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美國：購車 [轉帖]

來美前，心裡想的是吃苦當前享受將來。不料，很快就發現享受也在當前：可以擁
有自己的小轎車了。想想第一個冬天，我是來回走了四個邁去K-Mart買賀年卡，而
且是冰天雪地里。還是室友有先見之明，叫我買了雙皮靴子，否則靠我那雙黑皮鞋
一定是寸步難行。學校的書店裡賀年卡也很豐富，可價錢沒法跟K-Mart的比。
買車的計劃很快就在腦海里敲定了，可接近暑假時手頭還沒有足夠的現金。幸虧來
美的機票錢還沒有歸還，於是一事不煩二主，再問這位同學借一千刀。這事是趕在
內子來前弄妥的，要是她在，斷是不許。而買車恐怕要來個左三年右三年的。至於
這一千刀，一個夏天打工下來，應該差不多了，沒什麼難的。難就難在買車學車。


買第一輛車自然最難，因為什麼都依靠別人。靠別人送你去看車，靠別人給你試車，
靠別人給你講價拿主意，最後還要靠別人幫你跑手續。連讀廣告都得靠別人解釋那
裡面的術語，不然「fair condition」當理解為不錯。
因為事事得求人，便生出許多限制來，例如太遠的地方，即使看到誘人的廣告，也
只有惋惜的份兒。有一次，看到一個二十邁遠的地方有一個看上去特別中意的，猶
豫了半天後還是愛不釋手。接下來又不好意思跟室友提，只好把那份廣告mark得醒
目萬分，然後擺在他座位前的桌子上(雖然沒有分划，桌面都慢慢的有了習慣性的各
自地盤)。不幸的是，室友漫不經心的把它退回了我的領地。許多年以後才明白，我
那點雕蟲小技毫無用處。
後來又看到一輛好車，Toyota Corola，約100KM，只要一千三。我想如果再講下去
兩三百，我就當場拍板。下午等室友回來就立即出發，趕到那裡時，女主人出來接
待我們，第一句話便是，車一清早就買掉了，價都沒講。自從開始買車以來，才第
一次領略到二手車也可以不講價。我那兩三百的夢想很不現實。然而，不能講價我
又怎麼敢拍板呢？
雖然在買車的過程中對車的了解越來越多，反而越不敢作主了，只有對室友的話計
聽言從。第一輛車完全是室友包辦的。那車開價$1200，試車后出價從$700，慢慢地
與車主討價還價，最後以$925成交。車主的爸爸笑吟吟的對他女兒說，「怎麼破了
$1000得底線呢？」原來，車主是個college kid， 可能對這個車已經不感冒想換新
車，前提是女兒自己把舊車賣掉。
填title時，室友提出請求少標$500，那位老爸居然同意了。後來買車時我如法炮製，
卻衍生出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
對第一輛車的珍愛是不言而喻的，可女兒內子未必寶貝它。例如，剛會在名詞前加
形容詞的女兒總是說「爸爸的爛車車」。其實車原來沒有爛得這麼明顯，是我錦上
添花才那麼一目了然的。因為急於求成以便開上自己的小轎車去機場隆重迎接內子
閨女，在沒有室友陪同的情況下違法學車。結果是不聽警察言，吃虧在眼前。

第二輛車買得沒什麼故事，就是講價苦點，那時有一個懂車的朋友作參謀。說他懂
車，當然就不是你我他一般意義上的懂了，他可以去汽車拍賣市場跟人抬杠，還真
拿回來一輛車。我跟車主的討價還價，估計已經靠近對方的底線了，最後是五刀五
刀地講。距朋友的期望$50時，我感到太累而放棄了進一步的拉鋸戰。這輛對我當時
來看豪華車的中檔車，在100K的基礎上，在我鞭策下又繼續跑了三年半一個二萬五
千哩的長征。
不過，關於這第二輛車有兩件小事值得一提。一是前面提到的「如法炮製」，我問
他可以不可以只在title上寫$1000。誰知他不但不寫，而且還教育我不要違法。還
好，對上次漏稅行為我是有所思考的，思考的結論是我們可以漏，應該漏，必須漏。
於是，我理直氣壯地回道：「你看，我們一家三口都生活在這裡，但報稅時妻子女
兒都不許享受基本免稅待遇。你說這公平嗎？公平嗎？！」顯然我的話使他我從外
邦人變成了外星人，車主不停搖頭，一個勁重複著這是法律這是法律。當然，既然
車主已經拒絕我的要求，我就沒有指望說服他改變主意，因為這本身是沒有商量余
地的。我的高論是為他這個頑泯不化的良民準備的推土機，鬆動鬆動他的死腦筋，
以免他神經短路一通電話打到稅務局，警察局，移民局的。
第二件事是疏忽了車身的一個拳頭大的輕傷。我自己本質上不在乎車的外觀，都不
記得有沒有注意這個小傷疤了。然而，美國人卻非常在意。除非你打算親自把車送
廢車場(junk yard)，你必須把車體(body)損傷所造成的折價考慮進去。我的車後來
被人撞壞了，對方保險公司估價時，硬是從那個傷疤鑷走$700。當然咯，也怪我運
氣不好，誰教它是StateFarm，而不是AllState。

