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蜘蛛

一

有一句座右銘老薩十分推崇，所謂「閉門即是深山，讀書隨處凈土」。深山和凈土這類理想主義的東西和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既然如此接近，那麼，說江湖就在我們身邊，也不應該算是過分的說法吧。也許，我們身旁匆匆走過的人流中，就不免有幾位類似小李飛刀或者陸小鳳的俠客呢，只不過我們肉眼凡胎，看不明白罷了。

說到江湖，薩就忍不住想起了黃象明黃大俠。。。

哪兒來的黃大俠？

黃象明，是我的中學同學，今天的小學友們可能不知道這位大俠的名號了，但他在學校念書的時候可謂一代名人。人大附中當年有評三大怪，八大怪等等名號，無論幾怪，阿黃永遠名列其中。怪物裡頭還有誰？看自行車的大鷹也永遠入選，雪村？那小子當時太老實了，評十八怪都輪不上他。

說怪，看外觀黃先生就屬於比較有特色的人物，五短身材，小眼尖鼻，形象多動，加上一副滴溜圓的無邊眼鏡，走路左顧右盼的模樣，那整個就是一個 --- 活耗子啊！

沒錯，阿黃當年的外號就是耗子。

不過，黃象明入選怪物並不是因為他的長相，人大附中是重視實力的地方，光靠長得象耗子就想入選怪物根本沒戲。後來上政法大學的一位兄弟從來不敢到白石橋那邊兒逛悠，就怕人家報警，說北京動物園的猩猩跑出來了，這樣出色的相貌都沒法入選，何況阿黃這號長得不過有點兒象耗子而已的呢？

對了，我們那猩猩兄弟據說現在當了律師，打官司勝率極高，我琢磨四年本科三年研究生學得苦水平高是一方面，對方律師上庭看見他就有心理障礙恐怕也是一條，人家得琢磨，咱怎麼能跟野生動物叫板呢？贏了勝之不武，輸了畜生不如。。。

言歸正傳，黃先生後來長的完全不象耗子了，女大十八變，男大十八變不了，三五變總是有的，上次回北京見到黃先生已經是處長之身，人模狗樣身後跟一小秘一口一個黃處。看人家一身瀟洒，滿面正氣，那兒還有半點兒耗子的影兒了？一聲「耗子」噎在嗓子眼兒，愣叫不出來。

黃大俠第一次被評上怪物，源於開學后一次體育課。

說起來，黃先生體育課成績不算差，也稱不上突出，他條件不好，比如跑，跳，動作都不錯，但是個兒矮，腿短，先天條件不行，自然要吃點兒虧，也就能拿個中上。要提投他可就完了，一個鉛球放肩膀上呲牙咧嘴，扛半天出不了手，還不如女生的本事。每到他投老師都得提醒阿黃 -- 別砸腳面阿。

阿黃出名那天，我們的項目是爬桿。

現在人大附中學生不練爬桿了，有了太多更好的東西可玩，再說，也不是高考達標項目，可是我入校那會兒，還是得爬，據說人大附中前身是子弟兵的工農速成中學， 您看那抗日電影，動不動就有八路在樹上吆喝  -- 鬼子來嘍。。。 就這些老大到當年人大附中灌水 -- 不對，進修。一來二去，帶了些軍事訓練的傳統過來。

爬桿就是原來從部隊下來的學生們保留下來的傳統節目，估計是從張嘎子上樹的本事演化來的。

爬桿要求手腳協調，還要有點兒力氣，八米五的桿兒，不是誰都能上得去的，上去了，您要有恐高症還麻煩。

我們班體育委員王連生百米能跑11秒，這兄弟是當時中學生全國紀錄保持者，差一點兒選進國家隊（後來自己把自己的腿玩成了三截，完了，只能專心念書上北大了。），那體育絕對好。可這位飛毛腿特別怕爬桿，一上桿就腳軟，根本不成。體育老師老康是個一臉階級仇恨的傢伙，說不上體育不及格阿。大王急得差點兒跳河，還是女生給他出主意，說大王，用圍巾把眼睛蒙上試試，嘿，還真上去了。

敢情大王屬驢阿！

黃先生也是爬桿困難戶。輪到他練習的時候老給那桿相面，就是不上去。最後別人都上去了，就剩下他，老師說你上啊。黃先生說我不會。老康說你怎麼不會？我不是教過了么？你看人家不是都上去了？黃先生說我不是不能上，是爬桿難看，怕人家笑話。

老康說大家不是都爬了嗎？有什麼難看的？

黃先生說我這樣爬上不去，要爬我得換個姿勢，我的姿勢不好看，大伙兒看了笑話我。

老康說沒人笑話你，你爬吧。

那。。。我就爬了啊。

黃先生走到桿前面，賊眉鼠眼的環顧了一下弟兄們，無奈地趴下來。。。

我讓你爬，不是讓你趴~~~ 老康一句話還沒喊完，剩下的話噎到嗓子眼兒了 ---因為他看見黃象明兩手一撐，居然倒立起來了。。。

[待續]

阿黃這一個怪招讓全班包括老師都瞠目結舌，只見這傢伙倒立著挪到桿前邊，兩腿一盤一拉，噌，倒著就上去了。

這姿勢太邪了。您想啊，兩條腿盤著，背靠著桿，大頭朝下，兩腿往上一拉，刷刷就往上走，只用一隻手扶著桿，另一隻手還別在腰後面。。。

雜技阿！

您覺得這姿勢瀟洒么？

可能您這麼琢磨，但我們當時絕對沒這感覺，黃象明的姿勢古怪，特別是頭頸伸得老長，呲牙咧嘴，左顧右盼，老薩當時腦子裡就冒出一個詞兒來 --- 弔死鬼兒。

弔死鬼兒是北京一種肉蟲子，沒事就從槐樹枝子上垂下來，掉人脖子里又涼又滑，一身雞皮疙瘩。

但是不管姿勢如何，他上得的確快，幾下子就到了桿頂，雙手扶住桿，喘口氣，問老康：「康老師，行了嗎？」

老康只剩下點頭了。

掌聲雷動。

其實我琢磨康老師也是糊塗了，我們爬桿是有達標標準的，桿頂上有一個藍色皮球，用手拍一下才算過關，黃象明沒用手，用的是腳丫子踩 C 他手在下邊上不來阿，嚴格說不應該算過關。

這話我不敢說，要說，人家該講了，那老薩你上去，也用腳踩一下試試。

那不就￥￥%#

偵察隊長一揉眼，那「大耗子」噌噌噌上得挺快，一抽一縮，抻面似的轉眼快到三層樓頂了。

陪著偵察兵隊長的幾個MM都是我們班的，看一眼就明白又是阿黃在搗鬼，根本沒當回事兒，還盯著人家隊長問呢：「後來呢？你那越南對象成了嗎？」

人家隊長可沒心思再編故事了 C 那玩意兒絕對不是野生動物，可以看見眼鏡片兒熠熠閃光，中國北方沒有猴兒，有猴兒也沒有戴眼鏡的，那肯定是個人！這什麼地方啊？！有人敢夜探人民解放軍三十八軍的指揮機關！而且用這種古怪的爬法，大頭朝下往上走，連見多識廣的偵察兵都覺得邪行 C 咱中國兵不是這個爬法，美國兵，蘇聯兵好像。。。好像也沒聽說有這個本事，哥倫比亞來的？？？

到底是軍人出身，反應快，見到這種古怪的事情人家隊長也就遲疑了一秒鐘，馬上作出了判斷，甩開MM，幾個箭步就奔了哨兵。後來我們才想明白他為什麼找哨兵，一個是職責所在，一個，隊長是來表演的，手裡沒有傢伙，哨兵可挎著衝鋒槍呢！

看來按照隊長的思維進行下去，如果對「偵察我軍指揮機關的特工」先發制人，阿黃的一條小命可就懸了，就算只是鳴槍警告，阿黃一哆嗦只怕也難保不在地上栽大蒜。

還好，救星來了。

誰呀？

不才區區在下（要不怎麼叫薩善人呢）。

你能救阿黃？給他擋子彈么？

救人其實不用那麼複雜的，有時候一句話就夠了。當時兄弟正在和哨兵胡侃呢，忽見這位隊長飛奔而來，嘴裡還輕聲急促的叫：「小X，有情況，有情況。」哨兵撂下老薩，趕緊轉過身去敬禮，那隊長一指指揮部的牆角 C 你看。。。

不用說了，哨兵一愣，刷，就把衝鋒槍摘下來了。

其實這99%就是一個反射動作。

但你能保證這位沒有1%的可能抬手就打么？

這時候薩就來救命了，薩看了一眼，漫不經心的告訴人家隊長和哨兵：「噢，那個肯定是我們班的黃象明，這位兄弟特別喜歡到處爬，不爬難受習慣了，別管他。」

隊長看看我，又看看「大耗子」 C 已經到三樓樓頂了，正左顧右盼呢，覺得薩不象精神有毛病的樣子。這時候，那幾個小女生就追來了 C 人家還奇怪呢，這隊長怎麼說著說著就跑了？害臊也沒這個害法啊。隊長問：你們班有個學生叫黃象明？女生們點頭，有一個還指指那大耗子 C 喏，那不就在那兒呢？就是他，你怎麼知道？隊長猶豫了一下，又問：他喜歡到處亂爬？女生搖頭：他不是亂爬，他爬得挺快的，就是姿勢有點兒怪。

