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近消失的童年遊戲

帶孩子玩耍，究竟玩些什麼好呢？很頭疼。大型的超市，公共綠地，兒童益智玩具，不知去過多少次，玩過多少遍。像家鄉四周的山水，總不能老去吧？門票價格高得嚇人，不敢去。本來登山賞景，奔的就是一個清幽。好的季節，人山人海，吵吵鬧鬧，望而卻步，沒有心情玩了；寒風蕭颯的季節，還會有情緒嗎？本地的山山水水，名勝古迹那是讓外地人來看的，我們要看也到外面去。「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沒有好玩的就在家裡耗著，大人們有耐性，孩子們可不幹。在超市中買來的時尚玩具，最多不超過第二天就不再玩了，時尚的東西很容易過時。外面刮著北風，孩子鬧著出去玩，沒有辦法哄著他，看看家裡還有什麼新奇的玩意，能引起他的興趣。什麼也沒有找到。最後他自己發現了一盒火柴，高興得不得了。隨他去吧，他愛玩什麼玩什麼吧！我才懶得管呢。孩子坐在那裡，玩小小的幾根火柴，我們看著覺得他很可憐，然而他卻專心致志，興趣盎然，靜靜地，默默地，若有所思地玩得不亦樂乎。小小的幾根火柴好似一根根魔術棒。母親說你們小時候也是這樣，那時有什麼玩具？我想眼前的小不點，也許就是我從前樣子的翻版。


冰棒棍

吃冰棒是夏天的事，母親偶爾給三分錢，就可以急忙到街頭賣冰棒的老太太的冰棒箱前換回一支有甜味的糖水冰棒。清涼是一回事，不是主要的，品嘗那一點一點融化冰水的甜味，才是真實的。姐姐比我們聰明，能買五分錢的奶油冰棒，她是把我母親給的幾分錢攢起來，我們吃兩次，她吃一次，但是她的口味比我們的好得多。我記得有一次，學校包場電影，我姐姐就買給我們吃，姊妹三個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津津有味，牛奶的味道很濃。看什麼電影，忘了。

我們幾個要好的小夥伴，在大人們睡午覺的時候，偷偷跑出來，躲在樹陰下，玩「撒冰棍」的遊戲。先集中每一個人手中的髒得要命的冰棒棍，滿滿地握在手中。然後「叮噹錘」，誰贏了誰先撒。冰棍橫七豎八的躺在滾燙的水泥地上，用手中的一根冰棍，輕輕挑起最上面的一根，底下的不許動，動了就算輸，挨到下一個人玩。陽光很烈，樹上的知了無精打採的鳴叫，像哼著催眠曲，然而我們越戰越有精神，一個個屏住呼吸，玩得人緊張，看得人也緊張。

「你離遠一點，我的手沒有地方放了，怎麼挑？」

「你不要說話，看看，冰棍都被你吹動了。」

「胡說什麼？那裡動了？」被支使的人有些不服氣。

「你再不過去，要是動了，這次不算！」

「賴皮！」

「你賴皮！」

我上學放學的時候，喜歡眼看著地面，找尋那些被遺棄的冰棍，有時會發現幾分錢，最多的一次發現了五毛錢，高興壞了，買了好幾支冰棒，吃得心底發涼。有一次在路邊的水坑中發現了一塊十分精緻的東西，剛要撿起來，被一聲吼叫，嚇得縮回了手，傳來的是「我先看到的」歪理，他比我大許多，也比我高許多，壯許多，我膽子小，沒有勇氣和他爭鬥，也就算了。除了將撿到的錢買冰棒，還能去書攤看小人書，一分錢看一次，整套的《三國演義》要五分錢，沒有捨得。最喜歡看的是《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畫面精美，故事情節吸引了我，需要二分錢，我沒有猶豫。看完小人書，繼續找冰棍。冰棍握在手裡時間長了被手汗洗得乾乾淨淨，手就髒得不像個樣子。放在衣服上擦一擦，算完事。母親看我回家第一眼就發現了早上才穿得乾淨衣服，現在已經髒得需要再洗一次。喝了幾口冷開水，馬上又跑出去，招呼小夥伴們玩撒冰棍。

晚上我們在堂屋門口的燈光地里開戰，還是先前的那套程序，一直要玩到我母親喊我回家吃飯，口氣嚴厲起來，才回家。

我有一個專門放冰棍的小抽屜，裡面是很多雜亂的碎東西，我的冰棍就放在外面，抽開就可以拿出，轉身就跑。有時候籌不齊小夥伴們，就一個人玩，全當練兵。後來我們玩得很慘，手裡的冰棍幾乎都輸光了。他比我們大許多，腿腳有些不爽，但是人很聰明，大孩子都到更遠的地方玩，他去不了，一個人怪寂寞的，就和我們在一起玩。他幾乎沒拿一根冰棍，借的我們。他技藝很高超，每一次只要是他先玩，我們必定贏不了，每一次我們都輸給他兩根，到最後才發現自己手中所剩無幾，大部分都在他手中了。我們罵他「賴皮」，罵他很多難聽的話，他也不生氣。我膽子小，不敢罵他，含著眼淚向家裡走。第二天，他遇到我問我還玩不玩了，我沒有理睬他。他哄我，把手裡的冰棍給了我一半，我跟他玩。到後來他的同學看見他，他立刻不好意思，裝作沒人一樣的走開了，地下的冰棍當然屬於我了，我想還給他，他不要。

