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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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釵橫帶:杏花疏影里的詩詞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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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思 發表於 2009-12-21 15:51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我只是一個愛詩詞的人,每當在工作之餘翻開那些伴我多年詩詞集,總會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和慰籍。

   或許每一種文體的生命周期都是有限的,所以當我們在新的世紀大步奔向未來的幸福生活時,終不能期望唐詩宋詞能夠再度地興旺發達。既便理智告訴我在這個缺少傳統教育與平和心態的時期,不可能再湧現出大量讓人心動的作品(誰能夠花時間去寫呢?稿費都是以字數來計算的)但我實在不能想象沒有這些長短句的中文世界會是多麼的荒蕪與乾澀!
  
   我只能把眼光轉回到過去,並常常安慰自己:雖然沒有「現在」,但至少有「過去」——這已經是一種幸福了。大概和愛情一樣吧,最美的時候都很難長久,卻足以讓每一個受過愛的洗禮的人一生長久回憶。
  
   儘管我們的象形文字對詩詞的愛綿延了千餘年後終於不可挽回的淡去,卻並不影響我對詩詞的感情,哪怕我和大多數中國人一樣喪失了用詩詞表達自己的能力(我曾經對這一點耿耿於懷,可久了也就麻木了)。希望大家能夠在這裡一起聊聊自己喜愛的作品,專業的角度也好,業餘的愛好也罷,只要分享,就不枉那一份流傳至今的凝練與優雅了。
  
   臨江仙
   陳與義
  憶昔午橋橋上飲,座中多是豪英
  長溝流月去無聲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餘年成一夢,此身雖在堪驚
  閑登小閣眺新晴
  古今多少事,漁唱起三更
  
  對這首《臨江仙》喜愛了多年。最早知道的那句「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是出現在《中學生優秀作文選》(也許是這名吧)中的一篇文章里。那會兒還在小學,對文學的認識僅僅停留在語文課本中那些被分解得支離破碎的章節上。剛對詩詞滋生出一點點模糊的興趣時,猛然從一堆鉛字里發現了這樣清麗脫俗的句子,竟被深深地觸動。想象著夜色里,杏花叢中幽幽響起的笛聲,心裡一陣陣激蕩。久了,竟然漸漸能感覺到夏夜絲絲的涼風,夾雜著葉片的清香徐徐吹過來。笛聲自然是舒緩綿長的那種——或許這樣的才更能襯托「座中多是豪英」的英雄氣概吧。驚異文字能夠組合得如此美麗,也就記住了它。此後的數年,儘管慢慢也接觸了許多好的詩詞,背過這樣那樣的名篇,但「杏花」一句始終縈繞心頭,揮之不去。只要一想到它,安寧舒緩的感覺就輕輕地圍過來了。高中時在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中看到了全詞,興奮得如同偶遇故人。不過年長些許,才注意到「二十餘年成一夢」中那種悲喜莫名的滄桑,回首往事,大約很多人都會有「此身雖在堪驚」的感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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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清思 發表於 2009-12-21 15:52 | 只看該作者
臨江仙
  晏幾道(1140-1112)
  夢后樓台高鎖,酒醒簾慕低垂
  去年春恨卻來時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頻初見,兩重心字羅衣
  琵琶弦上說相思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晏幾道是晏殊的第七子,仕途坎坷,但較有才氣。這首詞,現在看來並無甚特別之處,但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是我長久以來沒有忘卻的一句詞。倒不是因為其構思有多麼精巧,而是我讀到它時,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這十個字,很恰當地描述出了我那時的心境。在無數個為情所困、所感的白天和黑夜,都會想到這句略帶傷感的詞,課桌上、草稿本上也把它書寫了一遍又一遍。默默難受之際,念及在遙遠的宋時,還有人與我有如此相似的感受,彷彿就能好受一些。其實,類似的表述在宋詞中不勝枚舉,隨手翻翻都能見到,基本可以算得上是陳腔濫調的一類。我還是固執地選了它,只為紀念那份最初的感動、那種青澀的心情。某日在上班的公車上,車窗外是陰霾的天和霏霏淫雨,大約每一個深秋最晦暗的天氣也不過如此。我閉上眼,刻意忽略掉各種車喇叭聲和難聞的車尾氣,耐心地等待車流緩慢蠕動。突然想到那句「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不禁輕輕一笑——「當時」和「曾」也用得非常好,有濃濃的懷舊情結。是啊,在年少讀詞的時節,真真是月明風清,彩雲妖嬈呢。那似現在這般難見清澈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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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清思 發表於 2009-12-21 15:53 | 只看該作者
憶江南
   白居易
  江南好
  風景舊曾諳,
  日出江花紅勝火,
  春來江水綠如藍。
  能不憶江南?
  
  這個詞牌名原來為「望江南」,因白居易作「憶江南」組詞三首,所以更名。猜想是這三首小詞名氣太大,導致大家都只記住了「憶江南」,反而忘記了本名。
  
  這首「憶江南」,相信大家都很熟悉。它非常有幸地成為了我們當年的教材編寫組選中作為課文的詞,大概也是最適合作為孩子們了解詩詞的佳作之一。原來的語文課本里素來詩詞寥寥,而且一旦遇到古文字,往往夾雜了若干難認難懂的冬冬和無窮無盡的解釋,最糟糕的是總被要求把那些喪失了美感的釋義背下來,痛苦萬分的同時也就漸漸對古文生出畏懼。等我有朝一日終於同傳統文言遙遙相望,深切體會到難以溝通的遺憾時,我才隱隱懷疑自己的某些興趣被教材和學校一起謀害了。
  
  還好,總算課本中還有白樂天「憶江南」之類淺顯明快的作品,記得在新領的課本上讀到時眼睛一亮,不僅因為不長的字句省卻了若干背誦的苦惱,主要是我竟然從文字中窺到了一種令人心馳神往的美景,這種美,不是教條和嚴肅的,而是我從那短短的小詞中捕捉到的自然之美。大概只有白居易才能把對江南的愛表達得如此簡單而深情吧,這種千餘年仍未褪色的深情滋養了我心中對詩詞的好感,不至於使其早早枯萎,待我懵懂地沿著一路找過去,發現竟然還有那樣一片美妙的天地!
  
