哦。」顯然,布萊德對此一無所知。「你爸爸在哪兒?」

「我不知道。」讓對這個話題很敏感。「我想在什麼地方吧。」

「噓!」麥麗絲髮出了警報,她跑回了座位。

「所有人的頭都俯在拼寫的字上,跟老鼠一樣安靜。」拉爾夫想。

卡小姐笑眯眯地走到教室前。學生們都仰起腦袋,等著她的回話。「羅斯曼先生,也就是主管人,今天早晨給唐納先生打電話問過斯尼德小學的老鼠問題。」她告訴學生們。「唐納先生說,他認為問題並不像記者渲染的那麼嚴重。羅斯曼先生說這太好了,因為自從投票通過了第十三條計劃,而且稅收削減,學校所在行政區連一個滅鼠人員的費用也擔負不起。唐納先生勸他不要著急,他要讓考斯特先生夜裡放上鼠夾,看看會怎麼樣。羅斯曼先生說,預算內5個鼠夾的錢還是足夠的。」

「鼠夾?」拉爾夫想,真是開玩笑。

「這就是所謂『調查』嗎,」有人問,「一個電話?」

卡小姐笑了:「這就是。」

同學們都關心拉爾夫的安全,一個個又感到失望。他們希望會有點振奮人心的消息,比如來了一隊穿白制服的人,學校再放幾天假。

「如果考斯特先生沒抓住老鼠,我們就給《奎卡理查之聲》報寫信嗎?」勞莉婭問。

「對。」卡小姐同意。

「可萬一考斯特先生抓到拉爾夫了呢?」有人這樣問。其他人也隨聲附和。

拉爾夫被侮辱了。難道他沒有用找到一個跑迷宮的新辦法來證明自己的智力嗎?他對鼠夾了如指掌。當他剛剛長到能離開窩的時候,媽媽就帶他去看旅館廚房裡一個上了誘餌的鼠夾,向他說明了鼠夾的危害。

「我們只能碰運氣了,」卡小姐說,「這件事先這樣吧。把講寫練習做完。」

五班整個上午都做拼寫練習。午飯時候,有的女孩兒一邊喊:「拉爾飛,你在哪兒?你在哪兒?拉爾飛。」一邊把飯盒都收集起來。

拉爾飛!拉爾夫絕不答應這麼一個傻名字。他注意到布萊德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似乎不熱心跟別人一同吃飯。

突然,拉爾夫的憤怒爆發了。他不管布萊德看起來是否孤獨,也不顧布萊德會發現他會說話,只是決定要親自解決這個問題,讓那個男孩知道點什麼。

拉爾夫從書上輕輕跳下來,匆匆跑過地板,躥上布萊德的牛仔褲。布萊德走出教室,又慢慢地穿過大廳,拉爾夫用爪子指甲狠命地摳住他的褲子。

卡小姐鎖上教室門,一眼看見布萊德,就用手搭在他的肩上說:「有什麼要我幫忙的事嗎?」

「我挺好的。」布萊德說。

「如果有什麼事要我幫忙,請告訴我。」卡小姐放開布萊德,走出大廳。

他倆都沒注意到老鼠就摳著布萊德的牛仔褲呢。拉爾夫爬上布萊德的腿,爬到他的T恤衫上。

布萊德一定是感覺到了拉爾夫的腳指甲,因為他低頭看了一眼。

「你——你這個惡棍!」拉爾夫說,「你把我摩托車弄壞了,那是我搬家的唯一工具。我太小了,蹚不過泥坑去,而且走著也沒有騎摩托車好玩,特別在過水坑的時候。」

布萊德盯著拉爾夫。「你能說話?」他說,似乎不敢相信。

「我當然能說話啦,」拉爾夫說,「儘管不是所有人能懂,但我能說。」

「可我怎麼就懂你的話呢?」布萊德問道。

「你屬於那種人:孤獨,對轎車和摩托車感興趣。非得這樣的人才聽得懂我的話。」當拉爾夫接著往下說的時候,布萊德好像還沉浸在這個回答中。「你怎麼這樣孤獨呀?又不像讓似地剛來這個學校。」 「這不關你的事,」布萊德說。可是,當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承認了這一點時,就反駁說,「我不孤獨!」

