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回復: 7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奈何錯愛

[複製鏈接]

63

主題

100

帖子

86

積分

貝殼新手上路

本科畢業(五級)

Rank: 2

積分
86
跳轉到指定樓層
樓主
山之巔 發表於 2005-9-16 17:18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很喜歡這首詩: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那一種物是人非的凄涼,未曾經歷過,又何曾能體會得到。
  
   女兒8個月了,很漂亮,尤其是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見到女兒的人都說女兒的眼睛長得像我老公,每當這時,我只能苦笑,女兒的爸爸明明不是我老公,怎麼可能長得像老公呢!我的心中跳出一個人,大而有神的眼睛,注視著我的時候令我心醉。女兒像極了他的親生父親,只是我身邊幾乎沒有人見過他而已。
     老公不知情,聽人說女兒像他,樂得抱起女兒又親又抱。
     我很悲哀,為蒙在鼓裡的老公悲哀,也為自己悲哀。
     事情要從5年前說起。
(一)
   5年前,我還是一名大學四年級的學生,有一個男朋友,很愛我,我們不在同一所學校,他會每天擠公共汽車晃悠半小時來看我。一起自修,蚊子包圍著我穿短裙的腿,他會邊幫我趕蚊子邊捲起自己的褲腿,儘管這樣,聰明的蚊子還是對他長滿毛的腿毫無興趣。我愛零食,因此他喜歡穿那種有很多口袋的衣服,每個口袋裡都裝著我愛吃的東西,讓我每次翻他口袋有不會失望。
     我的第一次是給他的,17歲時,高中二年級,是我引誘他的,因為我好奇。他一直反對,他說想把我的第一次留到和我的新婚之夜,但是正常男人怎麼能經受得住他心愛女孩的引誘,於是他半推半就地跟我做了。很疼,但沒有看到血,但是他還是一臉幸福地對我承諾他會對我負責,我的心裡並沒有多少喜悅和感動,我想,我不夠愛他。
     從高二到大四,6年,我們分手不下300次吧,每次都是我提出的,理由可以是他給我買的KFC冷了,也可以是他買的TT不是我喜歡的檸檬香味,每次我都在他的懺悔中重回他懷抱。但是,我知道,我不夠愛他,否則我不會這樣任性地不顧他的感受,將分手當成家常便飯。甚至,看到他痛苦的表情,我會有一點點的得意。
     他一直反對我上網,說網上的男人很壞,怕我那麼單純會被騙,我很不以為然,我像是那麼容易騙的人么!大四的生活是空閑的,半年時間完成一篇論文,說實在的,兩個星期就足夠了。於是我跟著室友去上網,接下來的故事很老套,在QQ上,我邂逅了一個人,然後愛上了他。
(二)
   忘了說,我男朋友叫思連,QQ上的那位暫且叫佩凌吧。我和佩凌打字都很慢,我慢是因為我在大一考完計算機等級考後就再也沒摸過鍵盤,他慢是因為他是廣東人,拼音夠爛。不過這並不妨礙我們相愛,我們之間沒有提過愛字,因為距離太遠,但是我知道我們相愛。
    他給我打電話,普通話不標準,但是聲音好聽得讓我著迷。忘記了我們QQ上和電話里都說了些什麼,時隔5年,回憶並不真切了。但是忘不了是,在一個陰霾的午後,我正在網吧百無聊賴地等著他上線,他卻打來電話說,他在**酒店1016房間等我,這個酒店離我學校不到1公里!
    儘管不到一公里,我還是打了車過去,還沒坐穩就到了,電梯上了10層,我卻緊張猶豫起來,翻了一下包,沒帶鏡子,不過我知道自己臉色好不到哪去,和他認識后的10天每天在網吧泡8小時以上,餓了就啃塊巧克力解決,哪能有什麼神采。在1016門口,我沒有按門鈴,撥了他的手機,跟他說我在門口了。他打開門的時候手裡還拿著手機。他見到我的第一個表情是笑,不得不承認他笑得真好看,彷彿帶著南國充沛的陽光,將整個陰霾的天空都照亮了。呵呵,誇張了一點,情人眼裡出西施吧!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好高啊」,我不知道怎麼回應他,於是也朝他笑。
(三)
  
   再接下來的情節更老套,電視里衛視中文台在播林志穎剛出道時的一場演唱會,還是我初中時候的偶像,我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他說有點工作要做,於是他打開筆記本忙活了一陣子,我看著他的背影,說不上魁梧,但是很勻稱的身材,容貌不是我印象中廣東男人尖嘴猴腮的樣(抱歉,是成見,在此向廣東男人說聲sorry),皮膚白凈,babyface,眼睛大大的,是我喜歡的類型。
     大約半小時后,他合上電腦,說肚子餓了,然後我們一起去吃飯,地點是我挑的,是這個城市有名的飯店,我誠心想請他吃,可是他趁著去洗手間的時候把帳結了(廣州男人有搶著付賬的習慣?)他吃得不多,我也吃得不多,大部分時間我在看著他,他左手拿筷子,吃得很斯文很可愛,抬頭髮現我在看他,他朝我笑笑,問我怎麼不吃,我不答,然後他一臉委屈地問我是不是看見他就沒了胃口。
     期間,我男朋友來過一次電話,我看到號碼,猶豫了一下,接了,問我在哪,我看了佩凌一眼,決定說實話,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然後說了聲「玩得開心」,然後掛線。思連有個習慣,就是每次跟我打電話都是讓我先掛線,他說不想讓我聽到那麼空洞的「嘟嘟」聲。但是這次是他先掛線,我握著手機,聽筒里傳來空洞的嘟嘟聲,我有點發愣。對面的佩凌問了一句「男朋友啊?」我朝他笑笑,算是默認。
    佩凌不喝酒,不抽煙,我們一起喝了一紮西瓜汁。當初在QQ上問他是否喝酒抽煙的時候,他回了一句「挑夫婿么?我算是合格了!」對此我滿心喜歡,我不喜歡男人身上煙味和酒味,很頹廢的感覺,我喜歡男人身上清新的味道,給人很陽光的感覺,就是眼前的佩凌。其實思連也是煙酒不沾的,可是……看來愛與不愛真的沒有什麼道理可說!


(四)
   吃完飯走出飯店,還不到6點,他問我想去哪,我說有點冷,還是回酒店吧,其實我是想跟他單獨相處。進了房間,我繼續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他去洗了一下手,跟**在同一張床上看電視,我知道他也心不在焉。雖然我很早以前就不是處女,但是那時的我對一夜情還是很陌生的,我愛佩凌,但是我沒有想過要跟他做愛。我們邊看電視邊聊天,具體聊什麼記不得了,只記得他笑著捏我的鼻子,臉跟**得很近,我下意識地躲閃。我這樣躲閃了幾次,他起身說有工作要做,於是又打開他的手提,我看到他在用OUTLOOK收發郵件。
     9點半,我跟他說寢室10點半要關門,我該回去了。這裡說明一下,我當時是真心告辭要回去,因為我根本沒有想過要跟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男人一起過夜,雖然我愛他。他聽我說要回去,稍稍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說送我回去,我堅持說用不著,然後他送我到電梯口,電梯門合上的時候我看到他向我揮手。回到寢室,室友說思連一晚上已經打過無數電話過來,正說著,電話又響,果然是思連,聽到我的聲音,我明顯感覺到他很開心。我問他幹嘛不打我手機,他說不想干涉我太多。哎!
     和佩凌做愛是在第二天的早晨。他原定中午10點半的飛機回廣州,說好了我7點鐘到酒店送他,開門的時候他還穿著睡衣,正準備洗澡。廣州人就是麻煩,起床和睡覺都得洗澡!不過我喜歡極了他身上清爽的肥皂香味。在他洗澡的時候,**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10分鐘后,聽到他走出來,我看了他一眼,差點窒息,他居然只穿著內褲出來了,頭髮濕濕的,性感極了。

(五)
   他沒頭沒腦地說了句「你答應過我的!」我心跳加速,我以為他說的是我在QQ上曾經答應過親他,於是心虛地回了句「我答應過你什麼?」他一臉壞笑:「還能有什麼?你答應給我買早飯的!」我鬆了一口氣,卻又有些失望。從包里拿出還熱騰騰的煎餅遞給他,他一臉滿足的接過就咬,順勢靠在我身邊的枕頭上。咬第二口的時候,他問我:「你吃過沒有?」我說「吃了」,他又問「要不要我喂你再吃一點?」我語塞,他咬了一口煎餅,然後靠近我,慌亂中我閉上了眼睛。
     感覺到他的唇貼上我的唇,用舌頭輕柔地分開我的唇,然後將他嘴裡的那一小塊餅哺給我,他稍稍抬起頭,在離我很近的地方笑笑地看著我。我當時的表情一定傻透了,嘴裡含著餅,吐出來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他貼近我的耳朵,用溫柔得能將我融化的聲音說:「寶貝,趕緊吃下去,我還想親你。」我不知道我怎麼會那麼聽話,可能戀愛中的女人就是那麼愚蠢,胡亂地嚼了幾口,我將餅吞下。他又拿起邊上的牛奶,喝了一口,哺到我嘴裡,這一次他沒有再離開,而是抱緊了我。
     他很溫柔地吻著我,我試圖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我迷失了自己,雙手纏繞住他的脖子。我感覺到他的手移到了我的胸部,輕柔地撫摸著我。由於是冬天,我穿得很多,他很耐心地一邊吻我一邊幫我褪去衣服,退到只剩內衣的時候,他停住了,我睜開眼,看到他正看著我的身體。突然,他猛的壓上來,很粗暴地解開我的內衣,然後用嘴含住了我。
(六)
   我已經酥軟地使不出勁來,只能在他耳邊不停地說「我愛你」。不過後來我終於明白自己那時是多傻了,居然對一個只想要我身體的人說愛!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我感覺到他在解我牛仔褲的拉鏈,我突然清醒了,總覺得不該這樣,儘管我當時是那樣地愛著他。我騰出手來阻止他,他一隻手按住我的手,另一隻手依然解我的拉鏈,我說「不要好么」,他停下動作,吻我的耳垂,邊說著「寶貝,給我」。
    我依然阻止他繼續,他居然抽過睡衣的系帶,捆住了我的雙手。
    我清楚在我內心是渴望跟他做愛的,否則不會那麼輕易讓他固定住我,有一種衝動叫做鬼使神差,那時的我完全迷失了自己。有一瞬間,我想起了思連,這個從17歲便開始愛我的男孩,但僅僅是一瞬間,我的心完全被眼前的情慾所蒙蔽了。
    還有,我是愛佩凌的,儘管我知道他不值得愛,但我還是在後來的日子裡愛了他很久很久,甚至,時隔5年,他已為人夫為人父,我也已為人妻為人母,我仍未能完全釋懷。
   終於,我一絲不掛地呈現在佩凌面前,雙手仍被捆綁著,其實即使不捆著,我也不會繼續反抗了。佩凌一隻手仍然很溫柔地撫摩著我,火燙的唇不時印在我火燙的身體上,我不敢睜開眼,但是我知道他在給他自己寬衣解帶。
    此時的我早已泛濫成災,他用手指感覺到了我的情慾,他撫摩過我之後,將濕漉漉的手伸到我眼前,對我輕笑著說:「寶貝,看看,從你身體里流出來的,多得可以養魚了。」
    忘記了說,那一年,我22歲,佩凌25。在QQ上他跟我說過,他有過5個女人,躺在他身下,我對自己說:「我是他的第六個。」
    我呻吟出聲,他的喘息也越來越重,他吻著我,硬物抵住了我,如待發之箭。在那一瞬間,我又想起了思連,想起了我的第一次,內疚的感覺在心裡泛濫開來,於是我又叫了一聲「不要」,佩凌愣了一下,卻不理會我,他用腿撐開我的雙腿,我掙扎,他趴到我兩腿之間,吻我,我一陣顫慄,放棄了抵抗。
    他下床將我抱到床沿,讓我的腿纏在他腰間,然後挺進我的身體。我比他先到達高潮,他俯下頭輕聲問:「讓我噴在你裡面好么?」我咬著唇,算是默許。他將我的腿抬高,架在他的肩上,然後我感覺到了他有力的衝刺,感覺到了他在我體內的收縮。
    他解開捆著我雙手的睡衣帶,跟我說「抱抱我寶貝」,我順從的抱緊他,撫摩著他的頭髮,他滿足的將頭埋在我的胸口。


(七)
  
   感受到佩凌的撫摸,我醒過來。我枕在他的左肩,熊抱於他,他正輕柔地撫摸著我的後背。我假寐,只為享受著這溫馨的一刻。他捉住我擱在他胸口的手,慢慢下移,讓我感覺到他的堅硬,我不由得想把手縮回,卻暴露了我已經醒來的事實。
    「小寶貝,真是心狠,任憑我慾火焚身的,你卻裝睡!」
    我耍賴把頭埋進他的胸口,他把我抱到他身上,那火熱的硬物抵住我,讓我不知所措。
    「寶貝,我要你。」
     這次他沒有動,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笨拙地將他放入我的體內,我緩緩地起伏,他咬著我的耳垂誇我「寶貝越來越厲害了」,羞得我將頭埋入他的肩膀,再也不願有所動作。
    「女人真是誇不得啊!」他輕嘆。然後抱住我的腰,我隨著他的節奏起伏呻吟著。
   「舒服么?」
   「腿有點酸。」我直言。他將我抱起,放到身下,恢復了傳統體位再次進入我,並囑咐我說:「你累了就不要動,只要好好享受就行了,不過要叫響一點鼓勵我。」
    我又一次達到了高潮,他也再一次在我體內釋放。
    他建議我跟他一起洗澡,我搖搖頭,他沒有勉強。等我們都洗完已經是11點,10點半的飛機肯定已經趕不上,不過還能趕上退房。
    其實我很希望佩凌能繼續留下來,但是我沒有提,因為我知道,要是他想留,我不提他也會留,如若不想留,勉強也毫無意義。
    走出酒店,打了輛車,他對司機說去最近的藥店。車在一家藥店門口停下,他叫我在車上等,然後他下車進了藥店,很快便回到車裡,他叫司機去了昨天我們一起吃晚飯的那個飯店,沒提進藥店去買什麼,我也沒有問。
    午飯我們吃得都挺多,兩個人都餓了。物質是精神的基礎,這話還真沒錯。一陣猛吃之後,我突然想到了即將面臨的離別,心情黯淡下來,他很快發現了我的黯然,放下筷子,握住了我的手。

(八)
   機場離市區很遠,他叫我不用送了,我執意要送。我們一起坐在計程車的後座,他始終握著我的手,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到機場已經是下午2點,2點45有一班到廣州的航班,他買完票,廣播里已經提示開始安檢了。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盒子,是一盒葯,他叫我按照說明書上的方法吃。我接過,沒有看,但我知道是事後避孕藥。我欣賞他的細心,但也清楚地知道,他不希望我們的孩子來到這世上!
    他彷彿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跟我說「別多想了,我們會再見的」。那煩人的廣播一次次的催人,他握著我的手緊了一下,然後放開,走向安檢入口。
    趁著他在接受檢查的時間,我快步走出機場,剛到門口,簡訊響了「你去哪了,我看不到你了。」我回復:「我走了,一路平安」。
    事實上我沒走,只是在一個角落遠遠地望著他。廣播里提示可以登機的時候,我看到他向機場大廳張望,我幾乎以為他看到我了,結果他的目光在我藏身的地方掃過,終究沒有停留。
  
(九)
   2個小時后,接到他電話,說是剛下飛機。女人都是虛榮的,聽到他說一下飛機就給我電話,我還是心花怒放了一下。他說半個月沒陪媽媽一起吃飯了,晚上要陪媽媽一起吃飯,所以不上QQ了。我沒有問他何時會上,但我會等他。
    從機場回到學校,思連就在我寢室樓下,從我望見他到走到他面前的300米路程中,他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像一尊雕像。
    他看見我,臉上有掩飾不住的疲憊和喜悅。風很冷,吹得他臉上都起皮屑了,我想他站在樓下已經很久了。我很想表示一下我的溫情和感動,可是腦子裡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佩凌,他的皮膚是那樣溫潤,帶著南國暖暖的陽光的氣息。
    思連沒有問我去哪了,只問我餓不餓,其實我中午吃了很多,一點都不餓,但是想到也許他沒吃過東西,於是點了點頭。思連來拉我的手,我掙脫了,面對他滿臉的疑惑,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默默地走在他身側。
    在他俯身幫我擦拭鞋子上的一個污漬時,從他的口袋裡掉出了一包煙。
   換作以往,那包煙一定會令我暴跳如雷,但是這次我沒有,只是將眼光移向了別處,沒有說話。他有些慌亂,想對我解釋些什麼,看我漠然的樣子,終究沒有開口。他撿起煙,沒有塞回口袋,而是塞進了附近的一個垃圾桶內。
    很奇怪,我看見煙盒,便聯想起佩凌走前交給我的那盒葯,摸摸口袋,葯在裡面。要不要吃藥呢?我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同寢室有一個MM的媽媽是婦產科醫生,對這方面懂行得很,一有時間就對我們進行青春期教育,4年耳濡目染,我也懂了不少。我知道那幾天正好是我的排卵期,如果不吃藥,懷孕的幾率是很大的。
    和思連的飯吃得心不在焉的,我幾乎沒怎麼動筷,他點的都是平日我愛吃的菜,可是我吃不下。思連見我不吃,他便也不吃,大部分時間關切地看著我,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在思考兩個問題:第一是要不要吃藥,第二是要不要把我跟佩凌做愛的事告訴思連。
(十)
   我知道,思連沒有料到我會和佩凌做愛了,他以為昨晚我都回寢室睡覺了,那就應該什麼事都沒有,或許他以為白天並不是做愛的好時機吧。確實,我從不和思連在白天做愛,不是他不想,而是試過幾次,我都興趣索然,後來他就不在白天要求了,或許如水的夜色才能撩起我的情慾吧,但是,和佩凌例外。
    我打算把這事告訴思連。他有權在知道真相后再決定去留。說實在的,我是希望通過這事讓他對我絕念。我不愛他,那麼就讓他恨我離開我吧。
   「我們做了。」我突然說。
    坐在對面的思連愣住了。他瞪著我,想從我的眼睛里讀出真假。我沒有迴避,也看著他的眼睛,從他的眼中,我讀出了憤怒、悲哀、絕望……
    他結了賬,不由分說地拉起我,將我塞入一輛計程車里。

(十一)
   計程車在我和思連經常開房的酒店門口停下。那個酒店規模不大,價格也不貴,但是房間布置得很溫馨,比一般酒店少了很多中規中矩的商業氣息,由於接近郊區,空氣也很好,我和思連第一次來就喜歡上了這裡,大學四年,無數個夜晚,思連在這裡擁我入眠。
    和思連做愛談不上很愉快,幾乎每次都是他要求,然後我配合,我極少達到那所謂的高潮。思連經常說我冷感,在遇見佩凌之前,我甚至也以為自己冷感了。因為有時在思連激情地愛撫和親吻下我居然會睡著,當然很多時候是為了逃避做愛而假裝睡著。每當這時,便會感覺到思連停止動作,將他的手臂枕到我頭下,半擁著我,他的呼吸暖暖地撫摸著我的臉,不一會我就會真的睡去。有一次半夜醒來,居然發現他在我身邊自慰。我心裡湧起陣陣內疚,但是我的慾望並沒有因為內疚而高漲起來,依然會在緊要關頭睡著或者假裝睡著。
    思連這個時候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我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是愛之深,恨之切,想殺我解恨!
    電視里小說里類似的情節在我腦中泛濫開來,我很害怕。最後把心一橫,順其自然吧!我跟在他身後,看著他辦理入住,然後任由他拉著我走進房間。

(十二)
   一關上門,他就把我扔到床上,將我壓到身下,開始解我的衣服。我掙扎,大叫「你做什麼」,他不答話,只是冷冷地看著我,繼續撕扯我的衣物。
    女人真的是有愛才有性的吧,和佩凌有過之後,我不知道從哪冒出的念頭,要為他守節。
    所以在思連的身下,我掙扎得很厲害,當他強吻我的時候,我咬了他,咬得很重。他用手抹嘴唇,有血,他反手就給我一個耳光:「*子,你跟別人能做,跟我就不能做了!」

(十三)
   我呆住了,他也呆住了,彷彿都沒有明白他剛才說的話。
    先清醒過來的是我,我冷冷地說:對!我是*子,但是我不賣給你,請不要碰我!
    他抱緊我,緊得讓我感到窒息。他不停得說著對不起,吻著我的臉。我感覺到他的眼淚沿著我的臉頰流到脖子里,他的淚是熱的,我的心是冷的。
     我的手機響了,一聽鈴聲我就知道是佩凌的來電,因為他來電的鈴聲是唯一的。佩凌的聲音溫柔而歡快,但是他很快就聽出了異樣,他問我怎麼了,我說感冒了嗓子疼。他輕笑著說是他不好,把我扒得太光了。我敷衍地笑。佩凌是聰明人,很快就聽出了我的心不在焉,於是叫我好好休息。掛機前他問我吃藥了沒有,我愣了一下,然後騙他說吃了。他說了一聲寶貝真乖。
     思連一直都貼著我,我知道佩凌說的話他都能聽到。
     他用一隻手撐起身子,看著我,我扭過頭不去看他。他問:「你真的愛他?」我點頭。
     思連從我身上下來,我聽到「嘭」的一聲悶響,看到他的拳頭狠狠砸在牆壁上。
     那個晚上,思連是睡在另一張床上的,這是唯一一次我們住一一起而他沒有抱著我睡。
     我居然睡得很好,可能真的太累了。思連睡的好嗎?我不知道,也沒有去問。


(十四)
   第二天回到學校,我還是把葯吃了。我對自己說:佩凌不需要我為他生孩子。
   從此思連彷彿從我生命中消失了。以往他每天至少給我三個電話,還時常會在我意料不到的時間出現在我寢室樓下。
    有時候在寢室樓下,看到有人隱隱的像是思連,我心底會希望這真的就是思連,走近一看,不是,心裡會有淡淡的失望。
     淡淡的,只是淡淡的……
     因為我的生命中有另一個男人常常給我溫暖和驚喜。佩凌的電話打得很勤快,一天也不會少於三次,有時候剛掛線不到5分鐘又打來了,說剛掛電話就又想你想得受不了。手機里滿滿的都是佩凌的簡訊。有一次接到他在簡訊里說「我這個月的簡訊費是80多,這800多條可都是發給你的,只有你以身相許才能補償我辛苦的手指了」。我笑,但在上課我沒回話,他又發來:「怎麼,你媽媽不同意你遠嫁嗎?雖然我不會洗衣服,可是我會用洗衣機啊!」
     就這樣,日子在佩凌的甜言蜜語中幸福地流淌。直到有一天。

(十五)
   那是一個晴朗的午後,雖然有太陽,但是天氣還是很冷,我躲在被窩裡和佩凌發簡訊訴說著相思之苦。
    寢室的電話響了,室友接起,對我說是找我的。是思連同寢室的小三打來的,氣急敗壞的聲音:「思連昏迷了!在醫院!」
    20分鐘后,我在醫院的病房裡看到思連,醫生說已經沒有危險,是尼古丁短期攝入過量中毒再加上輕微的酒精中毒。
    天哪!才幾天不見啊,思連竟成了這個樣子,臉色蒼白,眼圈很黑,即使是睡著眉頭也是緊鎖的。
    小三跟我很熟,很不客氣地數落我:「我沒見過男人這樣疼女人的,也沒見過女人這樣害男人的!」
    我坐在床邊,握起思連的手,思連的眉頭皺了一下,不過沒有睜開眼睛。
    口袋裡手機響起了那曲屬於佩凌的唯一的鈴聲,我知道是他發了好幾條簡訊我都沒回,他打來問究竟的。我把手伸入口袋,按了關機鍵。
  

(十六)
   我將思連消瘦的手貼在臉上,眼淚順著臉流向他的手,聽見邊上病床的人互相小聲議論著什麼,不過我管不了那麼多,仍是任憑眼淚流淌著。
     思連醒了,看見了我,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中有一絲欣喜的光芒閃過,只是轉瞬即逝,他的眼神很快又暗淡下來。
     他抽出被我握著的手,很平靜地說:「謝謝你來看我,我沒什麼事,你忙你的吧。」
     我抓過他的手,泣不成聲。
     他輕嘆一聲,另一隻手伸過來幫我擦眼淚。
   從醫院出來已經天黑,思連堅決不要我陪了,我知道他是擔心我一個人走夜路,這周圍的治安一直都不太好。思連想要叫小三送我回去,小三說腿疼,我知道他恨我這樣傷害思連。
     回到寢室,室友們說你那個廣州的GG每隔5分鐘來一次電話,煩得她們差點就拔電話線了。我這才想起手機關了,開機,一下來了20多條簡訊,都是佩凌的。
     「出什麼事了!別嚇我!」
     「求你了,別這樣折磨我,看到的話回電好么!」
     ……
     我回了一條:我沒事,這幾天別找我了!
     然後關機,交代室友們有找我的電話就說我去表姐家了。表姐家離學校不遠,平時我也常在她家裡睡。
     我爬上床,拿起一本林清玄的散文翻,指望能學一點他的超然通透,讀到那句「縱然有萬劫不磨的情愛,終也會倦於漂泊流浪吧」,我突然覺得確實有些倦了,千里之外的佩凌,他倦了嗎?
  