買第三輛車時，我已經「財大氣粗」，瞄準了新車。談判對手從業餘手到了專業手，
這對我的美國經驗是一次考慮。開始時，跟找工作差不多，問一個價，自己開一個
價，dealer說不行便走人。但這樣把鄰近的幾家有興趣的車行跑遍，也沒有在價錢
方面即使稍微接近我們設想的價碼。正在我對預定價碼包括從朋友那裡得來的價格
信息產生懷疑迷惘之即，一則廣告讓我眼睛霍地閃亮：brand new，比我們的內定價
碼還底！
據傳有一個老太太，因為對兒女不滿，立下遺囑把她的家產統統賤價出售，汽車售
價一刀。聽說這車還花了不少時日才賣掉，原因是沒人相信那則廣告。從此，不管
什麼稀奇古怪的廣告我寧信其真。雖然每每發現意想不到的trick而大失所望，卻仍
樂此不疲。這次也不例外，即使那家車行距我家近四十邁。走近車子一看，小轎車
在燈光下光芒萬丈，果然是brand new！直到試車時才知道，車已經跑了五千多邁了。
「五千多邁了，還叫brand new？！」我質問車販子。而車販子的解釋卻讓我啞口無
言。原來，這是他老闆在開的出廠新車，因為還沒有出售，所以稱著brand new。
毛主席說，壞事可以轉化為好事，關鍵是你怎樣對待壞事(後半句是我自己杜捐的)。
我們是這樣轉化的：拿了那份brand new車廣告去一家鄰近的車行，要他比照比照。
顯然，這種廣義brand new，並不家喻戶曉。看到廣告的一霎那，女車販子的瞳孔明
顯增大。接下來，她把廣告翻來複去地驗對，好像要從紙的夾層里找出微體附註。
當一切搜索失效后，心有不甘的車販子居然拿起電話來了。顯然，廣告上的每條每
款都從對方得到了肯定回答。女車販子不得不履行她車行的諾言，「lowest price
guarantee"。 價錢雖然談妥了，心有不甘的車行又從貸款方面製造麻煩。我說貸一
年，會計非得貸五年。我拍拍胸脯：「半年還清！」，會計堅持說以我的收入，他
們不允許貸這麼短。當時覺得他們無事生端想吃我的利息，後來才知道確實有類似
的商業法規。交涉的結果是換了一種貸款，利息從11%降到10%。可時比一年期的利
息還要少4個百分點啊！接下來勒緊褲帶三個月，硬是把高利貸提早還清。即使如此，
還是丟了一個傻瓜，---$250。

自從工作基本上穩定以來，我對購物從價格為導向轉換成需要為導向，雖然在檔次
方面只能是量入為出。內子卻至今還是迷戀於尋找最低價格的樂趣。我心情好時陪
她一起尋找她的快樂，不好時就叫她自己去(漸漸地，內子成了我們華人圈子裡的購
物指南了，還真幫同胞們省了幾刀，幾十刀，幾百刀不等)。當然，對象車這樣的大
買賣，我總要剁上幾刀，看著再剁下去比較費勁就收場。如果內子還不滿意，她就
會幾家車行來回跑，每次讓他們降一點，---這就是競爭給消費者帶來的好處。有時，
拿購買力優勢最後衝刺一把，把信用卡往桌子上衣擺，「付一半現金」，只要是沒
有踏破車販子的底線(誰知道他她的底線是什麼)，一般就能搞定。再不行，還可以
佯裝離去。如果車販子不來攔你，你倒是可以放心回頭了。我的臉皮其實很薄，可
這時回頭，臉蛋蛋絕沒有升溫的感覺。


那年看<新大陸>時，開頭的兩個小鏡頭覺得太誇章。一是拿黑朔料袋罩meter，另
一個是用穿了線的quarter打公用電話。回顧自己的「斑斑劣跡」才認識到，那是藝
術修辭。經歷了陌生世界的七陳八味，我好像也becoming，可與微子的自主式的becoming不同，我在becoming中卻飽含著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