  千年之後,白居易的文字依舊美得耀眼,但「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到底是現實中的江南,還是記憶中的江南?不敢去江南看了,只能偶爾在春夜裡窩在自己的小家中,借著高樓之間落下來的月光碎片,默默地望著這首「憶江南」想象那幅無緣相見的畫面了。
  
  
  
  憶江南
   白居易
  江南憶,
  最憶是杭州。
  山寺月中尋桂子,
  郡亭枕上看潮頭。
  何日更重遊?
  
  我一直都不理解為什麼當初課本里只選了白居易的第一首「憶江南」而放棄了第二首,在我看來,這種「最憶是杭州」的低語並不遜於「風景舊曾諳」的回想。只不過「憶」的重心從廣義的江南轉到了那個讓無數文人騷客都戀戀不捨的杭州。
  
  「山寺月中尋桂子」源於每年中秋時天竺寺、靈隱寺有桂子從月中飄落的傳說。那會是怎樣的情形呢?大概每到中秋團圓時,寂寞嫦娥就會將無數桂子紛紛從月宮裡拋灑到人間吧,任白居易這樣的凡人在月下找尋。至於「郡亭枕上看潮頭」中的「潮」,就是指鼎鼎有名的錢塘潮了。觀潮之風,始於漢而盛於宋,而杭州人通常是在中秋觀潮。白居易曾任杭州刺史,杭州郡守署衙內有一處「虛白亭」,這裡一定是依山傍水,視野極佳的,不然如何在「郡亭枕上」就可以觀潮?在月夜下靠枕凝視氣勢壯觀的潮湧,該是何等的悠閑和自在啊!
  
  最好的是那句「何日更重遊」,把無數到不盡、說不出、寫不明的思念統統凝結在這樣一個滿含惆悵的問句中了。無論是月中飄香的桂子,還是郡亭里觀望的潮頭,都只是為了引出這一個沒有答案的「何日更重遊」。白居易應是深知重遊可能性的渺茫,才會幽幽地回憶在杭州的種種美好的舊事並在一聲輕嘆后低語:「我什麼時候才能再去那兒啊!」
  
  這種鬱結於心的悵然,估計誰都會有。尤其是那些思之不得卻又揮之不去的美麗往昔, 總要深深地嵌在心中某個角落,冷不防地跳出來,一次次將你逐入刻骨的思念中無法解脫。可一旦真的下定決心去找,往往得到的是令自己失望不已的結果——物是人非的舊地,怎麼可能與縈繞心中多年的回憶相比?
  
  還是不要重遊的好,就算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杭州,一個永遠也揮不去的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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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清思 發表於 2009-12-21 15:53 | 只看該作者
問劉十九
    白居易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風格親切和善如這首《問劉十九》的,唐詩三百首里並不多見。長久以來,這首小詩一直陪伴在諸多聲名赫赫的著名詩篇之中,不容易被發現,可一旦注意時,立刻能感覺到那種恬淡溫馨的情誼。白居易用二十個看似普通的字,輕輕巧巧就將冬夜主人留客的場景勾勒出來。
    
     「綠蟻」是指懸浮在酒中未過濾凈的細小浮糟,古時釀酒技術水平有限,所以酒的純凈度不可能如現在那樣高。既然是「新醅(pei)酒」,想來該熱氣騰騰吧。遙想在那個遙遠的寒冬,屋外是北風凜冽、暮色沉沉,屋內是白居易坐在烤手小火爐旁,端一杯剛剛釀好的米酒,微笑著對劉十九問道:「晚來天欲雪,能吟一杯無?」這樣的邀請,估計無論是劉十九還是其他什麼人都難以拒絕的吧。屋外「欲雪」的冷與屋內的「小火爐」的熱對比鮮明,尤其是那個「無」字,突出了那個「問」的主題,也恰到好處地表達了真摯的待客之情,使人心中暖意頓生。
    
     真正的朋友,其實無需在飯局上用盡渾身解數互相敬酒來表達情誼的,名利場上的明槍暗箭借著酒這種萬能載體各顯神通,卻也與名義上友情漸行漸遠。只不過再貴的酒和熱烈的表白,似乎也難敵冬日裡那杯淡淡的米酒和那份默契的笑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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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清思 發表於 2009-12-21 15:54 | 只看該作者
浣溪沙
     晏殊(991-1055)
    一曲新詞酒一杯,
    去年天氣舊亭台。
    夕陽西下幾時回?
    無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識燕歸來。
    小園香徑獨徘徊。
    
  晏殊的這首詞一直很受歡迎,他少有才名,七歲能文,以神童召試,后因才高名顯,其詞盛傳一時。晏幾道是他的第七子,父子二人齊名,世稱「二晏」。
    
  這首浣溪沙之所以膾炙人口,廣為流傳,那句「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功不可沒。宋詞三百首中對該句的註釋是「屬對工巧流利,很為難得,且此聯意蘊深厚,成為後世廣泛引用的佳句」。
  
  大凡中國人,幾乎都能夠在其中找到自己情緒的影子。在各種悲秋嘆月、傷春感時的文章中,總是能夠看到它。似乎不用這一聯,就不能確切地表達那種哀婉不已,落寞難言的心緒。
    
  我曾經以為會對這樣一句頻繁相見的詞產生厭倦,但是每次與它重逢,都如遇舊人般暗喜——喜歡的東西,真是讀了千遍也不厭。
    
  還有那句「小園香徑獨徘徊」,明明是憂鬱的漫步,怎麼那麼讓人羨慕呢?還是晏殊有福氣,能夠在暗香瀰漫的園林中獨自徘徊!今天的人哪能期望有這樣的境遇啊?有公園逛都不錯了,還常常和若干做健身的大娘大爺分享那片小小的綠地,我對健身沒有意見,可是那些伴奏音樂的分貝實在是非常非常倒胃口:(
    
    也許只有購買了某一處高檔的樓盤,才會多擁有一點點散發著清香的自然吧,至於「獨徘徊」,住了別墅的新貴們才有可能的。不過住別墅的一般都是名人加忙人,好好的小園空著讓園丁照料,徘徊的心情,大約很久很久都不會培養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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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清思 發表於 2009-12-21 15:57 | 只看該作者
飲湖上初晴后雨
    蘇軾
    水光瀲灧晴方好,
    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妝濃抹總相宜。
    
