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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becker 於 2010-6-25 20:38 編輯
激光陀螺儀實驗裝置的始與末(楊天立)
不久前, 我偶然看到了一則消息, 說是在重慶建造了一個廠,生產激光陀螺儀, 準備用它給北京奧運會的禮花作精密定位,使奧運會的開幕式更加完美 讀過之後, 思緒萬千. 因為它又引出了我的一段痛苦的回憶.
講這段往事之前, 我想先簡單介紹一下激光陀螺儀是什麼. 陀螺儀自古以來就是航海方向定位的重要儀器. 以前都是用機械的辦法製造的. 氣體激光技術發展以後, 科學家想利用 Sagnac 效應, 就是利用光程差測量旋轉角速度, 來達到比機械陀螺儀更好的效果. 具體地說,就是在閉合光路中, 由同一個氦氖氣體光源發出的沿同一方向傳輸的兩束光和光干涉, 利用檢測相位差或干涉條紋的變化,測出閉合光路旋轉角速度. 世界上第一個激光陀螺儀的實驗裝置是美國 Sperry 公司在1963年做出來的. 因為激光陀螺儀輸出的光電信號可以運用現代電子學手段非常精密地讀出, 所以這個儀器具有極大的優越性, 很快在許多國家投產了.
咱們光機所早在六十年代初就製成紅寶石固體激光器和氦氖氣體激光器了. 說明咱們國家的科技人員非常聰明.那時候如果乘勝前進, 一定能在短時間內開發出很多世界領先或先進的應用項目來. 1964年,鄧錫銘看到美國 Sperry 公司的報道后, 馬上組織科技人員研製中國的激光陀螺儀實驗裝置, 在東樓一樓新建成的實驗室, 帶領他的助手周行, 於澍生等人日夜奮戰, 精心設計和製作. 我記得有一天半夜一兩點鐘, 我正在城中的宿舍睡覺, 被周行叫醒了. 他說他們正在東樓做實驗. 鄧錫銘派他來找我, 說有緊急的電子學問題要我去解決. 我迷迷糊糊地跟著他穿過了好多農田, 走小路到了東樓. 鄧的實驗室燈火輝煌, 他的幾個助手都在, 個個眼睛紅腫. 聽說他們已經連續工作了好幾個晝夜了. 鄧錫銘簡要地介紹了他們的裝置后說他們已經從指針式儀錶上看到有輸出信號了, 但是是不是預期的結果, 還要通過電子學的辦法測出來. 他問我能不能用最短的時間解決. 不知道為什麼, 那天夜裡我特別有靈感, 手氣也特別好. 我馬上回到自己的實驗室焊了個簡單的光電電路, 連接了一台電子示波器和一台帶有聲訊輸出的高頻微伏表, 放到他們裝置的輸出端后, 立刻就成功地測量出了十分清晰的拍頻效果. 他們輕輕地轉動了一下實驗裝置, 我的示波器上就出現很工整的正弦波形. 微伏表的聲訊系統發出嗚嗚的響聲. 並且波形和響聲的頻率明顯地隨著轉動的速度變化. 鄧錫銘驚呆了, 眼睛睜得大大的, 撥轉一下裝置, 嘴裡就叫一聲」啊」, 再撥轉一下裝置, 再叫一聲. 好象過了好幾分鐘, 終於說了聲: 咱們成功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的這種喜悅的神態.
他馬上給科技處長孫功虞家裡打電話, 報告他我們實驗成功了. 天還沒有亮, 孫功虞就氣喘吁吁地趕來了. 看了以後,孫說要立刻報告給科學院院部. 當即擬了個草稿, 派人到嘉定郵電局給北京發電報. 因為天才朦朦亮, 一直等到郵件局開門,才把電報發出去. 鄧錫銘接著又以我們幾個人的名字寫了一篇文章, 報道了這個裝置和實驗結果, 後來中國的科學通報給發表了.
在我們著手繼續完善實驗裝置的時候, 四清運動開始了, 接著又是文革. 鄧錫銘成了批鬥對象, 而這個激光陀螺儀實驗裝置 又是他的典型黑題目罪行之一. 理由是這個項目並沒有列入院部批准的正式課題, 是資本主義自由化的典型代表. 鄧錫銘在全所大會上,一次又一次地表示認罪, 說這是自己資本主義名利思想的大暴露. 我由於是黑題目的參加者, 也一遍又一遍地寫檢查, 並且還深挖醜惡的資本主義靈魂. 從此,我的積極性變成了我的恥辱. 以後, 每當工作隊找我談話時, 我總是戰戰兢兢, 生怕他們再提這段事揭我的傷疤. 後來我一直迴避我的這段歷史, 在我的科研簡歷里也不寫這段, 以免給我再惹來大禍. 我曾經為此很後悔: 當初要是我每天混日子, 當一名默默無聞的革命群眾該是多麼舒服. 可惜我不是這種人, 只能自作自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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