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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董一家是我在加拿大認識得最早, 也是交往得最久的朋友. 他們是我剛到加拿大的時候的roommate. 從我到加拿大那年到目前為止的每個聖誕節都是和他們一起度過的. 我很敬重他們, 凌玲也是. 所以老董家也是她唯一願意陪我一起去的地方.
老董年近40了. 通過在加拿大這幾年沒日沒夜地埋頭苦幹, 漸漸成為了公司的技術骨幹. 最近又通過朋友介紹, 換了份很不錯的工作. 說到找工作, 在加拿大找工作如果有朋友介紹的話, 那會容易很多. 在國內時我們經常說」關係」, 其實在加拿大也需要」關係」, 這裡叫」Networking」. 不僅僅是需要, 而且非常重要. 很多公司招聘的時候, 首先做的是給全體員工發一個Email, 說公司目前正在招聘什麼什麼職位, 歡迎介紹朋友來公司工作. 只有當公司內部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的時候, 他們才會利用報紙中介等途徑招聘. 所以說, 在加拿大相當一部分的就業機會公開發布前就已經被內部」關係」消化掉了. 這種做法能夠行得通的前提就是」信用」的存在. 你的朋友在他的老闆面前介紹你的時候, 他已經把自己的個人信用壓在了你的身上. 這樣最起碼保證了一個人不會介紹他患恐高症的朋友去從事高空作業的工作. 這種做法聽上去很不錯. 但是對新移民來說真是太難了. 因為當我們扛著幾個大箱子風塵僕僕來到加拿大的時候, 我們的Networking和信用記錄都是0. 對很多的移民來說, 把很多這樣的」0」變正變大的過程也就是他們的移民史, 甚至是心酸血淚史.
小梅是老董的太太. 長得嬌小玲瓏非常秀氣. 不過在她身上我結結實實地體會到了婦女半邊天身上那巨大的潛能. 有一段時間, 小梅同時打兩份工. 她在一家華人超市裡當收銀員的同時, 還幫一個公司做電腦維護. 同時她還到College里去讀了個Accounting專業. 回到家裡還要教育女兒貝貝. 看著她這麼干, 我當時的感覺就兩個字, 崇拜. 每次見了她我就誇她, 「花木蘭轉世, 王鐵人重生, 穆桂英投胎, 移民中的楷模, 中國婦女的驕傲…」 一開始小梅聽了還挺高興. 到後面她笑不動了, 臉色也越來越蒼白髮青. 最後她不得不把學停了, 把收銀員的工作也辭了. 老董和我聽了她的決定后都一致同意. 說她早該這麼幹了. 花木蘭再怎麼厲害, 畢竟也翹了好幾百年了. 咱凡人還是別向她看齊了, 弄不好真的就勞累過度, 隨她而去了
老董挺好學的. 但是他在國內的時候忘了學一樣東西. 做飯. 作為獨身女兒的小梅更是連做飯的概念都沒有. 他們的女兒貝貝也是一直由外公外婆爺爺奶奶帶著, 直到出國. 貝貝還容易對付, 因為小孩子好像普遍很喜歡吃Pizza之類的食品. 但是老董和小梅的中國胃可經不住天天這麼吃. 於是小梅就承擔起了他們家做飯的任務. 看小梅燒飯就像看恐怖片. 一會兒被熏著了流眼淚了, 一會兒被嗆著了流鼻涕了, 一會被燙著了哭了, 一會兒又被刀割了流血了, 還有更恐怖的是油鍋著了房子要起火了…每次看到一半我總是落荒而逃, 再看下去輕生的念頭都有了. 從老董他們身上我論證了人的消化系統有多大的潛能. 他們每天吃什麼菜旁人是看不出來的. 估計他們自己也不太清楚. 反正桌子上那幾盤菜看上去都一個樣, 黑乎乎的一團. 他們就這麼吃著也沒吃瘦了, 反而還胖了. 這真是讓我對咱們人類的腸胃功能佩服了一翻. 所以後來凌玲老嘲笑我自理能力差, 說如果她不給我做飯我就會餓死的時候, 我非常地不同意. 看了老董他們的活例后, 我堅定地相信一個人要被餓死是件多麼困難的事. 當然我可以被餓瘦了, 因為我有時候每天只能吃1頓. 我也可以被餓胖了, 因為有時候我飢餓難忍之下, 吞噬了大量的Junk Food. 經過幾年的磨練, 現在小梅的廚藝大進. 最起碼到他們家吃飯的時候我能分得清往嘴裡塞的食物屬於哪一個物種了. 這一點很重要, 我是個食肉狂人, 一般只吃肉不吃蔬菜. 如果一頓飯下來我總是錯誤地把一塊塊看上去像紅燒肉的蔬菜放進嘴裡話, 我會很餓的.