  這首詩是讚美西湖的名篇之一。以前去過杭州,但竟然因時間倉卒把西湖給錯過了,所以至今西湖對於我而言還僅僅只是眾多文學影視作品中一個帶著仙氣的水域:)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每次讀到這裡,耳邊都會回想起一個朗朗的聲音:「這句詩的意思呢,就是說西湖美得象西施一樣,無論是濃妝艷抹還是淡淡地描眉,都非常好看……」
    
  這是初中的地理老師教我們的——到現在我都會覺得好笑,居然不是父母、甚至也不是語文老師,而是地理老師對我們這幫剛剛脫離小學、稚氣十足的毛孩子津津樂道地談詩歌。他當時剛從師範大學畢業,清瘦而帥氣,冬天經常穿著黑色的長外套並配一條純白的圍巾,風度翩翩地微笑走上講台,揮手在黑板上寫下「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瞬時就迷倒大片女生。每一次上課,他都用各種生動活潑的方式帶我們興高采烈地遊歷各地,用得最多的就是各種詩詞名句了,這首詩就是在學到江浙地區地形地貌的那一章時,作為引子介紹給我們的。他教的地理在全年級是最熱門的課,沒有人不喜歡,而他教的班地理成績也總是把其他班遠遠甩在後面,每次都把那個只知道照著地理書讀的半禿老頭氣得半死。
    
  他的授課方式,不僅直接點燃了一群初中孩子對地理的熱情,而且還意想不到地為我們培養了一種全新的愛好。當年我們班裡好多孩子在詩詞方面的興趣,都是從這裡開始的。
    
  過了這麼多年,我仍然堅定的把那個帥氣的老師視作自己詩歌興趣的啟蒙者,我很慶幸在那樣的時候遇上一個能夠從地理課堂讓我懂的文字之美的教導人——這絕對不是每一個初中孩子都可能撞上的運氣,試想現在中國有多少地理老師能夠能夠侃侃地為學生講解「欲把西湖比西子」?
  
  他現在已經改行了,有點點遺憾,不過感謝會一直持續下去。沒有他,也許永遠也沒有那麼多繽紛絢麗的字句來妝點我的生活。其實愛上詩詞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有一個敬業而又有些詩情的地理老師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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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清思 發表於 2009-12-21 15:57 | 只看該作者
醉桃源
    馮延巳(903-960)
    南園春半踏青時,風和聞馬嘶。
    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長蝴蝶飛。
    花露重,草煙低,人家簾幕垂。
    鞦韆慵困皆羅衣,畫梁雙燕歸。
    
    馮延巳,字正中,唐五代詞的大家,王國維對他的詞讚譽有加,在《人間詞話》中稱:「馮正中詞雖不失五代風格而堂廡特大,開北宋一代風氣」——這樣的評價是很的高了。不過從前對唐五代的詞人,除了李後主外一直缺乏更多的了解,真正關注到他,便是因為這首《醉桃源》(也作《阮郎歸》)。
    
    這首詞的上闕是那麼容易使人眼睛一亮,就算下闕幾乎可以完全不去讀。「南園春半踏青時」是全詞的背景,暖風中不時的馬聲與溫和的陽光下紛飛的蝴蝶,是多麼美麗的仲春景色!有人評價這兩句「明麗如畫」,讀到后不禁會心一笑,評的真好,四字道盡個中真味。不過,假如沒有那句「青梅如豆柳如眉」,也就失去了點睛之筆。青梅,除了青梅竹馬,還能聯想到什麼?青梅竹馬的戀情,大概是每個經歷過的人心中一束永遠不會黯淡的陽光,那個暗暗愛慕的少女明亮眸子上彎如柳葉的細眉,一定會深深銘刻在青春的回憶里。春半時的踏青,想必是二人同游,風和日麗、心情舒暢,看到心愛之人那雙滿含笑意的眼,真是美得讓人醉啊。
    
    中學時爸爸借來的那套《笑傲江湖》,曾被我私下偷偷看過很多遍,尤喜歡金庸描寫感情的細膩含蓄,韻味深長,想必讀過人都應該記得令狐沖和岳靈珊自創的那套「沖靈劍法」,其中有一招叫「青梅如豆」,一招叫「柳葉如眉」。岳不群、岳靈珊後來分別同令狐沖比武時都使出過,每一次都讓令狐衝心神大亂——年少時的痴情總是難以忘卻罷,就算令狐沖練成了絕世武功,還是數次被這樣平平無奇的劍法逼得方寸不穩:)最開始讀到這兩招劍名,只是覺得好聽,看的次數多了,才慢慢知曉了那種隱藏在後面的情誼。看《笑傲江湖》的人,很少有不喜歡令狐沖的,無論如今的情感是多麼善變,可是對那種初戀時純潔情感的不舍和執著,總能得到認可。雖然令狐沖最後不得不黯然離開岳靈珊,可是「青梅如豆柳如眉」歲月,是不可能丟掉的。
    
    我後來在偶然的機會發現了馮延巳的這首《醉桃源》,立刻愛得放不下手,這首詞並不著名,但因為上面說到緣故,始終對它鍾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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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清思 發表於 2009-12-21 16:20 | 只看該作者
鵲踏枝(蝶戀花)
     馮延巳
    誰道閑情拋擲久?
    每到春來,惆悵還依舊。
    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辭鏡里朱顏瘦。
    河畔青蕪堤上柳,
    為問新愁,何事年年有?
    獨立小橋風滿袖,平林新月人歸后。
    
    這是馮延巳作品中最為後人稱道的詞之一。雖然我因為《笑傲江湖》中令狐沖與岳靈珊那兩招情誼綿綿的劍法,對他《醉桃源》中那句「青梅如豆柳如眉」念念不忘,但假如拿到「深美閎約」(王國維《人間詞話》:余謂:此四字唯馮正中足以當之)的層面上來比,這首《鵲踏枝》必勝無疑。
    