(十七)
   三天後,思連出院,醫生說只要不再過量抽煙喝酒,就不會有事。這三天里,我只要沒課就會去醫院陪他,讀讀報紙上的新聞、雜誌上的笑話給他聽,幫他削水果買飯洗碗,和邊上病床的人熟了,他們都說思連好服氣,女朋友又漂亮又溫柔。思連聽了看著我,我只能裝作沒聽到也沒看到。
     這三天中我一直都沒有和佩凌聯繫,手機幾乎都是關機狀態,偶爾開機,會收到一大堆佩凌的簡訊。
     「死也讓我死個明白好么?」
     「女人的心原來說變就變,我算是看透了!」
     「小其,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
     我一直沒有回,清空了收件箱,然後關機。
    
     思連出院后的第二天,打電話來請我吃晚飯,說是要感謝我對他的照料。正待找借口拒絕,他卻說:「下來吧,我就在你樓下等你,我想找你談談。」
  

(十八)
   我愛吃酸辣,思連卻怕辣。以往一起吃飯點菜的時候總要跟他鬧,我胃不好,他不讓我吃辣,我說不讓吃辣就絕食,所以每次搖頭妥協的總是他。看著我辣得把舌頭吐出來乘涼的樣子,他總是一邊遞上涼水一邊笑著責備我笨。
     那天的晚飯是在一家剛開張的川菜館吃的,他點了水煮肉片、垛椒魚頭、酸辣湯、香辣蟹,都是我愛吃的菜,又聽他囑咐點菜的小姐讓廚房少放點辣。
     雖然都是我平日愛吃的菜,但還是沒有胃口,思連看我淺嘗輒止的樣子,笑著問:「什麼時候成淑女了?還是準備減掉腰上的小贅肉?」我也希望氣氛能好一些,於是也笑著回答:「陪你在醫院吃慣了粗茶淡飯,一下子都習慣不了吃香的喝辣的了。」
     飯後,我們並肩走在夜色中,大部分時候兩人都是沉默。
     「你真的愛他嗎?」思連突然這樣問。

(十九)
   我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頭。
    「你打算以後怎麼樣?畢業以後會去廣州工作嗎?」
     思連問的這個問題我已經考慮了很久,卻一直沒有答案。
     父母只我有一個孩子,我不想遠離他們!20多年一直生活在四季分明的江南地區,廣州那個濕熱而排外的都市我能住習慣嗎?最重要的一點是,佩凌會一直愛我、娶我嗎?對此,我沒有把握。
     記得佩凌曾發給我一條簡訊這樣寫:「寶貝,今天我的朋友說很想見見你,他們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小妖精能讓我著迷那麼久」
     看了這條消息,我心裡很不舒服的感覺,回道:「難道以往有許多妖精讓你只著迷了一陣子的?」那頭許久沒有動靜,再發過來的時候,已是不相干的另一個話題。
     我知道佩凌時常留連夜店,也有不少女人倒追他,而他也並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我不知道!」我回答思連。
     思連嘆了一口氣,說:「小其,我最怕的是你將來不開心不幸福。我喜歡看你笑!」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於是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就這樣,我們一路走一路沉默著,9點多的時候,我說「我想回去了」。
     思連在送我回學校的路上問:「以後我還能約你吃飯、陪一起自修嗎?」我猶豫了一下,點頭。我好幾次發現思連想來拉我的手,但最終他都忍住了。
     雖然已是10點,寢室樓下還是照例有許多熱戀中的男生女生在那裡依依不捨。我回頭跟思連告別,卻總覺得有人在看我,於是我也朝那個方向看,路燈的照明並不太好,但是強烈的感覺告訴我,那個人是――佩凌!

(二十)
   看到佩凌,我愣住了,只是傻傻地看著他,思連發現了我的異常,他順著我的眼光也看到了佩凌,他們雖然都沒有見過面,但我想他們都已經在第一時間猜出了對方是誰。佩凌也看著我們,三個人就這樣沉默地僵持著。
     最先打破僵局的是思連,他走上前去,笑著招呼佩凌:「是佩凌吧,常聽小其提起你。」佩凌也立即露出了笑容:「你一定是思連了,小其說你很照顧她的。」
     這兩個男人就這麼在我寢室樓下打開了話匣子,我倒是成了多餘的人,兩個男人聊天的時候自始至終他們誰都沒有看我一眼。
     「什麼時候到的?」
     「剛到也沒多久,要去青島出差,小其這幾天跟我玩失蹤,我不太放心就順道來看看她。」
     我以為思連會解釋說他病了,我在照顧他,沒想到他居然跟佩凌說:「小其把你們的事告訴她父母了,她媽媽不放心她跑到廣州去,叫她表姐看管她,還對她進行通訊封鎖,這不,小其剛才還跟我訴苦呢!你來了就好,可以好好安慰小其了。」
     我心裡湧起陣陣感動,思連為了我竟然這樣瞎掰。
     然後他們開始談天氣,談聖誕節,甚至談到了廣州女人的皮膚……
     我回了一趟宿舍,室友跟我說佩凌從7點就開始往寢室里打電話,還非要說是她們故意說我不在寢室的。我說「他現在就在樓下」,寢室里的那幫MM張大了嘴肅靜了幾秒鐘,然後不知是誰帶頭叫了句「看帥哥去啊」,其他人云集響應衝出門去。我下樓的時候看到5、6個腦袋湊在樓道的窗口,我瞟了一眼,佩凌的屁股對著窗口,要讓這幫色女失望了。

(二十一)
   走到他們邊上,他們終於一齊看了我一眼,佩凌提議一起去吃宵夜,思連說:「時間不早了,寢室要關門的,我要回去了。」然後對我說:「好好陪佩凌,解解相思之苦。」我和佩凌看著思連的背影越來越模糊,最後消失在夜色中。
     佩凌一把將我擁在懷中,我緊緊地抱著他的肩膀,貪婪地聞著他身上清新的陽光的味道。從佩凌的態度可以知道,思連的那通瞎掰起了作用。
     聽到口哨聲和尖叫聲,不用抬頭,就知道是寢室的那幫色女們在搗亂。佩凌笑著問「是你寢室的姐妹們么?」我將頭靠在他肩上輕點了一下。佩凌說:「她們那麼愛看叫她們下來看好了,我願意免費表演。」我擰他的手臂,隔了很多衣服,根本就擰不到,不過佩凌還是小題大做地叫著「虐夫啊」。
     佩凌說:「既然你不喜歡被她們參觀,那我們就走。」說完也不問我意見,擁著我就走。身後又響起一陣尖叫,還有個傢伙叫著:「我們鎖門了,知道你沒帶鑰匙,我們不會給你開門的!」佩凌聽了笑:「我才捨不得放你走呢,叫她們少操心吧!」
     上計程車之前,我鬼使神差地朝校門口看了一眼,轉角處有個人影,是思連!

(二十二)
   佩凌沒有看到思連,把我塞進車裡,上車后他對司機說「去最近的藥店」,司機說「那麼晚了,藥店都關門了,恐怕只有一些個體小藥店還開著了」。
     沒多久,果然看到一家仍在營業的小藥店,佩凌在我耳邊吻了一下,輕輕說了句「等我」然後下車走進藥店。
     回到車上,佩凌摟住我,在我耳邊輕輕地說:「不能總叫你吃藥,對身體不好,我買了你喜歡的,檸檬味的。」說完后笑笑地看著我,似乎等著我誇他。
     我在QQ上跟他說過我愛聞檸檬的味道,沒想到他記住了。但是我沒有心情跟他玩笑,上車前看到的思連的孤單的身影在我腦中揮之不去,雖然沒有看到他的表情,但我可以想像他的痛苦,我的心也隱隱作痛。
     佩凌察覺到了我的不快,嘀咕了句「怎麼了」,我沒有回答他,他也就沉默地摟著我,用下巴輕輕摩擦著我的頭髮。
     這次他換了一家酒店,電梯停在17層,一下電梯,no smoking的醒目標誌就映入眼帘。佩凌看我在注意那標誌,就說:「你不喜歡煙味,我特意要了無煙樓層的房間,在見到你之前我真怕等不到你。」我說:「其實只要房間里沒人抽煙就不會有煙味。」佩凌嘀咕了句「真是吃力不討好」。
  

(二十三)
  
   進了房間,佩凌將我擁到窗前,從17樓向下看,城市的煩躁喧嘩都隱退在黑暗中,只看到燈光,交織錯落,很美。
     佩凌說:「如果我們80歲的時候還能這樣一起看夜色有多好。」很溫馨的一句話,可是我總覺得他還有未說出的下文。抬起頭,看見佩凌溫柔的眼神,我不由得緊緊抱住他,嘲笑自己的敏感多疑。
     佩凌開始吻我,我熱烈地回應。在熱吻中,我的衣服一件一件被褪下,當只剩內衣時,佩凌抱起我,走向了大床。
     這次他訂的是單人間,僅有一張大床。這鋪著純白床單的床,見證了我和佩凌最後的親密接觸。

(二十四)
   佩凌摸出剛買來的TT,抽出一個交給我:「寶貝,幫我戴上好么?」佩凌跪在我身邊,我卻不敢直視他,佩凌笑:「你以為你雷達啊,還閉著眼,沒有戴好有了BB怎麼辦!」我乾脆撒手不管,佩凌只好自己動手,一邊俯下身來說:「你不是喜歡檸檬味道么,不聞聞不是浪費了!」說著就用手托起我的頭靠近他。
     我邊擰他的胳膊邊躲閃著側過身去,佩凌從後面抱住我:「原來寶貝想要換姿勢了,早說嘛!」我想扭過頭咬他,不過已被他緊緊抱住,他一手撫著我的胸,一手按住我的下腹,親吻著我的肩膀,從後面進入了我。
     和佩凌做愛我很容易就能達到高潮,佩凌感覺到了我的收縮,停下動作,溫柔地撫摸著我,等我平靜下來。
     「寶貝,你滿足了我沒滿足怎麼辦呢?」他硬硬的仍在我體內,壞笑著不時頂我一下。
     「用嘴幫我好么?」
     我感到自己的臉一下子火燙起來。
     佩凌從我體內抽出來,扯掉TT,半卧著將我抱到他身上。
     我含住他,笨拙地吮吸著,這是我第一次KJ。
     「寶貝啊,你的牙!」佩凌輕聲叫著。
     我停住,佩凌從我嘴中抽出來,擰了一下我的臉:「瞧你那一臉無辜的樣,咬了我還裝傻,我廢了還怎麼伺候你啊!罰你陪我洗澡!」
     我掙扎,佩凌卻不由分說地將我抱起走向浴室。


(二十五)
   佩凌說酒店的浴缸不衛生,於是我們站著洗淋浴。我軟軟地靠著佩凌,看著他調水溫,拿沐浴液和毛巾。
     佩凌一手抱住我,另一手在我身體上溫柔地遊走。
     他將我擦乾抱到床上輕輕放下,替我蓋好被子,然後在我耳垂上輕啄了一下:「寶貝等著我,我還硬著,回來要你!」我將頭躲進了被子不理會他。
     聽到佩凌從浴室出來,我裝睡。佩凌掀開被子,從我的腳踝開始吻,漸漸向上,我情不自禁地呻吟。我蜷起腿,阻止他繼續向上。
     「寶貝,放鬆,再不合作我就再捆你一次!」
     邊說著他邊分開我的腿,將頭深深埋在我的雙腿之間。
     一切平靜下來,已是深夜2點多,衛視中文台在播著一部周潤發的老片子。佩凌下床關掉了電視,倒了水用嘴喂我,然後上床抱緊我。
     「什麼時候走?」我問。
     「明天要早點走了,去青島有正事要辦。」
     我聽了賭氣背過身去:「原來你還真的是去青島順路來看我的!原來去青島才是正事!」
     佩凌在我屁股上重重地拍了兩下:「笨女人!廣州有直飛青島的航班,要不是為了來看你,我有必要在這裡轉機么!你不知道你不理我的那幾天我有多擔心多難過!」
     我自知理虧,轉過身將頭埋在佩凌胸口。
     「你真的把我們的事告訴你父母了么?」
     我搖頭,把思連住院的事告訴了佩凌。
     佩凌沉默了一會說:「思連真是不簡單啊,有他照顧你,我也就放心了。」
     我抬起頭看著佩凌:「你說清楚,什麼叫做有他照顧我你就放心了!」
     佩凌轉過頭,躲開我的眼睛,半晌,他終於說:「小其,下個月……下個月我……要結婚了

(二十六)
   我怔怔地看著佩凌,腦子裡卻一片空白,彷彿喪失了思維的能力。
   眼前的佩凌是那樣陌生!是的,陌生!原本就是一個第二次見面的網友,自然不能算是熟識。只是我不懂得遊戲的規則。5年前,我以為愛情就該期許一生,後來,我終於明白,原來這世上遍地開花的還有一種情,叫做「一夜情」!
   我想到了「報應」二字,幾天前我這樣傷害了思連,而今佩凌就這樣傷害了我。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笑,可是我真的笑了, 而且笑出了淚花。
   佩凌顯然被我嚇到了,他緊緊抱住我,吻我的淚水,我麻木得躺在他懷裡,如同靈魂出竅。
   我居然睡著了,我很佩服自己居然能睡著。
   睜開眼的時候,佩凌正看著我,房裡只開了一盞昏暗的壁燈。在佩凌那曾經神采奕奕的眼中,我讀到了憂傷。
   「來,我們做愛!」我很奇怪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提議,但我當時確實這樣說了。說完,我將手探向佩凌的身體。
   「不要,小其!」佩凌輕聲叫著。
   很意外的,任憑我如何挑逗,佩凌的身體毫無反應,最後佩凌抓住了我的雙手不讓我繼續有所動作。
   我抬頭看著佩凌,笑了:「呦~你對你老婆還真夠忠誠的,要結婚了就對別的女人沒興趣了!」
   「小其,別這樣!不是你想的那樣!」佩凌抱緊我,將我的臉貼在他的胸口。
   一瞬間,我看見佩凌的眼中有淚光,抑或是我自作多情的錯覺。


(二十七)
   我一動不動地趴在佩凌身上,沒再睡著,我知道佩凌也沒有睡著,因為我能感覺到他的手不時地輕撫一下我的頭髮和臉頰,還有他輕聲的嘆息。
   聽到窗外第一聲鳥啼的時候,我拿過手機看了一下時間,5:20,我起身穿好衣服,去衛生間洗漱。出來的時候,佩凌也已經穿戴齊整並拉開了窗帘。
   我拿起包,向門口走去。佩凌衝過來,擋在我身前,他一把抱起我,走到落地窗前。一瞬間,我以為他要把我從17樓扔下去。
  佩凌在窗台上坐下,把我放在他的腿上。「小其,讓我再抱你一會!」
   我心中冷笑:「這算是你婚前對我最後的施捨么!如果愛我,為何要跟別人結婚;如果不愛我,為何又要假扮多情!」不過最終我沒有說話,也沒有掙扎,因為,我太眷戀這懷抱了,雖然這樣很傻。
   窗外已是晨曦微露,今天又是個陽光燦爛的好天氣吧!小鳥撲騰著翅膀,在樹叢間穿梭。晨練的老人和趕早的人們使得街市熱鬧起來。
   遠處隱隱傳來這城市每天的第一次鐘響,六點了。
   佩凌扳過我的身子,正對著他,「小其,請你記住,如果可以,我願意每天陪著你看日出日落,一直到老……」
   「夠了,這些留著去跟你老婆說吧!」我掙扎著起身,奪門而出。電梯門關上的時候,我感到清冷的淚水劃過臉頰。
   計程車啟動的剎那,我忍不住回頭,酒店門口,佩凌孤獨地站在那裡……

(二十八)
   手機簡訊聲響,是佩凌發來的――
   「小其,我不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諒,我只希望你好好珍惜自己。我不配得到你的愛,但我永遠珍藏我們共度的每一秒。」
   我按了「刪除」鍵,當提示確認刪除的時候,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選擇了「取消」。
   5年了,我換過手機,但存有這條消息的那個手機我一直保存著。
   我關機,從手機中拔出SIM卡,打開車窗,咬了咬牙,將SIM卡從窗縫中塞了出去。就讓往事向這張手機卡一樣消失吧,如果回憶只能帶來痛苦,那就選擇忘卻吧!
   可是,真的可以么!
   閉上眼,淚水依然滑落。

(二十九)
   回到寢室,大門緊閉,那群懶女還在睡,我沒帶鑰匙,也不想吵醒她們,於是去食堂吃早飯,看到煎餅,卻又不禁想起第一次見面時佩凌喂我吃煎餅的情景。我使勁地甩甩頭,買了饅頭和牛奶,坐在食堂的角落裡,機械地咀嚼著食物。
   吃完飯回寢室,門終於開了,她們看到我都很奇怪:「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了?我們會幫你請假的嘛!你那帥哥呢?」
   我擠出笑臉,回道:「總不能為了男色荒廢了學業吧!」
   她們忙著趕時間洗漱,也沒繼續追問。我拿了書一個人到了教室。
   那天下午沒有課,我做了三件事:
   1、去移動營業廳買了新的SIM卡,然後發簡訊通知朋友們號碼變更了。當然,我沒有發給佩凌。看到思連的名字時,我猶豫了一下,最終也沒有發給他。
   2、去網吧看新聞網。看到當天沒有飛機失事的新聞,我鬆了一口氣。佩凌由於工作的關係,總是需要飛來飛去的,我總為這事提心弔膽的,佩凌承諾過我下飛機第一件事就是向我報平安,可是他再也撥不通我的電話了。
   3、上QQ,佩凌的頭像在閃動,還是兩天前的消息:「寶貝,我睡不著覺,很想很想你」。發送時間是凌晨3點。我怔怔地看著佩凌的頭像,然後,將他拖入了黑名單。

(三十)
   隨後的日子波瀾不興,課很少,畢業論文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工作也已經簽好。
   室友們漸漸看出端倪,她們問起佩凌,我總是輕描淡寫:「分了唄,有什麼好提!」日子久了,她們便也停止了八卦。
   我也仍跟著室友們去網吧,也仍是上QQ,只是再也沒有佩凌的頭像在那裡歡快的閃動。我查找過佩凌的號碼,他的昵稱改成了「緣分弄人」,其餘的資料全是空白。我關閉了他的資料,繼續和QQ上的那些所謂好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每次都從「你好」「你在幹嘛」之類開始,無聊至極說的就是我吧!唯一的收穫是我的打字速度在那時練得飛快,還有就是體重的持續下降。
   思連也仍然來找我,只是次數比以往少得多,我們一起吃飯、自修、逛街,只是不再牽手、親吻,更沒有做愛。思連好幾次欲言又止,繞著圈子跟我提佩凌,我都裝傻迴避,終於有一次,思連朝我吼了一句:「你明明仍然想著他!」我冷冷地看著思連,說:「如果還想做朋友就永遠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

(三十一)
   當然,生活還是有了變化,我愛上了泡吧,學會了我曾經厭惡的抽煙和喝酒。在昏惑的燈光中,在煙草和酒精的麻醉下,面對一個個寂寞男子曖昧的眼神,我學會了從容應對。
  
  台上一個女歌手在唱林藝蓮的《失蹤》:
  
  她說她找不到能愛的人
  所以寧願居無定所的過一生
  從這個安靜的鎮到下一個熱鬧的城
  來去自由從來不等紅綠燈
  
  酒吧裡頭喧嘩的音樂聲
  讓她暫時忘了女人的身份
  放肆搖動著靈魂貼著每個耳朵問
  到底哪裡才有夠好的男人
  
  沒有愛情發生
  她只好趁著酒意釋放青春
  刻意凝視每個眼神卻只看見自己也不夠誠懇
  推開關了的門在風中晾乾臉上的淚痕
  然後在早春陌生的街頭狂奔
  直到這世界忘了她這個人
  
   不知何時,我已滿臉淚水,同往的室友似乎很理解我,默默遞上一張紙巾,不再看我。
   我以為我可以做到自欺欺人,原來,我不僅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思連,甚至我的室友也知道我仍在想著佩凌。
   佩凌,佩凌……
   他該結婚了吧?
   新娘漂亮嗎?
   他幸福嗎?

