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卡羅來那工作不久, 公司從別部門調來了一位新的年輕的工程助理, 名叫Michelle. 她金髮碧眼, 長的非常美. 有一天, 我們一起工作到傍晚, 完成了測試. 就坐在公司門外放輕鬆聊天. 我注意到她胸前戴著一個很別緻的心形墜子. 就好奇的問能不能看一下. 她遞給我, 默默的將它打開給我看. 裡頭是位年輕的黑人的微型照片.
「他是…」
「我丈夫.」 她說.
「哦! 他…」
「他不在了.」
「!!??」 我心裡重重砰了一下, 手心開始發涼. 我看著她, 她還顯得很Calm. 慢慢的, 她和我講起了她的故事.
多年前她認識了一位英俊的黑人青年, 他們相愛了, 愛的很熾熱, 很深. 不過, 由於種族不同, Michelle的家庭並不贊同他們的來往. 我才知道, 當時---其實已經是90年代了 --- 的美國南方, 歷史的遺留還在. 甚至到了我在南卡的21世紀里, 有一次和當地人聊天, 說到我是從加州來的時, 有個人居然說: 加利福尼亞呀! 簡直就象外國!
男友那邊, 也受到各種挑戰.
不過兩人實在太相愛了, 根本就分不開了, 不顧一切的他們就結了婚. 婚後兩人幸福極了. Michelle講著他們一起的日子, 抿著嘴, 搖著頭 (美國人表示好到不知如何形容的表情), 講到有一次他們到了郊外和農民買南瓜的情形…......南瓜滾了一地…..她笑著…...接著, 眼框便開始泛紅.
就在他們最平靜的與世無爭的日子裡, 威脅也沒有停止過. 就是威脅他們趕緊離婚, 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們還是在一起, 並且還生了兩個極可愛的男孩.
那一天, 她丈夫, 象平常一樣下班了忙著回家, 有人向他開了致命的一槍, 仇恨的一槍.
就這樣, Michelle 的愛和生活破碎了. 當時, 她的大兒子三歲, 小兒子才一歲…..幼小的孩子啊, 在身心都是最需要父母的時候…….
堅強的Michelle, 獨自擔當起了養育兩個孩子的重任. 日子的艱辛, 她已經不想重述, 最最難的, 她告訴我, 就是回答兩個孩子的問題: 爸爸去了哪裡?
說到這裡, 她哭了起來. 寫到這裡, 我的喉嚨陣陣發堵.
「安全感, 力量感, 「 她說, 不管她內心如何哀傷, 她盡最大的努力把這種通常是父親才能給的感覺給了她的兩個孩子.
從那天起, 她和兩個孩子禮拜日沒離開過教會半步.
「兇手抓到了嗎?」 我問.
「抓到了, 進了監獄.」
「這個該死的!! 你一定很恨他.」
「是, 當時是, 我一直問自己為什麼, 為什麼他要做出這樣魔鬼般的事情來…但是, 現在不了. 我不能把仇恨傳給孩子們, 不能讓他們活在仇恨里. 耶酥說要寬恕, 要愛你的敵人, 大概, 就是這時候用上吧….」
我聽著她的話, 看著她不停擦著眼…. 舉頭望遠方, 初秋的樹林, 平安, 深邃….太陽落下了山, 紅紅的晚霞, 靜靜的掛在天邊.
第二天Michelle 把兩個男孩, 當時一個八歲, 一個六歲, 帶到了公司. Michelle真了不起, 把他們帶的這麼好, 健康, 美麗, 還顯得有些靦腆, 弟弟寸步不離緊跟著哥哥.....我看著他們, 想象著他們的英俊的父親; 看著一邊的Michelle 安慰自豪的眼光…我擁抱了他們, 在他們耳邊說了句: 「Good boys! Love you Harrison! Love you Seth!」
直到前不久, 我了解到, 美麗的Michelle, 還是隻身一人帶著她的孩子們生活.
真愛, 她的力量有多大, 多堅貞, 多久遠…..
我想, 她的孩子們一定長大了許多, 他們大概不再問 「爸爸去了哪裡」 這個問題. 他們一定理解了, 在他們的爸爸和媽媽之間, 有一種聯結, 也許一時看不見, 卻是堅不可破的聯結; 他們一定感覺, 在他們和爸爸之間, 也有一種親密牢靠的聯結; 他們一定懂得了, 其實, 爸爸並沒有離開他們,沒有離開他們的家;
他們大概並不知道那個至今在牢房裡的人的名字.
因為, 他們的母親, 把愛, 把信和力量, 把寬恕, 給了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