    細讀罷全詞,大家一定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幾乎每一句均稱得上膾炙人口,或多或少地在這樣那樣的文章里輪番上陣,曝光率高得可以和廣告明星媲美。無論是「誰道閑情拋擲久」還是「為問新愁,何事年年有」,都是我們時常會在各種傷感的篇章里見到的文字。儘管馮延巳曾貴為南唐宰相,可他的鬱悶,似乎並不比那些得志或不得志的文人少。就算這首詞距今已有千年,但「惆悵還依舊」的情感,卻是一點變化都沒有,隨著每一季的春風吹到每一代傷春悲秋的人難以名狀的愁緒中。只不過古人是在花前日日借酒銷愁,而我們則是每天下班之後在電腦前靠紫光拼音噼里啪啦地敲些方塊字聊以解憂罷了。
    
    「獨立小橋風滿袖,平林新月人歸后」,這句寫得太好,簡直不知道該怎樣誇:) 有人將它同晏殊的「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相提並論,不過我覺得除對仗流利之外,晏殊此句是無法和它比肩的。晏殊生於、長於、死於太平世,一生富貴,並沒有馮延巳在仕途上的挫折和愁苦。晏殊的「無可奈何」無非也就是「小園香徑獨徘徊」,基本是富貴人家閑來無事時的散散步,而馮氏的「惆悵」卻躲不開「獨立小橋風滿袖」的悲涼。對此句,清代陳廷焯盛讚:「仙境、夢境、斷非凡筆也」。
    
    馮延巳才華橫溢,且因與當時南唐中主李璟關係密切,所以官居高位,但由於他急於功名又無足夠的政治智慧,在複雜的政治鬥爭中最終陷入敗局。在政治上他並沒有獲得美譽,是一個悲劇性的人物,這種悲劇感也帶到了作品中。這大概不是馮一個人的厄運吧,中國的名士不做官的話,就像美女不結婚一樣會被社會視為異類,但那些原本就該遠離官場的人,也要費盡心思地去一爭高下,落敗而歸,又是誰的悲哀呢?
    
    王國維評:「正中詞品,若欲於其詞中求之,則"和淚試嚴妝"殆近之歟?」「和淚試嚴妝」是馮延巳的一句詞,意為帶著淚仍然努力要保持規整的裝束。唉,這又是何苦呢?讀起來很心酸。
  
  
  
  另:五代宋初人的詞,常常相混。尤其馮延巳、晏殊、歐陽修三家詞多混雜,因風格相近、竟是如出一脈而難以區分。這首鵲踏枝甚至上面的那首醉桃源都出現在歐陽修的選集中。不過歷來詞選、詞評多將之列為馮作,並對此大加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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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獨坐
     王維
    獨坐悲雙鬢, 空堂欲二更。
    雨中山果落, 燈下草蟲鳴。
    白髮終難變, 黃金不可成。
    欲知除老病, 唯有學無生。
    
  王維大家一定都很熟悉,他的「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隻」,「獨在異鄉為異客」,都是我們沿用至今、耳熟能詳的詩句。曾經和同事討論到他的詩,同事皺皺眉道:「王維?他的詩太悲了。」我當時愣一下,不知如何為這個自己喜歡的詩人辯解。
    
  似乎是有一點吧,他經歷了安史之亂,且在仕途上幾起幾浮,最後半官半隱,在奉佛參禪、吟山詠水中度過自己的晚年。大概因看破俗世,他的詩當中相當的部分都有消沉的氣息和禪意。
    
  但這種「悲」是如何不妥的缺點,我卻始終沒有想明白。或許由於我們一向不能接受一雙對現世冷眼旁觀眼睛,所以王維後來對政治的冷淡就成了主流批評他的理由。似乎只有熱烈地做政治動物才是一切名士的正途。哪怕被擠兌、陷害甚至犧牲掉,也是死得其所。政治上的鬥爭是那麼激烈,選擇遠離居然也成了罪過:( 這真的是一種莫名其妙的邏輯!就算他消極避世,寄情山水難道不能是同樣有價值的生活嗎?
    
  如果少了王維那些山水詩,很難想象我們會損失多少「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傳世名作,唐朝少一名顯赫成功的大臣的遺憾與這種損失比起來,實在是不值一提的。因為無論是唐朝還是中國別的什麼時候,我們都沒有為缺少政治精英發愁過,但是真心鍾情自然的藝術家,卻是稀缺得多的一種資源。
    
  喜歡王維,就是喜歡他的詩中流露出的對自然的熱愛和捕捉自然之美時那一份無以倫比的機敏。正如這一首《秋夜獨坐》,明顯是傷感的調子,但單憑這一句「雨中山果落,燈下草蟲鳴」,就足以讓全詩獲得「名作」的頭銜。且不論另外三聯的優劣,當你讀到這一句,眼光就完全被抓住,思緒也一下子穿越時空,跑到某個初秋夜色中,透過書房的窗戶淺笑著觀察成熟的果子落在半濕的草坪里、聽此起彼伏的小昆蟲在看不見的角落唱歌……我明知到王維當時一定是皺著眉頭,心事重重,可一點也沒有妨礙我想到這句詩時隨即喚來的歡愉心情。因為我幼時讀書的地方正好提供了幾乎相同的環境,除了沒有「山果」,秋夜的雨、柔細的蟲鳴和空氣中淡淡的草香味都年復一年地陪伴我,那些非常甜蜜的場景,與王維這句渾然天成的詩,一起牢牢地綁在了我的過去和關於過去的記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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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居秋暝
     王維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這首詩是王維早期作品,大概因為「早」,才那麼輕鬆自然、明快流暢。當時王維三十三歲左右,正在終南、嵩山等地過著與世無爭的隱居生活。猜想他那時的心情應當不錯,否則同樣是寫「秋」,這一首就明顯比上一首《秋夜獨坐》要讓人愉快。
    
  已經想不起第一次讀它是在什麼時候,只記得遇到之後,真的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於是常常在完成如山的家庭作業與複習考試的緊張間隙偷空把這幾句默寫出來,怔怔地瞧上半晌,恍惚中竟然也能沾染上些空山新雨後的清新氣息。蘇軾曾說「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這個評價非常高,也非常出名,以致在有王維詩賞析的地方無一例外要出現:)他的畫我沒見過,但他「詩中有畫」的特點,實在是鮮明得足以在眾多傑出的唐代詩人中獨佔一席。前面提到過的白居易《憶江南》中那句「日出江花紅勝火」雖然也給人留下深刻映象,但那種美景需要發揮想象力。而王維的「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卻全然是一副清晰呈現在眼前的畫。十個字中有光與影、有散發著清香的松林、有石縫間湧出的山泉水,甚至還可以聽見泉水清脆的叮咚聲!
    