(三十二)
   宿醉后的我頭昏腦脹,胃病也犯得比以往更厲害了,幸好第二天沒有課,我在床上一直窩到了中午。手機響,是思連:「小其,我在樓下等你。」
   下樓,思連將手中的一個盒子遞給我,我邊嘀咕著「是什麼東西」一邊打開盒子,裡面居然是一塊手錶!
   很明顯,那是一個裝情侶表的盒子,但盒子里只有一塊女式表,邊上理應放男式表的地方空缺著,我抬頭疑惑地看著思連。
   思連從袋中拿出一封信說:「自己看吧!」
   打開信封,首先滑出的是一條紅色的手機鏈,我不及細看,迫不及待地打開信紙。
  
  小其:
   離開你已經33天,對你的思念一分一秒都不曾停止。你走得那樣決絕,讓我沒有勇氣挽留。
   是的,我缺少勇氣,我憎恨我自己!
   3天前,我結婚了。我無數次地幻想,如果新娘是你,那,我會是最幸福的新郎。
   聽人說戴情侶表的男女可以互相感應甚至共度輪迴,或許傳聞是假,但我想著若能和你戴同一款表,我會開心。男式表已經戴在我的腕上,這一塊請你戴上好么?
   看到一條手機鏈覺得很配你的手機,就買下來送給你,希望你也喜歡。晚上睡覺時不要把手機放床頭看時間了,對身體不好。
   請珍惜自己!
  
   看完信,我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抬頭向四面看,思連見狀說:「不用找了,他把東西交給我以後就去上海出差了,他說他沒勇氣見你。他還說,給你郵箱發了很多信,不知道你有沒有去看。」

(三十三)
   郵箱?我確實有一個!但是由於幾乎沒有人給我寫信,所以我幾乎不會去打開郵箱看。
   佩凌給我發了很多信?!
   我顧不得吃午飯,就往網吧跑,打開郵箱,15封未讀郵件,3封是廣告,另外的都發自同一個地址。我緊張地幾乎窒息,佩凌會跟我說什麼呢?
   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我打開第一封郵件:
  
  小其:
   我知道你恨我,我比你更恨我自己,恨自己的懦弱,連心愛的女孩都無力去呵護!
   告訴你真相不是為了得到你的原諒,我也無顏再來奢求你的愛,只想你知道:我是真的愛你!
   兩年半前,我大學畢業,我不願意屈居人下看人眼色,所以向父母和朋友借了一筆錢註冊了一家網路公司,第一年小賺了一筆,還掉了一部分朋友那裡的錢,第二年卻碰上了IT行業的低谷,同行中有很多公司倒閉了,我在那裡苦苦支撐著。
   在工作中,我認識了一個女人,比我大兩歲,她哥哥是業內著名的人物,她暗示我可以從他哥哥那裡幫我拿到2000萬的訂單。
  2000萬的訂單,對我這樣的一個小公司來說,是不可想象的,拿到了它,我不僅可以還清債款,還可以擴大公司規模;否則我的公司恐怕也逃不脫倒閉的命運。
   我知道那個女人對我有意,而我對她並無特殊的感覺,但是想到父母積攢了一輩子的辛苦錢,想到朋友們將結婚供樓的錢借給我,想到公司的命運,我說服自己與那個女子交往。
   2000萬的訂單到手了,公司擺脫了困境,發展得相當不錯。半年後,我跟那個女子去領了結婚證。到領證時,我的父母只見過她一次,他們不知情,勸告我說這女子不適合我。可是,我只能笑著叫我的父母放心。
   她的哥哥仍然在工作上給我很多幫助,公司的蓬勃發展讓我得到了成就感,但我並不快樂。從那時起,我開始留連夜店,放縱自己,只為逃避。
   婚禮被我以工作忙為由一拖再拖,因為我憧憬中的婚禮是我攜著心愛女孩的手走過紅地毯,向世人昭示我們的愛情和幸福,但是,我知道這對我來說已是不可能。終於,婚期在三個月前確定下來,就在下個月的16號。三個月前,我還不認識你,渾渾噩噩中我只想一切聽從安排吧,反正逃也逃不過。
   可是,我遇見了你,愛上了你,說不清楚為什麼愛你,只知道自己想你,要你!
   我知道這無異於飲鴆止渴,但我依然忍不住貪戀與你共度的每一刻;我也知道我的自私,將無辜的你也捲入這場沒有結局的愛戀中……

(三十四)
   天哪!電視中肥皂劇的情節居然會發生在我身上!
   我突然覺得佩凌很可憐――一個為了利益而出賣自己幸福的青年人,縱有外表的光鮮,卻失去了愛與被愛的權力。從那一刻起,我不再恨佩凌。
   我繼續打開別的郵件――
  
  小其:
   我現在在香港,和那晚一樣住在17層,香港的夜景美極了,但是卻沒有你伴我共賞。想起了一句詞,很能表達我現在的心情: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知道嗎,那天晚上和第二天的早上,我真有抱著你從17層一起跳下去的念頭!
  
  小其:
   今天可以說是離開你后我比較開心的一天了。我的新車今天上牌,託了好幾層朋友的關係,終於拿到了跟你生日日期一樣的牌照:)
  
  小其:
   明天就是婚禮,我很痛苦,很痛苦……
  
   其他的郵件大都是表達一些思念之情的句子,看完后,我刷新了一下,居然發現郵箱里又多出了一封郵件,發信時間居然就在10分鐘前!
  
  小其:
   我到上海了。你收到手錶和信了么?真的很希望你能戴上它!
   我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服自己不來找你,我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你,所以我只能去找思連。
   …………
  
   我從包里拿出表盒,打開,看了良久,又蓋上盒子,放回了包里。
   退出了郵箱,我登錄了QQ,查找佩凌的號碼,他的個人說明了多了幾行字:
   願能感應到你的呼吸
   盼能與你共度輪迴
   小其,戴上表,好么
  
   我又從包里拿出盒子,打開,看了良久,再次蓋上盒子,放回了包里。


(三十五)
   真的很奇怪,看了佩凌的那些信,知道了真相以後,我想起佩凌的時候不在那麼痛,甚至不再像以往那樣從早上睜開眼直到晚上睡著腦子一直被他填滿,有的時候,我還會很平靜地跟思連談起佩凌。
   對了,思連有了女朋友了,是思連母親一個朋友的女兒,和思連同一個學校,低一屆。
   思連的母親曾經很喜歡我,從大學一年級時到他家去玩,我就感覺到他的母親把我當兒媳對待了。他母親經常叫思連帶我去他家吃飯,我也經常順著她的心思陪她聊聊天,從她滿是歡喜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她對我的滿意。
   認識佩凌后,思連的媽媽還是經常叫思連帶信讓我去他家吃飯,推託了幾次我覺得該想個徹底解決問題的辦法了。
   在一次赴約前,我去挑染了頭髮,金黃色和紅色,吹成了爆炸式;買了一條露臍的短裝,下面是剛能蓋住臀部的皮裙;臉上就拜託一個剛開始學彩妝的室友搞定了,我清楚她的水平,絕對能把好好的一個人畫成鬼樣,果然,她正常發揮沒令我失望。
   我這身裝束站在思連面前,他愣是沒把我認出來,直到我去拍他肩膀,他還下意識地向後退。看清楚是我之後,他很快就明白了我的用意,緊蹙了眉頭嘆了口氣。
   思連的媽媽著實被我嚇到了,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心中的不滿明顯地寫在臉上。四月的江南還是春寒料峭,我只有猛喝熱湯以保持正常體溫。
   如此這般了幾次以後,思連的母親果然失去了叫我吃飯的熱情。
   終於有一天,思連正色對我說:「小其,我們好好談談吧!」

(三十六)
   認識了佩凌以後,我愛上了咖啡,不加奶不加糖,佩凌曾說愛他清咖苦澀但是乾淨的味道,於是我也愛上了這種味道。
   我要了一杯清咖,思連坐在我對面,要了一壺果茶,是我以前最愛喝的味道。
   「小其,少喝點咖啡,對胃不好。」
   「嗯。」我看著咖啡氤氳著的熱氣,點頭。
   「今天我們都開誠布公地把心裡話說出來好么?」
   我猶豫了一下,又點頭。
   「佩凌一直和我有聯繫,他幾乎每天一次電話來問你的情況,你還記不記得有幾次我接起電話沒說幾句就匆匆掛斷,那是他打來的!」
   這我有印象,有幾次和思連在一起,思連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聽電話,一臉的不自然,我還取笑過他:「是女孩吧,你們說吧,就當我不存在嘛!」思連總是淡淡地笑,不接我話。沒想到,竟是佩凌!
   「他只知道我在哪個學校念書,但不知道我住的宿舍,他就到每一幢宿舍樓下去查名單,幸好我住在12幢,要是住在30幢的話夠他查的了。」
   我靜靜地聽思連說,沒有插話,腦中卻浮現出佩凌焦灼地查詢名單的情景。
   「他讓我把錶帶給你。我責問他『既然給不了小其承諾為何還這樣牽扯不清』,他居然在我面前哭了。」
   我裝作若無其事,低頭看著咖啡,心中卻已是一團亂麻。佩凌哭了!
   思連輕嘆了口氣,接著說:「那天他跟我聊了很多,前因後果他都跟我說了,他還問我要了手機號。我問他為何不直接找你,他說他沒有勇氣,只想默默地關心你。」

(三十七)
   我抬起頭,思連正看著我:「小其,其實我恨他,也恨你!」
   我伸出手,握住思連的手,說:「思連,謝謝你!」
   我知道虧欠思連太多,他的付出無法用常理來衡量,而我,卻不值得他這樣對待。
   思連抽回了手,說:「我媽媽在撮合我跟她一個朋友的女兒。」
   我無言,心裡若說沒有惆悵,那是假的。人真的奇怪,總是非要等失去的時候才能明白擁有的可貴。
   「小其,我問你一句話,你如實告訴我。」
   我點頭。
   「我們還有可能重新開始么?」
   我不敢看思連的眼睛,低頭看著早已冷卻的咖啡,緩緩搖頭。
   良久,思連開口:「小其,我不怪你……」
  
   晚上躺在寢室狹小的床上,我想起了思連擁我入眠的無數長夜,想起了我們第一次后他承諾時幸福的表情,想起了吃飯時他剝好蝦蘸了醋送到我嘴裡的甜蜜,想起了他設計好我們新房的圖紙拿給我看的執著……
   五年的時間,夠談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卻抵不住一次網路邂逅的襲擊。
   是該放思連自由的時候了,放開了他,他才能找到屬於他的幸福,而我,實在是配不起他的關愛了!

(三十八)
   此後思連來找我,身邊依著一個女孩,巧笑嫣然,很可愛很純潔,傍著高大的思連,小鳥依人的模樣。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女孩躲在思連身後不敢見人,勉強出來了,卻羞紅了一張小臉,很可人的樣子。思連把我們介紹給對方: 「小其,我最好的朋友;
   君君,我女朋友。」
   我朝君君笑:「思連啊,好福氣,那麼漂亮的小MM被你騙到!君君,以後思連欺負我你儘管告訴我,我幫你一起扁他!」
  君君挽著思連的胳膊,朝我客氣地笑笑,沒有搭話。
   「去吃飯吧。」思連提議。
   我想拒絕,但看到思連期許的眼神,我還是裝作很快樂地笑:「好啊,我餓了,可以蹭飯吃了!」
   他們兩個走在前,我故意稍稍落後,看著君君對思連依賴的樣子,我在心裡默默祝福他們幸福。
   君君和思連都不會吃辣,思連還是點了我愛吃的兩樣辣菜,我感激地朝思連看看,正巧迎上他的目光,我趕緊低頭喝茶。
   君君話不多,基本上不主動說話,席間氣氛有些冷場。我只好很八卦的樣子,把從室友那裡聽到的葷段子拿出來講,聽得君君不勝嬌羞地低頭,思連看我的眼神中有淡淡的責備,我裝作沒看見,依然沒心沒肺地說笑。
   終於,這餐飯吃得還算熱鬧,放下筷子,我立即找了個借口請求告退。不等他們有所表示,我就拍了拍君君的肩說「你們玩得開心」,然後背起包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飯店。
   我自認為離去的姿態夠瀟洒,可是心中的苦澀仍掩飾不住地泛濫開來。
   我的生活就是這樣嗎?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一一離我而去,佩凌,思連……
   那晚的月光很亮,投射在校園的人工湖中,春蟲開始有一聲沒一聲的嘶叫,讓我想起了高中學過的《荷塘月色》中的句子:「可熱鬧是它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是的,我什麼也沒有,但是,我仍對著月光真誠地許願:希望思連能幸福!

(三十九)
   畢業論文的答辯終於結束,我們這些不考研又已經簽好單位的大四學生成了真正意義上的閑人,只等著領畢業證書,還有就是在畢業典禮上見一下還是在四年前的開學典禮上見過的校長大人。
   我的生活還是照舊,每天白天睡覺、上網,偶爾象徵性地去聽幾堂課,晚上泡吧,或者窩在寢室和室友們胡侃。
   一天晚上大家都沒出去,侃到寢室里六個人誰會先結婚的問題,其他5人居然一致把目光瞄準了我。我跳起來不依:「憑什麼這樣猜我啊!」
   其中有一人口沒遮攔:「也是哦,你那廣州的GG怎麼就沒音訊了,我還指望你能嫁到廣州以後我們可以來玩呢!」
   此言一出,本來喧鬧的寢室里頓時安靜下來,言者自知失言,很尷尬地吐了吐舌頭,我裝作不在乎地笑:「誰知道啊,說不準跟誰鬼混去了!關我屁事啊!」說完我拿起盆去盥洗室洗漱,回到寢室時氣氛已經恢復了正常。
   我爬上床,放下了床簾,將自己藏在昏暗中。佩凌送我的那塊表一直放在床頭,打開盒子拿出表,將它戴上。秒針不緊不慢地轉了一圈又一圈,我入神地看著。佩凌,你感應到了我的思念嗎?
   思連告訴我說,佩凌得知我沒有戴他送的表后一言不發地掛了電話。思連問我為什麼不戴錶,我笑笑,沒有搭話,心裡說:「思連啊,你終究不夠了解我。」
   我解下表,依舊將它放回盒子里,那條紅色的手機鏈就放在本該放男式表的那個空缺處,我拿出來,將它套在手指上,鏈子上兩顆精緻的心由於磁石的作用緊緊地貼在一起,將它們分開,一鬆手,便又「鐺」的一聲合攏,而我,卻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迷迷糊糊地睡去,手機響,我睜開眼,是思連的電話:「小其,還在睡嗎?越來越懶了!快點起床,中午我和君君過來找你吃飯!」
   看看時間,已是第二天上午9點半,我差不多足足睡了12小時。
   思連似乎越來越開朗了,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君君一直很柔順的樣子,這樣的女孩現在並不多見了。他們經常會過來找我吃飯、逛街還有胡扯,總得來說我和君君相處得很愉快。她是那種需要人捧在手心上呵護的好女孩,我小心翼翼地擔任著思連好朋友的角色,與他共同呵護著君君。
   相處熟了,君君有時也會一個人過來找我,要我陪她買衣服,其實我跟她穿衣服的風格大相徑庭――她愛娃娃衫或者飄逸的長裙,我確總是寬大的男式T恤配上破舊的牛仔褲。其實我也曾愛過娃娃衫和飄逸的長裙,只是佩凌愛這麼穿,我便也愛上了這樣的裝束。我經常在思連和君君面前自嘲:「君君像個可愛的小公主,我卻像個破落戶兒,以後我不要陪君君逛街了,雖說回頭率是高,但都是看君君的,5555555」每當這時,君君總是輕推我一把然後依在思連身邊笑,思連也看著我笑:「破落戶兒挺好的啊,說不準哪天國際救援組織來援助你一把呢!」於是三個人笑笑攘攘地一起去吃飯,很是開心,我打心眼兒里感激君君帶給思連快樂。

(四十)
   離畢業只有10天了,路遠的姐妹們已經開始收拾回去的行裝,寢室里越來越多的行李袋默默地預示著別離。整個樓層失去了以往熙熙攘攘的景象,顯得冷清而寂寥,躺在床上,聽到走廊里偶爾響起的拖鞋的踢踏聲,我開始懷念起以往總令我煩躁的鬧騰場面。
   大學四年,有人說是人生最美好最精彩的年華。回望我的大學生活,我想起了《長恨歌》中的句子「回頭下望人寰處,不見長安見塵霧」,一切都看不真切了,像是一場夢,夢境散去,只留下我一人枉自唏噓。「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這恐怕只是詩人一廂情願的期許罷了,在這花花世界中,誓言和承諾越來越似鏡花水月。愛情,究竟是什麼玩意兒呢!
   思連的電話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小豬,下來吃飯!」不知何時,思連把對我的稱呼從「小其」變成了「小豬」,照照鏡子,呵呵,還真的夠圓潤的。經歷了一段時間的厭食、失眠和體重狂減之後,我開始善待自己,畢竟23歲就皺紋爬上臉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於是我開始專心致志地吃飯、一心一意地睡覺。有一次,和思連、君君一起去KFC,君君吃了半個漢堡就說飽,我卻一口氣消滅了一個雞腿堡、一條墨西哥雞肉卷、一杯新地以及不計其數的薯條和雞米花,看得君君和思連面面相覷,打那以後,思連便喊我「小豬」,說是為了時時提醒我不要吃成《瘦身男女》中兩位大仙的模樣。
   從床上跳起,胡亂擦了把臉跑下樓,只見思連不見君君。
   「咦!你那小公主呢?」
   「君君過幾天就考試,在複習呢!」
   思連眼光掃了一下我牛仔褲上新添的兩處破洞,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後問我去哪吃飯。
   我動作誇張地摸摸自己的臉,說:「為了不讓這裡變成豆園,今天不吃辣了!跟我走,今天我請你!」
   那天吃得很清淡,思連笑著說:「你窮你直說啊,難得請我一次弄得那麼清湯寡水的,想餓死我啊!」
   我沖思連嘿嘿地笑,「吃吧你,換別人我還不請呢,有得吃還那麼羅嗦!」
   說真的,那時和思連一起我感到無比輕鬆,不需要偽裝什麼、隱瞞什麼,不需要沒話找話說,可以蓬頭垢面,可以放肆地說和笑……我想,或許我們真的只有做好朋友的緣分。
   酒足飯飽后,我們喝著茶消食。
   「佩凌病了!」思連突然說。

63

主題

100

帖子

86

積分

貝殼新手上路

本科畢業(五級)

Rank: 2

積分
86
沙發
 樓主| 山之巔 發表於 2005-9-16 17:27 | 只看該作者
四十六)
   「葉先生你好!」
   我一驚,猛得抬起頭。
   沒錯,佩凌姓葉!
   停車場門口多了一個人,白色襯衣,條紋領帶,黑色西褲,正在將傘收起。
   佩凌!
   我痴痴地注視著他。佩凌瘦了,原本的babyface因為消瘦而顯得稜角分明,頭髮剪短了,更添了一分穩重。佩凌正在和小保安說話。他們認識?
   我朝石柱的陰影里又退了一步,看見佩凌拍了拍小保安的肩,然後走向黑色奧迪。
   他打開後車蓋,將雨傘放了進去,然後繞著車走了一圈,可能是在檢查輪胎,最後他在車前停住,眼睛看著車牌。
   事實上我看不清他的目光落在何處,可是我仍然一廂情願地認為他是在看車牌。
   大約停了5秒鐘,他又去打開後車蓋,從裡面拿出一塊抹布,彎下腰擦拭車牌。
   如果我此時輕輕地走到他身後,等他轉身看見我,那該是多麼浪漫的一場重逢!
   佩凌打開車門,拿出一瓶水,倒了一些在抹布上,繼續彎腰擦車牌,然後他直起身子看了片刻,將抹布放回去。
   車牌上的泥點已經不復在了,白色的數字在深藍底色的映襯下甚是醒目。
   「笨蛋,下那麼大雨,擦乾淨了還不又得臟!」我心裡暗自欣喜著。然而更多的卻是心酸――買這車該有那2000萬訂單的功勞吧,他愛車也甚於愛我吧!
   這樣想著,我又朝石柱後退了一步。不經意抬頭,卻迎上小保安的目光,那目光中少了原先的警惕,卻多了一種我也說不清的神色。
   我無暇多想,繼續看著佩凌。
   佩凌坐上車,我似乎感覺到發動機點著后輕微的震顫。車在經過小保安身邊略微停了一下,我看見小保安朝車內笑著點了下頭,然後車子加速,駛向大雨中。
   我小跑著到停車場門口,前方的十字路口似乎是紅燈,透過大雨,隱約能看見黑色的車身,而那車牌已經看不真切了。
   這麼大的雨,他趕著回家,是去陪太太一起吃晚餐嗎?

