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前第一家庭合演政治劇 《全家富》

作者 曾昭鵬
聯合早報

　　「阿扁啊！貪污的錢拿來還我啊，錢一些借我啊！阿扁啊！貪這麼多的錢花得完嗎？阿扁啊！你對得起台灣人民嗎？」

　　台灣前第一家庭涉嫌違法跨境洗錢的醜聞上月中曝光後幾天，一名建築工人按捺不住「鬱卒」（台語：悶悶不樂）的心情，爬上台灣前總統陳水扁豪宅隔壁的樣品屋樓頂，對著扁家嗆聲，發泄內心的不滿情緒。

■陳水扁與吳淑珍領銜主演《扁皇帝與珍太后》

　　嗆扁當下幾乎已成為台灣全民運動，這名工人的吶喊，代表了眾多台灣人的感受。他們不敢相信，當年備受呵護、標榜民主改革且清廉自持的本土總統，原來是一個招搖撞騙的政治神棍，而他們擁護的這個本土第一家庭，竟然是個嗜錢如命的詐騙集團。更可恨的是，他們當初「肚子扁扁，也要投阿扁」，卻可能間接幫助扁家從平凡變暴富。

　　重新認識充滿銅臭味的扁家之後，台灣人發現過去八年的扁政權可謂真正落實了「男女共治」的精神，尤其是扁家在性別平權上絕對比台灣任何領域都進步：靠著阿扁的政治表演天分和夫人阿珍（前第一夫人吳淑珍）的理財能力，他們聯手出擊，讓做丈夫的在外拼選票、做太太的在內玩股票、數鈔票，做到權與錢同在屋檐下分工明確。

　　事實上，這些年「扁珍二人組」並非沒有破綻。早在2004年阿扁競選連任期間，台灣通緝要犯陳由豪就隔海開了第一槍，指控扁及民進黨收受過由他捐贈的超過2000萬元（新台幣，約91萬新元）政治獻金，並揭露曾親自送錢到扁住處給珍。

　　最終儘管扁在「兩顆子彈」的爭議中順利連任，陳由豪的指控也不了了之，但貪腐標籤從此和扁家形影不離。

　　阿扁在第二個任期內，繼續上演同樣的藍綠對決、二二八悲情、去蔣正名、烽火外交等劇目；不甘寂寞的阿珍則把總統府變成「夫人路線」總部，門戶大開的官邸時而是股票基金交易所，時而是百貨公司禮券分發據點，時而又是發票收集中心，導致企業家爭相「錢」進總統府的傳聞不斷。

　　執政之路充滿爭議，扁家的操守頻受質疑，卻也屢屢過關，直到2006年6月被踢爆的國務機要費案，呼風喚雨的扁珍才遭遇重大挫折。國務費和當時一連串與第一家庭有關的貪腐爭議，不僅激起巨大的社會反對能量，更進一步揭開了這個平民總統家庭檯面收鑽表，背後用禮券換鑽戒，差額報公賬的真面目，豪奢生活和政商關係再次引起非議。

    這些年來，扁珍教會台灣人太多東西，包括許多老百姓可能這輩子沒有聽過的精品名牌（Tiffany、Burberry、Dior等），還有他們從來不在乎也不一定理解的體制規定和法律條文（刑事豁免權、總統國家機密特權、貪污法令）。

　　洗錢風波東窗事發后，台灣人又再次必須因為他們的作為惡補知識，如本無絲毫概念的金融操作，試圖理解扁家如何跨境轉匯他們只能想象的巨額款項，而可能遍及全球超過10個地點的資金流向點、拗口陌生的地名（英屬澤西島、列支敦斯登），更為他們上了一堂地理課。

　　阿扁稱說，海外存放資金是為了日後用在「台灣的國際外交與公共事務」，但其誠信已蕩然無存。「扁珍有錯嗎？」當然有，他們讓台灣本土價值徹底庸俗化，也難怪深綠大老台獨聯盟主席黃昭堂會痛斥扁珍「應該去跳海」「disappear from Taiwan」（從台灣消失）。

■陳幸妤與趙建銘：失意公主駙馬落難記

    前第一家庭爆發涉嫌海外洗錢案，辦案的特偵組上門搜索陳水扁豪宅，在屋中的扁家公主陳幸妤發現眾多陌生臉孔，先是沉默坐在一旁，過後突然情緒失控，對著檢察官及事務官發飆咆哮，指搜索動作是政治鬥爭。邊罵邊哭的扁家公主，後來哭倒在吳淑珍懷裡，兩人抱頭痛哭。

　　這個廣為流傳的煽情媒體報道，無論真假，至少部分描述相當貼近陳幸妤的性格。而事隔兩天，全台灣就有機會看到她的真人演出。

　　面對追蹤洗錢案的媒體圍堵，脾氣向來特倔的陳幸妤漲紅著臉、青筋暴凸地在鏡頭前幾乎崩潰，連環飆話說：「他們（檢調）現在要斗死我們全家！」「你以為要台灣獨立不需要錢？選舉不需要錢？」「我死也要講出來，民進黨人都有拿錢，為什麼他們都不說！」一番話，震撼各界。