「噢,說出來吧,」拉爾夫哄著他,現在他確實渴望了解,「你告訴我吧。」

布萊德固執地一言不發。

「你知道,我只是一隻小老鼠。」拉爾夫提醒他。

「唉,我和我爸爸還有阿菲——我的狗生活在一塊兒。父母離婚了,媽媽再也不和我們住一塊兒了。沒有她真孤獨啊。」布萊德吐露了真情。

「唉,太糟了,」拉爾夫表示同情。他自己的媽媽整天嘮嘮叨叨地責備他,可他現在還很想念她。「讓也很孤獨,因為他是轉學生,」拉爾夫告訴布萊德,「你們兩人應該團結。」

布萊德噗哧笑了,這是拉爾夫第一次聽到他笑。「我才不信這一套呢,」他說,「一隻老鼠來告訴我怎麼做。」

拉爾夫的感情受到了傷害。「不信就不信。」他說。這使他一下想起了自己的摩托車。

「哦,別生氣呀。」布萊德為傷害了拉爾夫的感情而抱歉,「讓我們成為好朋友吧。」

「我們會成為好朋友?」拉爾夫用冷漠至極的聲音吱吱著,「你想把迷宮做得難上加難,你推倒了我的朋友,弄壞了我的摩托車。我們還會成為好朋友嗎?」

「因為一一」布萊德欲言又止。「你看,我不知道讓把摩托車還有你裝在兜里。我想他是個富裕的孩子——哦,別介意我怎麼想。那真是你的摩托車嗎?」

「是。」拉爾夫帶著怒氣說,「一個男孩子給我的。」

「哇!」布萊德驚嘆道。「一隻有摩托車的老鼠!你能騎嗎?」

「現在壞了就不能了。」拉爾夫說,「好了,把我放下來,你去吃午飯吧,我需要休息一會兒。你知道嗎,老鼠通常夜裡活動,我要在白天睡覺。」

「卡小姐把門鎖上了。」布萊德提醒他,「你千萬別在大廳亂跑,要不該被踩著了。」

「沒問題,我能從門下進去。」拉爾夫說。

「你會再和我說話嗎?」布萊德問,同時用那隻沒吊著的胳膊把拉爾夫放到地上。

「也許會,也許不會,」拉爾夫答道,「看情況吧。」拉爾夫含含糊糊地回答了這麼一句,把自己變得扁扁地鑽到門下,溜進了空蕩蕩的教室。在教室里,他鑽進麥麗絲的靴子。這兒倒成了他的家,而真正的家離這兒好遠呢。他覺得剛打瞌睡,讓的手就圍攏了過來。

『可抓到你了!「讓說。

「放下我。」拉爾夫厲聲說,他需要休息了。

「布萊德說對了。」讓說。「我以為你不回來了,可他說他發現了你,你還和他說話了。」

學生們都回來了,把讓團團圍住。「你找到他了!」他們說。「卡小姐,拉爾夫很安全!」「我們把他放哪兒?」「可不能讓他被夾子夾住。」

「夾子,」拉爾夫用尖利的聲調迅速地說,「你們認為我很傻嗎?」這話只有讓和布萊德聽得懂。

「現在,我們把他放在魚缸里吧。」卡小姐說。

「哦,不,」拉爾夫呻吟道,「別再放了。」

「我認為拉爾夫更喜歡獨處而不喜歡受干擾。」讓說。

「那兒有一隻舊手套,」麥麗絲說,「他可以在裡面睡覺。」

儘管拉爾失死命掙扎,還是被放進了魚缸,這次還多了一隻舊手套。他對讓生氣了,因為他沒能從這種侮辱中將他拯救出來。他爬進拇指里,揣摸著五班的人們會有什麼壞念頭。

放學鈴響之前,讓把一個裝滿水的瓶子蓋連同卡小姐給的一牙兒燕麥餅放進魚缸里。「算了,別生氣了,」他小聲說,「今天晚上呆在這兒安全,明天我就把你拿出來。我保證!」

拉爾夫拒絕從手套的大拇指里出來答話。後來,考斯恃先生進來打掃時,他又聽到收音機里唱著一首悲哀的歌兒,是關於一個被關進監獄的卡車司機渴望他的八輪馬車與開闊的公路的。「我想要的就兩輪。」又悲傷、又孤獨的拉爾夫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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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8-1-2 16:43 | 只看該作者
9.出人意料
第二天早晨,先由唐納先生告訴卡小姐,再由卡小姐告訴她的學生們,考斯特先生的夾子沒有夾到老鼠。

