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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吳法憲回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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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 發表於 2009-8-22 09:49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本帖最後由 草民 於 2009-8-22 09:51 編輯

評《吳法憲回憶錄》
切莫小看吳司令——《吳法憲回憶錄——艱難歲月》

2008-12-20  波波




吳法憲回憶錄用其戎裝相作封面



目錄及內文


吳法憲在林彪事件後接受調查審問


左起李作鵬吳法憲林彪黃永勝

    我的朋友際平寄來厚厚的兩卷《吳法憲回憶錄——艱難歲月》,在他的催促下,我放下最近感興趣的章太炎,開始閱讀這近千頁的大部頭「政治學習」材料。從目錄上看,這書就象中共黨史的提綱,除了第一章「我的一家人」和最後兩章「階下囚」、「保外就醫到濟南」,其餘的簡直是我們幾十年來被強迫灌輸的那種千篇一律的內容。我自幼不喜歡讀《紅旗飄飄》那樣的書籍,對別人談論四野X縱的司令是XX,葉挺獨立團如何如何那樣的話題恐怕連聽的份都沒有。再加上我讀書慢,不會一目十行那樣跳著來,不存在精讀、泛讀的事情,只有讀或者不讀。也幸虧我笨,才沒有辜負吳司令的一片苦心。這本書真是難得的閱讀經驗,他的驚人記憶力,鮮活的個性,離奇的經歷和軍人的憨直調皮都使我對這個躍然紙上的吳司令和那個特定的文化環境思之再三,久久不能釋懷。

  一、惡名

  近幾年來對有人要給林彪翻案的事時有所聞,但看了媒體上曝的料並沒有讓我牽腸掛肚熱血沸騰。一來我的家庭與我的經歷都同那一事件沒什麼直接的聯繫;二來沒人可以否認林彪在神化毛澤東的運動中起了相當拙劣的作用;至於共產黨內的恩怨經過文革已經被攪得烏七八糟,世間令人同情的歷史人物多了去了,誰有功夫有興趣在言禁未開的當口去折騰這點陳芝麻爛穀子啊。無奈朋友推薦吳法憲的回憶錄,又寄到我手上,不妨讀一下罷。

  吳法憲在文革期間達到了他政治生涯的頂峰,作為黨和國家的重要領導人,經常出現在報紙和新聞紀錄片之中,由於他一身軍裝,肥頭大耳,笑眯眯的形象,被九一三事件之後的人們貶為土匪胡傳魁那樣的反派人物,只要一唱「想當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攏共才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一個在樣板戲《沙家浜》中虛構出的糊塗可笑的人物,土匪,漢奸加草包就出現在人的腦海里。正巧吳胡諧音,所以後來稱他吳司令絲毫不帶敬意。他在空軍司令部嬌寵林彪的兒子林立果的一句話更成了他永遠也抹不去的惡行。他對林彪表示感恩的話,被批判材料用來誇張醜化他的人品,使他的公眾形象固定在糊塗,獻媚,口無遮攔,一無是處的大草包。其實政治人物遭到人們嘲弄譏笑,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象美國總統布希,副總統錢尼,不知有多少演員誇張模仿他們的舉止言行,搞笑的生動刺激程度怕是比中國那些業餘的同行過份多了。即使是象柯林頓這樣很有民望的總統,娛樂界也從來沒有停止開他的玩笑。所不同的是,美國是對在位的政治家開一些玩笑,又是出自局外人的編排,完全是以開心取樂為主,不同於政治集團內用於整人的下三爛手段。中國是人家在位時以保護首長為名,封鎖各種相關信息,從來也沒有真正相信過群眾,讓老百姓來監督他們的「公僕」;下級官僚對上則唯唯諾諾媚之惟恐不及,等人家被拿下以後卻又來發動群眾,有意編排罪行,再來個批倒批臭,叫他遺臭萬年,永世不得翻身。實在是太歹毒了一些。

  正是共產黨對意識形態工具的嚴格控制,使大眾不易了解政治領導人的個人資料,以至於建國以後的政治家明顯地不同於一般公眾人物,他們有意無意地變成了一群毫無個性的人。只是在被批判的時候,人們才能毫無顧忌地談論他們。美其名曰民主,實際是內鬥不擇手段,愚民以障人耳目,與現代民主真乃天壤之別。雖然羅織的罪名事後看來很可笑,發下來的批判材料也讓當時老百姓枯燥的生活增加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樂趣,但是一想到當年中國這麼多懂和不懂的人都跟著老毛起鬨,心裡就不是滋味。在那樣的文化環境里,政治人物的所作所為和優點長處一般老百姓幾乎無從知曉,到了被批的時候拿出來的又都是負面的材料,媒體和批判會絕對不給挨批的人辯解的機會,所以也難怪大眾對官的態度除了因不了解而產生懼怕和由於批判材料激發的憎恨。嚴格地說他吳法憲也不全是被冤枉,在他沒出事之前發動群眾,揭發批判別的人,他都積極參與了,唯其如此他的自述才更有特殊的價值。他的惡名是與這個體制的殘忍和不人道互為表裡的。一般情況下我比較缺少對黨內失勢者的同情心,樂於把辦事的官員一概視為狗腿子,從而忽視了制度建設過程中人性的重要性。但讀吳法憲的回憶錄並沒有引起我的幸災樂禍心理,反而更增加了對不合理制度的恐懼。說到底,不能跟某一個人清算一個制度的缺陷。到了文革期間連吳法憲這樣的政治局委員並參加中央文革碰頭會的核心人物,都不清楚毛澤東的意圖,更不要說普通老百姓了。既然這麼虛妄,談什麼反毛澤東思想,反黨呢?