(四十七)
   「小姐,你找葉先生?」
   轉頭,是小保安。我不做聲,算是默認。
   「他晚上一般還會再來。」
   我感激地朝小保安笑笑,說了聲「謝謝」。
   「小姐從外地來吧?」
   我並不想透露太多,有點敷衍地點了點頭。說實在的,我也很想向小保安打聽佩凌的情況,女人恐怕真的是有劣根性的,當時我最想問的問題居然是「葉先生的太太漂亮嗎?他們的關係好不好?」只是自己都覺得開不了口,怕顯得自己又淺薄又八卦,於是話語在嘴邊打了幾轉,終於沒有問出口。
   小保安卻似乎很有興趣說話的樣子:「葉先生人很好的,曾經幫過我!」
   我「哦」了一聲,仍然保持著一臉淡漠,唯恐心事被人看穿,其實心裡很盼著他能繼續說下去。
   雨卻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得小了下去,小保安看了看天,說「他一般都8點多過來,小姐可以先去吃晚飯再來」,然後走出了停車場。
   說到吃飯,我確實很久沒吃東西了,中午在火車上吃了幾片麵包,下午喝了幾口涼茶,差不多已經6個多小時沒吃什麼了,只是我卻感覺不到餓。不過我還是決定去吃點東西,我可不希望在異鄉暈倒在街頭。
   在附近轉了一圈,快餐店不少和小吃店都不少,我卻突然感覺到了強烈的寂寞和隱隱的恐懼。愛真的能將陌生變為家園嗎?雨後的晴空中綴著幾抹紅霞,空氣中有淡淡的泥土味道,風過樹梢,樹葉上的雨珠落下來打在身上,涼涼的,是我喜歡的感覺,剎那間,我幾乎以為自己是走在家鄉的馬路上。
   我最終選擇了KFC,至少我對它是熟悉的,至少這家著名的國際連鎖不會排斥像我這樣的異鄉人。說來有趣,我至今在外出差或者旅遊,還是會置當地著名的風味特產不顧而跑去吃KFC,那個笑容可掬的白鬍子老爺爺讓我覺得,有他在的地方,我就會在異鄉找到一點點熟悉的感覺,我就不用擔心餓死。
   很奇怪,平日里我對垃圾食品是情有獨鐘的,但是那天我卻失去了好胃口。一個小餐包、一包小份的薯條加一杯咖啡,這在以往只夠我填牙縫的食物讓我吃得很辛苦。
   思連發來簡訊:「還好嗎?吃飯了嗎?」我回:「正在吃,空了聯繫。」其實我不是沒空,而是覺得我不該將自己的每一份煩惱都讓思連分擔,他沒有這個義務!思連沒有再回復,大概以為我和思連正如膠似漆吧!
   鄰桌的四個女孩正在用我聽不懂的話語嬉鬧著,句末拖的長音很好聽,千嬌百媚的感覺,只是,這些對我而言是陌生的,並將永遠陌生下去……

(四十八)
   7點40,我再次出現在樓前。我很怕再遇見那個小保安,那是一種內心秘密被人洞悉的不安。只是事與願違,當我還沒想好怎麼躲開小保安的時候,就迎上了他熱情的笑臉。
   他見到我如同多年老友,連客套都省了,開門見山直奔主題:「葉先生還沒來呢,應該快了,他剛才說晚上要來的!」
   面對他的直接,我有點尷尬,但內心是歡喜的,這不就是我想要的信息么!
   「請不要告訴他我來過好么?」
   小保安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有點像送我上火車時的思連,但是卻遠沒有思連那麼善解人意。「為什麼?」他追問道。
   是啊,為什麼呢?我千里迢迢來廣州,究竟是為什麼?他近在咫尺,我卻不敢相認,又是為什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一切的一切是為什麼,叫我如何作答呢!
   「總之請你答應我好么?」
   一輛駛向停車場的黑色奧迪讓我們停止了拉鋸,我沖向大廳的處個拐角,同時撂給小保安一句話:「千萬別告訴他!」
   佩凌已經換過衣服,黑色的T恤,藍色牛仔褲,是我最喜歡的裝束。
   「葉先生你好!」
   「你好!」佩凌朝小保安笑。我痴迷地看著他的笑容,一定很像花痴。佩凌的笑依舊是那麼燦爛,在我的心房灑下了一室的陽光,讓我暫時忘記了思念的煎熬。等我回過神來時,竟發現自己臉上還掛著笑容!
   佩凌等電梯,留給我一個背影。他,真的是瘦了!
   電梯門合上,轉頭髮現小保安正看著我。
   「謝謝你!」我感謝小保安沒有暴露我的行蹤。
   「搞什麼啊你們!」他抱怨著,一臉的不解。
   「他太太漂亮么?」天哪,原諒我吧,我終於還是問了這個惡俗的問題,感覺自己臉燙得要命。
   小保安愣了一下:「他太太?沒見過,不知道!」
   「沒見過?」
   「是啊,他太太從來沒來過,我怎麼會見到?不過聽人說好像感情不太好,我覺得也是,要不葉先生怎麼從早到晚都在這裡,一般要到11點才走,周末也經常在的!」
   雖然自知想法很不健康,但是我還是按捺不住的竊喜了。錯了,不能算是竊喜,因為我感覺到自己臉上有掩藏不住的笑容,小保安大概被我的表情逗樂了,笑著搖頭走開了。
  

(四十九)
   我步出大樓。
   廣州如想像中繁華,巨大的燈牌、閃爍的霓虹、絡繹的車輛……整個天空被照成了暗紅色。然而,我的心情卻是灰色,此刻,恐怕只有佩凌的笑容能將它變得繽紛吧!
   佩凌,你叫我怎麼辦才好呢!
   我深呼吸了一下,雨後的清新已經不復存在,吸入的是煙塵的味道。廣州啊,你雖繁華,卻不是我久留之地。
   《鐵達尼號》一度風靡世界,將愛情與死亡這兩大永恆的主題演繹得淋漓盡致。但是,如果沒有Jack的死亡,年屆百歲的Rose還會為了愛情落淚嗎?柴米油鹽的瑣碎無奈,左手摸著右手的索然寡味,雖是生活的本色,卻非愛情的味道。
   偉人到底是偉人,「食,色,性也」;「物質是精神的基礎」,說得多好!其實說白了也就是沒有錢就別想著談戀愛,連周潤發和陳玉蓮這樣一對璧人也曾被一記窮棍打得勞燕分飛,像我這樣還沒畢業連自己都養活不了的傻妞,有什麼資格去追求愛情呢!
   其實佩凌早就已經在我和他的事業之間做出選擇了,用不如人意的婚姻去換得事業的騰達,這是他的選擇,我何苦逼著他再去選擇一次呢?更何況,這次,他會選擇我嗎?我有何苦自取其辱!
   我不怪他,我只是――可憐他。
   再走進大樓的時候,我的內心已經平靜了許多。12層,我走出電梯時居然沒有感到緊張。1210室,門依然是關著的,我心裡有淡淡的失望。真的,只是淡淡的……我曾無數次設想佩凌見到我之後的驚喜,但是,現在,我已無意去觸摸佩凌的驚和喜。
   裝著手錶和手機鏈的盒子就在包里,我拿出來,打開,手錶顯示時間9點05,我小心翼翼地戴上表,如同我曾無數次躲在被窩裡做的那樣,只是,這次是最後一次。拎起手機鏈,那兩顆心依然不離不棄的依違著,精緻如夢,然而,再美的夢,也會有醒的時候。
   該是我夢醒的時候了!我解下表,和手機鏈一起放回盒中。這本不該屬於我的東西,還有這本就不屬於我的愛情,我們說再見吧!

(五十)
   輕輕地將盒子放在佩凌的門口,聽不到裡面的動靜,只有門底縫隙中漏出的幾縷光線證明著佩凌的存在。
   曾經我們相隔千里,但心與心沒有距離;而今只有一門之隔,但心卻相望天涯。
   電梯門暖暖合上的時候,眼中溫熱的液體還是不受控制地划落。
   本想跟小保安告別一下,不過他不在大廳,只能作罷。回頭仰望,不少窗戶都亮著,每一盞燈下,是否都有一顆年輕的心懷著遠大的志向在奮鬥著,是否都有一個痴心的女孩在與男人事業的爭風吃醋中疲憊憔悴?
   我試圖辨認出那扇屬於佩凌的窗戶,可是每次數到第六、七層的時候便開始眼花,我輕嘆了一聲,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掏出手機,撥通了佩凌辦公室的號碼。
   雖然我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可是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我仍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好!」佩凌說粵語,仍是那樣令我著迷的嗓音。4個多月了,我終於又聽見了佩凌的聲音。
   「你好!」佩凌說了第二遍。我不做聲,只想這麼握著電話,聽他的聲音。
   那頭沉默了一會,掛斷了電話。
   我再撥,那頭仍然是句溫文爾雅的「你好」,這次我沒有再沉默:「你門口有東西,麻煩去看一下。拜拜。」在按掛機鍵的瞬間,我聽到聽筒里傳來佩凌的聲音:「小其――」
   我關了手機,然後打車回酒店。

(五十一)
   洗完澡,打開手機,簡訊音接二連三地響起。
   思連:「小其,你怎麼關機了?你和佩凌怎麼了?他剛才打我電話,語氣很恐怖。」
   思連:「小其,雖然我答應過你,可是我還是把你的手機號告訴佩凌了。他剛才說求我了,很令人心酸,你也別做過頭了!」
   接下來一條是佩凌的:「小其,求求你,我要見你!」
   另外還有5個未接來電,一個是思連的,四個是佩凌的。
   我正拿著手機出神,鈴聲響起――是那曲屬於佩凌的鈴聲!
   看著手機上閃爍著的那個熟悉的號碼,我心亂如麻。手機依舊不依不撓地唱著。
   如果註定要錯過,為何還要相逢!
   最終,我按了關機鍵,鈴聲嘎然而止。如果動一動手指,愛和思念也能停住,那該多好!
   我蒙上被子,睡覺。
   又出乎意料的,我很快便入睡了。
   做了一個夢:我和佩凌在兩座山峰上,中間隔著深不見底的懸崖,佩凌一臉愁苦地往下跳,我伸手想去拉,結果也掉了下去,墜落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張美麗的女人的臉,卻朝我目露猙獰。
   一腳踩空的感覺讓我醒了過來,雖然室內的冷氣很足,我身上還是汗涔涔的。回想剛才的夢境,仍然心有餘悸。愛情故事中如果多了一個人的存在,那恐怕註定會是悲劇,那麼,就讓我這個多餘的人消失吧!
   我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離開廣州。廣州很熱,卻讓我感覺不到溫暖;廣州有我的愛人,卻讓我嘗不到愛情的芬芳。不如歸去吧!
   早上6點我起床收拾東西,包里還有一些零食,是上火車前思連給我買的,我吃了幾塊餅乾和一包豆腐乾,然後下樓去前台打聽機場巴士的站點。
   那時的機票不像現在動輒就4折5折地打,但是我還是打算乘飛機回去,雖然這會花掉我差不多兩個月的生活費,可我太想快點回到那個有親人有朋友的地方去了。

(五十二)
   在機場大巴上坐定,打開手機。
   既然決定放下,為什麼不回去后再開機呢,或者為什麼不幹脆回去后再換一張SIM卡呢?只有我自己知道,一切的堅強都是假裝,心中的那個人依然捨不得放不開。
   簡訊聲在意料之中地響了起來。
   12條簡訊,7條是未接來電提醒,全部是佩凌打來的,最近的一次就在20分鐘前;另外5條簡訊2條來自思連,3條來自佩凌。
   思連說,小其,你別折磨他了,聽他的聲音感覺很虛弱的樣子,你不是去探病的么,沒病也被你探出病來。
   佩凌說,小其,求求你,讓我見你。
   清晨的廣州沒有我昨天所見的喧鬧擁擠,車速很快,我看著窗外,風景紛紛往後退。我希望能記住些什麼,作為我來過的證據,但一切都是那麼陌生,恍若一個我不曾到過的夢境。
   我給思連發了條簡訊,「我要回來了」,猶豫了片刻,又加了幾個字,「正在去機場的路上」。
   發完后,我立馬開始鄙視自己。明知道思連現在已經叛變到佩凌那去了,我還把行蹤告訴他,這不是醉翁之意又是什麼!我苦心孤詣維持著的那點緊剩的尊嚴,最終仍是被一把愛火燒得灰飛煙滅。
   果然,3分鐘后,手機響起,佩凌的聲音急促而疲憊:「小其,機場等我,一定要等我!」不等我開口,那頭掛斷。我對佩凌的聲音永遠都缺乏免疫力,想像著他焦急的樣子,我的心隱隱作痛。
   車上高速,窗外的景色已經從鋼筋水泥變成了片片盈綠,我開始擔心佩凌趕時間開快車會不會有危險。正在心慌意亂地胡想時,突然瞥見一輛黑色的奧迪風馳電掣而過,車尾那串熟悉的數字在眼前一晃而過。

(五十三)
   「小其,你在哪,我找不到你!」
   「我還在車上,就快到了。」
   「好,我在下客點等你。」
   車到站,其他人爭先恐後地往門口涌,透過車窗,我看到了佩凌,黑色的T恤和藍色牛仔褲顯示出他昨晚沒有回家,我垂下頭,不敢看他,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後。
   走到車門口,佩凌向我伸出一隻手,手腕上的表是我熟悉的顏色和款式,我猶豫了一下,將自己的手交給佩凌,然後跨下車。
   「小其小佛爺吉祥!」佩凌突然冒出了這一句。此刻佩凌的手正半舉著托著我的手,看看還真有點像那麼回事,我忍不住笑了,想要把手抽出來,卻被他緊緊握住,他的溫度暖暖地傳來,有幸福的味道。
   我抬起頭看他,佩凌的臉比四個月前瘦而且黑了,頷下有密密的胡茬冒了出來,眼睛含著笑意,但是淺淺的眼袋透著疲憊。
   「幹嘛瞪著我,是不是變醜了!」佩凌用另一個手來捏我的鼻子,然後接過我的旅行包背在自己肩上。我忍不住伸手去撫他的眼袋,佩凌斂起了笑容,將我擁在懷裡。

(五十四)
   **在佩凌肩上,貪婪地嗅著他身上淡淡的陽光的味道;佩凌緊緊地抱住我,像是要將我嵌入他的身體,我可以感覺到他身體微微的顫抖。我放縱著自己享受著這片刻的溫存,不去想曾經的背叛,也不去想即將面臨的別離,只想這一刻時間停止……
   「小其,你怎麼那麼狠心啊!」佩凌在我耳邊呢喃著。
   我抬起頭,過往的行人紛紛朝我們側目,佩凌大概也意識到了這點,我掙扎了一下,他輕輕放開了我。
   「跟我來!」佩凌拉著我向外走。
   「不,我要回去了!」我說得很輕,但很堅定。
   佩凌沉默了一會,眼睛看著遠處,說:「小其,知道么,昨晚我發瘋一樣地找你,車在城裡繞了一圈又一圈,雖然明知道這樣找不到你,打你電話你又不接,你知道我當時的感受么!」
   我沒有做聲,伸出手去握住佩凌的手。其實,我多麼想對佩凌說,我當然知道你的感受,因為我感同身受啊。只是,說了又有什麼用呢!
   佩凌接著說:「那對錶是我一眼就看中的,當時我就在想,如果你能和我戴同一款表那有多好,至少讓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有那麼一點關聯。我每天都戴著它,在想你想得不行的時候就看看錶,有時一個人的時候看著看著就會想哭……」
   佩凌的聲音哽咽了,我轉過頭去看他,他將頭扭向了另一側。
   就這樣,我們僵持著,誰都不說話。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佩凌轉過頭來問我:「累不累?」
   室外悶熱的空氣確實令我有些頭暈目眩,再說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於是我點了點頭。
   佩凌雙手抓住我的肩膀,讓我正對著他,近乎哀求地說:「別走,好么?」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在他滿懷希望的目光中迷失方向。我搖了搖頭。

(五十五)
   佩凌從牛仔褲的口袋裡掏出一塊表――那塊女式表,看了半晌,問道:「你真的不戴嗎?」
   我垂下頭,沒有說話。
   佩凌突然解下他手腕上的表,幽幽地道:「好吧,既然你不帶,我一個人戴著也沒什麼意義。」
   他把兩塊表套在一起,又塞回口袋,說:「那就讓它們沉到珠江里去吧,你跟我一起去好么!」
   我的心一陣刺痛,那塊在我床頭陪伴我四個多月的表,那塊系著思念的表,就要被沉進珠江了!
   我想起了佩凌QQ上的個人說明――
   願能感應到你的呼吸
     盼能與你共度輪迴
   此刻,我多麼想抱住佩凌,對他說我願意永遠帶著這表,與他相約來世,可是,我又想到了佩凌將婚戒套入另一個女子手指的情景。我曾經無數次想像這一情景,無數次想像他的新婚妻子是多麼高貴美麗能幹,他們又是多麼登對,就如簡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63

主題

100

帖子

86

積分

貝殼新手上路

本科畢業(五級)

Rank: 2

積分
86
3
 樓主| 山之巔 發表於 2005-9-16 17:29 | 只看該作者
(七十五)
   同事們誇我:「小其越來越勤快了!」倒也難怪,平時瞪著眼珠子等下班的我最近開始學先進加班加點了,辦公室的JJ們前呼後擁地衝出辦公室回家伺候老公孩子的時候,我還氣定神閑地穩坐在辦公桌前裝模作樣地奮筆疾書。其實我的工作量還是照常,這麼裝的目的第一是為了躲相親。第一次相親的那個才俊後來打過電話來問我有沒有空,我支支吾吾地回答說最近很忙,只要不是傻子都該明白這意思了吧!但是畢竟是同事介紹的人,我也不能太張狂了,所以乾脆裝一下忙,大家都有個台階好下。第二個目的就是為了躲思連和君君了,以往每天一下班都是先衝到思連家解決生計問題,但有了上次那事以後,我見到思連就尷尬,見到君君就心虛,戰戰兢兢地跟做賊似的,思前想後,還是覺得躲在辦公室里最安全。當我底氣不足地跟他倆宣布因為工作太忙而不跟他們一起吃晚飯時,君君還一臉心疼地說:「工作再忙也不能不吃飯啊,要不以後做好了飯叫思連給你送來。」我嚇得結巴:「不!不!不!加班公司都會提供晚餐的,不吃白不吃!」君君信以為真,也就沒再說什麼,思連淡淡地笑了一下,也沒說什麼。
   印象里2002年的夏季炎熱無比,我胃口全無,差不多是以水果度日,原本肉乎乎的手臂細得青筋都露了出來。君君說:「小其,你真不懂照顧自己,瘦成這個樣子!還是過來吃飯吧!」我笑了:「過來?過來是去哪啊?每天跑兩個小時上你家去吃飯嗎?」君君顯然是忘記了思連的房子正在裝修的事了。他們的婚期基本上定在03年春天。君君讀的是師範專業,按說本科畢業她成績又那麼拔尖,找個好工作不算太難,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她居然會選擇去當幼兒園教師。
  「君君,你可考慮清楚啊,到時候那麼一大堆娃娃餓了尿了可都是你的事啊!」我試圖勸君君改變主意。確實,在自己有孩子之前,我一直都很怕帶孩子,不會說話只會哭,怎麼交流嘛,想著都煩。
   「不怕,我喜歡帶小孩!」君君的語氣溫柔而堅定。
   親戚朋友中,唯一支持君君的就是思連:「我覺得君君還挺適合當幼兒園老師的,她喜歡就讓她去吧!」在君君的堅持和思連的支持下,這事也就這麼定下來了。
   君君要8月份才報到,所以回自己家裡住了,她家在城市的另一端,去一趟差不多得要兩個小時。思連住回了公司的宿舍,周末的時候會去看君君,不過都是當天來回,從來不在她家過夜。我問他:「你怎麼不多住一晚啊,那麼趕來趕去的不累啊!」思連笑了:「你讓我睡哪啊!」我突然想起,思連是希望把第一次留到新婚之夜的,他的這個願望在君君那裡可以實現了吧!
   一天傍晚,我一個人躲在辦公室里享受免費的冷氣,聽到敲門聲,以為是哪個還沒回家的同事,開門,卻是思連。「你怎麼來了!」我詫異地問。思連邊把一碗綠豆沙冰遞給我,邊說:「我來探一下小其勞模的班。」以前吃沙冰的時候我總是會塞幾勺到思連嘴裡,然而物是人非,在思連的注視下,我吃得有些窘迫。終於吃完,思連說:「別悶在空調房裡了,出去走走吧!」
   思連帶著我去看他的新房,已經進行到了木工,凌亂中能初見整體的布局。從設計到施工整個工程都包給了裝潢公司,我很是奇怪,因為思連從小就對室內設計很感興趣,大學時還經常去旁聽裝潢專業的課程,而這次對裝潢公司的設計方案卻幾乎是一次通過。君君什麼都聽思連的,自然也沒有意見。我和思連並肩靠在露台上,看著城市的點點燈火,我突然有一個念頭:「如果沒有和思連分手,我也快當上新娘了吧!」