剛來的那會兒, 老董他們老說怕孩子跟著他們會吃苦, 還是在爺爺奶奶身邊好點. 所以想等貝貝看到了第一場雪后就把她送回國內去, 因為孩子從小沒有看到過真正的雪. 不過現在貝貝差不多都成了滑雪高手了還沒被送回國內, 因為他們實在捨不得. 他們說, 再苦的日子, 只要能一家人呆在一起也不覺得什麼了.
第一個聖誕節到來前老董他們搬到了另一個house. 那年聖誕節期間他們的房東正好一家都去美國玩. 所以, 聖誕節那天晚上整個房子就只剩下老董一家和我.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那樣靜靜地吃過飯了. 沒有房東, 也沒有其他的房客. 沒有孩子的喧鬧, 也沒有廚房裡等著燒飯隊伍. 很久以來第一次我們有了一種家的感覺. 我想從那次以後, 小梅堅定了要有個自己的家的念頭. 這麼多年來他們省吃儉用, 也沒有回國探過親. 不久以前他們終於擁有了屬於自己的house, 一幢不出租的house.
後來老董他們又在Apartment租了一個兩室一廳. 為了節省開支, 他們和另一對夫婦小宋小楊一起share這套兩室一廳. 於是好幾個聖誕節都是我和他們兩家一起度過的. 後來又加入了凌玲. 聖誕節只是一個宗教節日. 在加拿大很多種族的人並不過聖誕節, 他們有自己的節日, 而且很多節日也是在年底這個時候. 所以很多情況下, 對不熟悉的人我們說」Happy Holidays」, 而不是」Merry Christmas」. 出國這幾年一直沒有過春節. 因為春節的時候白天還要照常上班. 就算請假在家, 也沒有氣氛, 反而顯得更孤單. 過節其實過的就是一種氣氛. 所以我們一般都在聖誕夜聚在一起, 因為那時候外面很有節日氣氛, 大家也都有空, 而且順帶把元旦也一起慶祝掉了. 記得有一年的聖誕晚上, 酒足飯飽后, 有人提了個建議去湖邊看看(我這幾年總想回憶起提出這個建議的天才, 一直未果. 問他們也沒有人承認), 其他人居然也都答應了. 我沒有答應, 因為我雖然喝了很多酒, 但還尚存有一絲理智. 那天外面的溫度是零下40度. 反正答應不答應也沒有用了, 我也喝多了反抗不動, 就這樣被他們橫拉豎扯像個行李包一樣地塞進了車子里, 拉到了湖邊. 湖面漆黑一片, 什麼都看不到. 而且陰風陣陣, 吹得人都站不住. 沒過幾分鐘, 剛才還興緻勃勃的一幫人就受不了了, 連忙撤退. 臨走前我們幾個男的因為啤酒喝多了, 還每人找了顆樹撒了泡尿, 差點凍成東方不敗. 我的經驗就是, 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之一就是: 吃飽飯沒事幹在零下40度的晚上去湖邊看風景. 比去湖邊看風景更愚蠢的行為就是還要在那裡拉開褲子撒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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