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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生,有我陪你聆聽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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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t 發表於 2007-4-12 08:15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方柯又一次從惡夢中驚醒,還是同樣的夢境:不停燃燒著的火焰、永沒有盡頭的火舌。汗水濕了全身,一頭長發散亂在胸前,她無助地把臉埋進了手心。
  月色隔著薄薄的窗帘灑了一地的銀輝,窗外搖曳著婆娑的樹影,夜已經很深了。方柯躡手躡腳地起床,拖上緞質的拖鞋,披上一件長長的睡衣,帶上房門輕輕地出去。
  片刻,方家小閣樓里便多了一個纖瘦的身影,她熟捻地走到靠東的那個角落,從黑暗中提出一個長型的小箱子,聽得「啪」一聲,昏暗的月色下依稀能看到箱子裡面靜靜地躺著一把褐色的小提琴。方柯伸出修長的手,怯怯地觸摸著已經有些生鏽的琴弦,有一根斷了的琴弦在一旁搭拉著,在昏色的夜裡生出了幾分凄清。一滴淚從方柯的大眼睛里落了下來,琴弦也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孟磊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那個長發女孩了。女孩總會在黃昏時分,在「天籟」琴行的展覽櫥窗前逗留,然後不發一語靜靜地離開。
  這天,琴行新到了一批琴器,孟磊就讓琴工把原先櫥窗里的那些換了下來,然後泡了一杯綠茶坐在櫥窗旁靠牆的一個沙發上獨自品茶,隔壁琴房裡傳出的幾個學琴的孩子不成調的琴音與他為伴。
  孟磊是一個骨子裡有著各種不同元素的男人。就好象這家「天籟」琴行,其實並不能給他帶來什麼收益,但就因為他從小喜歡音樂、喜歡那些高雅的音符從琴弦間流出,因此在商界成功后,他就毫不猶豫地開了這家大多時間都在貼錢的琴行,平時他也會坐在琴行大廳的鋼琴前彈幾曲兒時曾學過的曲子。
  他看到長發女孩又來了,他沒有起身,怕驚動了她。在他的感覺里,這個女孩象是一隻容易驚動的小兔,稍有些動靜就會躲得遠遠的。然而不知為何這長發女孩在櫥窗前剛停下腳步,臉上就立即寫滿了失落和驚訝,但女孩並沒有逃開,只見她折過身急走幾步推開了「天籟」的玻璃門。
  孟磊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來,女孩已經靜靜地站在琴行的大廳里。孟磊還是第一次仔細地看這個女孩,女孩二十齣頭的樣子,很瘦,皮膚有些病態的蒼白,長長的黑髮垂在胸前,說不上漂亮,但一雙大眼睛為她添了幾分靈氣。
  「你是老闆嗎?」聲音是微弱的,不努力聽幾乎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是,怎麼,您有事嗎?」
  「小提琴呢?」
  「哦,今天調整了一下櫥窗,小提琴被置換下來了。」
  女孩的聲音雖然很輕,可是眼睛一直大膽地注視著他,很仔細很用心地聽他的每一句話。
  「可不可以把它放回去,我喜歡它。」還是怯怯的聲音。
  天,孟磊在心底和自己說,我會說不可以嗎?這麼柔弱惹人憐的聲音,誰都無法抗拒的。
  孟磊喚來琴工,吩咐他把原先的那把小提琴拿來再放回去。琴工把小提琴拿來的時候,孟磊注意到女孩眼中流露出來的喜愛的神色,便示意琴工把琴交給他。
  「會拉嗎?想不想試試?」
  女孩有些不可置信地仰起頭,「可以嗎?」
  「當然可以。」孟磊笑。
  女孩小心翼翼地接過孟磊遞過來的小提琴,握在手裡,象呵護自己的孩子一般。輕輕地調了一下琴弦,擺好姿勢,拉響了琴音。
  孟磊看得出來,女孩是學過小提琴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拉出的曲子卻是十分的生澀,看上去似乎已經有很久沒有練過琴了。
  琴聲停了下來,女孩臉上有些微紅,把琴交還給孟磊。