隊長抓抓頭皮，鬆口氣，告訴哨兵 C 去看看，等他下來帶他來我這兒 -- 等他下來阿，別嚇著他掉下來。說完，一個勁兒搖頭，滿面的不可思議。

一會兒，哨兵把黃象明帶來了，這小子膽兒小，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誤，兩眼滴溜亂轉，更象耗子了。

隊長：你叫黃象明？

黃：是我，我叫黃象明。

隊長：誰讓你爬那個牆角的？

黃：這。。。上午我看你們都爬，我想試試自己能不能上去。。。這，不行嗎？

隊長：軍事設施不能隨便爬的，這是紀律，知道了？

黃：知道了，以後再也不爬了。

隊長：嗯，那這次就算了。。。我問你，你跟誰學的？倒著爬？

黃：我爸爸，我不會正著爬。

隊長：嗚，明天，我叫幾個人來，你給我們表演表演行嗎？

第二天，我們踢正步，只有阿黃輕鬆，早早隊長把他叫到一邊，還有幾個彪形大漢在那兒等著，幾個人聊得挺親熱，然後就看見阿黃在訓練的杆子上表演倒爬。這時候，操場上所有的訓練都停了，每個班長都下令 C 原地休息。不是到了休息的點兒，是班長們也瞅著新鮮，要看熱鬧呢。

阿黃表演了倒爬桿，幾個人又到牆角，讓阿黃表演倒爬牆。這對阿黃屬於小Case了，噌噌噌上去，噌噌噌下來，過了會兒幾個人從我們面前走過，我看那幾個彪形大漢都是兩眼發直，一副碰上外星人的表情，隊長和阿黃走在最後，勾肩搭背，阿黃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好像從《黑貓警長》裡邊直接跑出來的老鼠，很給我們丟人。

下來，問阿黃他們都談些什麼，阿黃說那幾個都是偵察兵中的好手，人家就是問他怎麼練的，他說是從小練，自己怎麼開始不知道，他弟弟是剛滿半歲，阿黃的爸爸就找來根鋼管，把小傢伙綁在鋼管上，大頭朝下豎在牆根，自己出去抽煙。開始阿黃的弟弟是大哭，以後就習慣了，再往後，就不用綁得緊，小傢伙頭朝下勾在鋼管上，自己玩得挺高興。

以後就是倒立，慢慢的就練出來了。

你為什麼練這個？

我也不知道，我爸讓練，不練就打人。。。

後來，偵察隊長問他 C 願意當兵么？不等回答，別的兵說算了，你一個月才多少津貼，人家重點中學的，將來要上大學，你別耽誤人家。

偵察隊長看看阿黃用橡皮膏粘在耳朵上的眼鏡，也就不再提起，而向阿黃問一些用力的訣竅。阿黃說了以後，看這幾個兵都是一臉茫然。

是啊，都站慣了，冷不丁讓你倒著來，好多慣性思維糾正不過來啊。

末了，隊長說小陳越障科目最好，你試試。那位小陳趕緊說不成不成，我還沒想明白呢，這什麼XX功夫啊。。。

後來，也沒聽說中國偵察兵有練倒著爬的，我估計一個原因要從小練起，等不及，一個原因是中國偵察兵除了打仗，還有很多表演任務，真在人家某位元首面前來一群戰士個個跟耗子似的往上爬，是不是有點兒。。。有損國格？

但阿黃的武功來歷，始終沒人猜透，這傢伙不時給大家表演表演，直到高中二年級，忽然老實了。

原因？嘿，都是因為新來了個叫史雲燕的小學妹，也是武林世家。

史雲燕性格天真爛漫，拿手兵器現在已經很少見了，是一對峨嵋刺，家傳的武功。

史雲燕比我們低好幾屆,但是一入校就很出彩,代表初一在校聯歡會上表演峨嵋刺,一炮打紅,弄得全校上下都知道新來了個小女俠.

峨嵋刺我以前一直以為是和花劍類似的武器,見了史雲燕的功夫才明白這東西更像毛衣針,屬於相當輕靈的偏門兵器。史雲燕兩柄峨嵋刺舞動起來就是兩團白光,禮堂台上桌子椅子疊起來,小姑娘忽而飛上去,忽而飛下來,如蜻蜓點水,雙刺星光吞吐,最後一個收勢從上面翻下來直接側卧地面,如何仙姑懶卧牙床，雙刺似攻似守,旋轉如飛,如同兩朵雪花,台下彩聲雷動.

不久就有機會和這小女俠正面接觸了.

人大附中有個傳統體育項目排球,修的好排球場,而且拿學生證就能借到球。所以課間經常可見男女生圍成一圈傳球,誰打飛了誰上中間蹲著,傳三十個不落地就可以拿中間這位練扣球。這種場面在校園裡隨處可見,而且不分班級,湊到一塊兒就打.

初中生和高中生一塊兒打比較少見,因為初中生比較羞怯,換句話說有」代溝」.史雲燕是例外,經常大大咧咧的進高中生的圈子裡打,我後來發現武術世家的孩子都比較放得開.這樣,就有練拳的兄弟問她討教一二,小姑娘不認生,說話辣辣的,但據討教過的師兄講史雲燕武學方面頗為深湛,屬於家學淵源,不能不服氣.

有一天,打完了球歇歇,一位師兄就問起史家峨嵋刺的來歷.

史雲燕說這門功夫傳自北宋蔣平蔣四爺 C 薩後來查查,發現這是個傳說中的人物,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看看七俠五義。南渡以後傳入蜀中,大概對了四川人機巧靈活的性子,發揚光大,盛於清朝,在當地的六扇門,也就是古代的公安系統中頗為流行.這種兵器不但進可以攻,退可以守,而且有很多別的好處,比如佔地方很小,隨處可藏,不易發覺,比如除了可以交手,還可以用來做探針破消息埋伏,最不濟打急了還可以做暗器.但它也有缺點,就是不能上正規的戰場.用現在話說,殺傷力太小,只適合低烈度衝突. C 忽然腦子一轉念,古代如果有聯合國維持和平部隊,這峨嵋刺倒是一件首選的傢伙.

哦,有個師兄就問了,那麼你們家以前是當捕快的啦?

那時候金庸的小說剛開始流行,《天龍八部》開始賣的時候好多同學上海淀書攤前頭排隊去,因此大家對這些武術和武俠的傳奇都很有興趣.

其實金庸或者梁羽生小說裡面大多數捕快都屬於跑龍套的,基本形象是武藝又不高,品質又猥瑣.但史雲燕顯然沒這種概念,挺驕傲的說是啊,我祖爺爺還是有名的捕快呢.

現在說法,公安系統的反扒模範吧?

那有沒有有意思的故事給大家說說?

有啊,史雲燕想想,說,抓飛賊,下五門的飛賊,我祖爺爺厲害呢.

聽史雲燕講,才知道武林中門派也有體面的和不體面的.體面的,比如武當少林,太極八卦,那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江湖中人人敬仰,功夫也大氣;但是也有的門派就不那麼體面了,下五門好像就是幾個不太體面的門派,練得都是高來高去,悶香,蒙汗藥這類手段,練這種功夫幹什麼? 典型的飛賊啊,所以下五門在江湖上不大抬的起頭來,也是史老捕頭經常要對付的敵手.

但是下五門中的確有人功夫高絕.

史老捕頭就破過一個案子,大戶人家,讓人給盜了個一乾二淨,那家圍牆溜光水滑, 高高的圍牆頂上栽著鐵蒺藜,賊怎麼上去的呢?帶著大包的贓物,又是怎麼走的呢?

青城縣的捕快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把史老捕頭請來了.

史老捕頭一看,圍牆上毫無痕迹,圍牆地下的泥地上有兩排圓圓的印記,說我有數了,黑鷂子乾的.

這黑鷂子是川西大盜飛賊,捕快們都知道,但是他怎麼能有功夫飛躍兩丈多高的圍牆呢?他又不是真鷂子.

史老捕頭說這很簡單,黑鷂子就是看你們因為有圍牆覺得安全,疏於防範.他深夜來此,帶了兩根竹竿,如同踩高蹺一樣沿著圍牆走來,然後把重心放在一根竹竿上,把另一根從牆頭上伸過去插在院內,再把重心移到院內這根竹竿上,把外面那根竹竿也移進來,連牆頭都不用碰,就進來了.出去如法炮製,只不過把贓物綁在竹竿上,一甩就出去,方便得很.這是下五門十技中的一手,叫」高來高去」.

這一次黑鷂子沒有抓到,後來他在另外一地作案的時候太貪,連續作案沒換地方,終於被史老捕頭設伏抓獲.

聽了這個,大家都對這下五門的功夫很感興趣,說十技呢,還有九技是什麼?

小姑娘說我也記不全,有的比如悶香就是一個藥方,給你們講你們也不明白.

那有我們能明白的么?

嗯,比如,」倒脫靴」…

什麼叫倒脫靴?

就是倒著爬牆,頭下腳上,鑽到人家家裡偷東西或者幹壞事…

嗯?!

大伙兒就忽然想起來什麼了 C 黃象明!

黃象明正在其中,正聽得入神呢.