  回憶錄里吳法憲並沒有花功夫去訴冤屈,而是把這些事情的前前後後仔仔細細講出來。象他在私下場合在聽完林立果彙報之後,鼓勵說:「今後你可以放手工作了,凡是有關空軍建設、科研技術、航空工業,你就可以直接向林付主席彙報,你在空軍可以調動一切,可以指揮一切。」這個著名的「兩個一切」還成了日後最高法院判決他的主要罪名。吳法憲說:「實際上,不僅是林立果,就是我這個空軍司令,在空軍也不是能指揮一切、調動一切的。」明眼人,講到這裡也的確不必多解釋了。對於一個空軍最高長官而言,即使在非正式場合這麼與自己上級的兒子講話也不恰當。但以此而治罪,動靜又搞得這麼大,顯然另有原因。越來越多的事實證明指揮一切,調動一切的人是老毛。有趣的是象他老人家那麼法力無邊,仍然苦於指揮不靈,調而不動,要不他為什麼老在那兒強調路線鬥爭呢?說穿了,不就是誰跟誰一頭,在一起誰說了算嗎?這路線鬥爭鬧的呀沒完沒了,鬧到他得了天下還沒有完,鬧到把所有開國功臣都整趴下了都不成,鬧呀鬧呀,一直鬧到他死。

  二、誰跟誰

  吳司令倒霉是因為林彪出事了。作家師東兵問他後悔不後悔跟了林彪,他說:「沒什麼後悔的必要,我跟林彪走完全是出自自願,沒人強迫我。我只是料不到他發展到這個地步而已。在那個年代,不跟這個也得跟那個,跟哪個也免不了栽跟頭。」提到林彪對他的賞識和舉薦,他說:「我很清楚,決定空軍司令員這樣的事情,沒有毛主席的同意是根本不行的。但是沒有林彪提議我來擔任,毛主席聽了別的老帥的意見,別人也會擔任這個職務的。」話講成這樣很直白,不像以前我們這些八杆子打不著的平頭百姓說跟著毛主席幹革命,顯得特別滑稽、抽象和空洞。看了吳法憲的書,覺得話從他們那種情況下說出來就可以理解了。要想得勢,跟誰不跟誰的確是關鍵。可是不要說他,就是林彪跟著毛主席,不是也跟出問題來了嗎?

  在回憶錄里說到林彪,他感慨道:「回想起來,其實毛澤東早就在做拿掉林彪的輿論準備。記得在毛澤東南巡前,他曾通過中央辦公廳,給每個政治局委員發了本名叫《何典》的書,這本書只是薄薄的一本。當時我看了以後,只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因為其中有幾句話特別耐人尋味,書中說:『葯醫不死病,死病無要醫;說嘴郎中無好葯,一雙空手見閻王。』我曾覺得,這可能是指林彪,但當時又不敢多想,因為從紅軍長徵到文化大革命,幾十年來,林彪一直是毛澤東的主要助手,也是毛澤東最信任的人之一。我從來未聽到林彪說過一句對毛澤東不敬的話。誰能想到,毛澤東這麼快就想要把林彪拿掉,真是讓人寒心哪!」

  吳法憲從十五歲參加紅軍,頭二十年在槍林彈雨中度過,后二十年捲入了建國后繁忙的政治鬥爭,他象一路有神靈保佑,在戰場上毫髮不傷,在官場上一升再升。最終這個他為之出生入死努力建立的政權還是毫不留情地將他打入牢房,而且一關就是十年!他入獄時才五十六歲,忙了一輩子,突然靜下來,怕是比死還難受吧?

  他入獄前夕也預感到大難臨頭,對妻子陳綏圻說:「我十五歲參加革命,全家六、七口人被國民黨迫害光了,是黨和人民把我培養成人,我絕不會離開黨,離開人民和祖國。你不用擔心,我在『九一三事件』中應負的責任我是清楚的,也最了解自己,我準備向中央寫檢討。」除去暗示他的家人不會輕生以外,他當時大概還不清楚有些事情是講不清的,講給這個組織聽也是沒有多大意義的,這個組織還忙著去處理其它事情,就象他過去那樣,忙著吶,沒工夫去聽,去搞清楚在他之前一批批消失的政治人物到底是怎麼回事。

  長夜漫漫的鐵窗生活,連放風都遇不見另外的囚犯的恐怖監禁,吳法憲都想了些什麼呢?他沒有說。

  他是林彪欣賞的心腹幹員,相信一定是有吏能,又肯賣力。他在書中卻沒有怎麼津津樂道他的功績,講的是每日每時不得不處理的事務,描寫了上上下下直接共事過的人物。甚至在「階下囚」這一章里,他記的是具體的事情,介紹秦城監獄的構造,看守人員的性情態度,伙食的質量和作息時間,卻沒有說他的思想。我看在這寂寞的時刻,毛主席一定比耶穌差遠了。他建功立業心切,過多地傾心於駕馭人的帝王術,以至於無視人性,他的教導斷然不可能給一個孤獨的人多少慰籍,尤其是在他撒手人寰之後,沒有哪個傻子會指望他來顯聖,唯物主義者嘛!他那翻雲覆雨的氣概和陰謀陽謀胡來的把戲都隨著他的離去兒一起消失了。最可怕的是做為一個精神領袖,他的教導缺乏寬恕和化解冤讎的胸懷,更沒有療傷避禍的法力。廬山會議批陳伯達以後,他親口對吳法憲說:「你再寫一個檢討,我是保你的。」弄得本來已經誠惶誠恐的吳法憲信以為真,直到被關了十年放出來以後他才知道老毛南巡到了下邊又對其他軍隊幹部說:「黃、吳、李、丘倒了你們怎麼辦?」政治人物言行不一本不足為奇,可他這麼寡恩多疑,絕無可能團結足夠的人來豐富完善他的暢想,從而完成制度創新的事業。對於吳法憲這樣的軍人而言,忠於黨忠於毛主席不是一句空話。他在江西加入紅軍時,師長問他為什麼參加紅軍?他說看到紅軍來了以後,除了給家裡分了地和茶山,再就是看到有的同鄉,只比他先參軍兩個月,就當了付班長,覺得紅軍當官很容易,想當官。後來他果然從一個放牛娃成為軍中一員驍將,他追隨的人和他為之工作的群體打下了江山,那個時候他忠誠而且堅定,生活很充實。到了監獄里,那個他曾經忙著面對的外在世界突然不見了,寂寞難耐的時候他學過英語,重新讀馬列著作毛澤東選集,還有《紅樓夢》、《水滸》、《三國》、《西遊記》,有什麼心得呢?他還是沒有說。