　　其實率真的公主，人生一直充滿著戲劇張力。20多年前，陳水扁因政治立場涉案而入獄服刑，當時吳淑珍帶著她到看守所探望父親。20多年後，父親貴為台灣總統並未保證她的人生從此更為順遂，丈夫趙建銘因台開內線交易案被羈押，這次換她帶著孩子到看守所探望丈夫。

　　如今丈夫的案件仍在審訊中，父母、弟弟及弟婦又捲入洗錢案，讓陳幸妤原本暫時平靜的生活再掀波瀾。政治曾經帶給她的家庭苦難和榮耀，但它最終給予她更多的是難堪，而一切都與她最親近的家人追逐權力和財富脫不了關係。

　　近年來非常低調的骨科醫師駙馬趙建銘，雖然這次遠離暴風眼，但仍因個人所涉的案件，而備受鋃鐺入獄的可能性籠罩。台開案目前處於更一審階段，他被判刑的機會依舊濃厚。

    當初成為史上首位被羈押的第一家庭成員，一審法官形容趙建銘為「典型權貴犯罪類型」。除了涉及內線交易獲取巨額暴利外，他也曾遭爆料靠著特殊身份涉及關說賣官、收取藥商回扣、高價收取廣告代言等。

　　背負著這些污名，收斂之後的駙馬一改「敢要敢拿敢關說」的招搖作風，自去年3月默默在台南的一家醫院義務看診，希望藉以贖罪挽回社會觀感。但洗錢案再次喚起台灣人對前第一家庭成員不法貪瀆的記憶，駙馬註定無法逃避，再次成為媒體鎖定的焦點之一。

■陳致中與黃睿靚：奢華王子與王妃

　　扁家王子陳致中大學一年級寫過一篇文章，裡頭有一段文字說：「如果成人世界一直教年輕人怎麼賺取金錢、分數、地位，讓年輕人心底沒有一點夢想，教育能留下什麼？」

　　這是吳淑珍在陳水扁擔任台北市長期間，口述出版的《走出金枝玉葉》書中，對陳致中青澀單純的描述，但也許更有趣的是，書中內容也揭示他後來讓母親感到「欣慰」的轉變：他只想要「有錢」，「因為只要有錢就能買很多東西。」

　　這樣一個有志青年的改變，至今真正的原因，沒有人知道。

　　比起父親公布他們家擁有海外賬戶時所外顯的沉重心情、母親交代資金來源的閃爍言辭，及姐姐因媒體窮追不捨而在鏡頭前的情緒失控，陳致中面對輿論圍剿所表現出的冷靜和坦然，與家人的反應形成強烈對比。

　　年少稚嫩的外形和談吐，經過這些年留學、結婚和生子的人生歷練后早已蛻變，陳致中處事風範越來越世故成熟。加上同樣有「大將之風」的妻子黃睿靚也展現處變不驚的幹練，讓外界對這對年輕夫婦在整起疑似洗錢案中的角色格外好奇。

　　是什麼個性促使兩個儘管社會經驗有限，但受過高深教育（陳致中擁有加州柏克萊大學及紐約大學雙法學碩士學位；黃睿靚是音樂系高材生）的年輕人，在自家大難臨頭之際不顧社會眼光，理直氣壯地宣告「我們只是被（母親）支配的人頭」？

　　毫無工作經驗和收入，全身穿戴名牌，出入高級餐廳，過慣貴族般生活的王子與王妃，對金錢及物質生活的依賴和理所當然態度，或許正是他們無法體會廣大社會對此案深感憤懣的原因。

黃睿靚回應媒體時一句「太超過了」（意思：被起訴太離譜）已成為台灣當紅的經典語彙、政治諷刺秀的反諷材料，正好反映他們距離民眾的感受有多遠。
　　位於台灣權力最高峰八年的扁家早已不是什麼三級貧戶，而是晉陞台灣上流社會最頂層的家庭。從三年多前王子與王妃的那場世紀婚禮，政商界冠蓋雲集，排場裝潢極盡豪奢、新人裝飾珠光寶氣的行頭，就可一窺其貴氣風格。

　　當初謝絕結婚禮金，後來卻被揭露收受鑽表及現金等貴重賀禮，扁家如今看來很可能將其中部分禮品轉作海外開戶的資產，表裡不一的作為引起社會大聲撻伐。

　　最新一期的《壹周刊》爆料，這起洗錢案讓扁家幾乎發生家庭革命，陳致中和吳淑珍站在同一陣線，甚至和扁起爭執，主張「海外的錢是陳家的錢，不應匯回台灣」。

　　可見陳致中放棄在海外的生活和攻讀法律博士的機會，形同被媒體軟禁在家的他和黃睿靚也可以失去生活自由，表面上堅持自身清白的他們，無法真正放下的恐怕是奢華生活所帶來的舒適和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