  當然,我最喜歡的還是「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看看這一句,有「喧」「歸」「動」「下」,每一個字都出乎意料卻又相當妥帖,一下子就渲染出了活潑親切的生活場面。而且,儘管詩中沒有對「浣女」進行形容,但我固執地認為這一定是一群青春美貌女子,無論這是憑著閱讀經驗還是生活常識,我真的可以從這一聯詩當中看到那些靚麗光潔的面孔。也許這就是王維的功力所在,真正做到了「不著一字」,卻可以「盡得風流」,比那些絮絮叨叨用盡各種溢美之詞的描繪高出太多。而那個「動」字,更是神來之筆。「蓮動「——多麼柔美動人的場面,想想心都會醉的:)
    
  長大后才明白很多物事都是分了三六九等的,比如美和美之間便有級別的不同。王維用詩描繪出來的美,真正是一點點滲到心中,多年之後依然余香繞樑,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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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清思 發表於 2009-12-21 16:22 | 只看該作者
虞美人
     李煜(937-978)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本來不準備選這首詞,因為太熟悉,象廣告詞一樣人人能背(當然比廣告詞優雅多了)。但想來想去,它實在太重要,漏掉不應該。如果沒有這首詞,大概知道李煜的人會驟減,而且雖然這不是李煜的成名作,可他卻是因它而死。
    
  詞意就無需解釋了吧,不會吟誦或沒有聽過「春花秋月何時了」的中國人,應該是鳳毛麟角的。好像是初中的課本中有這首詞,那時候同桌聲稱她會唱,頓時艷羨不已,糾纏她教會了我,便得意非凡地四處炫耀。。剛剛看著這些熟悉的字,忍不住又低低哼了一遍,竟是一直沒有忘記那個調子,真覺得有幾分蕩氣迴腸呢。
    
  李煜是五代十國的南唐後主,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多處提到他,很有名的一個評價就是:「詞至李後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變伶工之詞而為士大夫之詞」。南唐雖然立國只有39年便被宋亡,但南唐詞的成就非常高。除李煜外,南唐中主李璟以及馮延巳都是對宋詞發展有深遠影響的大詞家。前面提到過的,正是由於馮延巳突出的文學才華倍受中主李璟的賞識,他才官至宰相。南唐君臣的文化藝術修養都較高,所作詞大多情致纏綿,有中晚唐七絕的風韻。
    
  不過李煜最為人稱道的詞,多是他在亡國之後所寫,除了上面這首虞美人,另外的幾首同樣聲名赫赫。李煜以詞悲嘆家國巨變,抒寫自身感傷,全然改變了花間詞寫出來僅僅用於應酬吟唱的艷科風格。正是因為這個轉折,才為詞的發展提供了巨大空間,為後來出現蘇軾、辛棄疾這樣的大家提供可能。
    
  李煜寫下這首詞的時候,南宋已亡數年。宋太宗為顯他的大度,留下了李煜的性命,封之為違命候。在屈辱的生活中,李煜日夜思念「雕欄玉砌應猶在」的故國,該詞寫完后還命歌女吟唱。此舉大大地觸怒了宋太宗,最終李煜被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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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清思 發表於 2009-12-21 16:22 | 只看該作者
夢江南
   皇甫松
  蘭燼落,屏上暗紅蕉。
  閑夢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蕭蕭。
  人語驛邊橋。
  
  皇甫松是花間詞人,他的這首小詞沒有那種情情愛愛的怨尤,很精巧,讀起來朗朗上口,有清新自然之感,王國維在《人間詞話附錄》中表揚該詞「情味深長,在樂天、夢得上也」。
  
  「蘭燼落,屏上暗紅蕉」,是對時間的交待。蠟燭燃盡后的殘燼凝結似蘭花,所以稱「蘭燼」。而屏風上所繪之花,在蠟燭盡燃后模糊不清,因才有「暗紅蕉」的形象。這一刻自然應當是夜深人寂,萬物無聲。而美夢正酣時,夢中人的思緒又(相信不是第一次)飄回江南,那個讓人不能忘卻、戀戀不捨的江南。對江南的思念,似乎是中國文人的習慣,彷彿只有在江南,才能尋到自己精神故鄉,以了卻長久以來鬱郁難解的愁意。
  
  江南的梅雨季節,連日淫雨霏霏,外出時固然惱人,但如果靜靜地蜷縮在屋內聽雨,倒也有平和溫馨的安祥。皇甫松半夢半醒之際,朦朧覺察到了細雨夜中的幽幽笛聲、驛站橋邊的低低人語,那種輕柔溫和的場景,竟是與「閑夢」里的江南重疊在一起,難分彼此。
  
   非常愛那句「人語驛邊橋」。雖說「夜船吹笛雨蕭蕭」亦是很美的春雨夜景,但「人語」二字,似乎更有一種令人心生暖意的魅力。就算作者沒有明說,讀者也明白那些「人」一定讓皇甫松憶起了家鄉的親人。睡得迷朦的時候隱約聽到的家人輕聲交談————這樣的經歷,誰又沒有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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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清思 發表於 2009-12-21 16:23 | 只看該作者
山園小梅
  林 逋(967-1028)
   眾苦搖落獨暄妍,佔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尊。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這首《山園小梅》和它的作者林逋的名氣,幾乎全然是由這聯掙回來的。它一直備受讚譽,一向被譽為詠梅的絕唱,也很好地享受了「絕唱」應有的各種關注和讚頌。
  北宋詩人林逋,是一個著名的隱士。他曾在西湖孤山隱居20年,並且終身未仕未娶,自甘清貧與寂寞。因其喜種梅養鶴,故有「梅妻鶴子」之稱。林逋的隱逸經歷與他詠梅的這聯詩,使得他超凡脫俗的形象被極大地凸現出來。特別是那句「疏影橫斜」,後來的文人往往自愧無法超越。連辛棄疾也嘆道:「多少騷人詞客,總被西湖林處士,不肯分留風月」。
  