  回憶錄從幼童寫到耄耋之年,絕大部分以記實為主,鐵窗生活雖然漫長,但也許是因為重複性強,枯燥乏味,缺少可記可憶的精彩人物的原因,它只佔了很小的篇幅。我大膽猜測一下,這十年囚禁的生活使吳法憲完成了從官場重返民間所必須的心理過程。

  三、講人話

  八十年代在人們幾乎忘記了吳司令的時候,他悄悄地回到了人世間。很多人好奇地想知道他究竟掌握多少秘辛,卻沒有想吳法憲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的文字不一定於政治理論上有什麼深刻的見解,未必有助於搞清毛澤東的神機妙算。但他認清了自己的命運,從此放下,坦然以對。他一生一定寫過不少檢討,尤其在文革中後期,那時他也許對回到體制內仍然心存幻想。跟黨交心其實是什麼用也沒有的,從統治者的利益考慮,關著吳司令除了解密的功能別的什麼意義也沒有,所以到了時候找個說法,判他一下,也就完了。而對吳法憲和他的家人來說,熬過這段艱難歲月又是何其不易啊!一定有人認為他是罪有應得,甚至會覺得他能安度晚年已然很幸運了。拋開他的功勞不談,就算他為這個體系賣命冤不足惜,在盛年獨坐十年牢也該是兩清而有餘。在一個先進的文明社會制度中一個過失殺人犯量刑不過如此,更何況任用他的頂頭上司還沒有得到清算,再說,他是空軍司令啊!也許他是被這個體系踢出來的人,所以他沒有很多革命回憶錄里那種得勝者的空洞傲慢的口吻,反而顯得實在,不必裝腔作勢,說的都是人話。他的回憶錄就是一生最後一份檢查,這一次他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心平氣和一路談來,講給他信任的人,留給後代,很多他的黨內同僚都沒能做到這一點。他這一輩子,值了。

  印象里很多記錄革命人物和歷史的文字都充滿了一種虛假的豪情,缺少真實生活中的人應有的感受。用一大堆不走腦子的套話,比如紅軍是窮人的隊伍,難道國民黨、土匪全都是闊佬嗎?如果說紅軍為了窮人打仗,這個謊話不是早就被內戰後的幾十年飢餓和貧窮戳穿了嗎?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還用「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這樣的暴力語言,也不怕被人利用,壞了「安定團結」、「和諧社會」的美夢。搞宣傳的人智商低最可惡的地方是把人辨別真假的興趣都弄沒了,見了就煩。

  一般讀者千萬不要因為看了目錄便把吳法憲的書甩掉,象「巧渡金沙江」、「翻越雪山—夾金山」、「到達陝北根據地」,無論從題目還是順序看了都讓人倒胃口,可是看他的內容就不同了,在寫到長征進入藏民區一節中,吳法憲寫道:「有人說,那個時候吃了藏民百姓的東西,有的留了錢,有的留了借條。不過據我所知,絕大多數情況都不是這樣的,因為即使想留錢,我們那時候也沒多少錢。有的人倒是留了條子,說是以後還,可誰都明白,這是『老虎借豬,一借不還』。以後,那是什麼時候啊!後來有的乾脆連條子也不留了。哪裡還還,不可能還了。所有的部隊都一樣,見到了就吃,找到了就拿,把藏民家裡的東西吃光,既不給錢,也不留條子。」話講得很實在,細節生動,不僅沒有損害軍人的形象,還讓人覺得他對歷史和讀者都是尊重的。他們餓得沒法的時候,發現廟裡的小菩薩都是用麵粉做的,用水洗完了一煮,很好吃。回憶這些經歷還有點調皮搗蛋惡作劇的味道,加上過草地時眼睜睜地看著掉隊的戰友等死而不能救,使長征生活更顯艱辛,其痛苦難耐的程度甚至超過激烈戰鬥,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的書里全是他親歷的故事,一個接著一個,我看到的是一個機智、有趣對工作有熱情又負責任的吳司令。再想到七十年代批判林彪反黨集團時他給大眾留下的印象,真是覺得世事荒誕。

  四、歷史

  吳法憲自十五歲離家,直到解放后六○年初才回了一次老家,闊別三十年,原先的青山綠水都變成了黃土崗,林子燒光了,河上的木橋也不見了,四處透著貧窮。革命究竟帶給這個社會什麼呢?他當然沒有這麼去追問,他的敘述速度就象他的軍旅生涯,跑跑顛顛,好象從來也不覺著累似的。可是我卻忍不住想,不鬧革命,你吳家雖然窮,但祖父靠著給地主打長工還能攢下五、六十塊大洋,把婚結了;到了父親這一輩還能蓋六間屋,置三畝地,買頭牛和農具,並送你去讀五年私塾。鬧什麼呢?話說回來,這也像做買賣一樣,願打願挨,誰讓共產黨把你們都發動起來了呢?想到這裡忍不住恨晚清政府的昏庸腐敗,繼而恨國民黨吏治無能,也恨國父孫中山開了黨爭的先河,太炎先生批之甚烈,斥其「小器易盈」,「外好內猜」,屬市井無賴,這麼想下去一發不可收拾。