(七十六)
   國慶節,公司組織去漂流,由於剛下了幾天雨,那水湍急得讓人又喜又怕,有得刺激了!到了皮艇上我才發現手機還在牛仔褲的口袋裡,我一直以為它在包里呢,心想總不至於濕成這樣子吧,也就沒有回去存放了。原本一條艇上是前後各一個艄公,由於水太大,這次每條艇上都安排了四個艄公。浪出乎意料得大,一陣一陣往艇里撲,尖叫聲不絕於耳,一個大浪打來,我們按照艄公的囑咐蹲倒、閉眼,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前面的兩個艄公都不見了,定睛一看,原來都在水裡,還沒回過神來,又一個浪打來,這次再睜開眼的時候,艇已經翻了,所有的人都在水裡大呼小叫,髒水一陣一陣地往嘴裡灌。
   「不要慌,抓住艇,閉上嘴,!」艄公指揮著。「救命啊!救命啊!」以往只在電視上聽到過的呼救聲從不遠處傳來。我和其他三個同事抓住了皮艇,艄公們去追另外兩個被浪衝散的同事。
   以往也有過幾次漂流,最狼狽的一次也不過是濕了大半條褲子,像這次整個人都泡在水裡的還是生平頭一回,有過了這次的驚險,在以後的漂流中我總覺得索然寡味,很不夠刺激,每次都暗暗祈禱水再大一些,浪再高一些,最好再翻一次艇才覺過癮。
   我們6個終於被弄上岸,看著彼此的狼狽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一批下水的5條艇翻了3條,漂流點售票處宣布暫停漂流。我怕完笑完之後才想起手機還在口袋裡,掏出來一看,還滴著水呢,哎~這隻陪伴我近3年的小諾徹底玩完了。
   買新手機還送移動的SIM卡,我本沒有打算換號碼,因為原來的那張卡我試過了還能用,陪我一同去的同事說「看看有沒有好號碼啊」,我一想也對。在為數不多的幾個號碼中,我意外地找到了驚喜――有一個號碼的末四位居然正好是我的生日,我腦中立即想到了佩凌的車牌。「就要這個!」我不假思索地對營業員說。同事奇怪了:「這號碼有什麼好的啊,沒有6沒有8也不容易記!」
   回到家,把原來的卡上存著的電話號碼複製到手機上,再插進新卡,寫了條簡訊:「我是顧月其,我換新號碼拉,打舊的找不到我拉!」新手機有簡訊群發功能,我三下五除二,十個一組刷刷選中,然後發送。
   一時間,簡訊提示音不絕於耳,大部分回復「收到,已存」,大學里睡我上鋪的一MM回道:「你是失戀了還是躲風流債啊,換什麼號碼啊不嫌折騰!」我笑笑,心想:哪有什麼風流債啊!我的桃花運大概是都在2001年交完了,這2002都快過完了,桃子是吃了不少,桃花可一片都沒沾我身上。
   思連打電話過來,問:「這號碼不錯,你是不是在提醒別人別忘記你的生日啊!」我笑著說:「我哪有那麼陰險啊,充其量也就上你那騙頓飯吃。」思連說:「擇日不如撞日,你要騙飯就今天吧,君君也天天念叨著你呢!」有飯吃哪有不去的道理,我樂呵呵地答應。
   剛掛了線,就有佩凌的簡訊發來:「你的號碼和我的車牌很配!」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回了個笑臉符號。
   看看時間還早,我躺到床上去看電視,剛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就有一陣音樂聲把我吵醒,我愣了一會才意識到是新手機的鈴聲,屏幕上顯示的區號是本地的,接起,是好聽的男聲,標準的普通話,歡快的聲音:「知道我是誰么?」
   我腦中猛然冒出一個名字:丁慕江!是了,一年前雖然把他從QQ上給刪了,但並沒有把他的號碼從手機里刪掉,一定是剛才群發簡訊的時候沒注意給他也發了!可是他怎麼會在SN呢!(琢磨了半天,還是用SN來代替我所在的城市吧:)
   「其,想我了沒有?」
   我暈,他還是那麼自戀,我模稜兩可地說了句:「差不多!」
   「差不多是什麼意思!」他顯然對我的回答很不滿意。
   我笑了:「差不多就是差不多沒有想到過你啊!」這話倒是實話,這一年來,我幾乎就沒想到過丁慕江,開始的時候偶爾在電腦里看到他的照片,還會打開欣賞一下,感慨一下「真是個帥哥」,後來漸漸審美疲勞了,就乾脆把他的照片也刪掉了。
   「哼!你再嘴硬我就翻遍SN把你給挖出來!」
   「你當我千年女屍啊,還挖出來!」嘴上這麼說,我心裡還是有點怕怕,城市雖大,但他真要去電台報紙登個尋人啟示什麼的我就玩完了。
   「我都到了SN了,我們見見吧,請你吃晚飯。」
   「誰要吃你的晚飯,我忙著呢!你不是廣州的么,怎麼跑SN來了?」
   「千里尋其啊!我苦啊!你卻還不肯見我!」他裝出一副悲悲切切的語調。
   「你再不正經我就掛了!」
   「別掛別掛,說正經的了,我是來出差的嘛,都來了一個星期了,剛才在和個*商談價格,收到你簡訊,我心情一好,連價都懶得壓了,白白讓他賺了一筆去!」
   「那對不住,我還是趕緊消失吧,否則還不知道讓你蒙受什麼損失呢!」不等他接茬,我就掛了電話。一翻手機號碼本,果然有DMJ這一條。
   晚上和思連、君君一起吃飯的時候,我總覺得芒刺在背,雖然明知道丁慕江見了我也不認識,這飯我還是吃得心不在焉。

(七十七)
   不知道中了什麼邪,我和那一年不曾聯繫的丁慕江因為一個誤發的簡訊又重新熱乎了起來,而且大有天雷勾動地火之勢,盛況空前。
  和思連他們吃飯的第二天,也就是國慶假期的最後一天,我睜開眼睛已經是艷陽高照,正想拿起手機看時間,手機卻響了起來,又是丁慕江!
   「月其,一起吃午飯好不好,我傍晚就要回廣州了。」
   「一點都不好,沒得商量,另外你別這樣叫我,我很不習慣!」真沒想到我沒吃早飯還能那麼氣勢洶洶的,我在心裡暗暗贊了自己一下。
   那邊沉默了一會,聽起來似乎有些氣餒:「好吧,反正我以後會常來的!不叫你月其那叫你什麼呢?」
   「別人都叫我小其」,我突然反應過來,趕忙問:「你剛才說什麼?你幹嘛以後要常來!」
   「你激動什麼啊!又不是來找你!我在SN的分公司下個月就要開張了,你說我能不多來嗎!」丁慕江振振有詞。
   「你傻啊,跑1000多公裡外來開個公司,錢多不如捐給希望工程!」
   「小丫頭就不懂了,跟你說了也不明白,開公司當然是為了賺錢,我這一年往SN跑了5、6趟了,每次走在街上,都在想會不會碰到你。」
   「碰到了你也不認識我。」
   「那是,所以要認識一下你嘛!本來想等公司開張了再找你,沒想到你卻送上門來!」丁慕江在電話那頭很開心的樣子。
   我突然覺得有點心慌,一個結了婚的男人,這樣直接地示好,意欲何為?最糟糕的是我發現我並不討厭他!
   我跟丁慕江又恢復了一年前每天聊QQ通電話的狀態,當我重新把他加為好友的時候,他很是氣憤:「你居然把我給刪了!我可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供奉著你!」
   我理直氣壯:「你又沒找我說話,把你留著那是資源閑置,浪費可恥!」
   「當時你都那麼拒絕我了,我還有臉找你說話么,人總得要有點氣節吧!」
   「那你現在怎麼不要氣節了!」
   「嘿嘿~這次可是你先找我的,我總不能不給你面子吧!」
   想像著他在屏幕前得意忘形的樣子,我也笑了。突然很想看看他的模樣,於是開始後悔刪了他的照片。
   「喂~再給張照片看看吧!」
   「哼!你是不是把我的照片也刪了!」
   「我是不小心的嘛!按錯鍵了!」
   「相信你個頭啊!才不給你,省得你哪天又按錯鍵把我丟到回收站里去!」
   「不會了!不會了!我寧可把回收站刪了也不敢再刪你了!」
   丁慕江說要出門去見客戶,我以為騙不到照片了,沒想到他在下線前還是發了兩張給我,又扔下一句「讓你賞心悅目一下吧」然後他的頭像便暗了。我暈,時隔一年他自戀得更離譜了!
   兩張照片,一張是一年前被我刪掉的那張,另一張看日期是一個月前拍的,仍是很休閑的穿著,坐在一個矮木樁上,眼睛注視著不遠處的一朵雛菊,表情專註而柔和。我看得入神,這樣俊美的容貌確實是有理由自戀的。

(七十八)
   我和丁慕江到了每天不通電話就睡不安穩的地步。我暗暗問自己,我這是怎麼了!明知道人家有老婆有孩子了,還去湊這個熱鬧,圖什麼啊!我自認為是個是非分明的人,從小看電視的時候看到第三者總是嗤之以鼻,然而這事輪到自己頭上,我就開始執行起了我同樣鄙視的雙重標準。
   成人的愛情遊戲中,性恐怕是免不了的節目,雖然沒有見面,但在QQ上、在電話里,我和丁慕江的話題還是漸漸從上半身過渡到了下半身,從問「今天穿什麼顏色衣服」過渡到了「今天穿什麼顏色內衣(褲)」。想起丁慕江的時候,我開始痴痴傻笑,看著他的照片,我會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撫他的臉,自知荒唐卻無法自拔。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我知道自己總算還沒有患上「愛無能症」,在佩凌之後,我一度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了,由此可見,世事無絕對。
   丁慕江在SN的公司定於11月18日上午8點08分開張,籌備工作是他堂弟一手操辦的,他也在16號到了SN,我躺在床上跟他煲電話粥。
   我說:「你怎麼那麼惡俗啊,定這麼個時間!」
   他不跟我計較:「商人嘛,你還指望怎麼著,我那麼惡俗你都喜歡,要是再高雅一點你不是要愛我愛得發狂了!」
   我對他的厚臉皮習以為常,然而聽到這個「愛」字,心裡還是疙瘩了一下,我從來沒有說過愛他,而他除了在一年前深夜的那個電話,也再沒有說過愛我。我真的愛他嗎,還是因為寂寞得太久太久了?
   「這次你什麼時候走?」我扯開話題。
   他在那頭大呼小叫起來:「你不見我也就算了,還就想著趕我走!你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是啊是啊,你在這裡害我上街看帥哥都戰戰兢兢的!」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掛斷電話,這是他常有的行徑。曾經以為生氣掛電話是女人才會幹的事,沒料到丁慕江卻精於此道,我一得罪他他就掛電話,不過第二天又會什麼都沒發生過似地打電話來。
   SN分公司的事由他的堂弟全權打理,丁慕江19號下午就回廣州了,走之前,他打電話威脅我說:「這次饒了你,下次我來的時候一定把你給找出來,看你往哪躲!」聽他那麼堅定的語氣,我心裡惴惴,雖然想他已經成了習慣,但我並沒有要見他的打算。只是沒想到,丁慕江再一次來SN已經是整整8個月後的事了。
  

(七十九)
   2003年,我的本命年,有人說:本命年不是大吉就是大凶;又有人說:本命年穿紅色的內褲可以逢凶化吉。這種事,寧可信其有,反正買條紅內褲也不是什麼麻煩的事。
   除夕夜大概是中國移動撈銀子最多的時候,網路忙到連電話都打不出、簡訊都發不出的程度。春節晚會裡馮鞏剛上場,就接到佩凌的電話,大家互道了新年快樂,他說他剛在飯店吃了年夜飯,正在媽媽家幫爸爸修電腦,我笑著說你真夠勤勞的,大年三十在修電腦。其實我很想問他「你不用陪老婆么」,但是話在舌尖上打了幾轉,還是咽了回去。對佩凌的感覺很奇怪,平常的時候基本上不念不想,可是每次看到手機屏幕上出現他的名字時,我還是會莫名的緊張。偶爾我還是會去猜想他老婆究竟長什麼模樣,不過我想這不是情敵間的妒嫉,僅僅是女人好奇的天性吧!
   君君和思連已經登記了,兩家的大人本來就是舊識,所以他們在飯店訂了年夜飯,兩家一起吃。9點,手機上出現思連的名字,接起,卻是君君的聲音:「小其,新年快樂!」我笑著問:「你老公呢,叫他聽電話,這見色忘友的傢伙,有了老婆連朋友都不要了!」君君說:「他被我爸給灌醉了,都吐了好幾回了,正趴桌子上呢!」我聽了,突然間想起他為了我酒精中毒住院的事,心裡開始責怪君君的爸爸,明知道他酒量小,還那麼灌他,就算是你女婿也不能那麼折騰他啊!不過想歸想,嘴裡還是和和氣氣:「他那麼沒用啊,叫你爸爸以後多鍛煉鍛煉他!」
   春節聯歡晚會每年都是這個套路,我看了一半就回自己房間了,心裡總覺得隱隱不快。手機的簡訊音時而響起,每次我的心都會重重地顫一下,可是每收到一條失望就增加一分,原本隱隱的不快已經升級為坐立不安的煩躁。我知道,我真的陷進去了!
   12點半,丁慕江終於有簡訊來:「半小時后我上QQ。」我已經積了一個晚上的怨氣,看到這一句,更是氣得頭暈目眩,我惡狠狠地摁著手機鍵,回道:「你省省吧!伺候好了老婆終於想起我來了啊!你從一而終去吧!」他很快就回過來了:「你上不上隨你,反正我會等你!」什麼狗屁臭男人,現在來跟我裝痴情,當我小孩子騙啊!我關了手機,把自己塞進被窩,蒙上頭,祈禱著自己能快點入睡。
   然而事與願違,一整晚我都在床上輾轉難眠。大年初一的早晨靜悄悄的,人們都還在被窩裡調整昨晚守歲的興奮與疲倦吧。打開手機,有兩條簡訊,一條顯示丁慕江在凌晨1點半的時候有過來電,還有一條是凌晨3點發來的,簡簡單單5個字:「狠心的女人!」
   打開電腦上QQ,人約黃昏后的頭像沒完沒了地閃著。
   「小其,我在等你!」
   「小其,求求你了,跟我說句話吧!」
   ……
   最後一條簡訊讓我激靈了一下:「我14號過來,陪你過情人節和元宵節,我一定要見你!」
   那一年很巧,情人節和元宵節僅相差一天。

(八十)
   正當我對和丁慕江見面的情景想入非非時,他卻告訴我說來不了了。原因是廣州出現了一種怪病,米和鹽都被搶空了,一瓶醋要賣到幾十塊,他說公司里現在也人心惶惶,他得留下穩定人心。我說你要陪老婆過節就直說,找什麼借口啊。那段時間我和丁慕江鬧得很厲害,我好幾次都跟他說我們一刀兩斷吧,他開始還好聲好氣地勸,到後來他也火了,說:「你那麼不信任我,那就隨你吧!」就這樣,我們斷了聯繫,我想結束了也好,眼不見心不煩。
   君君和思連的婚期定在3月22日。所以那段時間我一下班,就陪著君君試妝、試婚紗,陪她去買裝點居室的小玩意兒。看著君君忙得筋疲力盡的樣子,我開始對結婚產生恐懼,心裡暗想著,以後我結婚時一定不要辦什麼婚禮,旅行結婚就好了,沒想到這個願望在後來居然能夠實現。
   一天傍晚,我正陪著君君在一家禮品店挑乾花,接到了佩凌的電話:「小其,我好慘哪,被隔離了!」
   「啊!」在我印象里,隔離的意思差不多等同於拘留,我急了, 「你犯了什麼錯誤了?」
   「唯一的錯誤就是我冷氣開得太大,感冒了,然後就被隔離了,起碼兩個星期。」
   我更迷糊了,感冒還得被隔離?
   「你不知道嗎,這裡有種傳染病好厲害,死了不少人了,凡是體溫不正常的人都得被隔離觀察。大家搶米搶醋搶口罩,亂套了!」
   我回想起丁慕江所說的「怪病」,心想這次是真的冤枉他了。果然幾天後,電視報紙開始頻頻出現「非典」一詞,身在SN,雖然並不能感同身受地體會到廣州的危機,但是心裡還是越來越擔心丁慕江,他還好么!

(八十一)
   關於非典的新聞已經鋪天蓋地,它的高死亡率讓我無比擔心被隔離的佩凌的安危。和佩凌的聯絡多了起來,每天我都會打電話詢問他的情況。一天晚上我夢見佩凌被確診為非典,生命垂危。一身汗涔涔地醒來,拿過手機一看,凌晨4點,回想起夢中的情景,記憶卻模糊了,夢中的人究竟是佩凌還是丁慕江呢?我再也睡不安穩,忍不住撥通了佩凌的電話,佩凌很驚訝的語氣:「小其,怎麼了?」我頓時意識到現在是凌晨4點,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沒什麼,問一下你好不好。」佩凌似乎鬆了口氣:「我還被你嚇著了,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呢!我好得很,天天有人送飯給我吃,還不用工作,前所未有的清閑啊!」聽著他輕鬆的語氣,我心中的大石頭放下了一半,掛了電話,我突然有給丁慕江打電話的衝動。
   丁慕江會不會傳染上非典呢?從手機上翻到了他的號碼,我的手指放在撥號鍵上猶豫著要不要按下。
   也許他正抱著老婆睡的香呢!我算什麼啊!想到這裡,我憤憤地把手機扔到不遠處的沙發上,關了燈又躺下。
   兩個星期後,佩凌終於被解除了隔離。有天無意中經過一個小商鋪,裡面傳出周慧敏的老歌「從情人變成朋友,從擁抱變成握手,像做了一場白日夢,醒碇皇C悅傘保易ぷ閭撕芫茫鬧脅晃薷鋅:團辶琛⒑退劑襠⒍酥揮凶讎笥訓腦搗職桑〉比唬嘁桓讎笥巡皇腔凳攏液團辶璧牡緇霸嚼叢蕉啵惺焙蛟誒習迥搶鍤芰似一徇催垂竟鏡叵蛩箍嗨詈笠砸瘓洹澳忝嵌際峭蚨竦淖時炯搖筆瘴病S惺焙蛭乙補室庹宜牟輳辶枳蓯悄托牡靨砣蕕匭ψ牛移賬鬧杏固齲屯潘芨頁成弦患埽寫撾壹綳耍魘舅擔骸澳愕故歉頁臣婦滸。 彼Φ酶笊耍擔骸拔冶饒憒螅艿萌米拍愕惆桑慰鑫冶桓衾肽欽笞幽忝刻炷敲次屎蛭遙腋卸貌壞昧恕D譴文惆胍勾虻緇骯次飾液貌緩茫伊說緇拔葉疾畹憧櫱恕!
   有一次,我問佩凌:「那對錶真的被你扔進珠江了嗎?」
   佩凌沒有正面回答我,說:「晚上我發張照片到你郵箱,明天你去看了就知道。」
   打開郵箱,照片上那對錶靜靜地躺在盒子里,中間串著那根紅色的手機鏈。有一封簡短的信:「你走了以後我去過珠江,可是終究沒狠下心扔表。現在我也學你的樣,沒有戴錶了,一直用手機看時間。」
   我關了郵箱,開始聽同事們討論**商場打折時一個MM為了搶購被撕破衣服走光的事。
   那個抱著佩凌絕望地哭的小其似乎已經離我很遙遠了。往事如夢啊!
   丁慕江還是音訊全無,好幾次我撥了電話沒等接通又掛掉,我對自己說,他有人愛了,你就不要錦上添花了!
   思連和君君的婚禮如期舉行,我當仁不讓的成為了伴娘。在給他們的紅包上,我鄭重其事地寫上了「不離不棄、百年好和」。看著這對神采奕奕的璧人,我由衷地為他們感到高興。婚禮很盛大,我陪著新人一桌一桌敬酒,大部分賓客沒有刁難他們,但也有說不通的客人,非要逼著新人喝酒,君君一直以來都是滴酒不沾,所以該是新娘喝的酒都到了我這伴娘的肚子里,而當伴郎的小三也替思連解決了大部分的酒。好不容易撐到結束,我跑到洗手間去吐,我至今都不明白胃和淚腺之間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吐的時候會流那麼多眼淚。我趴在洗手台上,只覺筋疲力盡。走出洗手間的時候,我看見了新郎,一臉擔憂地迎上來扶我。我甩開他的手,艱難地揮舞著舌頭:「別!別!讓你老婆看見了不好!」再後來,我倒在酒店包廂的沙發上不省人事,迷糊中感覺到有人背起我把我塞進車裡,當時覺得睜開眼是頭等困難的事,後來聽君君說,當思連背起我的時候,我說幾句誰都沒聽懂的話,然後就又睡著了。夜半醒來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很不對勁,床頭的一盞小壁燈亮著,猛地坐起來,才發現我居然是在思連家的客房。後來君君說,是故意開了盞小燈,怕我半夜醒來嚇著。床頭的水杯里有檸檬水,喝了一口,嗓子舒服了很多,君君真的是個細心的女子。
   佩凌寄來了一個鶴形的根雕作為思連的結婚禮物,這根雕至今放在思連家的客廳里,他們也一直都保持著聯繫。有時候,我真的不太能理解男人之間的友誼。

(八十二)
   當我以為丁慕江再一次從我生命中淡出時,4月1日傍晚時卻意外地接到了他的電話:「你這狠心的女人,一個多月都不管我死活!」
   「你不是也沒管我!扯平!」我抑制住內心的激動,假裝漫不經心地回道。
   「廣州有非典,死了那麼多人了,你明知道冤枉我還對我不聞不問的!」
   聽著他委屈的語調,我心軟了,憋了一個多月的怨氣消散得無影無蹤。
   「想我了沒有?」他仍是那麼直接。
   「想了。」我據實以告。
   他顯然對我的回答很滿意,在那頭嘿嘿地笑著:「我就知道你想我了,就是死要面子不給我電話!」
   那天,我們聊完電話又聊簡訊,一直發到半夜大家都困了才打住。
   第二天一早,我正要出門,丁慕江又有簡訊發來:「I am so sad」
   我趕著去上班,回了一句「why?」就把手機塞進了包里。
   到了公司掏出手機看他發來的消息,嚇了一跳:「張國榮死了!」
   我的第一個反應是愚人節的流毒,可是打開網頁一看,張國榮跳樓時留下的血跡觸目驚心,我的心裡一陣黯然。70年代出生的一代人是聽著哥哥的歌長大的,他深情的歌聲痴痴纏纏地伴隨著我們度過了少年時代。丁慕江曾不止一次地跟我說過他最喜歡張國榮的歌,還自詡說他可以把張國榮的歌模仿的惟妙惟肖。有一次,在我威逼下,他在電話里給我唱《共同度過》,結果跑調了,我笑他也笑,他還給自己找理由說,對著你唱我會緊張。
   打電話給丁慕江,他的聲音是難得的沒精打采。一個感性的男人,我在心裡這樣想。
   思連和君君去東南亞度蜜月,帶了一塊玉佩送給我,一尊精緻的佛像,我一接過就戴上了,思連取笑我:「這可不管你的桃花運,你那麼急著戴幹嘛!」婚後的君君完全是一副小婦人的幸福模樣,看著思連的時候眼裡是滿滿的溫柔。我突然想,這樣心細如髮的君君會不會洞悉我和思連的過往呢,我的心裡一陣恐慌。
   自從4月下旬江蘇出現第一例非典后,人人居安思危,君君按照網上流傳的中藥方子熬了葯汁,監督著我和思連連喝了三天,我捏著鼻子喝葯,然後立馬往嘴裡猛塞德芙。思連嚇唬我說:「你小心藥和巧克力混一起起什麼化學反應。」我順手拿起個抱枕向他砸,卻見君君捂著嘴向洗手間跑去。我和思連對視了一眼,趕忙跟進去,見君君正捂著胸乾嘔。我問:「是不是那葯太難聞了?」君君漲紅了臉,輕輕地說:「可能是有了!」
   我一愣,反應過來,大叫:「天哪!3月22號才結的婚,5月份就有了,你們不多過幾天二人世界了啊!」思連瞪了我一眼去扶君君,我識趣地告辭,估計這樣激動人心的時刻小兩口該有千言萬語要說吧,反正我看電視里都是這麼演的。
   君君的檢查結果出來了,都已經懷了42天了,由於她的例假一直不準,所以例假沒來也沒有注意。我拿胳膊撞了一下思連說:「你小子可真是一播一個準啊,才那麼幾天就當上准爸爸了!」思連一臉笑意地罵我:「姑娘家口沒遮攔的,臉皮越來越厚!」
   丁慕江還是天天嚷嚷著要來SN見我,我說你來吧,凡是從廣東那方向來的,不管體溫正不正常,都得先隔離兩星期再說。丁慕江沒轍,因為他已經從他堂弟那裡打聽過,知道我所言不虛。我們的言辭從曖昧發展到直露。「我硬了!我要你!」他的衝動讓千里之外的我面紅耳赤、心猿意馬,我第一次知道了原來我的身體竟如此敏感。