  「謝謝你,我要走了。」
  沒等孟磊回答,女孩就轉身出了「天籟」的門。
第二天下午,孟磊早早離開了公司,駕車來了「天籟」。可是一直到孟磊手中的那杯茶涼透,逐漸昏暗的暮色都沒有帶來長發女孩。
  第三天、第四天,女孩都沒有來。
  直到一周以後,孟磊剛在鋼琴前坐下來,還沒想好彈什麼曲子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個一直期盼的身影。
  孟磊起身,看女孩輕輕推門,徑直向他走來。
  「你好幾天沒來了。」
  「我病了。」
  孟磊注意到女孩臉上有大病初癒后的痕迹。
  「哦,怎麼了,現在好些了嗎?」
  「發高燒,今天已經好了。」女孩頓一頓,「我還可以拉一會小提琴嗎?」
  「當然可以。」
  女孩臉上泛起一抹動人的笑容。孟磊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迷失了,這些年來在商界翻滾,也經常出入聲色場所,那些叫做純真、無邪的東西都已經離他很遠很遠,可是這個長發女孩卻象是一陣迎面而來清新的微風,把他的世界忽然滌盪得如此清朗。
  女孩還是沒有拉完一支完整的曲子就停了下來,說了聲謝謝把琴交還給孟磊,似乎能和這把小提琴親密接觸一下就算是過了一把癮了。
  孟磊見女孩轉身欲去,便不由自主地喚住了她。
  「願意陪我喝杯茶嗎?」
  女孩眨著大眼睛看他,孟磊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清澈的眼神似乎讓他無從遁形。終於他看到女孩點了點頭,心裡竟突然間欣喜莫名。孟磊在心底問自己,這是怎麼了,都已經過了而立之年,怎麼還會象少年般被一個女孩的一顰一笑牽動。
  那天女孩一直呆到夜色全部籠住了天空才說要走,孟磊用車送她回的家。她母親已經在門口張望了,看得出來這個女兒在父母心目中的份量非同一般。
  在談話中孟磊知道女孩叫方柯,家裡人都叫她阿柯。她讓孟磊也這樣叫她,她說她已經習慣了。孟磊問到她為什麼這麼喜歡小提琴卻又不好好學下去的原因時,阿柯的眼神掠過一絲陰鬱,她垂下頭去,低聲地說「我生病了」。孟磊不忍再問,這個叫阿柯的女孩自始至終都給他一種柔弱得令人心痛、憐愛的感覺。
  阿柯笑起來很美,雖然她更多的時候還是憂鬱著的,但只要她展開笑容——無論是淺笑還是開心的樂,孟磊都會在她每一次的笑中暈眩。他明白這個純得沒有一點雜質的小女孩已經在短短的時間裡征服了他。不過後來他才知道,阿柯已經不是個小女孩了,再過幾個月,阿柯就滿25了。
                 
  那以後,阿柯還是每天來琴行,但不再只是站在櫥窗前了,每次她總會拿起小提琴把玩一番,然後又放回去。孟磊只要公司沒什麼事,也總會在傍晚時分來琴行,這已經成了他們之間的一種默契。於是許多個傍晚,他們都在清澀的茶香和隔壁琴房的琴音中安嫻地度過。
  秋在不知不覺中悄悄地過去了,冬天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中來臨。
  那個初冬,他們這個城市的各大影院正爭相上映著一部叫《泰坦尼克號》的美國大片,孟磊約阿柯去看,阿柯在徵得了父母的同意后欣然答應。約定的那天傍晚,孟磊被公司的一樁公務纏住了身一時走不了,便打電話給阿柯讓她自己打車去影院,晚七點在影院門口等。阿柯在電話里笑著說,沒關係的,我正好一路慢慢走去欣賞雪景呢!——自從和孟磊認識后,阿柯的父母都感覺到了她明顯的變化:笑聲多了,憂鬱少了。
  等孟磊趕到電影院門口時,已經是七點一刻了。遠遠的就看到阿柯孤伶伶地站在一根柱子旁,孟磊心裡一陣難受。急走幾步趕上去,注意到阿柯一臉的慌亂,眼角還有淚影,長長的大衣上沾著些雪漬和泥土。
  「怎麼了,阿柯?」
  阿柯盯著他看。「我摔了一跤,我們今天不看了好嗎?」
  「有沒有摔疼?」
  阿柯目不轉晴地看他。「沒有」
  「那還是去看吧,票都不太容易買到呢,據說這片子不錯,不看挺可惜的。」孟磊急急地說。
  阿柯眼裡有一絲疑惑,努力在想些什麼,但終於沒有答話。
  孟磊以為阿柯默許了,便牽起阿柯的手向電影院內走去。
  孟磊是第一次牽阿柯的手,阿柯的手細細軟軟的,初躺在他的掌心裡有一陣不安,不過隨即便安靜下來,任由他緊緊地握在手心。直到電影結束,孟磊都沒有放開阿柯的手。