  不了解早期紅軍的歷史與錯綜複雜的恩怨,便不易理解建國后的一系列黨內殘酷鬥爭。同樣的道理,不清楚被尊為國父的孫中山如何在夾縫中施展其政治手腕並獲得成功,便不可能看清蔣介石毛澤東一輩政治人物的毒辣手段和狹窄心胸。但如果這樣考問下去,難道我們非得是一個學富五車的歷史專家才可能做一個具備正常判斷力和富有健康心態的現代人嗎?答案是簡單的,用不著費那麼大勁。一個人只要給他生存的條件,允許他做出自己的選擇,他總是會按照他的處境做他認為有利於他的判斷,由於人們各自的條件有差別,所以他們的想法各個不同,對於這種不同的尊重便是一個普通人的健康心態,落實到政治制度之中便是現代社會保護人權的基本原則。大多數美國公民對他們短暫的歷史並不精熟,就連時下正在開展的政治活動也未必有明確的了解,但他們對自己生活的判斷主要不是來自於強迫的政治學習,而是他們每天生活的具體內容。正是在這樣一種意義上,吳法憲的回憶錄提供給我足夠的素材,使我把他的生活同我的經驗聯繫起來,儘管我對他的時代以及他的一群人了解還非常有限,但我開始漸漸感到那是可以並且值得理解的了。他擺脫了我們習以為常同時又深惡痛絕的說教,他是政治工作出身的幹部,但他書中卻沒有共產黨幹部做報告那種自說自話無視聽眾的粗魯蠻橫。說到底,究竟誰能改造誰呢?把自己的故事講清楚就已非常不易,人的生活那麼雜亂,不要說那些文字無法記錄的內容,就是可記的也得選擇記那些,省略那些。這就看出吳法憲晚年所下的功夫。鐵窗生活不是白過的,平民生活更給他提供了難得的機會去整理過往的沉澱。

  我被吳法憲的世界吸引了,儘管二十世紀初葉的中國是一段多麼痛苦和血腥的歷史,甚至在戰爭結束以後生活中仍然充滿了恐懼和背叛。我不覺得他在刻意操縱資料,從而獲得或者建立有利於他的讀者印象。他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做了什麼,就這麼直直地告訴你。他一生經歷了中國現代史上那麼多重大的事件,也有那麼多次他恰恰處在事件進行的中心。他的敘述豐富了我對歷史的想象。不象那些道聽途說的,自相矛盾和漏洞百出的通俗版演義,他的故事單純,生動,而且前後一致。有很多事件我們是熟悉的,或是聽說,或是親身經歷,但是讀到吳法憲的故事既不覺得離奇古怪匪夷所思,也不感到重複枯燥,由此可見他多年從事政治工作積累的經驗以及在人際交流方面的信心和才華。

  五、內幕

  他描寫的逮捕王、關、戚一節,使這一群文革中迅速消失的政治明星更象生活中真實可信的人物。印象中以人的姓氏組合用來稱呼一組政治人物的叫法那個時候非常流行,現在的年輕人大概不會理解這種做法所包含的侮辱、打擊和廣泛流行的破壞力,也不會對這種既不是燈謎又不是說書的形式感興趣。我不太理解為什麼用小爬蟲稱呼他們,王關戚小爬蟲,聽著象個笑話,一點也不嚴肅,也不知道康生是從什麼地方提煉出這樣的辭彙的?沒有考證過是不是當年打土豪、分田地、醜化鄉紳的時候就是這樣動員農民弟兄的?反正總是事出有因吧。據吳法憲回憶,毛澤東本來是想爭取戚本禹的,但戚本禹不知動了哪根筋,在忘乎所以之計,「居然送了一套《紅樓夢》給李納,以至江青懷疑戚本禹對李納有非分之想。於是,江青就向毛澤東反映,說戚本禹這個人改造不了,也要把他拿掉。毛澤東同意了。」「一切布置好了以後,周恩來就打電話給戚本禹,通知他來開會。戚本禹接到通知,興沖沖地坐汽車就來了。他剛一走進大廳,謝富治就對他宣布:『今天要逮捕你』。戚本禹楞了,說:『開什麼玩笑,要逮捕我?』由於戚本禹個子高大,為了怕他反抗,楊德中趁他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帶警衛戰士一下把他抱住,拷上了手銬。這一下,弄得戚本禹更加莫名其妙,說:『為什麼要銬我,我究竟犯了什麼罪?什麼都沒有對我宣布就把我銬起來,這是哪一條法律呀!』戚本禹還對江青存在幻想,在他被帶上汽車前,還連叫三聲:『姚文元,請代我問江青同志好!』他哪裡知道,正是江青力主把他抓起來的。」吳法憲接著講到連戚本禹的妻子也關起來以後,如何安排兩個年歲尚幼的孩子。如今也不知那兩個可憐而無辜的孩子身在何處?

  寫到楊、余、付事件書中有很詳細的介紹。關於逮捕空軍政委余立金的現場是這樣的,深夜裡吳法憲從人大會堂開完會回來,等一切布置好了以後,讓秘書打電話通知余立金到他家裡有事商量。「然後,我就到了樓上的陽台觀察動靜。院子里黑黝黝的、靜悄悄的,等了一會兒,我看見余立金走進了院子。這時,楊德中上前對他說:『余立金,你被逮捕了!』緊接著幾個警衛戰士走上前去,把他帶走了,沒有驚動任何人。」這裡沒有隱於帳后的刀斧手,樓上看去,人影來去,象無聲片那樣的一幕,寂靜之中隱含著殺機。

  到了九大時,黃永勝、吳法憲他們看不慣張春橋一班文人那麼囂張,於是安排軍隊有的人在選舉時不投江青等人的票。聽著不象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更象一個有趣的惡作劇。計票結果出來以後,江青果然大發雷霆。這件事鬧得有點過,也許直接種下了老毛與林彪集團決裂的禍根,事後他寫道:「我們都忽略了一個重要的方面,江青在這些問題上是一直和毛主席通氣的,毛主席是真正站在江青身後的人。」