(八十三)
   6月底,我的生日,佩凌一早就打電話向我祝賀,還讓我去看郵箱,說是發了東西給我。
   打開郵箱著實有驚喜,一張用PS處理過的照片,霜紅勝火的畫面中,兩個白衣女子在楓林中嬌俏地笑著。我曾經給佩凌發過幾張照片,沒想到他居然做成了這樣美麗的圖片,圖中的女子明眸皓齒、肌膚勝雪,美過我本人何止十倍。
   打電話去向佩凌致謝:「謝謝你把我弄得那麼漂亮,害得我都不想照鏡子了。」
   佩凌笑道:「我還做成了一張版畫掛在辦公室里了。」
   「不怕人看到嗎?」
   「誰會認識你啊,已經有人誇過這畫漂亮了呢!」
   「是誇畫漂亮,不是誇我漂亮啊!」我假裝失望地嘆氣。
   佩凌哈哈大笑,說:「小壽星,要不你過來,我給你賀壽,再讓他們鑒定一下是人漂亮還是畫漂亮!」
   掛了佩凌的電話,我心情大好,打電話去問候君君,她肚子里的BB三個月了,我跟他們說好了要是女孩我就認作乾女兒,要是男孩那就拉倒,思連朝我翻白眼:「有你這樣子做長輩的嗎,憑什麼重女輕男啊!」其實君君和思連也都喜歡女孩,房間里掛滿了漂亮女娃娃的照片。
   君君聽到我的聲音,說:「小其,我正要找你呢!」
   「怎麼了,啥事啊?」
   「思連讓要我故意裝作忘記你的生日,說要看看你的反應,其實他都在飯店訂了座了,晚上你千萬別另外安排活動啊!」
   我樂了,問:「那你怎麼又泄密了?」
   「我怕你傷心嘛!」
   呵呵,要是君君在我面前,我一定忍不住抱住她親上幾口,多可愛善良的姑娘啊!
   中午的時候接到思連電話,顯然是來探我口風的,我扯著嗓門跟他瞎掰,就是丁點兒不提生日這檔子事。
   「小其,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啊!」
   「那當然拉,你瞧今天天氣多好啊,我心情能不好么!」
   思連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我暗自得意,哼哼,看誰沉不住氣!
   果然,快下班的時候又接到思連電話:「小豬,晚上什麼安排?」
   我握著電話笑成了喇叭花狀,卻得硬生生地裝出一本正經的口氣:「哦,晚上有朋友約我吃飯。」
   「什麼朋友!推掉!」思連顯然是急了,提高了嗓門。
   「好吧,聽你的,過會我就打電話給那個叫何思連的傢伙,把他給推了。」
   思連笑罵道:「小妖怪,還是瞞不過你!」
   在思連和君君的祝福聲中,我度過了本命年的生日,我,24周歲了。
   晚上,接到丁慕江的電話,他並不知道我的生日,他跟說我:「我7月5號來找你,你等著我!」我翻了一下日曆, 7月5號,正好是周六。

(八十四)
   和丁慕江見面是在7月5日的下午,一家咖啡廳內,丁慕江朝我笑,我走神了,並不是因為他比照片上更為俊美生動,而是他笑起來給我的感覺跟佩凌實在太像太像了。店內華美的燈光在他的笑容中黯然失色,讓我憶起兩年半前的那個陰霾午後佩凌帶給我的燦爛心情。我暗自鄙視了自己一下,見到帥哥就找不著北了。
   「小其,你知道嗎,我剛才都做好見恐龍的心理準備了,我以為兩年連照片都不肯給一張的女孩肯定長得有礙市容。」丁慕江邊幫我拉開座椅邊笑著說。
   「剛才我也做好了見猿人的準備呢,我還以為有鬼佬血統的人會一手臂長毛呢!」我打量著他光潔的胳膊回敬。
   和丁慕江交談很愉快,他很能控制局面,讓我沒有拘束的感覺。他的目光始終帶著清澈的笑意,當我問他吃過幾條果子狸的時候,他伸出手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頭:「你以為啊!我這輩子都沒碰過什麼果子狸!」
   「走了,帶你去個地方,你一定喜歡!」
   他很自然地拉起我的手,我聞到他身上有著和佩凌一樣的清爽的陽光味道。
   計程車停住的時候,丁慕江上前拉開車門並用手掌抵住上面的門框,那樣熟悉的動作,一瞬間,我真的誤以為眼前的男子就是佩凌。
  意外的,丁慕江把我帶到一個住宅區的一所公寓里。
   我打量著傢具電器一應俱全的屋子,問:「這是誰的家?」
   「我讓我弟幫我弄的,喜歡嗎?」
   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因為我覺得我根本沒必要做出對這屋子喜歡與否的評價。
   「以後你就住這裡,把你自己的租的房子退了!」
   聽了這話,剛坐下的我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不要!我為什麼要住這裡!」
   「我叫你住這你就住這!」丁慕江仗著高我大半個頭,居高臨下地對我吼。
   「憑什麼你讓我住這我就得住這!」我毫不示弱地提高了分貝。
   出乎意料丁慕江居然看著我笑了,我被他的笑容弄得莫名其妙,一屁股坐回到沙發上,嘀咕了句:「瘋了啊!」
   丁慕江也退回到對面的沙發上坐下,說:「顧月其,初次見面,你就不能裝一下淑女嗎?」
   「對著一頭狼裝淑女,還不是等著狼來吃啊!」我沒好氣地答道。
   丁慕江笑得更起勁了,起身坐到我身邊的沙發扶手上,伸手攬住我的肩,說:「你都叫我狼了,我就不再裝紳士了,反正今晚我不會讓你走,吃不吃你就看你表現再說。」
   「想得美啊你!」我甩開他的手,「今晚我非走不可!」
   丁慕江換上了一副哀怨的表情,可憐巴巴的模樣:「今天我生日啊,我特意趕來,你都不陪我過,你好狠的心哪!」
   我暗暗吃了一驚,原來他今天生日!
   「你不早說,我都沒有給你準備禮物!」
   「我不要禮物,我就要你陪我!」他像個孩子般地撒嬌。
   見我不做聲,他又怯怯地挨到我身邊,說:「你睡床我睡沙發,沒你同意我絕對不碰你。」
   我承認,在心底,我是願意和丁慕江親近的。好幾個瞬間,我都把他想像成了佩凌,讓我有想要擁抱的衝動。
   丁慕江把我的沉默當作了默許,又開始在那裡擅做主張:「過會我們一起去吃晚飯,然後到你那裡去拿衣服,再然後你睡床我睡沙發,我們聊天……哎,如果我也能睡床就好了!」
   丁慕江拿出一串鑰匙交給我:「這套房子所有的鑰匙都在這裡了,你拿著!」還沒等我開口拒絕,他就把我拉到陽台上,指著一大堆花花草草說:「我回廣州的時候,這些花草總得有人照顧吧,你總不忍心看著它們都死翹翹吧!」
   我當時想要是真能暈倒就好了,小時候在家裡也曾自告奮勇地幫爸爸養花,有過兩個星期把花養死三分之二的輝煌戰績,現在看這眼前這些叫不上名的花草,我不禁皺眉。
   「我不會養花。」
   「不會我可以教你嘛!」
   「多久需要澆一次?」
   「不一定啊,有的一天澆兩次,有的一天一次,有的兩天一次,也有的幹了才需要澆……」
   我真想在他挺拔的鼻樑上砸上一拳,這不是拖著我上賊船嗎!
   「這活太複雜,我幹不了!」
   「不幹也得干,養死了不用你賠!」丁慕江不由分說地把鑰匙塞進了我包里。
   天哪!我穿了紅內褲了啊,怎麼還會碰上那麼無厘頭的爛事啊!

(八十五)
   「吃西餐還是中餐?」出門前丁慕江問我。
   「那還用問,當然是中餐了,你想看我當刀*出洋相是不?」
   丁慕江聳聳肩又裝出委屈的樣子來:「我是尊重女士的決定,你卻總是把我想得那麼陰險!」
   時間還早,路程也不太遠,我提議一路逛過去,可沒多久就發現這真是個錯誤的決定!和丁慕江一起走在街上壓力相當大,他的回頭率實在是很高,以前我還沒有注意到,原來大街上和我一樣看看帥哥的MM居然是那麼多,今天總算是見識了。更可惡的是那些MM看完他以後還不忘朝我掃上那麼一眼,那鄙夷的眼神似乎在說:「這麼帥的男人怎麼就找了個沒胸沒屁股的小女生!」被這麼看了幾回后,我火大了,一肚子的氣都朝丁慕江撒:「一男人長那麼大眼睛做什麼,還眨巴眨巴的,勾引誰呢!」丁慕江無辜地朝我眨巴了幾下眼睛,從口袋裡掏出墨鏡戴上,說:「這下總行了吧!」我一看,更不行了,只覺唾液分泌加速,狠狠地吞了幾口口水,嚷著:「拿下來!太陽都下山了,你扮酷給誰看啊!」他露出大白牙笑了,取下墨鏡塞回口袋裡,拉起我的手就走。經過一家糕點店的時候,我拉著他進去訂了一個6寸的小蛋糕,丁慕江立馬笑成了一朵花:「還是小其疼我啊!」
   吃飯的時候,我再也無法把他想像成佩凌。佩凌吃東西很慢很斯文,而丁慕江卻空有一副優雅的長相,那吃相像是剛從哪個難民營里逃出來一樣,嘴裡始終是滿滿的,更可氣的是他居然還瞪著我說:「小其,你的吃相怎麼那麼難看啊!」我真是暈,典型的惡人先告狀!
   那個小蛋糕成了我和丁慕江的夜宵,關了燈,象徵性地點了一支蠟燭,丁慕江纏著我給他唱生日歌,吹蠟燭的時候,他許願說:「明年的生日我還是要小其陪我一起過。」有種說法是說出口的願望就不會靈驗,丁慕江許的願果然沒有實現。
   吃著蛋糕,他突然問:「你的生日幾號啊?」我假裝生氣:「都過了好幾天了,還有什麼好問!」他卻樂了:「原來我們的生日那麼近啊,那明年可以一起過了!」只是,有誰會料到,第二年的這個時候我已嫁作他人婦了!
   6寸的小蛋糕對於我們兩個還是嫌太多了,丁慕江捂著肚子罷吃,我朝他凶:「我買的蛋糕你敢不吃!」他挨到我身邊,嬉笑著說:「你要是答應過會我和你一起睡床上,那我撐死也把它吃完!」我臉上一陣燙,站起身去洗手。
   那晚,我睡床,他睡沙發,天南海北地扯到了凌晨兩點,我覺得有些睡意了,卻聽到他念念有詞,就問:「你在念叨什麼啊?」
   他一本正經地答:「我在誦讀八字真經。」
   我乍聽還以為他是佛教徒,睡前得弄個什麼儀式之類的,可是一想到他大塊吃肉的樣子又覺得實在不像。
   「什麼八字真經,說來聽聽!」
   「不跟你說,傳男不傳女!」
   我的好奇心被充分調動起來,下床走到沙發邊上,去聽他念叨些什麼。
   丁慕江大笑:「我念的是『君子好色、取之有道』,你再這麼站我邊上引誘我可就連八字真經都不管用了!」
   我笑著回到床上躺下,不久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感覺到臉上被重重地吧唧了一下,睜開眼,看到丁慕江一身白色運動衣笑吟吟地看著我。
   「你那麼早起床去扮周扒皮學雞叫啊!」
   丁慕江沒跟我計較,又在我臉上重重地親了一下,說:「你繼續睡,我去跑步,會給你帶早飯回來。」
   聽到他關門的聲音,我摸著臉上被他親過的地方,卻再也睡不著。


(八十六)
   那天是星期天,丁慕江回來時看我已經起床,有點意外,隨即笑著說:「我的吻夠厲害的,把睡美人給吻醒了。」
   他的頭髮被汗濡濕了,鬢角的髮絲顯得更加捲曲,我又想到了佩凌濕著頭髮從浴室里出來的性感模樣,一時間我有些失神。
   「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啊!」丁慕江不放過任何一個搶白我的機會,「你先吃早飯,我洗澡,最好就是等我洗完澡我們一起吃!」
   我被他逗笑,決定等他一起吃早飯。雙休日,我極少那麼早起床,到陽台上看著那些花花草草,沐浴著初夏的朝陽,精神也振奮起來。
   吃完早飯,丁慕江對我說他有工作要做,我下樓去買了些報紙和雜誌打發時間。他差不多打了兩個小時的電話,我聽不懂他說的粵語,靜靜地欣賞著他好聽的嗓音,我有種幻覺――對面坐著的是葉佩凌。丁慕江談工作的時候很嚴肅,完全不似平日的嬉皮笑臉,他一邊聽電話一邊不時在筆記本上寫下些什麼。我好幾次抬頭看他,偶爾會撞上他的目光,他總是淡淡一笑便移開目光,又專註於他的工作。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他堂弟的,最後一句話他用國語笑著罵:「你這笨蛋,不該問的事情別問!」
   掛了電話,他又恢復了賊兮兮的笑容看著我說:「我堂弟就想著打聽你的事,還說想見你,存心找罵,我才不讓他見你呢!」我笑問:「你堂弟是不是比你帥啊?」他站起身作勢要來掐我,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思連。
   「小其,這個星期沒回家是嗎,晚上一起吃飯!」
   我看看丁慕江,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畢竟也有好一陣子沒見他們兩口子了。
   掛了電話,我對丁慕江說:「晚飯你自己解決,我有朋友叫吃飯。」
   「男的女的?」他一臉警惕。
   「一男一女,一對夫妻。」
   丁慕江沉默了一會,一臉諂笑地挨到我邊上:「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我拒絕得很乾脆:「當然不行,你臉皮怎麼那麼厚,都不認識他們居然好意思去吃飯!」
   丁慕江拿出了看家本領,語氣幽怨得像是我上輩子欠了他債沒還清:「我昨天才剛過完生日,今天你就這樣對我,我千里迢迢過來找你,舉目無親,你居然把我一個人扔下管自己去吃飯!」我哭笑不得,明知他在裝,可是看著他哀怨的俊臉,真是我見尤憐。哎~人長得帥就是佔便宜!
   無奈,我只好厚著臉皮給思連打電話:「思連,晚上我可不可以多帶個朋友來?」
   「當然可以啊,多添一雙筷子而已。」思連答應得很乾脆。
   丁慕江真的可以去演變臉了,剛才還愁雲密布的臉立即就笑開了花,手舞足蹈的真讓人不敢相信他已經30高齡了。
   我突然想起了他狼吞虎咽的吃相,決定還是先提醒他一下,免得讓思連和君君看笑話。
   「喂~那家可有個懷孕的MM,你過會吃飯的時候可不可以稍微斯文一點,別嚇著人家!」
   丁慕江對我的話明顯是抓錯了重點,他瞪著本來就很大的眼珠子:「啊?懷孕了啊?那過會去買點奶粉尿片送給她!」
   「神經啊你,才懷孕3個多月,什麼奶粉尿片,你自己用啊!」
   丁慕江心情好得一下午都沒來跟我抬杠,我吃過午飯稍稍睡了一下,醒來的時候看到他正趴在地上做俯卧撐,只穿著背心,露出寬闊的後背和結實的手臂,我聽見自己咽口水的聲音,只能又暗自鄙視了自己一下。
   他起身見我醒了,問:「晚上你穿什麼衣服去啊?」
   我一愣,去思連家吃飯需要那麼隆重么,還得換衣服!
   「就穿身上的去啊!」我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T恤和中褲,覺得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那你說我穿什麼去呢?本來想穿襯衣的,不過跟你的衣服就不配了。」
   我真是服了他了,去吃餐飯還需得那麼折騰,看他站在那裡思前想後的樣子,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洗完澡再說吧!」他邊說著邊走進了浴室。
   我又暈了一下,才下午就已經洗兩個澡了,難怪身上的味道那麼好聞,要是我按這個頻率不早就洗成香妃娘娘了啊!
   去思連家吃飯我就像去自己家一樣,從來沒想過還要帶什麼禮物上門,丁慕江卻堅持要買點東西,我說用不著買,他就賴在超市門口不走了,說:「我臉皮薄啊,不買點東西不好意思吃人家的飯!」我拗不過他,只好陪他進超市買了些孕婦可以吃的保健品和時令水果。
   丁慕江吃飯時的優雅讓我大吃一驚,連在外人面前一向很沉默的君君都直言不諱地誇他:「小其,你從哪打著燈籠把他給找到的?」丁慕江轉頭朝我擠擠眼睛,一臉得意,我偷偷伸腳踹了他一下。吃完飯,丁慕江和思連在客廳聊天,居然很是投機,我去廚房幫君君收拾,君君笑著說:「小其,你可終於動心了,你們兩個很配,連表情都很像。」我只有暗暗苦笑的份,配有屁用啊,人家都是5歲孩子的爹了!
   告辭出門,思連和君君連聲邀請丁慕江下次再來,他笑得嘴角都快碰到耳根了,我偷偷拿指甲掐他的腰警告他不要得意忘形。下樓的時候,走在前面的丁慕江突然停住,轉過身來看著我,我奇怪了:「怎麼不走了?」他伸出雙臂抱住我,在我耳邊說:「小其,今天我很開心!」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鬆開了我,一蹦一跳地躥下樓去。
   晚上快11點的時候,接到思連的電話:「小其,那丁慕江從哪冒出來的啊,好像不是本地人?」
   我抬頭看看就在不遠處的丁慕江,支支吾吾起來。
   思連立馬就明白了:「你們那麼晚了還在一起?」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思連說了聲「晚安」就掛了電話。
   丁慕江很聰明,問:「是那男的打來的吧?」我點頭。
   「那小子肯定暗戀你,我總覺得他怪怪的!」
   「放屁啊你!」我不理會丁慕江,進浴室去洗澡。
   那晚,仍是他睡沙發我睡床,他仍是念叨著他的八字真經,我聽著聽著覺得有些不對勁,凝神一聽,竟聽到他在念「慾火焚身,弟弟可憐」,我忍住笑,說:「你再鬧我明天就睡回自己那裡去。」丁慕江翻了個身,沒說話,又念回了「君子好色,取之有道。」我帶著笑沉沉睡去。

(八十七)
   第二天早上,我又被臉上重重的吧唧一下給弄醒,睜開眼,丁慕江光著上身濕漉漉地站在床前朝我笑。
   「你怎麼那麼懶啊,我都跑完步洗完澡了你還不起床,上班要遲到拉!」
   我拿過手機一看,抱怨道:「吵什麼,還有10分鐘可以睡呢!」
   他赤裸的上身讓我心跳加速,我想看卻又不敢看,只好裝模作樣地閉上了眼睛,假裝對他興趣缺缺的樣子。聽到他輕輕的笑聲,然後我感覺到周圍氣壓和溫度的輕微變化,心裡一驚,猛地睜開眼,發現他的鼻尖已經頂住了我的鼻尖。我下意識地往下縮,從他撐開的手臂的空隙處翻身下床,卻不小心瞥見了他白色內褲覆蓋著的高聳。
   洗漱出來,看見丁慕江屁股朝天四仰八*地趴在床上,我朝他喊了聲「你再不起來我不等你吃早飯了啊」,他把腦袋轉了個方向,鼻孔里「哼」了一聲,還是趴著不起來。我拿了本雜誌去砸他屁股,他伸手捂住屁股,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聲音。這傢伙,又在那裝小可憐了!
   他裸露的後背和長腿讓我有想犯錯誤的衝動,只好拉過薄被蓋住他,免得我的色女本質暴露無遺。正待我想扔下他去對付桌上的早餐時,他卻伸出手一把將我抓住。還沒等我回過神來,他的身體已經覆上了我的身體,灼熱的唇亦隨之落在我的唇上。
   我聽見他的呼吸聲越來越重,感覺到自己的意志在他的熱吻中漸漸消散,他的唇逐漸移向我睡衣的領口,我沉睡已久的慾望被他喚醒,低喘著回應他的熱烈。
   這時,一陣歡快的口哨聲響起――是我的手機鬧鐘!
   他停住了動作,我也清醒了大半,推開他坐起身來去拿手機。
   氣氛頓時變得十分尷尬,他仍躺在床上,我不敢回頭去看他。
  「吃飯吧!」我說完就徑直向餐桌走去,他去拿了條T恤套上,坐到我對面。兩人默默地吃飯,誰也沒說話,我偷偷地看他,他正低著頭吸牛奶,表情有些嚴肅,長長的睫毛低垂著,形成好看的弧度,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我上班去了。」沒等他回應,我就拉上了門。
   那個上午的工作效率實在是低下,午休的時候打開QQ,很意外的卻看到人約黃昏后的頭像在閃動:「小其,你生氣了嗎?」我有點啼笑皆非了,這個傻瓜,怎麼會以為我在生氣!
   「吃過飯了沒有?」我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正在吃快餐,已經吃第二份了,雞腿很好吃!」
   我笑了,他永遠對吃東西充滿了熱情,像個孩子。
   「上午都幹了些什麼?」
   「還能幹什麼!幫我那笨堂弟收拾爛攤子唄,下午還得跑幾個地方。」
   「那你趕緊吃,吃完了休息一下。」我有點心疼他,雖然他比我大了整整六歲,可在我印象里,他還是個大男孩,我捨不得讓他奔波忙碌。
   「不吃了,有你在我就不想吃了。」
   我剛想把一句「原來你一見我就倒胃口」發過去,他的電話就來了。
   「剛才我說錯話了,我的意思是有你在,我的心思就全在你身上了,吃不吃飯都無所謂。」他急巴巴地解釋。
   本來有過早上那一幕,我還覺得跟他說話挺尷尬,不過被他這麼一攪和,我感覺輕鬆了許多。
   「奇怪了,以往有我在也沒見你少吃哪一餐啊,還吃得比誰都多,什麼叫吃不吃飯都無所謂啊!」我存心挑他的刺。
   沒想到丁慕江卻很誠懇:「為了懲罰我說錯話,今晚我做飯給你吃好不好?」
   我一愣:「你還會做飯?能不能吃啊!」
   「不知道啊,還是十幾歲的時候跟媽媽學過做飯,應該能吃吧。」他倒挺誠實,「你幾點下班,我來接你,一起去買菜。」
   於是整個下午我就在對晚餐的期待中度過,工作效率仍是低下得一塌糊塗。我發現漸漸的我不再把丁慕江想像成佩凌。一個辦公室的JJ問我:「小其,是不是談戀愛了啊,怎麼老看你在那傻笑?」我臉上一燙,心虛地朝她做了個鬼臉。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63

