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還特地批准我把辦公室騰出一塊地方來,讓那男孩晚上留宿.可是他的這種好意,我想,那個一直不肯告訴我名字的男孩沒有接受.因為他沒多久就消失了.他走的時候沒有牽走任何東西,只是拿走了我給他在樹下拍的一張照片.
我再也沒有見過那孩子,只有默默的希望他平平安安,已經在英國找到了安身之處.又兩個星期,我在街上又看見了那個雞頭,顯然風聲過了,他又回來了,而且這次又帶來了新的孩子.
大概也是因為接觸了那個孩子,我知道一些相干的店家,嫖客,處理這些事的警察,法官等等.總之,順藤摸瓜之後,我的調查也有了一些進展,因此老頭子有自行休整了我的課題,我的方向已經從泛泛而談,具體到了東歐來的兒童性奴的調查上.大半年以後,我就已經可以開始整理收集來的第一手材料,進入下一個階段了.
這時,我收到了一個奇怪的電話.我完全不認識電話那頭的人,可是他卻知道我的名字,而且知道我的研究方向.我於是認為他一定是我校外導師的的學生.他的聲音很乾凈,也很年輕,只是有點倦怠.
末了,他問我,'你知道我是哪裡人嗎'
我告訴他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想知道呢'他問
這是奇怪的問題,我想.於是我反問,'您為什麼這麼說呢'
他於是很不在意的說,'我以為你會這麼問'
說完以後,電話就掛了.我一頭霧水,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何方神聖.直到看著電腦錄入材料的時候,我才想起那個人可能就是我在BEN辦公區附近打過交道的那個人,一想起來,心裡就特沉重.我是決不想再跟那人有任何瓜葛的,可是剛剛在電話里,我是答應他,讓他來大學拜訪的.
到了說定的時間,我的辦公室里仍然只有我自己.我看著表,一手拿著鑰匙,一手拉著門,打算遁逃,可是心裡又覺得自己愚蠢.我於是對自己說,自己只是去倒杯咖啡.我就這樣鎖門出來,看見老頭子正在跟他的同事聊天.我接著往外走,看見在走廊的盡頭,站著一個高高的男子,遠遠只看見一頭金色的頭髮,反著光,軟軟的.我的心裡的疙瘩大了.
他看見我以後,像個正常人一樣握了握手,然後也像普通人一樣認為我會領他進辦公室,雖然我絕對沒有這樣的打算.可是我也知道自己必須小心翼翼,因為對方是顆炸彈.我於是領他去公共的休息區.快到門口的時候,他站住了,'我以為你至少會請我去你的辦公室呢'
'那樣豈不太拘謹?'我說.
'我以為你會給你的受訪者一個隱私的空間,可以讓他更好的說話呢'那人冷冷的說.
'受訪??啊,不是的,我的調查工作基本結束了'我知道這話會讓人為難,可是我必須實話實說.有什麼好處耽誤別人的時間呢.再說我不是個能當記者,好獵奇的人,相反的,自從我接觸了那個羅馬尼亞的孩子后,知道了他的故事,採訪了更多相干的人後,我實際很怕聽更多可怕的故事.
我知道自己是決不想讓另外一個男人插我的屁股的.
來人挑起臉傲慢的看著我,'那你為什麼不早說呢,還是因為看見是我,而害怕呢'
我是有點害怕,或者很害怕.我於是誠實的告訴他,我並不是非常期待跟他再見面的.他於是垂下了頭,冷笑起來.'大夫啊'他說,(在英文里,博士=大夫,很多人都認為它們是一回事)'你是我見過的最有趣的人,我喜歡有趣的人.'
他看看我,跨進了公共休息室,隨便撿了張椅子,坐下了,而且還把腳放在了桌子上.'現在說話了吧,我最近很想找人說話.'
'你的時間不是很貴嗎'我同情這個男人了,他的確是我見過的少有的美男子,如果說文藝復興時代波氏的阿潑羅確有模特的話,那麼還有誰比他更合適呢.可是時間會給任何一件有生命的東西刻下痕迹.這個美麗的太陽,似乎日薄西山了.失去垂青他的客人,感到時間難以打發吧.
'那是我的事情'他有點固執的說.'隨便說說,說什麼都好'我還是沒有開口,他有點緊張了,從外套里掏出香煙,就要抽.
'嘶,這裡不許抽煙'一個在休息的女教工很不滿的制止說.於是他抬頭看看,眼裡有一種不知所措的表情.我於是請他移駕到了我的辦公室.
在牆上林林總總的照片面前,他停了下來,仔細的看著每一張.忽然他問我,'你喜歡小男孩嗎'.我想他大概是看見了那個羅馬尼亞男孩賴在我背上參加舍友PARTY的照片了.
'那是個小孩子'我告訴他.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請做'我收拾了一下椅子上的材料,跟文件,請他坐下來.
他卻用腳可了可我的書跟材料紙,'真的有很多,很多對嗎'他回頭看了我一眼,跪在地上,翻撿起來.
'是很多,可是多數只是蓋述.'我看看他的後腦,'你知道這樣的課題一般是比較難做的'
'當然,有好主顧的不願意讓他們曝光,沒有好主顧為生計活著'他乾脆坐在了地上.
'可以問嗎,你是哪一類呢'這是我一直想知道的.
'我也想知道'我的客人這樣回答說.'真遺憾,現在你已經不需要什麼新材料了,我的好些個朋友可以幫忙呢'他說.
'做完這個以後,或者會做的'我不想讓他尷尬到底,安慰他說.
'或許,難道我只是個候補的'他呲著牙.我忽然想起他是多麼棘手的一個人了,趕緊說,'不是這個樣子的,像我們這些人通常會收集儘可能多的相關材料----,可是我一直認為你可能不願意---'
'我? 我不是說了嗎,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至少現在不是'他很生氣的回答我.說完,他就站起來,把一張紙扔到我跟前,'感興趣的話,聯繫他們吧.如果他們問起,你就說你是菲利的朋友'
'那你是菲利嗎'我問.
他看看,打開了門,'或許是吧,改天來我家吧,等你所有的記錄都結束以後'他用嘴咬著門,像喝醉了一樣'我的地址在背面'
他走了以後,老頭子跑到了我這裡,'又有什麼新的資料嗎'
我疲憊的說,'您不是已經看過我整理好的東西,基本跟S教授一起同意我了嗎'
老頭子一下把我的椅子拉到了他跟前,'我們要有比其他人更多的,更深入的了解.這個課題你要是做好了,我可以留下你'
他的眼睛閃閃發光,讓我想起JAMES的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