  對吳法憲來說,他未必在理論認識的層面上達到了清算和批判毛澤東的高度,但他對毛的失望,甚至怨憤卻是顯而易見的。

  六、訴求

  老毛總是強調要統一思想。我想他大概到死都怨恨大家不跟著他走,尤其是那些近臣,陽奉陰違,居心叵測。其實官僚們自保都還怕來不及,又要保證日常工作的進行,又要跟著他發瘋。全國人民都快被他變成木頭人了,全新的制度也沒建成,經濟仍然不發達,人民仍然貧窮,軍事上還是仗著老一套。

  大家都想的一樣是根本不可能的,各有各的想法才是最正常的狀態。為了執行一個想法,不應該允許強迫的組織手段,如何促進交流和溝通才是正途。過去戰爭年代人的想法之所以容易統一,因為爭取打勝,減少傷亡,是每一個指戰員和戰士的基本想法。至於如何具體作戰,還是要看經驗,靠一種什麼思想取勝,那是扯淡,跟愚昧的義和團,大刀會有什麼兩樣?老毛三年就打敗了老蔣,他可能打心裡覺著從頭來他也不怕,要不為什麼老提大不了再去上山打游擊呢!他也許從來沒有去考慮他用掉了多少歷史上積累的資源,他的勝利不光是他和他的一群核心人物的正確判斷和堅持不泄的努力,更積澱了遠自晚清遭受的屈辱,近由抗日戰爭集中調動起來的巨大能量。

  毛澤東的軍事天才顯然被過份誇大了。他的治國方略更是沒有被檢驗過,光是靠帶領黨和軍隊渡過層層危機,打敗蔣介石建立新的政權,不能保證他之後不犯錯誤。把他捧上神位,並一再從容他破壞民主制度的建立,鼓勵不切實際的冒進,殘酷整肅黨內黨外不同意見的集體與個人,雖然所有人都有責任,但統治集團內部的高層官僚全都該付主要責任。這也是為什麼鄧小平選擇不批毛,一旦清算起來後果是不堪想象的。

 也許不少讀者會感到不滿,在這麼大篇幅的個人回憶錄里吳法憲一點也沒有對共產黨的意識形態進行反思,更別說批判了。我卻不認為罵共產黨有什麼特別可以值得稱道的地方。象吳法憲這樣一生都在為共產黨奔忙的人,他為什麼要否定自己的努力呢?離開了這個集體他就不能體現他個人的價值。他的結局不如其他一些同僚的好,這並不能說明他對這個政權就應該懷恨在心。他筆下的林彪令人敬畏,對話簡短精鍊,有性格,雖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翻案文章那樣的鮮明傾向,卻生動而充滿了懷念之情。如果說他有所悔恨,那是他迫於形勢為了自保而傷害了他尊敬的同事和上級,象揭發黃克誠的小金庫,打陳再道一個耳光,甚至對別的指揮官在行軍途中因為一時衝動槍斃了騎兵排一個年輕戰士,都說明這些事情曾經使他內心受到衝擊,到了老年仍然耿耿於懷。

  吳法憲沒有象有的老人那樣,揣著糊塗裝明白。他在自序中說:「不虛構,不粉飾,不渲染,不分析,不作結論。」明擺著他對現成的結論是不接受的。對於一個人物的評判就象對歷史本身,各個階層,各個時期都會不同,要看如何對待所掌握的資料,更關鍵的是如何保存和收集儘可能全面的第一手記錄,在這一點上吳法憲的敘述無疑是寶貴的。我很反感蓋棺論定的說法,歷史上那麼多公案至今還眾說紛紜,哪裡有什麼放之四海而皆準的事情。儘管對原始材料採信的標準各有不一,起碼應該允許人講出來。都是上一代人的故事了,現在還不能在市面上敞開發行,只得在香港出版,多彆扭啊!這本身就很說明問題。我是一個對所有革命題材的文字倒了胃口的讀者,沒想到吳司令的人生資料給我提供了新的思考,在此我記他一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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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法憲回憶錄將對林滮事件的研究產生重要影響

    我在一口氣看完《往事》第49期刊載的《歲月艱難——吳法憲回憶錄》(節選)后感到很興奮,我認為它將會對文革史的研究特別是對林彪事件的研究產生重大的影響。
  
  吳法憲是林彪事件的重要當事人,過去他的一些供詞曾被作為給林彪事件定性的重要依據。九一三后,在專案組的逼供下,吳法憲寫了大量的材料,提供了不少歷史細節。他寫的材料過去就曾被一些細心的人們所質疑,現在吳法憲自己道出了其中的原委,這必然會對過去以他所寫材料為依據而寫成的歷史產生顛覆性影響。現擇其要者陳述於下,以饗讀者。
  
  1. 否定了林彪想當國家主席的最重要的證據。過去認定林彪在九屆二中全會上反黨的政治綱領是設國家主席,而且由吳法憲招供的說葉群對他說,不設國家主席,林彪往哪裡擺?成為最主要的證據。現在吳法憲翻供說,這話是汪東興說的,九一三以後的專案組逼迫他將此話安在葉群頭上。吳回憶錄中是這樣說的:
  
  (一九七0年)八月二十日,我約江西省革命委員會主任程世清一道下(廬)山,一起去接中央和各省市來的人。程世清是東道主,我管飛機。我和程世清過去就很熟悉,所以在下山的路上他同我說起,前一天他陪毛澤東上廬山,汪東興對他講:「這次修改憲法,要堅持設國家主席,毛主席當國家主席,林副主席當國家副主席。如果不設國家主席,毛主席怎麼當我們的國家主席呢?不設國家副主席,林彪同志往哪裡擺?」我聽到這句話感到很高興,我想汪東興傳的話,就是主席的意思吧。這一下,我感到心裡更有底了.
  