主題

100

帖子

86

積分

貝殼新手上路

本科畢業(五級)

Rank: 2

積分
86
4
 樓主| 山之巔 發表於 2005-9-16 17:31 | 只看該作者
(八十八)
   我和丁慕江一起去超市買菜,末了他還拿了兩袋麵包扔進手推車裡,朝我笑笑說:「萬一真的很難吃,那就吃麵包!」他的笑很好看,可那話卻聽得我心驚膽戰。
   丁慕江拒絕我進廚房看他做飯,說我看著他會緊張導致發揮失常。我在客廳里聽著他切菜的聲音,簡直是坐立不安,生怕看到廚房門一開然後他握著流血的手指頭跳出來的情景。總算事情並不如我想像中糟糕,四菜一湯終於被端上了餐桌,丁慕江像個等待老師打分的小學生,低眉順眼地坐在我身邊,不時拿眼睛瞟我。雖然雞肉有點老、菜葉有點黃、魚湯有點咸、米飯有點夾生,但我還是幸福得想要抱住他,除了思連,這輩子還沒有男人為我做過飯。
   我突然開始妒嫉他老婆,他在家裡也會做飯給他老婆吃嗎?想到這個,我開始覺得食難下咽。丁慕江看出了我的反常,問:「是不是真的很難吃?」我把碗筷重重地一擱,瞪著他的眼睛問:「你老實說,你是不是經常做飯給你老婆兒子吃!」丁慕江一愣,隨後的劇烈反應把我嚇了一跳,他一臉怒氣地站起身來:「除了我媽和你,我還沒為哪個女人做過飯!」
   他的額頭上還掛著細密的汗珠,足見廚房的悶熱,鼻翼因為生氣的緣故微微開合著,第一次看到他那麼怒氣沖沖的樣子,我莫名地心疼著,開始後悔自己的無理取鬧。我站起身,伸手去撫他額上的汗珠,丁慕江的身體微微一顫,張開手臂將我緊緊擁在懷中。
   火熱的唇落在我的臉頰、嘴唇、耳垂……空調的冷氣絲絲地吹著,卻不足以冷卻兩具滾燙的身體,我們糾纏在沙發上,他汗涔涔的身體讓我興奮異常。丁慕江在我體內溫柔而熱烈地衝撞著,我閉上眼,伴隨著他的節奏在他肩上留下或輕或重的痕迹。
   「可以射在裡面嗎?」丁慕江咬著我的耳垂問。
   在得到我的默許后,他如脫韁的野馬般馳騁起來,而我這拙劣的騎手只能任憑他引領著上天入地、柳暗花明。他的喘息傳入我耳際,有如天籟,我在他灼熱的爆發中骨軟如泥……
   「小其,你叫得真好聽!」丁慕江笑著啄我的嘴唇,不肯從我體內抽出,「不出來了,過會再接著來。」
   我將手探到他胳肢窩下,輕輕地撓了幾下。兩年前剛跟他聊QQ的時候就知道他怕癢,當時我還取笑他說「怕癢的人怕老婆」,只是沒想到他反應那麼強烈,居然大叫一聲躍起,然後就翻到了地上。我感覺到體內溫熱的液體隨著他的撤退而湧出,於是連忙扯了條衣服墊在身下,後來才發現是丁慕江的背心。扭頭去看丁慕江,他仍舊雙臂抱胸蜷在地上沒玩沒了地笑,我伸出手去撥動他,他笑地更來勁了,邊笑還邊叫喚:「別碰我,別碰我,癢死了!」我樂壞了,還真沒見過那麼怕癢的人,真後悔身邊沒帶相機,要是把他光著屁股躺那裡笑的模樣拍下來那有多香艷!
   待我從浴室里出來時,丁慕江總算已經笑完坐在沙發上。
   「等我洗完來報仇!」他邊說邊走進浴室。呵呵,怕他呢!那麼怕癢還想報仇,一根手指頭就能放倒他了,我打著如意算盤。
   不過丁慕江洗完后似乎已經忘記了要報仇這回事,他不由分說地抱起我走到餐桌前把我放在他腿上,說:「我喂你吃。」
   「不要,我自己吃!」我抗議,想從他腿上下來。
   「不行!」他把我圈緊,「兩個選擇,要不就我喂你,要不就你喂我!」
   看著他遞到我嘴邊的湯匙,我識趣地張開了嘴。
   他喂我一口就往他自己嘴裡也塞一口,一邊嚼還一邊沖著我傻笑,一雙大眼彎成了可愛的月牙狀,看著他傻乎乎的樣子,我幾乎噴飯。
   「你笑什麼啊傻瓜!」
   「我也不知道笑什麼,反正就是開心!」
   「你那麼開心那過會你洗碗好不好?」本來說好了是歸他做飯歸我洗碗的,我趁著他開心試探地提出這不情之請。
   沒想到他答應得很爽快:「好啊,不過要你抱著我我才洗!」
   丁慕江站在水池邊笨拙地對付著那些碗筷,我從後面抱住他的腰,將頭枕在他的肩頭,「小監工!」丁慕江笑著這樣喚我,不時扭過頭來輕吻我。我噬咬著他的脖子,在上面留下深深淺淺的印記。「你存心讓我明天出不了門啊!」我不理會他的抗議,笑著將他抱得更緊,然後繼續向他的脖子進攻。
   是夜,丁慕江終於沒有再躺在沙發上念他的八字真經。我在他的懷抱中輾轉沉浮,有一個剎那,我想到了「飛蛾撲火」四個字。然而,沉淪在愛中的女子,又怎麼會分得清化灰於火海的飛蛾是勇氣還是傻氣……

 (八十九)
   很佩服丁慕江。第二天大早,他試圖把胳膊從我身下抽出來時,我醒了。
   「幹嘛去?」
   「跑步啊!」
   「你不累啊!」我伸展了一下手腳,只覺得腰酸腿疼。
   「當然累啊,你那麼貪心我怎麼會不累!」他翻身坐起,「不過跑步還是要去的,沒好身體哪經得起你那麼榨啊!」
   我伸手往他胳肢窩底下撓,他趕緊跳下床,說:「你繼續睡,我洗完澡來吻醒你。」
   聽到輕輕的關門聲,我趴在床上絞盡腦汁思量著找個什麼合適的理由翹班,最後還是憑著頑強的毅力和未泯的良知勉強起床。本以為昨晚的縱情和少眠會給我添兩個熊貓眼,卻未料到鏡中的我唇如丹蔻、面若桃花。難道采陽補陰一說真有依據?正當我對著鏡子臭美的時候,門鎖咔嚓一聲,丁慕江回來了。我從鏡子中看著他笑笑地走近我、抱住我,我輕輕地掙扎:「別鬧,你一身汗,我還得去上班呢!」
   「你不洗澡么?」丁慕江不理會我的掙扎,把我抱得更緊,「小臟鬼!」
   「一大早起床洗什麼澡啊!」我不以為然。
   從鏡中看到丁慕江促狹地笑:「不洗隨你啊,你身上全都是我的味道,你不怕你同事聞出來啊!」
   我一驚,趕忙把他推出浴室,鎖上門,只聽他在門外哀怨地叫:「一起洗嘛!我熱啊!」
   快下班的時候,接到丁慕江的電話:「我在樓下等你。」
   我在公司門口左顧右盼了好久卻沒見丁慕江的影子,掏出手機正要打他電話,卻見他從近旁的一輛馬自達里探出頭來。
   「你眼睛畫著裝樣子的啊,還是我不夠帥,吸引不了你的眼球啊!」丁慕江下車來幫我打開副座的車門。
   「哪來的車?我不坐小日本的車!」對於日貨,我的觀點一直是能不買就不買,能不用就不用,不過倒也沒偏執到連日本車都堅決不乘的地步,這麼說,完全是為了跟丁慕江作對。
   本以為他會跟我理論一番,沒想到他一言不發地回到車上,把車在樓前的車位里泊好,然後拔了鑰匙下車。
   「我早就叫我那笨堂弟不要買小日本的車了,他偏不聽!」丁慕江邊說邊伸手攔計程車。
   「這車停這裡怎麼辦?」
   「管它呢,明天叫我堂弟自己來開走!」
   那晚,我躺在丁慕江懷裡時,他撫著我的肩,沉默了良久,然後說:「小其,後天我要回廣州了。」
   我只覺心在往下墜,從他的懷抱里掙脫出來,我假裝若無其事:「好啊,你是該回去了,你老婆和兒子都想你了!」
  黑暗中,聽到丁慕江沉重的嘆息聲。那晚,我們背對著背,睡在床的兩側。

(九十)
   第二天,丁慕江開了輛桑塔那來接我下班,車身塵土遍布、油漆斑駁。
   「這回滿意了沒?」丁慕江邊問邊幫我拿掉一根掉在鼻樑上的睫毛。
   「哪來那麼破的車啊?」
   丁慕江得意地笑:「我拿堂弟的車跟一個員工換的,那小子愣了半天居然還不肯換,我跟他說就換一天他才勉強答應。」
   「你堂弟沒意見啊?」
   「下午他剛被我支使到寧波出差去了。」丁慕江笑得更歡。
   我當時剛拿到駕照不久,學車的時候教練就誇我有老駕員的技術水準,美得我一直引以為豪。這回看到這和教練車同一款式卻比教練車還破爛幾分的桑塔那,我躍躍欲試。丁慕江看出了我的心思:「你開?」我重重地點頭,坐進了駕駛室。
   起初一切都還順利,丁慕江更是在邊上給我灌蜜糖:「小其真厲害!」樂得我飄飄然。
   路經一個十字路口,正是黃燈和紅燈交替時,我乖乖地把車停住,丁慕江還誇了句:「小其真是遵守交通規則的好孩子。」
   綠燈起步,車卻熄火,連發幾次都是一樣,丁慕江連聲說「不要急」,我開始冒汗。這個路段禁鳴喇叭,但後面還是傳來了謾罵聲,交警也過來了。我乖乖地奉上駕照,丁慕江下車跟交警解釋:「她是新手,不太熟練。」我灰溜溜地從駕駛室出來坐到了副駕的位置,後面的罵聲更響了,我又羞又憤,幸好交警沒有刁難,只聽到他跟丁慕江說:「下次別讓她在高峰期練車。」
   丁慕江坐進駕駛室的時候叫了一聲「暈」,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我也暈了――三檔!!
   我自覺無地自容,背對著丁慕江蜷在座位上,他不時拿手輕拍我的背,最後我惱羞成怒,轉過身朝他大叫:「我出洋相你還那麼開心!」
   丁慕江不說話,把車在停在僻靜處,打開副駕的車門來拉我,我掙扎著躲閃,他卻很強硬地將我的頭按在他的腹部。最後我停止了反抗,用手圈住他的腰,他溫柔地撫著我的長發,輕喚著我的名字。此刻,我覺得這個男人為我撐起了一片天……
   「還是你開!」丁慕江教唆我說:「怕什麼啊,發不起車又不是你的錯,有我在呢!」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他卻連哄帶騙地將半推半就的我推進駕駛室,然後坐進副駕朝我笑:「其實汽車公司應該弄個人性化設計,在起步時自動播放語音『一檔起步,一檔起步』。」我惡狠狠地瞪他,他吐了一下舌頭識趣地閉上了嘴。
   丁慕江第二天下午的班機回廣州,我沒去送他。傍晚的時候接到他電話:「飛機還沒停穩呢,我想你想得不行!」他語調沮喪。
   「少來了,趕緊回家拜見夫人去吧!」我不失時機地刻薄,心裡疼得有如針刺。
   「我直接去公司,有活要干!」
   丁慕江回廣州的那段時間,我搬回了自己租的小公寓,每隔一天,我就會在下班后擠幾十分鐘的公交車去丁慕江那裡幫他澆花。冰箱里還有沒有喝完的牛奶,他的牛仔褲仍搭在沙發扶手上,一切都讓我覺得似乎丁慕江隨時會推門而入,展著俊美的笑容走近我、抱住我。我突然覺得丁慕江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這個屋子只有他在的時候才會生機勃勃,而此刻他留下的痕迹只讓我覺得心酸甚至恐懼,我逃也似的鎖上門,又擠幾十分鐘的公交車回到自己的小窩。
   丁慕江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會打電話給我。
   「小其,我想你了!」
   「小其,你把我的花養死了幾盆?要以身相許才賠得起哦!」
   「小其,在電話里親我一下好不好?」
   「小其,沒有你陪我一起吃晚飯我胃口很不好,都瘦了很多!」
   …………
   丁慕江甜言蜜語說盡,就是不說何時再來SN。他不說,我也不問,是賭氣,也是我僅存的尊嚴。
   思連給我電話:「小其,晚上來吃飯,把你朋友也叫上!」
   我用粉遮住了黑眼圈,活蹦亂跳地出現在思連和君君面前。
   「丁慕江呢?」思連朝我身後看看,有點意外地問。
   我一邊摸著君君微微隆起的腹部,一邊漫不經心地答:「他忙著陪他老婆和兒子呢!」
   明顯地看出思連和君君愣住,我裝作沒看到,大踏步走到餐桌前撈起一塊炸魚放到嘴裡,「嗯,好吃好吃!思連,你的廚藝又有長進了!」

(九十一)
   丁慕江終於還是來了。
   8月的一個下午,我在辦公室被冷氣吹得直流鼻涕,接到丁慕江電話:「小其,我來接你下班。」
   一時間我難以置信:「你到SN了?中午怎麼還沒聽你說起!」
   「給你個驚喜嘛!」丁慕江嘿嘿地笑:「中午電你的時候我已經在等著登機了,現在我還在機場,在等我堂弟來接我。」
   剩下的時間裡我坐立不安,恨不得把所有的鐘都撥快兩個小時,更奇怪的是我那淌了一下午的鼻涕居然止住了,看來我的鼻涕也很識趣,知道我心情激動就自動閃了。
   我自己都不曾料到我會抱著丁慕江哭,丁慕江將我抱坐在他的腿上,輕輕吻著我的眉睫,我們瘋狂地糾纏,像是要把一個月未做的愛都補回。
   接下來的日子裡,除了上班,我們像連體嬰般生活著。在外吃飯,我們專挑幽靜昏暗的座位,十指相扣、互相喂飯;在家裡,我光著腳踩在他腳上,任他帶著我在房間里晃來晃去;夜晚,我們拖著手在露台上賞花望月,趁對方不注意的時候互相偷吻,然後一起倒在露台的小卧榻上;我們一起泡在浴缸里,互相潑水搓背,丁慕江說:「我們晚上睡在浴缸里得了,做完了洗,洗完了再做,提高效率!」我撓他痒痒,惹得他像鯉魚般翻騰,弄了一地的水。
   有一次,我摟著丁慕江的脖子問:「我們都不小了,這樣是不是太肉麻做作了?」
   丁慕江把我抱到他腿上,用鼻尖在我臉上遊走,最後把嘴停留在離我的嘴差一公分的地方,笑著說:「不是做作,是做愛!」
   於是,我們繼續肉麻著。我常對自己說,不要想將來,不要想永遠……
   丁慕江差不多一個月來一次SN,每次住5到10天。他笑言自己貪戀美色荒廢荒廢正務,眼看我的爪爪伸向他的胳肢窩,他連忙跳起來躲到沙發背後一臉無辜地辯解:「我總不能說是貪戀小恐龍吧!」我滿屋子追著他跑,最後我氣喘如牛他卻氣定神閑地朝我笑,我站到沙發上雙手插腰開始撒潑,丁慕江過來抱住我的腿:「小姑奶奶,我投降還不行嘛,以後每天早晨跟我去跑步好不好,把你那小胳膊小腿練壯實了就能變本加厲地欺負我了。」
   丁慕江太了解我的懶惰,每天總是他跑完步洗完澡再來把我弄醒,開始的時候他吧唧一下我就會跳起來, 後來大概是麻木了,無論他吧唧幾下我都醒不過來了,丁慕江好幾次很沮喪地抱怨:「我是年老色衰了,你對我的吻都沒感覺了!」我以前自己一個人睡的時候手機鬧鈴都是調到懶人模式,丁慕江在的時候我就很放心地拿他當鬧鐘了,誰知這傢伙有次居然故意不來叫我起床,害我上班整整遲到了1個多小時。下班后我氣急敗壞地找他理論,他卻振振有詞地說:「看你每次起床都那麼辛苦我心疼啊,睡眠不足容易衰老,不如你到我公司來上班,你愛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
   「不幹!」我把吃了一半的蘋果往他身上扔,心裡真的有點火了。
   「幹嘛不幹!我又沒有叫你不幹活拿薪,只是給你一個機動的上班時間。」丁慕江接住那半個蘋果咬了一口,又嘀咕了一句,「只要你不看上我堂弟就好!」
   我聽了他的後半句,氣消了大半,存心逗他:「對了,你堂弟有沒有女朋友啊?帥不帥呢?」
   丁慕江不怒反笑:「你想都別想,你要是去我公司,我就把我堂弟趕回廣州,換個女人來這裡管事,反正我那笨堂弟就知道給我搗亂,沒幹幾件像樣的事!」
   「哼!你就想派個老巫婆來壓迫我監視我,沒門!我絕不會去!」我不留餘地的拒絕。其實,我只是不想在經濟上和丁慕江有所瓜葛。
   那晚,我躺在丁慕江的懷裡問自己,我究竟算是什麼?情婦!――這兩個我不齒的字眼在我腦中揮之不去。曾經,在我年少的時候,是多麼高高在上地鄙視著這樣一類女人,她們破壞他人的家庭幸福,揮霍男人的錢財,過著空虛無聊的寄生蟲金絲雀的生活。而如今的我,是否正一步步向她們靠近呢!身邊的丁慕江已經熟睡,有著孩子般的均勻呼吸,這個男人,會是我宿命中的姻緣,還是生命中的過客?

(九十二)
   和丁慕江相處是愉快的,這個30歲的男子,有著和我相似的思維方式,正如君君所說的「你們兩個連表情都很像」。
   有時候,我們會把臉湊在一起照著鏡子玩遊戲,我一聲令下「皺眉」,我們倆一起皺眉,我說「微笑」,我們兩個一起微笑,我說「吐舌頭」,只見丁慕江乖乖地伸長了舌頭,我笑得前俯後仰,丁慕江意識到上當,撲上來把我按在地上打我屁屁。只是他吃苦不記苦,下一次我說「翻白眼」時,他使勁地翻著漂亮的大眼睛,我大笑著叫他「笨蛋」,然後躲得老遠,他來追我,撒落滿室的笑聲。
   吃飯的時候,丁慕江總是恨不得把我喂成個球,經常不顧我長出小肚腩的危機,拿我愛吃的美食誘惑我。可是我往他腿上坐的時候,他就又是搖頭又是嘆氣:「輕一點啊,姑奶奶,你以為你趙飛燕啊,我怎麼就成了養豬專業戶呢!」遭來我一頓拳打腳踢后,他就一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氣度,朝我做個鬼臉說:「過會床上再報仇。」
   丁慕江酷愛運動,每天都會趴在地上做俯卧撐,有次我趴到他身上,他又做了五個然後就貼在地上,開始左右搖擺。
   「你發抖抖病啊!」我在上面被他搖擺得很不穩當。
   「我想把你晃下來嘛!你好重啊!」
   「給你增加點難度啊!」
   「難道你希望我練成泰森那樣然後去犯強*罪啊!」強詞奪理一直是丁慕江的強項。我懶得跟他理論,只是將手指滑向他的腋下,「數數肋骨好不好?」我親吻著他的肩膀笑問。
   只聽丁慕江一陣哀號:「不要啊不要啊!小其姑奶奶,小其大美女,小其小公主……」
   有一天傍晚,我在看《貓和老鼠》,他在邊上看報紙。電視里的小老鼠常常扯著貓咪的睫毛將它的眼睛一會兒拉開一會兒又蓋上的,可愛得一塌糊塗。我靈機一動,扭過頭去看丁慕江,長長密密的睫毛蓋著眼帘,哎~怎麼就不長我眼睛上呢!這可憐的傢伙顯然不知道我正打他主意,意識到我在看他,於是也抬頭看我:「怎麼了,是不是我比電視好看啊?」我縱身跳到他腿上坐下,「你別動啊!」丁慕江懵懵懂懂地點頭。我伸手扯著他的睫毛,學著電視里老鼠逗貓咪的樣子,丁慕江很配合地隨著我的動作睜眼閉眼,末了他還側過腦袋問:「另一隻眼睛要不要試試?」我玩夠了,就說「不試了,你繼續看報紙吧,我要看電視呢」,正欲從他腿上爬下來,卻被他一把按住,屁股上結結實實地挨了幾下,「叫你再把我當成玩具!」
   我習慣枕著丁慕江的肩膀睡覺,每天一躺到床上,我就朝丁慕江叫:「胳膊拿來!」他並不是每次都合作,他跟我談條件:「親熱就給,不做不給!」我不理他,起身在他臉上重重地親一下,拉開他的胳膊調整到我自認為滿意的角度,把頭枕在上面,然後再扭身拉他的手,讓他的手臂環住我的肩膀。丁慕江嘆道:「有道是強扭的瓜不甜,看來也不盡然啊!」我心滿意足地抱著他的腰,甜甜睡去。
   偶爾,我會幻想:如果這是我的家,丁慕江是我的丈夫……
  