  這個影院播放的是原版片,孟磊一直喜歡看原汁原味的東西,但他不知道阿柯的英語聽力如何,不過他相信屏幕下方的英文字幕還是能幫助阿柯看懂整部影片。
  當劇中的JACK對ROSE說「You jump,?I jump」的時候,孟磊握緊了阿柯的手,側頭看阿柯,看到阿柯臉上流滿了淚。孟磊想,果然是大賺女人眼淚的影片。
  蒼老的ROSE在電影屏幕上定格,象一楨古老的相片。影院燈光大亮,阿柯卻把臉深深地埋在了兩膝上,肩膀抖動著,發出抑鬱的啜泣聲。孟磊拍拍阿柯的背,阿柯,阿柯,別哭了,阿柯,電影散場了。
  阿柯沒有任何反應,最後偌大的影院里就只剩下他們兩個,工作人員在門口朝裡面張望著。
  孟磊扶起阿柯的頭,看到大大的眼睛里盛滿了淚水。傻阿柯,這只是電影啊,哭成這個樣子。
  阿柯搖著頭,淚雨如瀉。我聽不到,孟磊,我聽不到,我是個聾子。我找不到助聽器了,我什麼都聽不到。
  孟磊呆住了。阿柯的聲音在寂靜空曠的影院里顯得刺耳,顯然,聽不到聲音的阿柯也無法控制自己說話的音量。
  孟磊發現自己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阿柯在影院門口時用近乎哀求的口氣說「今天不看了好嗎」,可是他卻沒有理會。他想象著剛才自己和其他所有的觀眾沉浸在跌宕起伏的劇情中時,阿柯卻獨自一人在一個黑暗無聲的世界里默默地疼痛。孟磊在心裡咒罵自己是個混蛋,攬過阿柯的頭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
  這次孟磊一直把阿柯送進了家門,阿柯母親看到她滿臉的淚痕,也驚得失了顏色。阿柯不發一語地把自己關進了卧室,沒再出來。
  那天,孟磊在方家待到很晚才回家。
  阿柯父母是科研人員,她八歲那年發高燒,正值父母參加一個高機密的科研項目,保姆沒有及時送她去醫院,聽力受到極大的損壞,造成了一生的殘疾。而且後來身體狀況也一直很糟糕,只要一受涼一激動她都會病、就會發高燒,因此臉色總是蒼白的,看上去也比實際年齡要小好多。
  阿柯是六歲開始學小提琴的,出事後她不敢再碰那把心愛的小提琴,也不可能再學下去了。後來阿柯父親去國外給她配製了助聽器,她才從無聲的世界里走出來,但助聽器不是萬能的,阿柯有時還是需要看口型才能聽明白別人在說什麼。方母帶孟磊去小閣樓看了阿柯小時候用過的那把褐色的小提琴,在閣樓昏暗的燈光下,生鏽的琴弦象殘酷的鞭子,揮打過孟磊的心間。
                 
  第二天清晨,阿柯又在相同的惡夢中驚醒,淚水流了滿臉。無聲的世界里,阿柯重複著孤獨的恐懼。
  母親推門進來,手上捧著一束玫瑰。阿柯接過來。玫瑰花瓣中有一張小卡片。
  「阿柯,讓我陪你聆聽世界好嗎?」
  阿柯轉頭望向窗外,冬日的陽光在積雪的反射下亮得耀眼。
  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三年後。
  **小劇場門口擺出了巨幅的海報:「方柯小姐小提琴演奏會」。
  劇場里,國內小提琴界泰斗丁教授走上台,神情激動。
  「今天這場音樂會極度的不平凡。記得三年前,我是勉為其難收下方柯作為我的學生的,我一直認為她的年齡是她學琴的最大障礙。可是方柯的刻苦和努力讓她在短短的三年時間裡進步神速,以至於今天可以舉辦這場小型的音樂會。更令人不可置信的是,前不久我才得知她學琴最大的障礙並不是年齡,而是她的聽力。方柯居然是一個從小失聰的孩子,靠著助聽器和她自己的悟性,她重新拿起了心愛的小提琴,譜寫音樂、譜寫人生。或許方柯在我眾多的學生中演奏技藝並不是最出色的,但是在我的心裡,她卻是我最優秀、最棒的學生!」老教授說完這些,眼裡有點濕潤。
  紅色的天鵝絨幕布徐徐拉開,高佻纖瘦的方柯握著小提琴站在舞台中央,臉上透出健康的微紅,長發高高地束起,不再垂下來遮住耳邊那個白色的助聽器。她自信地微笑著,看到了台下慈愛的父母、丁教授還有所有愛她的親朋好友們。
  舞台的左側,孟磊坐在一架黑色的鋼琴前。「今天的第一支曲子,由我和方柯小姐合作,名字叫《聆聽世界》。」
  方柯側過身,深深地看了孟磊一眼,然後奏響了她生命中愛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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