「哦!」五班學生們歡呼起來。

「我早就這樣說了。」拉爾夫在手套的大拇指里說,但誰也沒有聽到。

卡小姐在黑板上寫出公函的一般格式,而不是普通朋友之間的那種私信,因為最初大家都打算用私信的形式給《奎卡理查之聲》報寫信。全班都動起手來,給責任編輯寫信,指出他編髮的關於「老鼠」班會的報道是失實的。如果哪個人有什麼字不會寫,就問卡小姐。她把這個字寫在黑板上,以備還有人要問這個字。她最先寫上去的兩個詞是「可恥」和「荒謬」。她還對布萊德說:「對,『笨頭笨腦』是個詞兒,可你不能找到更好的表達方式嗎?」卡小姐保證在吃午飯時她要親自把信送到報社。

這天無論有多少人對拉爾夫說諾,他都拒絕從手套的大拇指里出來。幸運的是他在裡面有個不錯的瞭望孔。他注意到布萊德的胳膊還在吊著,他遞給卡小姐一個紙條,卡小姐點了點頭,寬容地笑了笑,把紙條還給了他。他還看見讓傳給布萊德一個紙條,布萊德又傳回一張。「這一幫人還真忙。」拉爾夫想。他捂在手套里有點煩了,又有些悶熱,可又拒絕出來讓什麼人瞧見它困在這裡而幸災樂禍。

當漫長、愁苦的一天就要過去時,拉爾夫發覺自己被讓從手套里拽了出來。「來吧,小傢伙,你要回小客店了。」他說。

「面對我所有的小同胞,而沒有摩托車?」拉爾夫叫道,「不,謝謝。」

「放鬆點,你不能總是呆在學校。」讓的話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他盡量不蠕動嘴唇。「相信我吧,一切都會好的,你會看到這一點的。」

因為被緊緊握在讓的手裡,拉爾夫毫無辦法。他不得不相信讓,除非咬他。但他決定不那樣做,卡小姐說傷害別人什麼問題也解決不了。

讓把拉爾夫推進大衣的口袋裡,把拉鎖拉得嚴嚴實實。即使這樣,拉爾夫還是覺察到似乎有點不尋常的事情發生著。先聽布萊德對司機說:「是從家裡拿的紙幣。」接著,布萊德和讓一起上了學校的班車,兩個男孩子坐在一塊兒。

「帶來了嗎?」讓問。

「對,」布菜德答道,「就在我兜里呢。」

「什麼東西?」拉爾夫猜著,「是我摩托車的殘骸嗎?」

「我一直想坐學校的班車。」布萊德說。

「我一直想坐大拖車。」讓說。

「這好辦,」布萊德說,「我爸爸會讓你坐的。路面結冰那陣子,他接到許多你們那條路上來的電話,他從雪堆里拖出好多輛小轎車哩。每年這個時候,他的生意都特好。」

「我要問問廚師,能不能留你在我們那裡吃飯。」讓說。

「哇!在飯店吃晚飯。」布萊德一下子感動了。

「我是說我們在廚房裡吃,」讓解釋道,「自從容店買了微波爐,有時盤子很熱而食物不熱。」

「那沒關係,」布萊德說,「我爸爸幾乎總是做漢堡包、打菜豆罐頭。」當時,讓起碼會認為布萊德對爸爸不夠忠實。他接著說:「我爸爸的漢堡包做得可口極了。星期天他才做牛排。有時候,如果他忙不過來,我就一個人吃晚飯,我吃熱狗。」

「你是說就你自己在家?」讓問。

「還有阿菲。」布萊德說。

「我倒真希望我一個人同一條狗在一起,」讓說,「服務員們總是來轉告廚師,說客人抱怨飯沒燒透,真叫我煩死了。」

拉爾夫為自己被囚禁在拉鎖里而感到氣憤,談話也很煩人,因為不是關於他的。他想咬出一條路出去,可又不喜歡尼龍的味道。況且,學校的班車也不是一個藏身的好地方。

兩個男孩子從汽車上下來了,拉爾夫聽到他們的鞋在雪地上踩出嘎吱嘎吱的響聲。小客店比奎卡理查小鎮海拔要高一些,雪還沒化完。接著,他又聽見他們踏上台階,在門前擦輕墊上摩擦的聲音。進了前廳,那座老鍾還和過去一樣慢騰騰地「嘀——嗒」著。對拉爾夫來說,這響聲簡直就像一個老朋友。