註：武林朋友告訴我，「倒脫靴」是「蠍子倒爬城」的另一種稱謂，這功夫還有一個名字叫作「珍珠倒捲簾」。

史雲燕史女俠剛進校，哪兒知道這兒藏著一個長得象老鼠的大蜘蛛呢？還在那兒滔滔不絕呢，說飛賊入戶偷東西鑽窗戶風斗，都不是腦袋先進去 C 那是，這我們不了解武術的也明白，要是裡頭的人醒了發現了，舉個水瓶暖壺的在上頭等著，你一伸腦袋進去那還有好？所以有本領的飛賊都是倒著向屋裡進，萬一有變腳一蹬人就出去了 C 從這個描述，估計這飛賊下手的地方也不能太高了，要是上摩天樓這腳一蹬就該遨遊太空了。

飛賊又不是蜘蛛俠，更不是Superman么。

真正頂級的飛賊，就不是倒著鑽人家窗戶了，而是一直倒爬到人家房頂，用腳倒掛在房檐上從上向下察看屋裡的動靜。這種水平的飛賊，也就頗有些可遇而不可求，大清年間四川出過一個匪號「飛蝙蝠」的，有這個功夫，後來作了成都知府的保鏢，此後再未見這種蝙蝠級飛賊，史老捕頭也只是聽說過，沒見過。

這時候，那邊好幾個兄弟一邊聽一邊看阿黃，那意思你怎麼回事兒啊，你們家不是法律系的么？怎麼還干副業阿？

阿黃光呲牙翻眼睛。

有人就問了，說那倒脫靴就是為了防著人家給一傢伙么？為了這個也太犯不著了，練鐵頭功不是省事兒多了？

靠，這就是外行話，鐵頭功是那麼好練的么？

史雲燕說當然不是，有一個重要原因是飛賊最怕人斷他後路，正著爬臉背牆沒法使勁，臉朝牆那就完全看不到周圍的風吹草動了，而倒著向上爬，下方的動靜盡入眼底，那就很容易發現有什麼不對了。她老爺子史老捕頭講抓飛賊得靠埋伏，但飛賊不進屋埋伏不能動，因為這些傢伙都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伶俐人。

有兄弟們提到這種功夫的竅門來自於腿力比臂力更強，這個道理史雲燕沒說，估計說了我們也不明白。

在理阿，薩當時就想起阿黃一邊爬一邊左顧右盼的神態來，這時候有別的兄弟想起來一個問題 -- 阿黃倒爬牆是臉朝牆，倒爬桿的時候可是臉朝外，動作不一樣阿！ -- 您看，大伙兒心理上已經把阿黃當飛賊了。這位就問史雲燕 C 誒，女俠，那倒脫靴的時候飛賊是臉朝里還是臉朝外啊。

小史說，倒脫靴也有正倒脫靴和反倒脫靴兩種，正倒脫靴，是面對牆角倒著爬上去，反倒脫靴，是沒有牆角接近人家窗口的時候，那飛賊就會弄根帶勾的結實竹竿，勾在人家窗台上，背貼著竹竿倒爬上去，這樣，主要靠雙腿的力量，手呢？史雲燕抄起把鐵鍬往牆角一頂，啪，按著鍬把來了一倒立，一邊比劃一邊介紹 C 一手把正方向，一手藏在腰后拿鏢，隨時準備打人！

大夏天穿裙子的，那個時候史雲燕也就十二三歲，估計長大以後再不會有人見到她這樣熱情的來示範了。

好么，整個一個黃象明的袖珍版阿。

大伙兒鼓掌，這時候有人叫史雲燕，小丫頭從鐵鍬上蹦下來，拍拍兩隻手，跑了。

我們就看黃象明，有個兄弟問他：「你怎麼不說話阿？」

黃象明翻翻眼睛：「我問問我爸去。」

嘿，敢情他也不知道家裡的老底兒啊。

此後，我們好幾天盼著阿黃給我們亮亮威風的家史，比如，我們祖上是大內高手或者帶刀護衛什麼的，那多提氣？八十年代孩子們比較單純，要擱現在該有人琢磨給史雲燕比武招親了，那時候就是想著出題兒讓他們倆比試比試。

可是。。。

阿黃不但沒給亮「光榮家史」，人都變得蔫頭耷拉腦的，那兩天看著臉上還有五指山下一片紅，史雲燕也老實了不少，球還來打，就是不再嘰嘰嘎嘎說飛賊了。

我們那個班是子弟班，大多數同學都是人大子弟，有個叫魏雞婆的 C 當然是外號，有爹媽給孩子起名叫雞婆的么？ -- 住在黃象明家對面樓，到底綳不住勁，說了實話。

原來黃象明也沒敢當面問他爸 C 我祖爺爺是當飛賊的么？轉彎抹角的問，老爺子黃教授開始搪塞，後來發現他不斷試探，就起了疑心，知道魏雞婆和他同班，就來找魏雞婆問。這回可問對人了。魏雞婆為什麼叫這個外號呢？就因為他喜歡探頭探腦還是個碎嘴子么。於是添油加醋，唾沫橫飛把阿黃在學校的種種奇異表現，怎麼「奇襲」三十八軍指揮部，史雲燕怎麼表演怎麼說飛賊，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末了黃教授說挺好，小魏你是個好孩子。

魏雞婆受了表揚，看著黃教授走挺高興，就是有點兒奇怪 C 黃叔叔怎麼今兒臉有點兒發綠？

晚上可就熱鬧了，只聽黃教授家雞飛狗跳，阿黃嗷嗷慘叫，魏雞婆說這小子肯定挨揍了，最後聽阿黃哭，老爺子罵，大意是沒學會走就想跑，誰讓你出去顯擺之類的話。

「我廢了你！」老爺子一聲怒喝，震得魏雞婆家的鍋蓋都蹦起來了。

魏雞婆是看過武俠小說的，心想要出大事兒了，大著膽子想出門去勸勸，卻見黃叔叔開門出來，看來並沒有真把阿黃廢了。

老爺子手裡轉著倆鐵球，順著梧桐樹的大道往西去了。

剛鬆口氣，魏雞婆冷不丁想起來，哦，黃叔叔剛才問過史雲燕，自己告訴黃叔叔，那史雲燕家也是人大的，她爸爸剛從成都調來，住靜園XX樓。。。

老爺子這是奔史雲燕家去了阿！

魏雞婆一抽冷氣，汗就下來了。

難怪魏雞婆心驚，史雲燕的功夫哪兒來的？那是她爸爸傳授的么。史老師每天早上在樹林里練刀法大伙兒可都見過。。。

這兩位要交上手還能好？武俠小說里每次大俠動手周圍不得躺下十個八個店小二什麼的？魏雞婆腦子裡馬上蹦出一個武俠小說的題目來 -- 鐵膽黃大戰史峨嵋。

還好魏雞婆擔心了沒一個鐘頭，黃先生就回來了。

這一個小時中間發生了什麼沒人知道，我們所知道的是黃史兩家此後一直關係不錯。有一次我們到黃家去玩，中間黃教授進來，手裡提著兩隻活雞，大聲叫黃象明 C去，給你史叔叔送去。黃象明哎一聲拎起來就走。後來才知道這是黃教授在鄉下的朋友送來的土雞，老頭子想讓史家也嘗嘗鮮。

唯一倒霉的就是史雲燕了，聽她和女伴說，那天她給關在廚房裡，罰站了半宿 C 「也不給啥子吃的，還以為我爸不要我嘍。」滿慘的，滿慘的故事可史雲燕說的時候嘻嘻哈哈，滿不在乎。

黃教授和史先生見面是不是「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的對切口咱不能瞎猜，但大家共同的看法是兩人應該沒有交手。

史先生細眉朗目，英氣勃勃，川人但並無南方口音，做過人大附中武術隊的課外輔導員，教器械套路。我那時候對武術的愛好完全來自武俠小說，屬於葉公好龍，也去湊熱鬧報名。

第一次上課，史先生講講習武常識，介紹介紹兵器，問大家有問題么？有同學問：「老師，少林厲害還是武當厲害啊？」史先生說 -- 武術，各家有各家的絕技，全看自己用功多少，雖有門派之別，沒有高下之分，先存門戶之見，乃習武之大忌。

言之諄諄。

史先生如此看待這個問題，就不難想象史女俠為什麼給關半夜禁閉也。

什麼？您問老薩當年練的什麼器械？我就聽了這一節課，一聽玩玩刀劍還得天天早晨六點出來壓腿。。。。拉倒吧，老薩溜了。

按說，都是武林世家，又有這樣的際遇，總該有人想到郭靖黃蓉一類故事上去吧？後來問同學們，那麼多人，一個這樣想的都沒有。為什麼？阿黃那形象沒法和這種浪漫故事掛鉤么。金大俠也是明白人，那郭靖也就是憨點兒大家還可容忍，可要長得象耗子那《射鵰英雄傳》就沒法寫了。這以後唯一的變化就是黃象明老實了很多，不再表演各種稀奇古怪的動作，只考試前偶爾在樹蔭底下來個倒立什麼的，據說那樣能換腦子，效果很好，但是沒別的同學試驗過，我們沒法驗證。

可能因為這長相的問題，黃象明大學也沒談上女朋友，跟弟兄們聊天，說我沒女人緣。滿有些悵惘的。

可是上次回國的時候，圍著「黃處」前前後後轉來轉去的那個女秘書，明眸皓齒，精明幹練，可是相當的惹眼，要形容呢？那就是看來東方瑪麗蓮，手腕今日阿慶嫂。弄個車出去玩，就是她一個人里裡外外，前接后聯，照料得齊齊整整。