學校里也有人玩這個，但是老師控制得很嚴，只有放學的時候才許在學校玩一段時間，看門的人馬上就來攆，把校門鎖的嚴嚴的。有一次我們班的楊永躲在廁所邊上小門裡玩，被老師發現了，第二天早操就點名批評，嚇得我們再也不敢在學校玩了。

玩冰棍的遊戲，一直延續到我們都覺得不好意思再玩下去的時候，大約是四五年級，愛乾淨了以後，才不玩。楊永還想玩，女生們都叫他「灰鬼」，我們自然就更不願意玩了。


彈杏核

彈杏核是一種可愛的遊戲，我覺得發明這種遊戲的人很偉大。挑冰棍大家都認為不幹凈不玩了，那總是要有一種能代替它的遊戲呀！就是彈杏核了。

彈杏核需要的場地很簡陋，要硬一些的地方，水泥地最好。決定彈杏核輸贏的規矩也很簡單，就是誰彈得遠，或者是彈得高，誰就贏。杏核也是一種易得的材料。窮時候，水果不值錢，賤的一毛錢能買好幾斤。那時的我就屬於這樣一種承上啟下的人，剛剛不好意思玩撒冰棍，別人又不帶我玩彈杏核。鬱悶，那段時間很是鬱悶啊。

我父親教我一種玩法，很好玩，也很費工夫，但是很吸引人，特別是我。把杏核兩面高起的部分，在石階上磨穿，用針挑出裡面的杏仁，磨得好能吹出很響亮的簡明的哨音。有一段時間，大孩子們都在做哨子，一時間，哨音和蟬聲難辨。我很佩服那一個哄我們玩撒冰棍的大男孩，他能吹出好多音，而且能把兩個杏核含在嘴裡，吹出複音來。更高明的，可以吹出音調，但是不好聽。

有調皮的男孩，用手的骨節敲打小孩子的頭，說是讓他吃一個「杏核」，很疼的，這樣的玩笑很粗野，我們都不喜歡。楊老師的孩子就吃了一個虧，楊老師晚上帶著孩子到他家裡告狀，給他的父親看頭上爆起的疙瘩，事後，免不了一頓打。我們高興壞了，在外面又唱又跳。

彈杏核的時候，我們都愛看，競爭十分激烈，玩鬼是不帶的，大孩子們爭鬥起來很嚇人。不過他們都是受到了好幾年的正規教育，也都懂事。從一條白線開始，一個彈，另一個人劃線作裁判，前三名的不輸不贏，后三名的要輸掉手中的杏核。一有輸贏，趣味就大。比了好幾次，輸了的人總結出許多經驗，還有一些人乾脆認為是力氣小的緣故，借來了啞鈴，晚上偷著練。有一次我看他們玩啞鈴，覺得很有趣，我也想試一試，他們不容許。我聽他們說只能舉起七八個就不行了，我在邊上說，我能舉起更多。他們帶著挑性的眼光看著我，你舉舉看？他們都比我大四五歲，我沒有害怕。我一口氣舉了十七個，好像還能再舉，看到他們左顧而言它，就沒有了興趣。晚上膀子疼，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母親問我都幹了些什麼，我說出這件事情，母親笑了，並疼愛的對我說，以後不要逞能。

我只玩過一次，絕大部分的時間裡都看他們玩，他們說我有些內向，可能是。


彈玻璃球

很有些人瞧不起彈杏核這樣的遊戲，說這是低級遊戲，用蠻力，沒有技巧，不如彈玻璃球來得過癮，有趣。彈杏核的遊戲在這種言論下很快就瓦解了，只有幾個小孩子還在做強弩之末的勾當。

和我相處十分友好的夥伴們很喜歡我做他們的裁判。因為我不容許，當玻璃球快到洞口的時候，使勁跺腳，振動地面，使那些可能進又有可能不進的玻璃球滾進去，我覺得那樣不公平，添加了外力。他們都比我大，但是還得聽我的。

彈玻璃球確實需要技巧，握球的方向，用力的尺度都需要事先有個計算，不像彈杏核，有力氣儘管使好了。最複雜的彈球要數隔洞進洞，就是隔一個洞口，進它前面的第二個洞口，距離有一米遠的樣子。海力的技巧數一數二，他不像其他的人那樣把握球得手略微抬高，而是貼著地面，畫一個弧，就看著他手中的玻璃球轉了一個彎子進洞了。不許打兩次，只需一次進洞，難度很大，後來許多人因為被這一關難倒，輸了不少，一起決定取消這樣的一個關卡，很可惜，埋沒了海力的能力。海力也覺得不過癮，漸漸地就不玩了。

後來我們玩一種由各色玻璃球組成的跳棋過河，就沒有多少意思了。不久大人們也反對玩這種遊戲，因為要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挖好幾個小洞，最少也得五個，走起路來不方便。夏天的時候就移在大院子里的榆樹下挖洞玩耍。有一個老太太上廁所經過那裡，天黑看不見，踩在了小洞中，把三寸金蓮扭傷了。於是大人們就堅決不讓再玩這種遊戲了。

據聽說，他們把它帶到了學校的操場上玩。

寫這篇小文，是希望有人看到，能夠回憶起童年的一些事情，更希望孩子們能夠看到，他們如果能學著玩這些，省錢不說，帶來的快樂也許比他們的父母為他們買幾百上千元的玩具要大得多。

對不起了，玩具開發商們！

作者 木集

[ 本帖最後由 區分小大寫 於 2007-4-7 08:00 編輯 ]

沙發

板凳

地板

少的不光是那些不值什麼錢的遊戲，還有那伙可貴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