「喂,孩子們!」拉爾夫的保護者邁特說話了,「看到你有個朋友我很高興。」邁特終於沒有丟掉工作;那麼,小老鼠們呢,是不是也應該像拉爾失希望的那樣搬到樓上去了,那樣他們就沒法為他把摩托車丟了而寒磣他了。

拉爾夫興奮了,在滑溜溜的口袋裡躥著。「讓我出去吧。」他請求道。讓這才打開拉鎖,把拉爾夫放出來,但還握著他。這前廳看起來真好。火還在那古老的石頭壁爐中燒著。老鍾和電視機還在老地方。只有一點不同了:前廳比以前整潔了,煙灰盤乾淨了,舊雜誌整整齊齊擺在桌子上。

接待員沒理睬孩子們。兩個孩子一直在脫著夾克衫,然後在大鐘前跪下。「你覺得合適嗎?」讓問布萊德。

「我們馬上就能知道。」布萊德從兜里掏出一件什麼東西。

「哇!激光XL7型,跟你說得一模一樣。」讓說。布萊德正把一輛小巧玲攏的賽車放到地上,小心翼翼地推它通過了大鐘底座那個最高的拱。這車不高,再加上一個熟練的司機駕駛准能通過。「看見了嗎,拉爾夫?」

拉爾夫全都看見了。一輛鋥亮的、正適合老鼠駕駛的小車,金屬的輻條車輪,輪胎蓋脫落了,整部賽車被漆成銀灰色,這種顏色正是在陰影中嗖的一聲駛過而不會引人注意的顏色。又寬又厚的車胎絕對經得起地毯表面的摩擦,穿過水坑時能濺出好大好大的水花。車門沒開,但車窗很大,對一隻靈巧的老鼠來說,爬進去很容易,賽車司機可是從不打開車門的。拉爾夫見到這樣一輛漂亮的賽車,簡直說不出話來了。唉呀!他要有這麼一輛車,他就再用不著時刻攥著尾巴以防被絞進車條里去了,他可以跳進去就開車。

「來,你開車給我們看看。」讓把拉爾夫放到激光XL7小車旁。

他會開嗎?露一手吧。拉爾失從車窗出溜兒進去,坐在有固定靠背的單人駕駛座上。他證實了自己的尾巴確實安全地在車裡,就抓住方向盤,深深地吸了口氣,嘴裡發出「呼吧吧吧……」的聲響。結果,車卻紋絲未動。

一夥吵吵鬧鬧的滑雪者從外面回來了,他們穿過大廳時對跪在這裡的兩個男孩子沒加註意。兩個男孩子趕緊蹲起來,躲在長沙發的後面,直到他們走了。

「笨蛋,」讓說,「這是你那箇舊摩托車的聲音。你得弄出賽車的聲音,才能把這車開走。」

「我真笨啊,」拉爾夫承認道,他太興奮了,以致腦子裡都沒轉過彎兒來。他又深深地吸了口氣,把嗓音壓得又低又細:「嗚——嗡——嗡」,「激光」在地板上跑起來。拉爾夫在駕駛著,他居然駕駛著這麼一輛漂亮的賽車!他筆直地把車撞在長沙發的腿上,車停了。拉爾夫再次發出「嗚——嗡——嗡」的聲音,結果,車又紋絲未動。

一直和孩子們一起看著的邁特說:「這小傢伙打算怎麼倒車呢?」沉默。因為還沒人想過這個問題。

讓的媽媽從電梯里走出來。「喂,讓,」她笑眯眯地說,「這是你的新朋友嗎?」

「是啊,這是布萊德。」讓回答道,他的手趕緊捂在激光XL7上,生怕媽媽發現拉爾夫。

「你好。」想不到布萊德還會害羞哩。

「你和讓到家裡來我真高興,」布蘭勃太太說。「你們在於什麼?」

「玩小汽車呢。」讓說。

「玩的時候安靜點兒,」布蘭勃太太說,「如果經理露面了,你們就到我們的小屋裡,或者帶布萊德各處轉一轉。他也許樂意瞧瞧廚房吧。」建議提完了,她就走了,去檢查服務員們把一樓客房打掃乾淨了沒有。