阿黃，有福氣阿。晚上席間，有朋友悄悄打哈哈。

沒想到瑪麗蓮的耳朵比兔子還尖，嘿嘿一笑轉過身來，用筷子在我們那位兄弟碟子上當的一敲 C 你別想歪阿，我老公可是當警察的。

停一下說，幫黃處張羅我樂意，黃處救過我的命啊！

哦，耗子。。。不，英雄救美阿！快說說怎麼回事？

這時候的阿黃已經有點兒發福了，道貌岸然的耗子的影兒很不明顯了，說：哪裡的事？聽她吹。

你別打岔，知道你會武術，救個人還謙虛什麼？

瑪麗蓮跳起來了：你們都知道他會武術？

那當然了，老同學么。

你們都知道他會倒著上房？

誒？這回該我們希奇了 C 這個你也知道？

當然了，他要不是會倒著上房，還救不了我呢。。。

快說說是怎麼回事？

註：寫此文到中間，有史雲燕的同學來信告訴我，說你還是孤陋寡聞了，當時入校的武林高手可不僅僅史雲燕一個，還有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是練八卦掌的，史雲燕的師妹。。。

嗯，我們母校的治安，只要不是自己人打起來，應該是可以放心的了。

說到「英雄救美」的時候，我們看看「黃處」，心說不能吧，別看當了處長日子過得有油水，這張臉是大了點兒，可這五短身材改不了啊。隨便什麼賊，只要不是癆病，都沒有黃象明活著當英雄的份兒吧？

其實我們的理解不對，武術這個東西他不在個大個小 C 又不是賣饅頭，關鍵是能不能發力，會不會打。這不怪我們，我們又沒練過武，哪兒知道耗子這號的也可以去練點穴阿。

瑪麗蓮說，嘿，你們可別小瞧我們黃處，他那個救人法阿，殺人不用刀，別人是動武救人，人家黃處阿，是練武救人。

怎麼回事呢？

原來是有個小夥子喜歡上瑪麗蓮了。

這瑪麗蓮是阿黃他們單位一朵花，一分配來追的人就有一個班，有人喜歡不奇怪。她聰明幹練，從班花校花一路升上來的主兒，經驗，手段都是一流，應付幾個老小光棍那還不容易，如臂使指，呼風喚雨，最後是瑪麗蓮如願以償嫁了一個她喜歡的小警察，還沒傷大伙兒的和氣，人緣挺好。

但她這是應付正常人，要碰上不正常的人，別說你假瑪麗蓮，就是真的瑪麗蓮夢露復生，恐怕也沒辦法。

這小夥子就是不正常的一位。他本來是院里一位領導的小公子，單純文氣，但因為從小沒受過什麼挫折，性格又偏激些，上大學戀愛上一不順利就痰迷心竅了 C 痰迷心竅是一種古老的說法，現在的說法是精神失常。

瘋了。

那就只好休學，在家養著唄。

這精神病不是不治之症，將養了一段時間，小夥子漸漸癥狀緩解，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樣，沒事還背個畫夾子上西山寫生去，等到碰上瑪麗蓮，已經有兩三年沒犯病了。

有一天，小夥子背著畫夾子出門，走到院門口，瑪麗蓮正好進門，刷，小夥子眼就直了。

瑪麗蓮看見這小夥子兩眼發直，覺得有趣，千不該萬不該沖著小夥子輕輕一笑。她怎麼知道這人不正常呢？

崩，小夥子腦袋裡有根弦一下子就斷了。。。

當天瑪麗蓮就收到一封感情熱情洋溢，文字顛三倒四的情書。

她沒當回事，隨手往廢紙簍里一丟。

第二天又是一封。。。

幾天下來瑪麗蓮毛了 C 這信是送來的不是郵來的，肯定不是外邊人寫的，可內部誰不知道她已經結婚了阿！

那邊呢？那邊小夥子後來說他每天早晨都收到瑪麗蓮的回信，看的如痴如醉。

小夥子他媽提醒過老頭子 C兒子別是又犯病了吧？每天你訂的《人民日報》一來，孩子就捧著一看仨鐘頭。。。老頭子那兩天正忙單位分房呢，一腦門子官司顧不上，覺得老伴邏輯混亂，隨口說你胡講什麼？看人民日報就是精神病？星期三下午學習我們都看《人民日報》，我們都是精神病？

老伴張張嘴，沒敢搭腔。

等到小夥子送信送到一個星期，晚上剛把信塞進辦公室門底下，就讓瑪麗蓮給逮著了。她也好奇，想看這個情書都寫不利落的小夥子何許人也。

原來是個挺白凈，挺秀氣的大男孩兒啊。

她就問是不是你給我寫信啊。

小夥子特激動 C 他說瑪麗蓮愛上他了，要不幹嗎下班不走，在辦公室等他呢？他說是阿是阿。。。就冷場了。

瑪麗蓮有經驗，就說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我都結婚兩年了，我不能跟你談，我老公還是警察，這是咱們沒有緣分，你得理解。

小夥子說我理解我理解。

瑪麗蓮鬆了口氣，她沒問小夥子怎麼理解的。

怎麼理解的？小夥子說了 C 她難啊，她說她「不能」跟我戀愛，她想跟我戀愛阿，可是怕她的老公警察，她不是不想，是「不能」。。。

就這麼理解的！

於是小夥子說我給你畫張相好嗎？

瑪麗蓮樂了，她想這小夥子人蠻好的，給小夥子倒了杯茶，整整頭髮，說行啊，你給我畫吧。

小夥子直勾勾看著她，說你把衣服脫了，我給你畫。。。

嘿！瑪麗蓮一拍桌子，對我們說，男人我算也見得多了，什麼招我沒見過？一見面就讓我「把衣服脫了」，我頭一回見！還在辦公室阿！太新鮮了。一回頭 -- 黃處，這種話換你想上我，你說的出口么？

耗子眯縫著眼睛，微笑不語。

說得大大方方。

周圍兄弟放倒一片 C 天，這女孩兒PPLL的，怎麼說話這麼露骨的阿。

薩算端得住，因為我們公司有個也是PPMM的銷售小康，也是大美女，一上酒桌就開始講黃段子，弄得服務員轉圈倒酒磨蹭著不走，就為多聽兩段。。。

薩倒有另一個感受 C 難怪他們部提了黃耗子當處長阿，您想耗子是什麼東西？跟蟑螂一樣，那玩意兒耐受力特彆強么，換個別人整天這麼挨瑪麗蓮刺激著，非出事不可！

到底是瑪麗蓮，很鎮靜，說你先出去，我準備好了叫你。

小夥子挺聽話的退出去了。

「就叫你去英雄救美了？」我們一個兄弟轉過來問阿黃。

黃象明苦笑 C 我那天不在。。。

瑪麗蓮哼了一聲 C 你就在也不能救我，你還等著看---------熱鬧呢，是不是黃處？

轉回頭來對我們說 C 你們這種人蔫壞，想什麼我還不知道？

￥%%##

那天的早上大霧瀰漫，黃象明處長走進五樓的辦公室，坐下，伸個懶腰泡上茶，拿起報紙正要看的時候，眼角望窗外掃了一眼，就沒法動地方了。

辦公樓對面，是四層的圖書館，圖書館頂上是一個平台，但是沒有樓梯可以上去。

可是今天，那兒卻出現了一個人影，搖搖晃晃的站在樓頂上。

黃處長嚇了一跳，隨即想 C 是修樓頂的工人吧？

卻見那人走到樓頂邊緣，看看下面，往下吐了口痰，一回手從背後取出一件活物來。

那東西撲撲楞楞，羽毛亂飛，原來是一頭大公雞！

黃處長奇怪了，修樓頂還帶著這玩意兒幹嗎？

那人站在樓頂邊兒的防水瓦上，如履平地，另一手一晃，亮出了一口明晃晃的尖刀！

卻見他手起刀落，一刀就割在了雞脖子上。那雞嘎聲狂叫，亂撲亂蹬，鮮血飛濺，噴得到處都是，這人卻無動於衷，慢慢的從左到右割完，還湊上去看看，可能是確定了那雞已經三管齊斷，點點頭。

怎麼回事？修個房還要殺雞血祭？黃處長腦子當時就短路了。

這時，卻見那人忽然對著黃處長的窗口跪了下來，一手握刀，一手拎著那隻還在抽搐的大公雞，仰面發出一聲凄厲的長號  --- 瑪麗蓮， I LOVE YOU!!!!!!