  這裡我要特別聲明一下,過去很多文件及文章都說,這句話是葉群親自對我講的,這根本不是事實。實際上,這句話是我從程世清那裡聽到的,是汪東興傳來的話。葉群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這句話。這是一個多年的冤案,我要在這裡更正一下。這裡當然我有一定的責任,但歷史就是歷史。當年在「九一三事件」之後對我審查時,專案組為了收集林彪有「野心」的證據,千方百計地誘導我,非要我把這句話安到葉群的身上。我開始拒絕了,後來迫於他們施加的種種巨大壓力,就順從他們,說了違心的話。但我在當時寫的材料上,對一些被逼出來的假話都做了記號,怕時間一長,自己也忘了。如果現在還能找到我當時寫的材料,就會看到,我當時特地在這句話下面做了記號。
  
  2. 披露了八屆十一屆中全會期間毛周關於用林彪替換劉少奇的經過。過去人們只知道毛澤東於8月5日寫了《炮打司令部》大字報,開始公開把矛頭指向劉少奇,而對其中的細節一無所知。吳法憲當時接周恩來命令派飛機將身在大連的林彪接至北京,並親耳聽周恩來細說此事。吳在回憶錄中說:

  在毛澤東寫下他的「第一張大字報」之後兩天,八月七日晚九點鐘左右,我接到周恩來的電話指示,要我在第二天,即八月八日上午派專機去大連,把林彪和葉群接回北京。周恩來還特別交代:「要絕對保密。這件事情,只准你一個人知道,不能告訴任何人。」他同時還規定,飛機返回北京西郊機場的降落時間,要直接報告他,他要親自去接。其它的人,除了我可以去機場接林彪外,任何人都不要去。至於大連林彪那裡,由他直接去電話聯繫,就不用我管了。我當即表示:「一切遵照總理的指示辦理,請總理放心。」
  
  遵照周恩來的指示,八月八日一大早,我就派出專機赴大連去接林彪。上午十點半,從大連返回北京的飛機降落在西郊機場。飛機降落時,周恩來已經先期趕到了機場。
  
  根據周恩來的要求,飛機滑到機場跑道的北頭停下,沒有像往常那樣進入停機坪。機艙門一打開,周恩來就立即登機見林彪。我就在飛機下面等候。就在這個時候,汪東興也匆匆趕到了機場,同我打了聲招呼后也很快進入了機艙。汪東興是中央辦公廳主任,是代表毛澤東來迎接林彪的?br>  
  周恩來、汪東興和林彪幾個人在機艙里談了大約有半個多小時,至於他們在飛機里談的是什麼,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們幾個人下了飛機以後,我聽見周恩來問林彪,是不是先到毛澤東那裡去一趟。他還問林彪,天氣很熱,是不是就住在人大會堂浙江廳,因為那裡裝有空調,並且已經通知他們作了準備。林彪下飛機以後,我本想和林彪說幾句,但看見林彪當時表情很嚴肅,就沒敢上前搭話。……
  
  八號那天下午,周恩來突然之間又來電話通知我,要我晚上到人民大會堂的福建廳開會。我整八點準時來到了福建廳,當時廳里還沒有人到,就數我到得早。我剛到了不久,就有一些其他人陸陸續續地來了。我記得參加那天會議的有楊成武、張愛萍、蕭華、許光達、蕭勁光、蘇振華等人,還有中央各部門的負責人,總共大約有二十多人。我們這些人都是周恩來親自通知來開會的,但都不知道開的是什麼會議。於是,大家沒有事,就一邊等,一邊扯亂談。等了大約有兩個多小時,先是陶鑄來到福建廳,隨著周恩來也到了。周恩來一來,就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張紙說:「這是毛主席在八月五日所寫的一張大字報,是手稿,我念給你們聽聽。」
  
  周恩來所念的,就是以後眾所周知的毛澤東的《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張大字報》。……
  
  對這張「大字報」,周恩來一連念了兩遍。念完之後,他又說:「現在看來,多年的事實證明,劉少奇不行了,他不能再主持中央的工作了。主席原來想培養劉少奇當接班人,現在看來不行了,他辜負了毛主席的希望。現在中央決定,把林彪同志接回北京接替劉少奇,擔任中央第一副主席。現在先通知你們一下,暫時不要再往下傳,就你們知道就行了。待中央決定往下傳達時,再通知你們。」
  
  聽了周恩來所念的「大字報」和他的一番講話,我這才恍然大悟:急著要把林彪接回北京,原來為的就是這個!……
  
  關於這件事,直到一九六七年秋,周恩來才告訴我一點情況。那時我已經參加了中央文革碰頭會議。一天,周恩來要我和他同乘一輛車,去人民大會堂參加一個會議。在車上周恩來告訴我,八屆十一中全會期間,毛澤東曾問他:「看來劉少奇不行了,我對他觀察了二十一年,完全失望了。對鄧小平也觀察了七年,也失望了。要把劉少奇拿下來,現在怎麼辦?」他回答說:「那就只有林彪了,由林彪代替劉少奇最合適。」他說完后,毛澤東點了點頭說:「好,那就把林彪接來北京吧。」
  
  當時在毛澤東開列的中央副主席、常委的名單上,副主席是兩個,一個是林彪,一個是周恩來。名單傳到周恩來那裡時,周恩來表示謙虛,把自己的名字圈掉了。這樣,林彪就成了唯一的中央副主席。……

    3. 吳法憲回憶錄道出了軍委辦事組與江青矛盾的由來。楊余傅事件后,黃永勝當總參謀長,江青想拉攏黃等,黃並不買賬,矛盾逐漸尖銳。吳法憲說:
  
  當時,中央文革碰頭會議里明顯分為兩派,一派是江青、康生、張春橋、姚文元,另一派是黃永勝、我、李作鵬、邱會作。至於陳伯達、汪東興、李德生、溫玉成等其他人,則在兩派的鬥爭過程中,或逐漸向兩派分化,或保持"中立"。
  