布萊德又坐回自己的後腳跟上。「你媽媽一定是個好媽媽。」他說。

「當然。」讓贊同地說;他的思路還在拉爾夫的難題上。

「嗚——嗡——嗡。」拉爾夫第三次發出賽車的聲音,車還是紋絲未動。

「看來我們得讓你爸爸的大拖車幫忙了。」讓說道。拉爾夫覺得孩子們的笑聲特別惱人。

「我知道了,」布萊德忽然說,「如果『嗚——嗡』能使車向前走的話,那麼把它反過來說或許能倒車,『嗡——嗚』。」

「『嗡——嗚』,」讓學著他發出這個聲音。「這個音真彆扭,但是如果有用,也行啊。倒車可比進車慢。你試試,拉爾夫。」

「嗡——嗚」,小車漸漸離開了沙發腿;再一聲「嗡——

嗚」,車完全退了出未;又一聲「嗡——嗚」,拉爾夫駕車轉了好大一圈,才回到他的朋友們的身邊。「我能要這車嗎?」他問他們。

「本來就是你的,」布萊德說,「是賠你那輛弄壞的摩托車的。」

「難道你不需要嗎?」拉爾夫問道,他怎麼也不相信會有人放棄這麼捧的豐。

「不需要了,」布菜德告訴它,「因為我有了一輛BMX。」

拉爾夫興奮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用爪子在這輛已經屬於它的車的儀器板上,愛惜地、輕柔地撫摸一遍。

「到時候,你的小同胞們都會看到你坐在XL7里開車。」邁特說道。

拉爾夫把上身探出駕駛窗外。「你什麼意思?」他問。「我想他們都已經搬到樓上了。」

「大多數都搬了,」邁特說,「但還有幾個你的戶外親戚在來回閑逛,盼著你把摩托車帶回來呢。」

「多虧我運氣好。」拉爾夫想。「這幫無賴。」

小店門外傳來有人在跺靴子底兒上雪的聲音,邁特慌忙回到前門的椅子上,拉爾夫也迅速而熟練地把車開進大鐘下面。原來跺靴子的不是客人,而是一個來送《奎卡理查之聲》報的。他胡亂地把報紙往行李架上一扔,就又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邁特拿起報紙,戴上眼鏡,讀起了大標題。頭版下方似乎有什麼東西吸住了他的目光。只聽他問:「我說孩子們,你們認識斯尼德小學的黑迪·卡肯蓓克小姐嗎?」

「認識啊,我們老師。」兩個男孩子跑到邁特跟前,想看看報紙上說了卡小姐什麼話。拉爾夫從車裡跳出來,發現他老窩的零零碎碎還在大鐘下面。他就用一小球兒、一小球兒的「克黎奈克斯」愛惜、小心地擦起了兩個男孩子留在車上的手印,一邊擦,一邊聽著邁特讀報。

「『收回啟事』,在照片上方。」邁特說。

「什麼叫收回啟事?」布萊德問。

「意思是收回他們說過的話。」邁特解釋道。

「早該這樣。」布萊德說。

「嘿,看吶,」讓說,「這是我們班的照片。還說什麼了?」

邁特讀道:「《奎卡理查之聲》報編輯部為星期日刊出的有關伊文·傑·斯尼德小學黑迪·卡肯蓓克小姐班級的失實報道表示歉意。」

拉爾夫不再擦了。也許報紙對他也要說點什麼呢。

邁特繼續讀道:「經徹底調查,主管人科里德·阿·羅斯曼排除了斯尼德小學存在鼠災的嫌疑。卡肯蓓克小姐的學生們已通知責任編輯,當天班上展出的那隻老鼠不像報道寫的那樣是捕獲的,而是該班一個學生讓·布蘭勃個人的玩賞動物。」