  隱居20年換來的傳世名句,自該是有那麼幾分與眾不同的。人們說林逋是以梅自喻高潔。或許是吧。不過我寧可純粹從景色的角度來解讀文字直觀描寫出來的那種別緻而優雅的美感——追尋文字后層層疊疊的深意,很多時候不僅破壞了審美的快樂,也不一定能夠得到一個真實的答案。林逋的隱居,與其說是他性喜山林結果,不如說是入仕失敗之後的無奈選擇。假如他真的有獲取功名的機會,我相信他隱居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文人們從來都沒有真正逃離過這樣的困境——想避世修行的同時卻很難徹底放棄入仕報國的宏遠。而且後者往往(應該為「從來都是」)更具「正途」的性質。就算那麼多身居高位的官員都要在作品中對隱逸的生活作嚮往狀,但在「小隱隱於林,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這種說法中,「大隱」這頂桂冠,還是毫不猶豫地頒給了「隱於朝」的那一群人。林逋算什麼?一個「小隱」罷了、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同理,哪怕是身居鬧市、甚至是縱情聲色,只要心中有山林,也可以稱為隱士,而且是最值得敬佩的隱士——這就是我們一貫的幽默方式,足以把林逋這種實力不夠的「小隱」活活氣死的幽默。
  
  幸好還有那句優美之極的「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那一縷暗香幽幽地飄了很多年,讓我們直到今天還能記得有一個「梅妻鶴子」的孤獨老人曾經在西湖孤山上隱居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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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
     李煜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
    羅衾不耐五更寒。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
    別時容易見時難。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單是這樣一個開頭,便已是「含思凄婉,未幾下世」。這一首詞,向來被視為李煜的絕筆之作,也一直享有盛名。其實「春意闌珊」當是春末夏初的時節,春寒漸褪,夏暑未至,正是一年中不冷不熱,氣候宜人的階段。只是心情決定一切,被封為「違命侯」的李煜「每懷江國,且念嬪妾散落,鬱郁不自聊」,於是在這樣的季節里,依舊會感到「羅衾不耐五更寒」。
    
  「夢裡不知身是客」——大概也只有在瀰漫著寒意的夜裡,在短暫而又不真實的夢中,自己才能回到故國,拋掉名為客、實為奴的屈辱身份,才能「一晌貪歡」。「夢裡」這一句,同「別時容易見時難」,都是我們日常用得極為頻繁的。思鄉之情總能用「夢」的方式抒發,可「別時容易見時難」的恨意,卻是一生都難以消除的隱痛。痛極之後,方嘆「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李煜為人再是率真,也深知自己昔日的繁華盛世、錦繡山河是不可能再次來過了。他被俘后所寫的詞,幾乎都是一字一泣,王國維評:「後主之詞,真所謂以血書者也」。這些篇目不多的後期詞,雖然均用白描手法,但憑著李煜「非人力所及」(清周之琦《詞評》)的神筆,讓人一樣能讀出其中無限的悲涼凄傖。
   
  清朝余懷評:「李重光風流才子,誤作人主,至有入宋牽機之恨」。牽機,便是指宋太宗用於毒殺李煜的藥名。也不怪太宗小氣,只能怨李煜那樣一個無帝王之志的「風流才子」卻「誤作人主」。
    
  唉,無論誤作什麼都是悲劇,「誤作人主」當然更是造化弄人。只有做合適自己的事,才是最最幸福的。不過偶爾也會自私地想,假如李煜真正幸福地做了一個平平安安的詞人,或許我們會讀到更多精美的小令,但沒有了亡國之恨的他,有如何可能寫出「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這樣的「天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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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夢令
   李清照(1084-約1155)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
  爭渡,爭渡,
  驚起一灘歐鷺。
  
  這首小令有學者認為是李清照未嫁時的作品,因其氣象開闊、豪邁洒脫,是以曾被誤作蘇軾等大家的手筆。雖然它只記取了一次出遊的片斷,但整個事件的戲劇性場面被描寫得活潑靈動、躍然紙上,給人印象深刻。
  
  李清照生於書香門第,父親李格非為蘇門后四學士之一,母親亦是名門之後。在這樣的環境中,她得到了極好的教育,並在少年時期就已嶄露才華,被前輩賞識。雖是女子,她卻可以很自信地認為自己「自是花中第一流」。那種富足而又才情皆俱的少女時光,該是多麼的意氣風發啊。幾乎可以想象得出她寫這首詞時,回憶著「興盡晚回舟」的愉悅與「驚起一灘歐鷺」的趣事,嘴角邊一定掛著甜蜜的笑呢。
  
  這首如夢令明白如話卻又別具一格,讓人百讀不厭,忍不住要跟著易安流暢新巧的文字去感受那個青春少女在溪亭之游的種種樂事。想得久了,不覺也會有一絲淺淺的笑意從心底浮上來————這樣無憂歡暢的日子,有多少也不嫌多啊。李清照18歲嫁給金石學家趙明誠,夫妻間琴瑟和諧、志趣相投的幸福同樣是文學史上的一段佳話,但她在中、晚年曆經了夫亡國破的若干巨變后,歷盡人世滄桑,嘗盡世態炎涼。這樣的痛楚,卻又是「沉醉不知歸路」的那個女孩兒始料未及的了。
  
  世事無常。晚景凄涼的李清照詞中亦有著「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的心酸嘆息。但想來「溪亭日暮」時那一抹燦燦的陽光,或許能偶爾溫暖她疲憊的心吧。因為這份明亮的心情,到如今都還在這首清新的小令中閃爍著,穿越時空,也遠遠地溫暖了後世無數愛著清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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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台上憶吹簫
   李清照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鉤。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一直以來,李清照與趙明誠幾乎完美的愛情象一顆璀璨的夜明珠,把中國歷史上那些缺少平等尊重的婚姻映照得蒼白無色。趙明誠不僅愛她,更敬重她。他雖然貴為相子,卻深深佩服自己有著不俗才華的妻子。他甚至會因為李清照那句「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而暗自較勁,悄悄將其夾雜在自己另作的幾十首詞中讓友人評品,哪知道依然沒有能掩蓋掉這句的光華,反而把自己的詞作給比了下去。趙明誠的不服簡直有幾分可愛的孩子氣,假如沒有他對妻子的認可,大約也不會這樣費盡心思地去比較。得到夫君的真心賞識,也算是李清照的福分吧,畢竟並不是每一個才女都能夠嫁得這般稱心如意。
  