寫到這兒，不用我說，大伙兒也能猜出來了，這位「高樓雞死」 C 不對，「祭司」，就是我們前面提到那位精神不正常的小夥子了。

他不是已經讓瑪麗蓮治好了嗎？怎麼又跑到樓頂上來表演殺雞呢？

還得從那天瑪麗蓮和大劉吃飯說起。

大劉臉剛撂下來，啪，就挨了一個大嘴巴，大劉捂著臉就蹦起來了。

瑪麗蓮說他整個給打懵了 C 長這麼大還真沒有人給他吃耳光，以他的身手，有誰能說打就打阿？再說了，人民警察是能隨便給大耳貼子的么？

還沒等大劉說話呢，對面那位已經義憤填膺的指著他鼻子嚷起來了，聲音洪亮就是說話顛三倒四。

大劉好不容易才聽明白，這位是在罵他呢，意思是這麼好的姐姐你怎麼敢跟她甩臉子？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阿？你再敢對她不好我打死你個王X蛋。。。

這位當然就是那個問題小夥子了

瑪麗蓮趕緊上來勸，硬生生給拉開，沖小夥子嚷：你瘋啦？你怎麼能打人啊？

他不瘋誰瘋？他本來就有精神問題么，瑪麗蓮忘了。

小夥子直勾勾看看她，輕輕一撫瑪麗蓮的頭髮，柔聲說：你不用替他說話，他是要欺負你，讓我來保護你。

說完，一甩額前黑髮，昂然而出。

大劉捂著臉，愣給氣樂了。 -- 說我怎麼覺得他比我還護著我老婆阿！ 唉，這人誰啊？我沒聽說你還有一弟阿。

吃飯的人可熱鬧了，有不知道的看見有人打警察，目瞪口呆，知道的就在那兒交頭接耳。

瑪麗蓮苦著臉，只好趕緊拉了大劉往外走，到了外頭把這個前因後果說了。

大劉那人就是脾氣好 C 哦，精神病阿，他爸爸還是你們同事？那。。。算了，不跟他計較了。有什麼的阿，不就是一大嘴巴么？我還能還他一大嘴巴么？你看要不要讓他趕緊上醫院阿？

瑪麗蓮這方面可就是大外行了，期期艾艾的說，哎，也許過了這段就好了吧。

大劉說你看還是在你們院食堂，這事兒影響多不好。瑪麗蓮說我覺得這小子好像老跟著我，咱們以後別在院里吃了，你來，咱就吃飯館吧。大劉說成，正好換換口味，你自己注意點兒阿。

隔天，倆人就上院部旁邊的餐廳吃去了。

這飯館兒老闆是貴州人，作的酸菜魚名聞十里。

倆人找了個背靜的桌子，就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的吃酸菜魚。

要我說這事兒瑪麗蓮和大劉也有責任，吃飯就吃唄，幹嗎老吃得這麼肉麻麻的？這不是刺激人么？

雖然如此，這頓飯還算吃的消停，等倆人都吃飽了快結賬，瑪麗蓮精力過剩，兩口子拿花生米「鉤老頭」玩，賭彈腦門兒。

所謂鉤老頭，是一種民間遊戲，把花生米掰開，其中一半上會有個胚芽，看起來活象個拱肩縮背的老頭，用兩個花生米上的胚芽互相鉤，看哪一個更結實，就叫做「鉤老頭」。一般，輸了的人要被罰。

頭幾次瑪麗蓮的「老頭兒」相當強健，大劉被罰，也無話可說。可是俗話說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終於大劉也有了翻本的時候，贏了。

於是輪到瑪麗蓮挨罰，只好伸過腦門來挨彈。

大劉也就是開個玩笑，哪兒捨得真彈阿，比劃一下而已。

可就這剛一比劃，不知道從旁邊什麼地方，刷，又躥出一條黑影，直奔大劉。。。。

要說大劉不長記性可是冤枉，他早就防著呢。大劉後來說早想好了，要是這小子再來犯葛，拳頭照著他臉上虛一面花，乘小夥子眼花繚亂一猶豫，腿一伸就把他放倒了，又瀟洒，又體面，還顯得不為己甚。

可是事到臨頭，大劉拳頭剛一晃，根本來不及出腿，臉上已經清清脆脆又是「啪」的一個大耳貼子挨上了。

他的虛招雖然逼真，人家可是一點兒沒有眼花繚亂 C 您別忘了那小夥子的眼神是直的阿！敢情精神病人兩眼發直也有兩眼發直的好處，他不容易轉移目標。

看過金庸的《笑傲江湖》沒有？福州一戰，恆山派用劍陣對抗鍾鎮和鄧八公，金大俠怎樣形容儀琳小師妹的？一入劍陣，攻敵頭者只見其頭，攻敵胸者只見其胸，連日思夜想的令狐大哥都視而不見了。大概這恆山劍陣和小夥子的兩眼發直有異曲同工之妙。

寫到這裡，刷！刀光一閃，一口快刀從天而降，當的一聲釘在老薩的書桌上，田伯光田大爺怒氣沖沖看過來，喝道：怎麼把個入花似玉的儀琳小美眉寫成兩眼發直加管狀視野了？田某就這個眼力么？好你個大白話，看刀!

趕緊揉揉眼，哦，老薩白日發夢也。慚愧慚愧，儀琳師父。

反正這一個大耳貼子又脆又響。

哎！大劉叫了一聲就蹦起來了，再好的脾氣大庭廣眾之下也吃不住這一下阿，伸手就把小夥子脖領子抄住了 C 你小子要幹嗎？

小夥子毫不在乎 C 你，給她道歉，再動她一個指頭我花了你。

你。。。大劉舉著拳頭又放下了。

怎麼回事？周圍的人都不吃酸菜魚了，都盯著他們看呢。

大劉可是穿著警服！

這要是大庭廣眾之下人民警察打人，可是說不清楚的事兒。大劉是個好警察，還挺注意形象的。

還是瑪麗蓮機警，趕緊喊道 C 別看了，別看了，都是我們自己家的，不關大伙兒的事！

不幹了！回到瑪麗蓮的辦公室，大劉把警帽一甩，嚷嚷起來 C 我打他影響不好，他老打我呢？我好歹也穿著這身衣裳呢，滿街看人打警察，這影響好么？

沒轍，只好讓領導出面了，和老爺子談了一次，暫時把小夥子關在了家裡，觀察觀察，如果病情確實反覆了，就送院。

沒想到才三天，這小子就唱出了上房殺雞的好戲。

小夥子這一套高樓殺雞的高難度動作表演下來，黃象明處長回頭一瞅，滿屋人都直了眼在看，無一例外，尤其是他旁邊站的瑪麗蓮，好象是剛進辦公室，肩膀上的小坤包也沒顧的摘下來，看得目瞪口呆，兩條腿跟打擺子似的直哆嗦。

那是，人家是殺雞儆猴，這位殺雞儆的是「馬」阿，瑪麗蓮一看就明白今天不是一個大耳貼子能善了的事兒了。

小夥子在房頂上跺得咚咚響，跳著腳喊 C 瑪麗蓮，你出來！瑪麗蓮，你出來！你出來！

瑪麗蓮沒出來，有人出來了。圖書館三樓的窗戶砰的一聲推開，期刊部的王主任露出半個腦袋，歪著脖子衝上邊喊 C 「誰呀，大早晨起來的。。。」一語未畢正看見小夥子手裡血淋琳的那把刀在陽光下閃閃放光。老太太「厄」的一聲就倒進屋裡去了。只聽對面樓里一片聲的叫 C 「王主任！王主任！！！」「快拿涼水來。。。」「哎呀，涼水！誰讓你把我的茶端過來的？剛泡的龍井，你要燙死老太太阿！」

不用問，那邊肯定已經暈了。

說著話，保衛處的方處長帶人來了，說別看熱鬧了，沒事的同志可以走了。我們來處理這事。瑪麗蓮說那辛苦您了，老黃，咱們走。方處長說站住，誰說你可以走了，你是當事人，你往哪兒走？瑪麗蓮說方處他有病不能怪我啊。老方說他有病怎麼專上這兒不上我們家房頂兒鬧騰阿？

瑪麗蓮沒話了。

她不走，別的人也不樂意走了，咱中國人就這點兒不好，特別喜歡看熱鬧，何況今天的熱鬧是精神病對大美人呢？那小子在樓上他又下不來，看看也沒危險么。這個說，我跟他爸認識，待會兒我勸勸他，那個說，別走，都別走，萬一有事兒人多力量大。有人還回座位端了茶杯來，從窗口一邊喝一邊看，跟看戲似的，就差切兩片西瓜敗火了。

瑪麗蓮恨的牙根痒痒 C 什麼他媽人多力量大？那小子手裡要是個手榴彈，你們不跑得比兔子還快？

其實她心裡那時候也在琢磨，這小子雖然給了大劉倆大耳貼子，但對自己應該是已經死心了阿，怎麼又來了？

事兒還是出在《人民日報》上。

因為打了人民警察，小夥子的爸媽把他關了禁閉，意思是觀察一下，看是不是需要送醫院。

第一天，        小夥子很煩躁，叨叨嘮嘮，老要和大劉較勁兒去。但是第二天就安靜了下來，以後幾天都挺平靜。小夥子的爸媽覺得孩子這次犯病還不算嚴重。至少，是在好轉。

要不怎麼說我國精神病研究還需要普及呢？您以為他安靜就沒事了？照階級鬥爭的說法，這種平靜的表面下面，永遠孕育著洶湧的波濤。他平靜了，你得弄明白他為什麼會安靜下來，其中的原因不一定代表著好的趨勢。

這位小夥子安靜下來，就是因為第二天早晨郵局又給送來了當天的《人民日報》。前面說了，這小夥子認準了《人民日報》是瑪麗蓮寫給他的情書阿。據說後來大夫開導他，說你看《人民日報》那麼多版，還有好多領導人的照片，怎麼會是情書呢？人家說你們不懂，她是怕我爸爸看出來，至於照片么，那是她的暗號。暗號？大夫都愣了。小夥子不耐煩了，一指一位中央領導 C 比如這個人的照片，代表的就是I Love You。大夫看了半天，也琢磨不出這位肚子挺大的領導和愛情有什麼關係，折騰半天，還得請他解釋。小夥子說你真笨，情書么，第一句話當然是I Love You，你看這個人每天都出來，而且總是在最前面一張上，所以當然代表I Love You了。。。你看那個瘦高的，他的含義是打Kiss…