拉爾關一下子感到受到了侮辱。他可不是什麼人的玩賞動物,既不是讓的,也不是任何人的。

「嘿,讓,你的名字也上報了!」布萊德的朋友高興著。

「等等,還有呢。」邁特說。」『卡肯蓓克小姐彙報說,她和她的學生們由於有了這隻老鼠而學到了很多東西。』」

怎麼樣!」拉爾夫想,「我就想嘛,我會教給他們點東西的。」

邁特接著讀道:「編輯部為那篇失實報道所引起的不良後果而表示抱歉。」

「好了,這就對了。」布萊德說。

「聽起來,好像責任編輯在開玩笑。」邁特說。

「不,他沒有。」讓表情很莊重。

「我們確實往報社寫信了,」布萊德說,「主管人也確實在學校調查過老鼠的事。」

「我想我們應該小心點那個編輯,」讓說,「走吧,布萊德,讓我們去看看廚師是不是能給我們點什麼吃的東西。」

拉爾夫目送著孩子們離開后,又擦起那輛漂亮的新車來。他毫不馬虎地一丁點兒、一丁點兒地擦著。然後,他重新把窩搭起來,閉目養神,等著黑天的來臨。他一白天都過得興奮、疲憊,但又快活。因為他,兩個男孩子才成了朋友。拉爾夫感到自己為這個令人煩惱的世界做了一件好事。

拉爾夫醒得很晚。這時大鐘開始費勁地呻吟著,慢騰騰地、好像很痛苦似地敲了11下。這是老鼠出來的安全時間。拉爾夫美美地伸個懶腰,他突然發現,5個親戚正盯著他看呢。

「他回來了!」一個說。

「還帶回一輛小轎車。」另一個說。

「是一輛賽車。」第三個說。

隨之而來的是一片喧鬧與混亂。「讓我坐坐吧!」「我第一!」「別擠了!」「頭一個應該是我,我最大。」「別踩我的腳。」

拉爾夫既不衝動也不氣憤,而是鎮定地站在車旁,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的親戚們,漸漸地,老鼠們都平靜下來。

「這才對呢,」拉爾夫說,「如果大家一起說,什麼我也聽不見。」老鼠都沉默了,聽著,就像五班的學生們安靜下來聽卡小姐講話一樣。

「你們瞧,同學們——我的意思是兄弟們,」拉爾夫說,「如果排好隊,你們可以輪流來。這樣誰都有份兒。」

「好主意喲。」老鼠們嘀咕著說。他們以前可從沒想過這樣干。

拉爾夫學到的東西派上了用場,他開心極了。他爬進車裡,把車子從大鐘下面開出來。「我的大表弟是第一個。」他指點道。他的親戚爬進乘客的座位,又把尾巴拽進來。「就是這樣。」拉爾夫贊同地說,「現在,深吸一口氣,咱們倆一起『嗚——嗡』。」兄弟倆一起在前廳轉悠起來,跑到長長的走廊再折回來,可比拉爾夫自己開快多了。

「下一個。」拉爾夫叫道,他已經把第一個乘客送回來了。「順便說一句,」當又一個排隊輪到的表弟爬進車裡時,他對他們說,「在學校,人們是分成年級學習東西的。年齡大的該子要比年齡小的孩子學得更難一點。」

老鼠們一點就透。「坐賽車就應該是大老鼠的事嘛,」一個表弟說,「對小老鼠來說可太危險了。」

「這件事,我們對小弟弟們連提也不會提。」另外一個說。

「不能讓他們弄髒前廳。」第三個說。

「我們保密。」第四個說。

「這主意不錯。」拉爾夫稱讚道。當拉爾失帶著他的表親在走廊來回穿行時,他感到自己是幸福的。他很自豪,因為他幫助卡小姐教育了她的學生;他也夠謙虛的,以至於承認自己也從孩子們身上學到了東西,儘管他最終也沒發現黑迪·卡肯蓓克小姐的牙膏放在哪兒了。然而他想,這實在無關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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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8-1-2 16:44 | 只看該作者
10.尾 聲
布萊德的爸爸開著大拖車來山景小客店接兒子的時候,他遇見了讓的媽媽。6個月以後,他們結婚了,讓和布萊德也成了兄弟,他們一塊兒住在加利弗尼亞奎卡理查小鎮的一所房子里。讓為有了爸爸而高興,布菜德為有了媽媽而喜悅。大部分時間裡,兩個男孩都算得上好哥們兒。

拉爾夫怎麼樣了呢?兩個男孩子斷定阿菲這條狗也許會出於與他們相反的動機而對老鼠感興趣,因此把拉爾夫留在了小客店。在那兒,他每天晚上都要開他的賽車,並且慷慨地允許他的親戚們乘坐。他樂意和他們做伴,他們也從他的教育下受益匪淺。然而,有一件事是非常嚴格的——能坐在激光XL7的司機位置上的老鼠,只有拉爾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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