  這首《鳳凰台上憶吹簫》,是李趙二人「屏居鄉里十年」后,趙明誠復仕之前李清照所作。那「屏居」的十年,當是多麼和美的一段光陰呵。夫婦共同收集書畫、煮茶論史,常常「舉杯大笑」,一點也沒有詞中「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那種「欲說還休」的惆悵。為什麼會惆悵?有人說是夫妻感情太好,不忍分離;也有人說是因為夫妻感情淡薄,所以本可攜眷赴任的趙明誠卻執意將李清照留在青州,自己獨自上任。后一種說法對於聽慣了李趙愛情童話的我而言,是很難接受的版本。就像明朝那些拒絕承認李清照再嫁一事的人想法同樣天真,對「王子和公主從此就幸福地生活在城堡里」這種固定不變的結局有著一廂情願的慣性。於是寧可假寐,也不要被不符合理想狀況的現實刺痛眼。
  
  想了許久,懷疑竟是一點點膨脹,推翻了那扇掩蓋真相的屏風——因為「武陵人」這個明顯意味著外遇的稱呼,因為「一段新愁」中擺脫不掉的幽怨,與其歸結為愛到濃時的愁語,還不如看作是妻子對丈夫的擔心。「休休,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這一句,讀得多了真會心碎,狠狠地心痛那個寫字的人。雖然她的隱憂含蓄而輕微,幾乎輕得不易覺察,可還是被那些心細的人捕捉到了,然後告訴我們,其實就算是李清照和趙明誠的愛,也出現過險情。
  
  認可了這個答案,竟然有些些釋然。或許這才應該是真實的狀況,並且也不算十分糟糕。就算我們的想象力再強大,也應當允許他們之間存在矛盾和不信任吧?難道為了實現大家對於經典愛情的經典定義,他們就一定要剔除掉所有的隔閡以模範明星夫妻的樣子親密出場嗎?
  有合有分、有喜有怨的愛,才是人之常情啊。不能因為愛的主角是李清照和趙明誠,我們就要強勢地去為他們構造一個完美無缺的電影劇本。而且,也許只有當我們能夠心平氣和地接受這份存在著瑕疵的愛,李清照和她的傳奇愛情才能更加地走近我們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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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清思 發表於 2009-12-25 15:23 | 只看該作者
江南逢李龜年
     杜甫
    歧王宅里尋常見,
    崔九堂前幾度聞。
    正是江南好風景,
    落花時節又逢君。
    
    「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杜甫的這首七絕很久以前就讀過,只是年歲越長,這句詩帶來的嘆息就越多。
    
    李龜年為開元時期負有盛名的歌唱家,當時唐玄宗是愛樂之人,在宮中養了大批藝人。這也影響了很多人,如歧王(唐玄宗的弟弟、唐睿宗的兒子),崔九(中書令崔湜的弟弟,經常出入皇宮,是唐玄宗的寵臣)都非常愛好音樂,常常請李龜年這樣的樂人到家中表演,每次得到的賞賜都成千上萬。杜甫當時同樣才高名盛,經常受邀到王公貴族府上作客,因此對李龜年有「歧王宅里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的回憶,也就不足為奇了。
    
    但經歷了安史之亂后,開元盛世一去不返,李龜年「流落江南,每遇良辰勝賞,為人歌數闕,座中聞之,莫不掩泣罷酒」。大概是某一次宴席中與同樣落魄的杜甫相遇,「杜甫嘗贈詩」。有人評這是杜甫絕句中最有情韻、最富含蘊的一篇。而清代邵長蘅也曾說:「子美七絕,此為壓卷。」
    
    情韻和壓卷,都是為了那句「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盛極而衰的人生軌跡,對他人而言至多是做個「掩泣罷酒」的看客,可本人的苦楚,又如何能用「滄桑」二字來濃縮!從年少時的春風得意淪至「流落江南」,李龜年的心中,會是怎樣的一種落寞難言?杜甫是與他一起經歷過開元的繁華與安史之亂的動蕩的,一同飽償了世事變遷與人情淡薄的凄苦。李龜年的酸辛,他都是體會得到的,所以才能在江南的和風暖陽下,對著那個已經風光不再的老友,苦笑道:「落花時節又逢君」。「落花時節」,應該喻指這個遠離了盛世景象的國家吧,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愛,最終沒能讓開元的太平景象長久下去,只留給世人對盛唐的無限回憶與隨之而來的國家多年動蕩不安。
    
    個人的命運就這樣隨著世事沉浮,誰也無法左右。這年冬天,杜甫在耒陽的舟中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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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清思 發表於 2009-12-25 15:23 | 只看該作者
浣溪沙
     李珣(約855-約930)
    入夏偏宜淡薄裝,
    越羅衣褪鬱金黃。
    翠鈿檀注助容光。
    相見無言還有恨,
    幾回拋卻又思量。
    月窗香徑夢悠颺。
    
    李珣是一位花間派的詞人,被稱為李秀才。《花間集》把他排到最後一位,但他有幾首小詞都很對我的胃口,尤其是這首《浣溪沙》。每當我讀到時,都對他心生敬意,不為其他,就為這句「相見無言還有恨,幾回拋卻又思量」。
    
    其實不太喜歡《花間》的風格,脂粉味太重,讀多了總會被其中濃烈的香艷之氣與閨怨之情弄得頭暈目眩。不過這個集子的名字倒是取得恰如其分,不像重慶好多樓盤,連棵像樣的樹都沒有就敢自封「花園」,而某一片淺淺的小水塘,開發商也可以大膽地稱為「湖」。現代人的想象力,可遠遠把那些醉在花間的詞人們比下去了。
    