打住，打住！精神病大夫趕緊讓他停，嚇的，也沒敢問為什麼這位一臉官司的同志被他聯繫到那種動作去了。

據說有從《人民日報》讀出股票漲落的，還頭一次見到有從《人民日報》讀出這麼曖昧的信息來的。

小夥子看了幾天報，忽然醒悟過來 C 我上當了阿。你看，她又說和我沒緣分，又每天給我寫情書，這是怎麼回事啊？這是玩我啊。小夥子很痛苦，但是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他決定既然明白了瑪麗蓮是在玩他，那自己就絕不給瑪麗蓮回信好了。他的想法是 C 畢竟我是愛你的，你玩我我也要忍受。。。忍受。。。

但是，每天的《人民日報》準時送來，小夥子的精神壓力越來越大 C 我不給你回信，你怎麼還每天寫這麼長的情書給我啊！

終於，在連續收到一個星期的《人民日報》以後，小夥子再也無法忍受瑪麗蓮的「糾纏」，決定去和瑪麗蓮攤牌，要麼，你愛我，要麼我和你同歸於盡。

至於他怎麼上的樓頂，後來警察判斷他是順著排水管一直爬上去的，還背著一個書包，裡面塞著一隻大公雞。小夥子沒練過任何武功，能夠爬上去絕對是一個奇迹，警察說這種事只有瘋子才能做到。。。

黃象明問瑪麗蓮：要不要給大劉打個電話？

瑪麗蓮苦著臉：大劉出差啦。要他在。。。

輪到抓瞎了，才想起家裡有個男人是根頂樑柱啊。

不但瑪麗蓮抓瞎，保衛處的也徹底抓瞎了，他們從來沒應付過這樣嚴重的案情，那地方兒沒人能上去，周圍又有無數的圍觀群眾。一群保衛幹部只好集中火力對小夥子作思想工作，「小X不要開玩笑，你要是真有個好歹，你爸你媽怎麼辦？」 -- 這是動之以情，「你這小子太沒眼力了，你看她長得嫩阿，其實都快三十了，和你根本不配！」（瑪麗蓮說我從來沒想過我能殺人，但那天我要有刀肯定毫不猶豫的一刀活劈了王股長） -- 這個是曉之以理，「放下刀子，爭取寬大處理，否則你就是敵我矛盾啦！」 C 這個是懾之以威。。。。

沒用，小夥子根本不理他們，就是一句話 C 叫瑪麗蓮出來，叫她出來，她不出來我就跳下去。。。

連院長都打電話來問，方處長急了，出去，親自和小夥子談判 C 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要瑪麗蓮出來。。。

她不在。

方叔叔你騙人，我看著她進去才上來的！她肯定在屋裡。 （瑪麗蓮說 C 方處，我還是走吧，要不我從後面窗戶跳出去？方處長 C 老實待著，別打岔。）

那她要是不出來呢？

不出來，我就從樓上跳下去，跳給她看，嗚嗚。。。說著小夥子真的一長身要跳。

那。。。那我去找她出來。 -- 她出來你就不跳么？（瑪麗蓮 C 我不出去。方處長 C 這要保衛處決定！） 對了，她出來你準備幹什麼阿？

她出來我和她談。

嗯。方處長覺得小夥子還不是不可理喻，腦子猛可一轉，多問了一句 C 人家要是不跟你好呢？

她要再騙我我就給她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那。。。那她要跟你好呢？ （瑪麗蓮 C 方處，方處，我怎麼會和他好呢？方處長 C 你假裝一下么。。。）

那我們就同歸於盡，殉情。。。

方處長：！

人大附中的子弟，能文能武，牛人挺多的呀。

老實說上樓殺雞這種事情對保衛處的壓力確實太過。要說XX院的保衛處當年也是戰鬥部隊改編的，但特務已經幾十年沒見過，部里欠賬一向比進項多，連個稍大點兒的賊都懶得來，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現在保衛處擅長的本領也就審個小偷，抓頭瘋狗那個級別，工作人員年齡既大，傢伙又不稱手，最有威懾力的武器是警棍 C 這是寒磣點兒，不過平時很實用，要每個保衛處都配兩門大炮那隻會天下大亂。基於對自己實力的正確分析保衛處長老方根本就沒想過自己能解決這個問題，警察趕到之前，整個局面可說是毫無進展。

沒想到來的警察也沒經驗的，老方就有點兒抓瞎。還好，人家說有個專家馬上就來。

這邊和小夥子對付著，說話間專家就到了。

專家貌不驚人，瘦小枯乾，帶兩個部下，進來，亮身份，握手，一句廢話沒有，馬上投入指揮。C 邪了，寫到這兒忽然想到小平同志，人都說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這年頭怎麼好像都要矮個子撐？此人雖貌不驚人，但兩隻眼睛從容鎮靜波瀾不驚，環顧一周，不覺眾人心中都安靜下來，好像有了主心骨。

專家就是專家，幾著棋放出去立竿見影。

首先，對小夥子喊話 C 你不要急，你的問題我們一定給你解決，也需要你的配合。 -- 這話喊出去，小夥子老實多了，至少沒馬上急著往下跳。

然後，清理現場，無關人等強制退到樓外，瑪麗蓮這次老實，再不提一個走字 C 老方那樣業餘的都不能放她走，何況專家呢。她就提了一個條件，說把我們處長留下吧，有什麼事兒我好有個人能商量。

那就是我們阿黃了。

阿黃說你那是想害我，不留別人專留我，我回去怎麼說得清？

瑪麗蓮講你說什麼呢？大劉都沒話你瞎琢磨什麼？誰不知道你有那個賊什麼沒那個賊什麼的。。。

專家吩咐保衛處，組織幾個人到值班室把被子床單找來，在樓下準備接人。

安排著，專家看看樓，說直上直下，這小子怎麼上去的？靠！

老方一直看著，敬佩萬分，聽到這句話猛然來了知己之感，湊上來說 C 這地方根本上不去，要上，恐怕就得找當過偵察兵的。

專家搖頭，說上不去你沒想過下來么？

下來？

對啊，你看從這邊樓五層伸一個消防梯出去，往下一送，不是正好搭到圖書館樓頂么？你們這麼大的院，不會連消防梯都沒有吧？從上頭送人過去，不成么？

老方： 。。。

幾分鐘以後，消防梯搭好，還好辦公樓都是筒子樓，要不然真不好送這種大傢伙上樓呢。

問題是這大傢伙一伸，小夥子馬上毛了，蹦起來說你，你，你們要幹什麼？誰敢過來我和他豁了！

專家湊過去，年輕人你急什麼？你不是要和小瑪說話么？

對阿。

你要和她談？

對阿。

不搭梯子她怎麼過去和你談？

阿。。。那讓她快來！

你看，這麼陡的梯子，她怎麼過得去？要不你上來？

我不去，我上去你一關電門我掉下來了。 -- 哦，老薩打錯了--- 我不去，你那梯子上有鬼，我上去你把我粘在上面就抓走了。叫她下來！叫她下來！

專家點點頭，說那這樣吧，我扶她下去行不行？

小夥子說行，你快點兒。

瑪麗蓮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似的 C 這麼高！！！我不去，再說，他說。。。他說要和我同歸於盡阿。

專家上下打量打量瑪麗蓮，嘴角略微一歪一擰 C 後來他跟大劉說，要不是你老婆阿，我准說這是一狐狸精。 -- 專家雙眼直視瑪麗蓮，露出一種很慈祥的微笑：別怕，我和你一塊兒過去，我在你後面保護你，跟他照面我一抬手就活抓他了，你怕個什？

瑪麗蓮說我當時真是鬼迷了心竅，本來都嚇麻爪了，我還特怕高，一看就腿軟，讓他這麼一瞅我，就覺得心放到肚裡，高空走鋼絲也不覺得危險了 C 你看專家這眼神就這麼厲害。我就問他 --會不會我一過去他就給我一刀？

老頭兒一搖腦袋 C 有我在，他敢！

瑪麗蓮吁了口氣 C 行，有您給我做主，咱們就去！您等我把裙子換下來。下邊那麼多人呢。

還記著這個，說明瑪麗蓮當時已經相當鎮靜了。

專家點點頭，沖那邊喊：你等著啊，我們過來了。

兩個人走到消防梯前面，瑪麗蓮在前，專家在後，至此一切順利，就這時候，專家犯了一個想不到的錯誤 C 他悄悄轉過臉去，沖兩個部下說了一句話 C

「狙擊手準備。」

他不知道瑪麗蓮的耳朵有多靈。

嗯？？？

瑪麗蓮忽然想起點兒什麼，站在窗口不動了。

專家說你怎麼不走了？

瑪麗蓮轉過身來，沖著專家嘿嘿一笑。

黃象明說我從來沒見你那麼笑過，跟吃錯了葯似的。

瑪麗蓮問：師傅，您。。。嘿嘿，。。。您是不是姓姜阿？

這回輪到專家發愣了 C 對，我姓姜阿。你怎麼知道？

瑪麗蓮不但不往前走，反而轉過身來了 C 那劉XX是不是你們隊的阿？

老頭兒一摸腦門 C 咦，你認識大劉阿？

瑪麗蓮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 我不去！我不去阿。。。

她說我一聽那個「狙擊手準備」就想起大劉那個新來的二百五隊長了，待會兒我們倆過去，那邊要捅我，他再來一個「這兩個都是我們區的神槍手」，「我當場叫你爆頭」，對面這個可不是貪污的會計，是精神病阿！到時候我擱中間兒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我怎麼辦？我還活得挺滋潤呢，可不用他給我「報仇」。