  黃永勝出任總參謀長以後,我們與江青等人的矛盾激化,對立逐步明顯。主要是江青想通過黃永勝來抓軍權,但黃永勝根本不理江青那一套。黃永勝認為,軍委辦事組只對毛澤東、林彪、周恩來三個人負責,不對中央文革負責。於是江青就認為黃永勝對她不夠尊重,認為總參謀長的人選不夠理想。相反,黃永勝則認為江青不聽毛澤東的話,不按照毛澤東的指示辦事。由於認識上的分歧和立場上的不同,到了(一九六八年)五月份就出了事情。
  
  在"文革"期間原來有規定,軍委辦事組調動一個排以上的兵力執行任務,都要通過毛主席、林彪、周恩來和中央文革。這樣的報告上要寫一大串名字,要等所有的人都閱讀完畢,所有的人都畫了圈,兵力調動才能夠實施。
  
  一九六八年五月,毛主席在一份報告上批示說:「象這樣的報告,只要寫上三個人(即毛主席、林彪、周恩來)的名字就可以了。寫上一連串的名字,既使行動遲緩,又容易泄密。」
  
  有了毛澤東的這個批示,黃永勝和我們當然就這樣做了。可這樣一來,由於得不到有關部隊調動的報告了,江青心中大為不滿。一天晚上,她在中央文革碰頭會上突然破口大罵:「黃永勝、吳法憲,你們目無中央,無組織、無紀律,搞獨立王國,封鎖消息。」她還提出,要停止黃永勝和我參加中央文革碰頭會議的資格,讓我們清理思想,寫出檢討。會後,周恩來、康生、姚文元在人民大會堂福建廳找黃永勝和我談話,要我們兩個人檢討錯誤,並暫時停止工作。
  
  下來以後,我們把事情向林彪作了彙報。林彪認為,調動部隊的報告如何上報,要按照毛澤東的指示辦,我們無權作出變更,更不能寫檢討。黃永勝也認為,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沒有錯,不能寫檢討。就這樣,彼此之間僵持了半個月之久。我們不作檢討,他們就不讓我倆參加中央文革小組碰頭會。讓我們「靠邊站」了半個多月。

  吳法憲在回憶錄中還講述了「槍杆子」、「筆杆子」兩個陣營逐漸分明的過程,江青、毛澤東拉攏軍委辦事組的溫玉成,而中央文革的組長陳伯達則逐漸倒向林彪。 
  
  江青為了分化我們,就想方設法拉攏軍委辦事組的人。她看中了溫玉成。遠在溫玉成剛剛到北京,江青就在一次中央文革碰頭會上當面向毛澤東提出,讓溫玉成參加中央文革碰頭會。毛澤東當場表示了贊同,並說:"我也有這個意思。"這樣,別人也就無話可說,事情就算通過了。我想這也是江青和毛主席事先商量好的。也就是以後所說的摻沙子。……
  
  在我們同江青的矛盾公開化以後,中央文革的一些人也逐漸轉向我們。中央文革小組的組長陳伯達,按說是應當和江青、康生、張春橋、姚文元站在一起的,但這時卻向我們靠攏。經過兩年的"文化大革命",中央文革小組的成員,這時只剩下了陳伯達、江青、康生、張春橋、姚文元五個人,而在這五個人中間,陳伯達經常處於孤立的地位。江青等人對他都看不上眼,認為他不過是一個書獃子,辦不了什麼事情,經常對他冷嘲熱諷,語帶譏刺。江青在中央文革碰頭會上多次鼓動批判陳伯達,而且動員我們幾個也一起參加批判。可是林彪認為,陳伯達還是有理論水平的,過去中央的多次重要文稿,都是出自陳伯達之手。由於林彪不贊成無端地批評陳伯達,我們在江青等人批評陳伯達的會議上,就都不表態。這樣一來,陳伯達便與我們的來往多了起來。
  
  汪東興也是同我們比較接近的一個。至於汪東興和林彪接近的起因,是因為林彪對汪東興的工作經常給予支持。江青對汪東興向來都極不尊重,稍不如意便破口大罵,把汪東興當成了她的出氣筒。那個時候,江青對毛澤東經常採用突然襲擊的方式,來干預毛澤東的生活和身邊工作人員的使用,這使負責毛澤東日常生活的汪東興夾在江青和毛主席之間,處境十分尷尬。
  
  一次,江青要求調走毛澤東身邊的一個工作人員,由於毛澤東沒有明確表態,汪東興不敢擅自做主。於是,江青便破口大罵,李納也在一邊幫腔。汪東興實在沒有辦法了,就跑到林彪那裡,把這個情況告訴了林彪。林彪要汪東興直接報告毛澤東和江青,就說:"是林彪說的,毛主席用什麼人,誰也不能幹預,完全由毛主席自己決定,江青不能幹預毛主席的生活問題。"汪東興把這些話告訴了毛澤東,毛澤東很高興。正是由於林彪對汪東興的工作給予了支持,汪東興和林彪之間的來往也逐漸多了起來,有了難事,就經常來找林彪幫忙。這樣,也就基本上與我們站到了一起。
  
  這樣一來,在中央文革碰頭會議上,兩個對立的陣營就逐漸分明了。

  4.吳法憲回憶錄中還談到了1969年5月17日江青私自找六位政治局委員談話之事。過去在批四人幫時也曾披露此事,但此次吳的敘述有了關於毛澤東的新內容。過去只說黃吳向毛報告此事後毛囑咐對此事要保密。這回吳談到了毛澤東對黃吳彙報的態度:

  我和黃永勝都有些失望,感到毛主席對我們的彙報不感興趣。我們原來想,江青的這次活動直接侮辱了毛澤東,並且還把矛頭指向周恩來。另外就是關於陳伯達的問題,我們也感到十分不解,如果早就知道他是叛徒,為什麼還要委任他這樣高的職位,用他去整天大抓叛徒呢?我們認為,陳伯達的歷史,毛澤東應該是清楚的,否則陳伯達絕不會走到現在的地步。唯一的解釋就是:江青在造謠。在當時,這樣的事情如果發生在別人的身上,早就被◇◇了,可毛澤東在聽我們的彙報后卻若無其事,好像江青這樣做並沒有什麼錯似的。可以說,毛澤東當時的這一態度,完全出乎了我們的意料之外。
  
  更令吳法憲想不到的是,毛澤東一面囑咐黃吳對此事保密,說讓江青知道了會整你們的我也不告訴她,而另一面卻是將此事告訴了江青——吳法憲是在一年多以後的九屆二中全會期間才知道的。毛澤東決定批判陳伯達后,林彪讓葉群帶著黃吳李邱去向江青表示認錯,江青說你們不聽我的話所以犯了錯誤,還追問:「你們還向主席告過我什麼狀?」吳法憲說:

  這話我一聽就明白了,肯定是說上次她在的釣魚台找我們談話以後,我們到毛澤東那裡告她的那件事。這件事情,除了毛主席本人外,別人是不會傳這個話的。一方面毛主席要我們一定不要告訴江青,
  
  5.看了毛澤東的南巡講話后,毛澤東原來在吳法憲心目中的形象徹底瓦解。吳法憲是在1981年保外就醫后才看到毛的講話的。他得出了一個明確的結論:毛澤東是個言行不一的人!他在提出一系列的質問后,痛心疾首地說:「真是讓人寒心哪!」
   
  當我在事情發生十餘年後,看到他這些談話時,心情很不平靜。幾十年來,毛主席在我的心目中,一直都是一個光輝的形象,我始終認為,毛主席是我們黨的最高領袖,我對毛主席是最崇敬的,把毛主席看作了真理、正義的化身。遇到任何問題,都要想是不是忠於毛主席。但是看了這樣一個講話,毛主席在我心中的形象,真的是瓦解了。用一句話來說:毛主席言行不一。
  
  第一、毛澤東明明親口對我們說:「黃永勝、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你們幾個不要緊張,你們要有個底,我是保你們的。」可到了下面又說:「黃、吳、李、邱倒了你們怎麼辦?」
  
  第二、明明在中央「批陳整風」彙報會議上,經毛澤東親自批准,周恩來代表中央對我們的「錯誤」作了結論。從那以後,我們沒有犯任何「錯誤」。可他跑到下面又說:「現在不作結論,結論要由中央來作。」
  
  第三、明明我在廬山會議以後三次要求見毛澤東,都被他拒絕了,不見我。不僅是我,就連林彪在一九七一年五月想見毛澤東也沒能見到。可到了下面他卻說什麼「他們不來找我,我還是要去找他們……。」
  
  第四,毛澤東經常親自倡導「批評與自我批評」。但是他自己有意見當面不講,或者是只講好聽的,卻跑到下面去煽風點火,還一再對我們封鎖消息,不準參加談話的人把這些情況告訴我們。他有意見可以擺到當面來談嘛!他自己老說「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陰謀詭計」,但是他自己這樣做是光明正大嗎?
  
  看過毛澤東的這個「南巡談話」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都被蒙在鼓裡。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是林彪、葉群、林立果在「九一三事件」中跑了,我才倒的。直到看了這些談話,我才相信了,就是沒有「九一三事件」,毛澤東也是決心要在九屆三中全會上,把我們徹底拿掉的。他的這次南巡,就是在組織上和輿論上為徹底拿掉我們做準備。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毛澤東早就在做拿掉林彪的輿論準備。記得在毛澤東南巡前,他曾通過中央辦公廳,給每個政治局委員發了本名叫《何典》的書,這本書只是薄薄的一本。當時我看了以後,只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因為其中有幾句話特別耐人尋味。書中說:「葯醫不死病,死病無葯醫;說嘴郎中無好葯,一雙空手見閻王。」我曾覺得,這可能是指林彪,但當時又不敢多想,因為從紅軍長徵到「文化大革命」,幾十年來,林彪一直是毛澤東的主要助手,也是毛澤東最信任的人之一。我從未聽到林彪說過一句對毛澤東不敬的話。誰能想到,毛澤東這麼快就想把林彪拿掉,真是讓人寒心哪!
  
  「寒心」二字在吳法憲回憶錄中反覆出現。我相信,吳法憲回憶錄確實會讓不少至今對毛澤東抱有敬畏之心的人們感到寒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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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農民 發表於 2009-8-22 12:34 | 只看該作者
真是讓人寒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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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09-8-22 16:39
呵呵,不愧是高明的政治家。老吳這種大老粗被涮的一愣一愣的,只可惜了林彪,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5
匿名  發表於 2009-8-31 23:00
我的研究生同班同學吳忠林的真實身份是吳法憲的親兒子,他當然知道913事件的結果:林彪、林立果、葉群都沒死!

毛澤東要給林彪搞個遺臭萬年,林彪後來牛大了,儘管並沒有翻天,林彪非要給毛澤東搞個遺臭萬年不可。

吳忠林在我面前感慨:「弄不好,他倆都會遺臭萬年!」

吳忠林和郭昊(我的另一個同班同學)在面前這麼說話,故意讓我聽到:
一個人說:老跑用屁股蹭人家的雞巴,蹭個書記!
另一個人接話說:書記還不小呢,看吧,沒準蹭個總書記!

說話時間是1995年左右,地點在北京科技大學西校門裡側北邊研究生宿舍樓下面,這個樓後來不讓住研究生了。

結果果然如此!
6
匿名  發表於 2009-8-31 23:01
一個人說:老婆用屁股蹭老大的雞巴,蹭個書記!
另一個人接話說:書記還不小呢,看吧,沒準蹭個總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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