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左派儒家？

什麼是左派儒家？

（2008-07-17）



  
● 貝淡寧
　　四川發生造成巨大破壞的地震后，中國政府公開展示的關懷和透明，看來好像鞏固了其權威和同人民的關係。政府和軍隊聯手，與大批志願者和私人組織一起援救地震受害者。總理溫家寶安慰災民的動人場面，甚至贏得了頑固反政府分子的心。

　　但是壯烈的賑災行動無法一勞永逸地幫助政府。問題是，什麼可以為中國政府提供長期的政治合法性？畢竟，共產主義已經失去激勵中國人心的能力了。那應該用什麼來取代呢？

　　大多數西方人認為答案是自由民主制度，20世紀時期的許多中國自由派人士也是這麼認為。但是，其實還有另外一個解決之道，就是古老而受人尊敬的儒家傳統。政府官員、見解獨到的知識分子、以及一般民眾，正在努力復興這些傳統。

　　北京奧運會的開幕儀式將會凸顯儒家的復興。開幕典禮不會引用馬克思的語錄，而是孔子《論語》的格言。「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和「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等名句，將通過電視傳播給全球幾十億觀眾，展現中華文化的精華。

　　但是，這樣做也有問題。自漢朝（2000多年前）以來，歷代中國政府便為了自身的目的，突出對儒家思想的政治詮釋。儒家與中國另一個主要政治傳統法家被合二為一，用來為一些做法提供依據，例如對統治者的盲從、壓制婦女及嚴刑峻法。

　　如今正在復興的「官方」儒家思想可能並不會如此危險——它強調社會和諧，也就是和平解決衝突。但它依舊是傳統道德。

　　人們對儒家還有另一種解說，我們姑且稱之為「左派儒家」。它強調知識分子有責任批評錯誤的政策、政府必須照顧百姓的福利和扶助無依無靠的人、也應該具備更廣大的國際視野，並更加依賴道德力量而非軍力來實現政治目標。

　　「左派儒家」對意識形態採取開放的觀點，也以多元和寬容的態度看待宗教生活。此外，它強調教育機會平等以及政府為才是舉，各級領導應當由最為德才兼具的人才擔當。

　　這些價值觀源於政府獨尊儒術之前，孔子、孟子和荀子的「原儒家」思想。在帝王時代，學者如黃宗羲等秉承了批評的傳統。如今，新儒家左派人士如甘陽等正呼籲建立「儒家社會主義共和國」。

長期穩定須建在傳統上
　　儒家學者蔣慶等人公開表示，他們對儒家的解說最為貼近社會主義理想，即並非中國「現今存在的社會主義」，而是馬克思等人所捍衛的社會主義理想。這一儒家傳統志在影響當今政治，卻又和國家權力和正統觀念分開，時刻準備指出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差距。

　　實際上，左派儒家同現行儒家思想的不同正是關鍵：它的目的是為批評社會的人提供道德標準，並且激發一個更為可取的政治願景。

　　左派儒家與共產主義也不同，它所設想的未來，合法性取自於傳統並且建立在歷史經驗的上，包括從社會主義傳統學習，而不是將它摧毀。

因此，左派儒家人士贊同機制改革。他們認為政治機構的長期穩定和合法性，必須建立在中國的傳統上。

　　蔣慶主張建立三院制，即代表普通民眾利益、由民主選舉產生的庶民院；確保受到政府政策影響的所有人的福利，包括外國人和少數民族的道儒院；還有維護中國不同宗教和傳統的國體院。

如此具體、由儒家價值觀激發的政治改革提議很難在中國大陸公開發表。事實上，正是由於很少中國人認為西方自由民主制度對他們有所啟示，對自由民主機制的公開討論限制才比較少。要取代眼前的中國政治現狀，最為可行的選擇就是左派儒家學說。

·作者Daniel A Bell是北京清華大學政治學教授，最新著作是《中國的新儒家：變革社會中的政治和日常生活》。

原文原題：What's Left of Confucianism?

版權所有：Project Syndicate/Institute for Human Sciences，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