這位果然就是大劉特別服氣的那個姜隊長。

後來分析，瑪麗蓮這有點兒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姜大隊長讓她去，是有充分把握的，第一，以姜大隊長的本事，上去一個徒手奪刀，多半小夥子沒有還手的機會；第二，姜大隊長說犯罪心理學上他殺雞表示決心，那就是沒有殺人的勇氣，假如他不是割雞，而是割自己一刀來示威，那就麻煩了。

但瑪麗蓮不承認自己有錯 C 他是專家，可我就一條命，能跟著他賭么？他要弄錯了呢？！

所以她就不幹了，不但不幹了，而且兩手抓住窗框子一邊叫大劉一邊號啕大哭，歇斯底里，誰勸也不聽。也是，擱誰碰上這種事一糾纏就好幾個星期，精神也快崩潰了。

都說MM的眼淚是一大法寶，尤其是象瑪麗蓮這樣美得造反的MM哭得梨花帶雨一般，那殺傷力絕對接近九一一。姜隊長本來想吼她一嗓子再逼一下，話沒張口往周圍一看趕緊咽了回去。

留下來的相關人等都惡狠狠的看著姜隊長 C 英雄救美是咱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對面那口子精神不正常我們不敢惹，你一個小老頭這麼逼我們MM還收拾不了你么？

眾怒難犯。

這邊一哭，那邊小夥子又進入了躁狂狀態 C 你們，你們把她怎麼了？！快放她出來！瑪姐。。。我來救你！

一邊喊，一邊又走向樓頂邊緣，看起來是要跳過來英雄救美。。。兩座樓看著近，其實最近也有二十米，真能跳過去，小夥子可以上奧運會，劉翔就沒什麼事兒了。

奇怪的是，樓下圍觀的人不但沒有替他擔心，反而喊起來 C 「好啊！」「精彩！」「好厲害阿！」「。。。」

這一下把小夥子喊懵了。

怎麼回事，我這麼痛苦，這些人怎麼一點兒同情心都沒有呢？小夥子往下一看，火了 C 那幫人根本就沒看他，而是對著另一個人指指點點，大加讚歎。小夥子能不火么？是我要自殺還是他要自殺啊？誰搶我風頭阿！

誰搶小夥子的風頭阿？

那就是我們黃象明處長了。

其實，這時候黃象明比那小夥子還火呢。

因為他根本就沒想到有人會給他喝彩，更不希望有人給他喝彩。

他正倒掛在圖書館背面的紅磚牆上，跟一個大號壁虎一樣，阿黃後來說 C 這幫人哪兒是給我喝彩啊，那是想要我的命啊！

阿黃怎麼掛在那兒了？

從前面的描述大家也看出來了，這阿黃從上中學時候就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物，要不然也不會在我們康老師面前表演倒爬桿了，就那麼個高度，他正著爬不上去？鬼才信！這種事只能說是遺傳，您想他練的這門功夫是祖傳的，把阿黃練得跟耗子似的那他祖宗能是安分人物么？

這麼多年，在機關韜光養晦的裝大尾巴狼，深沉幹練的黃處長，看到如此熱鬧，心裡邊那點兒祖宗留下來的那點子不安分的「陰暗心理」就不由自主冒頭了。阿黃說我當時琢磨，那小子光注意上頭，我要是從樓側面爬上去把他抱住，事兒不就結了？又狙擊手又大喇叭的費那勁幹嗎？

於是，黃處長就收起了平時的道貌岸然，象一隻大耗子一樣悄沒聲的溜出來，溜到圖書館側面，脫了皮鞋西服，穿著裡邊一套運動線衣線褲，噌，倒立，手扒腳鉤，順著牆就爬上去了。

等事情過去，有練武術的來看過，說這地方要真正黃象明的祖宗來了，肯定不會上去。 -- 這圖書館是老房子，設計上外牆微微有點兒內傾，但那也是一面牆阿，而且是沒楞沒角紅磚牆，「蠍子倒爬城」這門功夫講究抱著牆角上，這兒也沒有可抱的牆角，這種沒抓沒撓的地方往上爬，那不是找死么？

人家說他那是拚命吶，瑪麗蓮看一眼黃象明，說，我真沒想到黃頭兒對我這麼好，唉。。。

要說整個一頓飯，瑪麗蓮露過一點兒真情，那就是這次了。

黃象明把杯中酒幹了，看看瑪麗蓮，圓眼鏡下邊倆小臉蛋又紅又亮，微笑不語，要不是老同學，真看不出這小子眼中那一絲狡詐。

別說，阿黃當了處長，這功夫可並沒擱下（會不會整天在家倒爬牆玩沒人看見。。。），雖然我們沒有親眼見，但聽瑪麗蓮講述這小子當時發揮極好，頭下腳上，三抓兩趴，悄無聲息，跟大蜘蛛似的，轉眼就到了二層樓！

樓上的小夥子這時候正表決心呢，果然沒有注意到他。

但是小夥子注意不到，並不代表著別人看不見阿。

他倒立的時候還不明顯，等一上二樓，紅磚牆上出現一隻藍色大蜘蛛，圍著看熱鬧的立刻就發現了，馬上有人喊起來 C 唉，快看，快看，有人在牆上爬！

哎，那不是瑪麗蓮他們處長老黃么？

快來啊，快來啊，有人爬牆，大頭朝下，好看好看！

國人的一大特點就是能湊熱鬧。這一發現還了得？呼朋喚友的，吹口哨的，喊加油的，原來在正面看小夥子「表演」的紛紛抄起板凳往樓后跑。 -- 那誰快來，哥們兒給你占著地兒呢。。。

這時候，黃象明已經爬到三層了。

一邊爬，黃象明心裡一邊這個罵 C 你們這不是要我的命么？這是喝彩的時候么？上頭那小子可拿著刀啊！

忽然就想起來擒虎豹高手何廣為老先生，據說這位奇俠活捉野獸無數，唯一一次受傷就是正捆一頭老豹子進籠呢，受豹害的老鄉忽然熱情的上來拍肩膀打招呼，老何一分神就。。。

不長眼阿。

那小子雖然精神失常，感覺可並沒失常，看見大伙兒紛紛往後面跑，馬上轉過身來，也到這邊來了。

他走到樓邊往下一看 C 黃象明正在他下邊，跟一個壁虎一樣往上爬呢！

小夥子一低頭，猛然看見這樣一隻類似大蜘蛛的怪物頭朝下攀援而上，大叫一聲，一揚手。。。

黃象明說當時我也緊張得要命，這地方不能分心阿，要是他真扔把刀子下來我怎麼辦？

刀子倒是沒扔。

小夥子把那隻死雞扔下來了，偏了一點兒，擦著阿黃落到了下面。

阿黃一驚，手腳用力，鉤住磚縫，象蠍子一樣向右一滑，橫著平移三尺，接著又是三尺，動作靈活，輕鬆自如，雖然驚險卻準確，下面彩聲如雷。

橫爬了六尺想想不對，阿黃又開始朝上爬。

由此可見阿黃身上有功夫，卻沒有什麼武俠小說裡面那種叫做臨敵經驗的東西，當時他被砸了一隻雞以後最好的做法似乎是不理睬小夥子的干擾迅速向上爬，儘快翻上樓頂，橫著爬出去雖然可以躲避，但是改變不了自己在下的姿態，耽誤了功夫，假如人家扔兩塊磚頭下來，那是要倒霉的。

樓頂上可不少磚頭瓦塊，據說還有好幾個足球，不知道是哪位放高射炮踢上樓頂的，從這個高度看，達到了國家隊的水平。

假如那小夥子是個正常人，阿黃危矣。

問題是那小夥子他不正常么，所以事情的發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小夥子扔下死雞，低頭看得發獃，只見阿黃掛在牆上象一隻大蜘蛛一樣橫爬豎爬正爬倒爬，越爬離自己越近，竟把小夥子嚇得呆在當地，不能動彈。

有人說，你不是說阿黃那動作相當滑稽么？怎麼會可怕呢？

蟑螂的動作滑稽不滑稽？老鼠動作滑稽不滑稽？可是能把很多人嚇得抱頭鼠竄。

這小夥子無疑也有同感，所以雖然他手裡拿著刀，卻只會在那兒哆嗦。。。等到阿黃終於把一隻腳伸上了平台，小夥子大叫一聲，掉頭就跑。

樓頂就那麼大地方，他往哪兒跑？跳樓么？

沒有，小夥子扔了刀，順著消防梯就往上爬，上邊的警察伸手一拉，乾脆利落就給按那兒了。。。

小夥子送院，癥狀緩解后老書記把他送到遠方一個親戚那裡，據說換個環境以後好多了。臨別的時候瑪麗蓮沒敢去送，小夥子也沒再騷擾她，只是跟阿黃講，以後要是大劉欺負他瑪姐，趕緊給他打電話。

。。。

這件事兒過後，有個叫做什麼「中國絕技」的香港節目組找過阿黃，說要請他上電視表演，把阿黃激動得夠嗆。為了上電視，阿黃特意去買了套練功服，結果人家來看了一次，說了詞什麼「尺蠖」，這事兒拖來拖去，一年多人家也沒再找他，末末了含含糊糊說這個節目請了另一位武術家表演。。。 阿黃找來錄像帶一看，那老爺子也能倒著上房，功夫倒也不見得比阿黃高明，但這位高手面似淡金，銀髯如戟，坐來如淵停岳峙，站來似傲雪青松，黃處長照照鏡子，就沒再說什麼。