    不過詞既然是從唐代的教坊曲發展而來,最初寫出來就是為了吟唱,幽怨的元素總是不可避免。李珣的這首《浣溪沙》同樣地寫了某個為情所困的女子,去掉頭尾幾句,把「相見」一聯挑出來好好讀幾遍,覺得真是細緻入微、絕妙無比,把戀人間那份千迴百轉、欲言又止、拿不起、放不下的愛與怨,寫得淋漓盡致。「相見無言還有恨」是精細到極點的白描,無需寫女子含淚的眼、哽咽的泣,「相見無言」就足夠表達「還有恨」了。而「幾回拋卻又思量」差不多是每個愛著或愛過的人都逃不掉的情感折磨,那種愁腸百結,牽挂難捨的心境,誰又沒有經歷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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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清思 發表於 2009-12-25 15:24 | 只看該作者
臨江仙
  陳與義 (1090-1139)
  高詠楚詞酬午日,天涯節序匆匆。
  榴花不似舞裙紅,
  無人知此意,歌罷滿簾風。
  萬事一身傷老矣,戎葵凝笑牆東。
  酒杯深淺去年同,
  試澆橋下水,今夕到湘中。
  
   《宋詞三百首》就只選了陳與義的兩首《臨江仙》。一是本貼的第一首「憶昔午橋橋上飲」,再就是這首「高詠楚詞酬午日」了。元好問曾經誇他的這兩首詞「含咀之久,不傳之妙,隱然眉睫間」。
  
  陳與義是南北宋之交時最傑出的詩人,詩名很高。雖然他的詞作不多(不到二十首),但質量上層,頗有蘇風。 他似乎不是一個很有影響的文人,所以當年因那句「杏花疏影里」而尋他的生平簡介時,竟是沒有太多的資料可查。不過這並沒有破壞對他的詞的情感,比如那句「無人知此意,歌罷滿簾風」便始終激蕩在心頭。
  
   這首詞作於1129年,當時北宋已亡,陳與義流寓於湖南、湖北一帶,鬱鬱寡歡。陳與義出身書香門第,曾祖、祖父兩代均於蘇軾有深交。他早年就享有才名,所作的《墨梅》一詩為宋鰴宗賞識,名震一時。但靖康之變后,國家遭受兵亂,個人的前途命運何去何從,他的心中自然一片茫然。他一定是想報效國家的,所以才會以屈原自比,才要在端午節時「高詠楚詞」來表達心意。但又似乎投靠無門——「榴花不似舞群紅」。詞的開頭是豪氣干雲的「高詠」,可暗地裡卻是躲不開的沮喪與彷徨,最終用一句「無人知此意,歌罷滿簾風」來作為上闕的結語。蕭蕭冷風固然刺骨,但無人了解的孤獨與寂寞,才是壯志難酬時最痛苦的事啊。
  
   「萬事一身傷老矣」,他本不該嘆「老」的,那個時候他才39歲,不能算是很大的年紀。只不過經歷家國巨變,滄桑的感覺陡增。還好,有那句「戎葵凝笑牆東」來作為「傷老」之後意想不到的轉折,使得很可能是通篇悲涼的作品有了一個奪目炫亮的焦點。是不是只有陳與義才會把那份代表著堅強意志的「笑」寫得這般靈動鮮明呢?幾乎每一次我讀到這一句時,都會忍不住輕輕地笑,被那株靜靜在角落邊倔強生長的植物散發出的朝氣深深打動。「凝笑」是充滿自信和希望的表情,蘊涵著對世事的洞察、人生的感悟和未來的期盼。就算在「無人知此意」的寂寥中也可以傲然地「笑」出來,還有什麼困境解不開?
  
   陳與義在生命的後幾年官運亨通,宋高宗時官至參政知事(大約是副宰相一級)。但因體弱,以病乞退,49歲謝世。不知道他在參政知事這樣顯赫的位置上還會不會偶爾產生「歌罷滿簾風」的傷感,不過戎葵那份不屈的笑意,卻是一直深深地烙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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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運算元
   黃州定慧院寓居作
   蘇軾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
  誰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
  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蘇軾的這一首《卜運算元》風致特別,如黃庭堅所評:「語意高妙,似非吃煙火食人語,非胸中有萬卷書,筆下無一點塵俗氣,孰能至此!」確實是「非吃煙火食人語」,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把它嵌進《聊齋志異》隨便一個光怪陸離的神異故事中都不會突兀,那種玄奇幽冷的氣質如出一轍。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無論「缺月」、「疏桐」、還是夜深時的「人初靜」,都在烘托靜謐而神妙的氛圍。尤其是晚間獨自在燈下讀這一句時,幾乎可以感到夜半時分,四周一片沉寂時那些慢慢從周身靠攏過來的寒意……本該是很美的夜景,但因為後面那句「誰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而頓增詭異元素。「幽人」是東坡自喻,可是「漏斷」之時「獨往來」的「飄渺孤鴻影」,實在是不象凡塵俗物。或許在那樣的特定場景里,東坡也認為自己變成了衣袂飄飄、來去如風的魂魄,鬱郁地在後花園中遊盪。不開心的時候,獨處是被選擇得最多的消解方式,滿腹心事地無語徘徊並不罕見,但清冷的月色中隱然出現的孤獨人影,還是有些非常態。東坡的心結太重,不這樣不足以排遣胸中苦悶。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最終逃不脫那個「恨」字,但最恨的,恐怕是「無人省」的尷尬境遇吧。蘇軾是北宋文壇大將,詩詞書畫無一不精,而且開創一代詞風,但仕途卻極為坎坷。這首詞就是他因與朝中官員政見不合而被貶黃州后所作。本是十二般地委屈,卻是無人傾訴無人知。儘管苦苦地攜著不為世所解的抱負,卻只能輾轉難寐時在桐樹下凄然踱步。但他依舊在等待,堅持原則不肯輕易低頭屈就,哪怕堅持的代價可能是那一片足以冷卻沙洲、無邊無際的寂寞。還是心有不甘呵,「揀盡寒枝不肯棲」中那個固執的「不肯」二字,象枯枝上一點針尖似的綠芽,掙扎著要在幾乎無望的境地里爭取渺茫的一線生機,倔強得叫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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