那一次喝得賓主盡歡，薩卻覺得這裡面還有一點文章。

等到大家都出去放水，洗手的時候我就忍不住問阿黃：「耗子，我怎麼覺得小瑪說的也太誇張了？不是真的吧？」

阿黃帶了點兒醉意，一笑：「哪點兒不象真的？」

「比如你那個硬攀四層樓，我覺得就不大可能。。。」

「噢，你的意思我上不去？」

「那倒不是，你小子要是High了也沒準有那個能耐。。。」

「那你是說我為了小瑪不值？」

「靠，誰說不值，要換了我我也去爬了，雖然說咱上不去吧。。。」

「那你的意思？」

「你要是陳家洛啊，我就什麼也不說了。可是，可是，耗子，我還不知道你么？為了救MM捨命爬四層樓？還是這麼懸的爬法？我不信，你小子肯冒著個險？」

阿黃左右環顧，奸相畢露，兩眼滴溜亂轉，瞬間又恢復了一副活耗子的本來面目，在我胸前梆梆捶了兩下，笑道：「你了解我啊。。。」

「那這是。。。」

「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爬那四層樓挺懸的？」

「。。。」

「其實我自己知道，爬別的樓，我這身子骨沒當年的能耐了，可爬這面牆阿，嘿嘿，易如反掌。那面牆上有多少個凹窩，哪個磚縫能擱腳，哪個磚縫能擱手，怎麼上，怎麼下，閉著眼睛我都能爬。」

「此話怎講？難道你夜裡沒事兒在那兒爬牆當鍛煉？」薩不禁來了興趣。

阿黃苦笑：「那我還不讓老方當蝙蝠給打了阿？不當『長』不能懂這個。你知道那面牆對著什麼地方？」

「對著。。。對著什麼地方？」

「正對著我們會議室。每天開會阿，一個星期七八回。嘿，你是沒嘗過那個滋味。。。我旁邊的老李是一開會就在大腿上練大字，什麼蘇黃米蔡，現在退休當書法協會的理事去了，連啟功先生都說老李的字自成一家。人家是什麼造詣？我練不了那個，我沒事兒就對著那牆琢磨，你別看我沒真爬過，哪天開會我倆眼不爬它幾個上下？

你別說這面牆還真有意思，有幾個點你不仔細琢磨根本看不出來，比如三樓到四樓中間那條水泥棱。。。可我總不能真大庭廣眾之下爬吧？那老方能饒了我？嘿嘿。。。有這機會。。。」

「嗯。。。。」這回薩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黃處，掉池子里啦？」居然有女的來敲男衛生間的門，不用問肯定是瑪麗蓮，「快出來啊，我等你送我回家那。」

「得，我得去了。」阿黃嘿嘿一笑，收起一臉奸相，大聲叫道，「真掉池子里了，快進來拉我啊。」

門外一串笑聲。

說完，耗子擦擦手上的水珠把臉一抹，又露出了黃處長的偉岸形象，大模大樣向外走去。

推門的時候，回過頭來，忍不住似的對我說一句 ：「嘿嘿，過癮。。。」

黃象明處長整整西裝，推開衛生間滿是鞋印的門，大步走了出去。

[完]

小夥子一低頭，猛然看見這樣一隻類似大蜘蛛的怪物頭朝下攀援而上，大叫一聲，一揚手。。。

黃象明說當時我也緊張得要命，這地方不能分心阿，要是他真扔把刀子下來我怎麼辦？

刀子倒是沒扔。

小夥子把那隻死雞扔下來了，偏了一點兒，擦著阿黃落到了下面。

阿黃一驚，手腳用力，鉤住磚縫，象蠍子一樣向右一滑，橫著平移三尺，接著又是三尺，動作靈活，輕鬆自如，雖然驚險卻準確，下面彩聲如雷。

橫爬了六尺想想不對，阿黃又開始朝上爬。

由此可見阿黃身上有功夫，卻沒有什麼武俠小說裡面那種叫做臨敵經驗的東西，當時他被砸了一隻雞以後最好的做法似乎是不理睬小夥子的干擾迅速向上爬，儘快翻上樓頂，橫著爬出去雖然可以躲避，但是改變不了自己在下的姿態，耽誤了功夫，假如人家扔兩塊磚頭下來，那是要倒霉的。

樓頂上可不少磚頭瓦塊，據說還有好幾個足球，不知道是哪位放高射炮踢上樓頂的，從這個高度看，達到了國家隊的水平。

假如那小夥子是個正常人，阿黃危矣。

問題是那小夥子他不正常么，所以事情的發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小夥子扔下死雞，低頭看得發獃，只見阿黃掛在牆上象一隻大蜘蛛一樣橫爬豎爬正爬倒爬，越爬離自己越近，竟把小夥子嚇得呆在當地，不能動彈。

有人說，你不是說阿黃那動作相當滑稽么？怎麼會可怕呢？

蟑螂的動作滑稽不滑稽？老鼠動作滑稽不滑稽？可是能把很多人嚇得抱頭鼠竄。

這小夥子無疑也有同感，所以雖然他手裡拿著刀，卻只會在那兒哆嗦。。。等到阿黃終於把一隻腳伸上了平台，小夥子大叫一聲，掉頭就跑。

樓頂就那麼大地方，他往哪兒跑？跳樓么？

沒有，小夥子扔了刀，順著消防梯就往上爬，上邊的警察伸手一拉，乾脆利落就給按那兒了。。。

小夥子送院，癥狀緩解后老書記把他送到遠方一個親戚那裡，據說換個環境以後好多了。臨別的時候瑪麗蓮沒敢去送，小夥子也沒再騷擾她，只是跟阿黃講，以後要是大劉欺負他瑪姐，趕緊給他打電話。

。。。

這件事兒過後，有個叫做什麼「中國絕技」的香港節目組找過阿黃，說要請他上電視表演，把阿黃激動得夠嗆。為了上電視，阿黃特意去買了套練功服，結果人家來看了一次，說了詞什麼「尺蠖」，這事兒拖來拖去，一年多人家也沒再找他，末末了含含糊糊說這個節目請了另一位武術家表演。。。 阿黃找來錄像帶一看，那老爺子也能倒著上房，功夫倒也不見得比阿黃高明，但這位高手面似淡金，銀髯如戟，坐來如淵停岳峙，站來似傲雪青松，黃處長照照鏡子，就沒再說什麼。

那一次喝得賓主盡歡，薩卻覺得這裡面還有一點文章。

等到大家都出去放水，洗手的時候我就忍不住問阿黃：「耗子，我怎麼覺得小瑪說的也太誇張了？不是真的吧？」

阿黃帶了點兒醉意，一笑：「哪點兒不象真的？」

「比如你那個硬攀四層樓，我覺得就不大可能。。。」

「噢，你的意思我上不去？」

「那倒不是，你小子要是High了也沒準有那個能耐。。。」

「那你是說我為了小瑪不值？」

「靠，誰說不值，要換了我我也去爬了，雖然說咱上不去吧。。。」

「那你的意思？」

「你要是陳家洛啊，我就什麼也不說了。可是，可是，耗子，我還不知道你么？為了救MM捨命爬四層樓？還是這麼懸的爬法？我不信，你小子肯冒著個險？」

阿黃左右環顧，奸相畢露，兩眼滴溜亂轉，瞬間又恢復了一副活耗子的本來面目，在我胸前梆梆捶了兩下，笑道：「你了解我啊。。。」

「那這是。。。」

「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爬那四層樓挺懸的？」

「。。。」

「其實我自己知道，爬別的樓，我這身子骨沒當年的能耐了，可爬這面牆阿，嘿嘿，易如反掌。那面牆上有多少個凹窩，哪個磚縫能擱腳，哪個磚縫能擱手，怎麼上，怎麼下，閉著眼睛我都能爬。」

「此話怎講？難道你夜裡沒事兒在那兒爬牆當鍛煉？」薩不禁來了興趣。

阿黃苦笑：「那我還不讓老方當蝙蝠給打了阿？不當『長』不能懂這個。你知道那面牆對著什麼地方？」

「對著。。。對著什麼地方？」

「正對著我們會議室。每天開會阿，一個星期七八回。嘿，你是沒嘗過那個滋味。。。我旁邊的老李是一開會就在大腿上練大字，什麼蘇黃米蔡，現在退休當書法協會的理事去了，連啟功先生都說老李的字自成一家。人家是什麼造詣？我練不了那個，我沒事兒就對著那牆琢磨，你別看我沒真爬過，哪天開會我倆眼不爬它幾個上下？

你別說這面牆還真有意思，有幾個點你不仔細琢磨根本看不出來，比如三樓到四樓中間那條水泥棱。。。可我總不能真大庭廣眾之下爬吧？那老方能饒了我？嘿嘿。。。有這機會。。。」

「嗯。。。。」這回薩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黃處，掉池子里啦？」居然有女的來敲男衛生間的門，不用問肯定是瑪麗蓮，「快出來啊，我等你送我回家那。」

「得，我得去了。」阿黃嘿嘿一笑，收起一臉奸相，大聲叫道，「真掉池子里了，快進來拉我啊。」

門外一串笑聲。

說完，耗子擦擦手上的水珠把臉一抹，又露出了黃處長的偉岸形象，大模大樣向外走去。

推門的時候，回過頭來，忍不住似的對我說一句 ：「嘿嘿，過癮。。。」

黃象明處長整整西裝，推開衛生間滿是鞋印的門，大步走了出去。

[完]

這個。。。只有崇拜了，人大附中還有這麼些強人啊。現在的小孩知道么？也沒聽他們提過，孤陋寡聞了。

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卧虎藏龍

小母牛坐火箭，牛bi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