 (九十三)
   12月的江南已是寒風瑟瑟,丁慕江很不喜歡穿得棉咚咚,每天T恤加條外套就出門。「冷啊冷啊!」丁慕江見到我從公司門口出來就沖我叫,「小其啊,我等你快凍成冰雕了!」奇怪的是,我比他穿得多得多,但是他的手永遠都比我熱,我抱起他的手取暖,朝他笑:「好熱的冰雕啊,我喜歡!」
   儘管怕冷,但他還是每天早晨跑得一身汗回來。我更貪戀溫暖的被窩了,多賴半分鐘都好,每天起床都搞得跟英勇就義那麼悲壯。丁慕江經常趁此在我耳邊灌輸「反動」思想:「小其,跟我去廣州吧,廣州四季如春,永遠不會那麼冷。」我把頭從被窩裡探出來反駁他:「狗屁的四季如春,你當我沒學過地理啊,最多也就是一季如春,其他三季都如非洲!」
   我和丁慕江成了思連家的常客,丁慕江是個很會討人喜歡的傢伙,在思連和君君面前,他表現得謙和有禮,成熟而得體,就連思連都私底下跟我感慨:「可惜他結婚了,否則他真的很不錯。」君君的肚子已經大得不像話,我逼著丁慕江跟我打賭猜是男是女,輸的得學狗叫。
   丁慕江說:「我猜是女。」
   我說:「不行!女的歸我猜,你得猜是男!」
   丁慕江朝著思連和君君嘆氣:「你們給評評,有那麼不講理的人么!」
   思連笑著說:「你才知道啊,小其不講理不是什麼新聞了!」
   那天從思連家出來下樓的時候,丁慕江從後面抱住我說:「小其,好想和你生個寶寶,最好是女的,要像你。」
   我的心澀澀地抽了一下,嘴裡卻說:「做夢去吧你!」
   丁慕江沒有說話,只是抓緊了我的手。
   有一天快下班的時候,公司給每人發了一份申請保險的表格,說是第二天一早要交,丁慕江在樓下等我,於是我把表格往包里一塞,準備拿回去填。
   填身份證號碼的時候,我怕填錯,就打開皮夾找身份證,由於不常用,所以放在皮夾的最裡層,隨著身份證一起被抽出來的還有一張名片,紅黑的底色很是醒目,是佩凌的名片,我一直都放在皮夾里。正要把它放回,卻已被丁慕江拿起,「你認識葉佩凌?」
   我一陣心裡一陣慌亂,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有過短暫的工作聯繫,當時看他的名片很別緻就順手放著了,一直都忘了清理掉。」我至今不明白當時我為何要騙丁慕江,是不願提起我和佩凌的舊事,還是害怕失去丁慕江?
   看到丁慕江仔細得看這名片,然後抬頭朝我笑:「是挺漂亮,不過以後可不許藏著了,要藏也得藏我的!」我鬆了一口氣,自認為這個應急的謊撒得還不錯,因為丁慕江從來都沒有問過我工作的性質,其實我的工作和佩凌的網路公司扯不上絲毫關係。
   緊張過後,我突然想起丁慕江剛才的反應,故作鎮定地問:「你也認識葉佩凌嗎?」
   「嗯,認識啊!」
   我有點犯難,如果問得太急太直接肯定會引起丁慕江的懷疑,不問吧,我實在是太想知道他們的關係,現在想來,我當時其實是很想通過丁慕江打探有關佩凌的事。
   「你們又算不上同行,怎麼會認識啊?」我裝作很奇怪的樣子問。
   「誰說非要同行才能認識,我和你也不是同行,不就認識了么!」
   丁慕江的回答里一點有用的信息也沒有,我恨得牙痒痒,只好繼續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跟他瞎扯。
   「哦,原來你們也是網友啊,你們不會是玻璃吧!」話音剛落,我腦袋上就挨了丁慕江一下。
   「神經啊你,我要是玻璃我早就去找他了,還大老遠的飛過來讓你欺負啊!」
   「那你跟我說啊,又不是同行,又不是網友,兩大男人怎麼就認識了?」
   丁慕江看了我一眼,表情有點嚴肅:「我跟他算是親戚。」
   「啊?」我不由得叫出聲來,顧不得繼續掩飾,問道:「什麼親戚?」
   丁慕江又看了我一眼,卻不說話,表情變得更為嚴肅。


(九十四)
   「這小子是個怪物!」丁慕江語出驚人,「剛認識的時候他完全就是個花花公子,後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改邪歸正了。」
   「估計是被他老婆管的吧!」
   「開始我也這樣認為,可是後來覺得實在是不對。葉佩凌很喜歡小孩的,他老婆剛開始的時候做夢都想替他生孩子,可是他們結婚那麼久一直都沒要孩子。」
   「那也說不定是身體有問題想要卻要不了啊!」本以為佩凌於我只能算是一個舊友了,可是聽丁慕江說起他們夫妻的事時,我的心卻毫無徵兆地痛,本不想繼續探聽,只是好奇心仍佔了上風。
   「也不排除這個可能,不過我覺得葉佩凌故意逃避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丁慕江的語氣似乎很有把握,「他結婚不到一個星期就幾乎每天都到半夜才回家了,連蜜月都被他以工作忙給免掉了!」
   我不說話,只是看著丁慕江,擺出一副聽得很認真的樣子。丁慕江並未發現我的異樣,繼續侃侃而談:「本來以為他外面有女人,他老婆也派人查過他,他居然每晚都是泡在辦公室里。一個公司一旦步入正軌后根本不可能每天都需要忙成這樣,你看我就知道了,要真這麼多事我還哪來時間來陪你,所以我搞不懂他了,一個男人不碰老婆還可以理解,可是他連所有的女人都不碰就奇怪了,尤其還是像他這樣曾經有過大把風流韻事的男人。」
   丁慕江的聲音漸漸飄忽了起來,我的耳側清晰地響起兩年多前佩凌公司樓下的那個小保安說的話――「他太太從來沒來過,我怎麼會見到?不過聽人說好像感情不太好,我覺得也是,要不葉先生怎麼從早到晚都在這裡,一般要到11點才走,周末也經常在的!」
   不否認,確認了佩凌和他妻子感情淡漠,我有些開心,但更多的卻是難以名狀的難過,只覺得心裡堵得慌。正在走神,看見丁慕江拿手在我眼前一陣亂晃:「喂,你在不在聽啊,不喜歡聽我就不說了!」
   「聽啊聽啊!」我趕忙說,「我只是在想既然感情不好,當初為什麼還要結婚呢?」
   「他老婆當初愛他愛得發瘋,一個富家千金追男人都有些死皮賴臉的姿態了,許多人都拿這當笑話看,把她爸爸也弄得臉上無光。葉佩凌一直都對她不冷不熱的,可是後來他卻突然答應和她結婚。」
   「為什麼!」
   丁慕江看了我一眼,似乎早料到我會有此問,他停頓了一下,說:「因為他老婆的爸爸和哥哥都是商界很厲害的人物,若是得不到他們的幫助,葉佩凌的公司會倒閉。」
   我感覺心上原本厚厚的積塵呈現出龜裂,一片片被剝落,佩凌信中的語句清晰得如在眼前――「想到父母積攢了一輩子的辛苦錢,想到朋友們將結婚供樓的錢借給我,想到公司的命運,我說服自己與那個女子交往。……半年後,我跟那個女子去領了結婚證。……公司的蓬勃發展讓我得到了成就感,但我並不快樂。從那時起,我開始留連夜店,放縱自己,只為逃避。 婚禮被我以工作忙為由一拖再拖,因為我憧憬中的婚禮是我攜著心愛女孩的手走過紅地毯,向世人昭示我們的愛情和幸福,但是,我知道這對我來說已是不可能……」
   「我WC!」朝丁慕江擱下這句,我朝洗手間衝去。鏡中的我沒有淚,也許這一生欠佩凌的淚早在兩年前流盡,可是,心頭的傷口,可否有痊癒的一天?
   洗了把臉,掛上淡淡的笑容,我重新偎到丁慕江身邊,一副打探他人隱私的八卦口氣:「你好像真挺了解葉佩凌啊,你們到底什麼關係啊?」
   丁慕江沉默著垂下頭,繞弄著他修長的手指,我也沉默著等待著他的回答,半晌,他終於開口:「他老婆和我老婆是雙胞胎姐妹。」
   丁慕江伸過手,將我的手握在掌心。掌心上,烙著深深淺淺的紋路。年少時,聽長者說,這是你的命。我總是淡然一笑,並不放在心上。而現在,我終於相信,冥冥中姻緣的線纏繞著我,將我網入一段又一段的錯愛。
 (九十五)
   「你是不是很看不起葉佩凌這樣的人?」最初的震驚稍稍平復后,我很強烈地想知道丁慕江對佩凌的評價。
   丁慕江沒有回答我,只是用手拖著下巴,眼睛微閉,我摸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只是以為他不齒佩凌的作為才不回答我的問題。我心裡暗暗難受,雖然佩凌曾帶給我這樣的傷痛,我仍不希望有人瞧不起他。
   過了好一會兒,很意外地,丁慕江轉過頭問我:「想不想知道我過去的事?」
   我連連點頭,我們從來都沒有互相探聽過對方以前的事,雖然心裡很想知道,但對丁慕江,我在心理上總是刻意地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因此,只要他不說,我便不問。如今他主動要說,我哪有不聽的道理!
   丁慕江握住我的手,開始講述他的過往。
   「我的家境很貧寒。我的祖母本是葡萄牙的一個名門小姐,在澳門遊玩的時候認識了一個窮小子也就是我的祖父,兩人愛得轟轟烈烈,她為了嫁給他甚至與家庭斷絕了關係。祖父為了讓妻子過上好一點的生活,拚命地工作,卻在一次工傷中失去了右臂,恰逢祖母正懷了我父親,他們在澳門無以生存,就轉徙到了廣州農村艱難度日。祖母在生我父親的時候沒有好好休息和營養落下了病根,很早就過世了,祖父也在我父親19歲的時候過世。父親沒有什麼文化,母親是同村人,一家人靠微薄的收成糊口。聽說在我父親年幼的時候,祖母的家人曾經找到他們,想要把祖母和我父親帶回葡萄牙,但是卻始終不承認我的祖父,祖母回絕了他的家人,也拒絕接受他們物質上的資助。
   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教育我要堅強,很多同村的小孩初中畢業就去工廠工作,但父親卻堅持供我念書。我知道父母的艱難,所以很拚命地學習,終於考上了北京的大學。家裡湊齊了我第一年的學費和兩個月的生活費,再也拿不出什麼錢了,我知道一切得靠我自己。大學四年,我只回過一次廣州,沒有問家裡要過一分錢,也沒有向學校申請助學金。我替人抗過煤氣罐、發過傳單,最多的時候一次接了三份家教,還在一家書店兼職,幸運的是我每年都能拿到獎學金,那時的學費又很便宜,所以總算能夠按時交上學費。記得那時很不願意和同寢室的同學一起吃飯,我常常找各種理由避開他們,只買飯不買菜,就喝食堂供應的免費湯。你總說我吃東西狼吞虎咽,那是念書的時候給餓成的習慣,到現在還改不了。」
   聽到這裡,我不由自主地握緊了丁慕江的手,丁慕江回頭微微笑一下,問:「沒想到吧!」是啊,當然沒有想到,我一直以為像他這樣年輕就有著不俗事業而且優越感強烈的人必定有著過於常人的家庭背景扶持,而丁慕江所說的卻是我始料未及。
   「還想聽嗎?」丁慕江問。
   「嗯。」我點頭。
   「大學里有很多女生追求我,應該都是沖著我的長相來的,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談戀愛,因為我沒有錢也沒有時間,但是愛情還是降臨了。和她認識是在學校勤工儉學的報名點,我經常去那看招工信息,經常碰到她,時間久了也就熟了。她是東北人,很巧,我有四分之一的葡萄牙血統,她有四分之一的俄羅斯血統,她很漂亮,家裡的條件也跟我差不多。大概是惺惺相吸,我們愛得很深,雖然我們都很忙,忙學習忙打工,但是我們還是很珍惜在一起的時間,把未來憧憬得很美好。我們經常會設想,將來我們的孩子會是最健康、最聰明、最漂亮的寶寶。」
   丁慕江說到這裡停住了,眼睛看著前方,似乎陷入了回憶。我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風情萬種、明眸善睞的俄國美女的形象,雖然明知丁慕江和她已經是過去時,我的心裡仍是有隱隱的醋意,想像著一對俊男美女並肩攜手,該是怎樣一道養眼的風景;最主要的,是丁慕江說他們愛得很深!


(九十六)
   良久,丁慕江回頭看我,我也看著他,我第一次感覺到他的成熟,而以往他在我印象中一直是個年少輕狂、稚氣未脫的富家公子。我讀不懂丁慕江眼中的內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與他默然相對。
   「困了嗎?」丁慕江問。
   「不困!」我搖頭,「我還想聽你說。」
   丁慕江起身去冰箱拿牛奶,插好了吸管遞給我,然後坐回到我身邊。
   「當時也有好幾個男生在追她,據說其中有一個家裡很有些來頭,那小痞子在學校里飛揚跋扈的,我也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總覺得這些外在的因素根本影響不了我們的感情。當時我跟她分歧最大的一件事是畢業后的去向問題,我想回廣州,我希望她跟我也一起去,因為當時廣州的經濟正處在上升期,前景很好,最主要的是我想離父母近一些,可是她卻一心想留在北京。雖然每次提到這事的時候我們都會有爭執,不過當時才大三,所以並不急需做決定,我也很有信心在剩下的一年裡勸說她跟我去廣州發展。
   可是事實並不是我想像中那麼樂觀,大三那年暑假,我在一家廣州的設計公司開在北京的分公司打工,因為我得賺夠大四的學費,由於離學校太遠,得到上司同意,我經常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過夜,她也需要賺錢交學費,所以我們說好了暑假裡大家都安心工作。我當時真的很心疼她,也恨自己沒有能力給她很好的條件,讓她在那麼熱的天里還得為學費的事奔波操勞著,所以我更加賣力地工作,想多學點東西,只為了能在將來給她一個舒適的家。
   有一次,我想她想得受不了了,就在下班后乘了兩個多小時的車回到學校,她卻不在寢室,我在樓下等到鎖門都沒見她回來,只好回到自己寢室里。同宿舍有個室友也沒回家,我忍不住跟他吐苦水,他聽后卻說了一句讓我迷惑的話――『那女孩沒你想得那麼簡單,你多提防著點!』當時也不以為然,覺得她可能睡在同學朋友家了。因為不放心她,後來的幾天,我差不多每天起早摸黑地往回於學校和公司之間,但是始終沒有見到她。我急壞了,終於輾轉打聽到她一個室友家裡的電話,打過去,那女孩卻說:『丁慕江,你犯不著為她這樣著急,她不會有事的!』我問她這話什麼意思,那女孩卻什麼都不肯說。好不容易挨到了開學,她終於露面,我又氣又急又激動,她卻言辭閃爍,態度也很冷淡。終於,我得知了暑假她並沒有去打工,而是和那個家裡很有背景的小痞子同居了,而她的學費就是那小痞子出的!我出身在農村,觀念比較傳統,當時能夠拉拉她的手抱抱她親親她就覺得很幸福,從來都沒有想過在婚前有過更親密的舉動,而她卻同居了!雖然心很痛,可我還是放不下她,我對她說:『只要你還愛我,那我們重新開始。』她說:『我愛你有什麼用,我們不會有未來!』我的心涼透了,不願意去回憶那段日子是怎麼挺過來的,只在拚命地工作和學習中麻木自己,不讓自己有多餘的時間去傷心。
   畢業后,我回到了廣州,進了那家我曾經打過工的設計公司的廣州總部,那是一個很大的集團,設計只是其中的一小塊,公司還囊括了建築、裝潢、廣告、建材等很多領域的業務,雖然很少能夠見到老闆,但是我還是很由衷地敬佩他,因為公司的管理體制既嚴格又不失人性化,而且賞罰分明,沒有許多企業論資排輩的現象,很多管理層的領導都很能幹也很年輕,所以我很有動力,幹勁十足。
   聽人說老闆有一個兒子和一對雙胞胎女兒,兒子很厲害,完全沒有靠父親的幫助,在中國互聯網經濟炙手可熱時抓住了時機,成為了行業中的佼佼者。兩個女兒的性格截然不同,一個潑辣好動,高中畢業后就在家靠爸爸和哥哥養著寵著,而另一個卻文靜內向。這個女孩我見過,是公司辦公室的文員,叫小靜,人如其名,她確實很嫻靜,對誰都很和善,並沒有因為她是老闆的女兒而對人橫眉豎眼,在公司的口碑很好。
   我的努力很快就得到了公司中高層的賞識,和老闆面對面交流的機會也越來越多,老闆對我的喜愛可以說是不加掩飾,我受寵若驚同時更加賣力地工作。而老闆的女兒,也就是那個叫小靜的辦公室文員,也跟我越來越熟。終於有一天,老闆把我叫進辦公室,對我說:『你和小靜的事也該定下來了吧,我和小靜她媽媽都等著早點升級呢!』
   半年後,我就和小靜結婚了,老闆給我的結婚禮物竟是公司9%的股份!我把父母從農村接到了市區,給他們買了房子買了車,配了司機,這是我二十多年的心愿,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實現。我不希望那麼年輕就失去拼搏的激情,就辭了職自己開了公司,也碰上了很多困難,但是老爺子憑著他多年的人際關係網很輕易就幫我擺平了,所以公司發展得很快。
   你知道我所說的那個堂弟究竟是誰嗎?其實我父親是獨子,我根本沒有堂弟,他是老爺子年輕時和另一個女人留下的孩子,在廣州惹是生非的,所以在SN開分公司的目的一方面是為了讓自己有理由來找你,另一方面也是老爺子的意思,讓我那個所謂的堂弟有點事干。」
   丁慕江一口氣說了那麼多,所有的一切都在我意料之外,我來不及消化,腦子裡亂糟糟的。牛奶盒一直拿在手上,卻一口都沒有喝,溢出的牛奶滴到地板上,丁慕江起身去陽台拿拖把拖乾淨,對我說:「你快喝牛奶吧,喝完了去洗澡,明天還要上班呢!」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63

主題

100

帖子

86

積分

貝殼新手上路

本科畢業(五級)

Rank: 2

積分
86
5
 樓主| 山之巔 發表於 2005-9-16 17:35 | 只看該作者
(九十七)
   躺在床上,我輾轉難眠,枕在丁慕江的胳膊上翻來覆去,他拍拍我的肩說:「小其,雖然我們倆的肉都不少,但是你那麼折騰我還是疼啊!再不睡你明天又起不了床了!」我翻身坐起,在黑暗中能看到他眼睛的波光,我想了一下,終於問了一個我明知不該問的問題:「你愛你老婆嗎?」
   「你躺下,別著涼了,明天再跟你說,今天很晚了。」丁慕江起身想把我塞進被窩。
   「不幹,你不說我就不睡!」
   「好吧,你先躺下,我說。」丁慕江的嗓音依然動人,卻帶著隱隱的落寞。
   「有過大學里那段后,我的心是死了,一心只想著勤奮工作讓父母過上好日子。小靜對我的感情我從一開始就感覺到,甚至很多同事都看出來了,但是我並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一則是因為兩家地位相差太過懸殊,二則心裡對她也確實沒有特別的感覺,我想初戀大概是耗盡了我對愛情所有的熱情,當時公司里另外也有幾個女孩追我,但是我都佯裝不知。」
   「你是不是還忘不掉你大學里的女朋友?」我插嘴。
   「在確立我和小靜的關係前,我北上去找過她,我也想知道自己對她究竟還有沒有愛。那個小痞子另有新歡,她也終究沒有留在北京,而是回到了東北老家。她抱著我哭,我有心疼,但是已沒有心動的感覺。
   老闆於我有栽培之恩,我不知道怎麼拒絕他,而讓我更拒絕不了的是他對我事業上的扶持,我承認我的急功近利,那時的我太虛榮、太渴望出人頭地了。當時的我眼中已經看不到愛情,認為人生只要有事業沒有愛情也可以過得很好,我也不對愛情抱有幻想,曾經那樣山盟海誓的愛情都因為我的貧窮離我而去。所以我從東北回來以後就和小靜確立了關係,結婚的時候我還不到25歲,一年以後兒子就出世了。
   你剛才問我是不是看不起葉佩凌,我怎麼有這資格看不起他,我和他又有什麼區別呢!雖然我跟他並不十分熱絡,但我是欣賞他的,他很能幹也很有人情味,聽說他最近正在辦手續準備在一家福利院領養一個小女孩。我公司的電腦和網路都是他公司弄的,我查過,他給我用上等的設備而沒有賺我一分錢,不像許多商人六親不認而且越親越坑。
   有時候家族裡的男人們會一起去夜總會消遣,連老爺子和他的兩個六十多歲的兄弟都會叫小姐陪酒,但是我和葉佩凌還有我們那古怪的大舅子從來都是忙著躲閃,還有就是我們三個都不抽煙不喝酒,只喝果汁,所以每當這個時候我們三個都會心照不宣地互相對視。家族裡其他幾個年輕的都說我們三個是怪物,不過我那大舅子是很奇怪,一表人才又事業有成的卻到35歲還不結婚,也沒見他交過女朋友;葉佩凌也很奇怪,剛認識他的時候他夠花心的,當時都已經和他老婆登記了只是還沒有辦酒,在婚禮前一段時間卻又突然變得不近女色了,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我算是最不怪的一個了,我只是對夜總會的小姐提不起興趣。」
   聽丁慕江提及佩凌,我忍不住又想多打探些,於是順水推舟地接著他的話茬問:「葉佩凌跟他老婆關係糟到什麼程度?」
   「我估計他們遲早會離吧,他老婆現在外面有男人,很多人都知道,我猜葉佩凌也知道,只是他不聞不問。」
   丁慕江的話讓我有些黯然,雖然我一度自私地竊喜於佩凌夫妻關係不睦,但是現在聽說他妻子出軌,我卻開始為佩凌難過。
   「那你呢?」我咬了咬牙,問了這個我一直想問卻不敢問的問題。
   「我?」丁慕江沉默了一會,說:「她是一個合格的妻子和母親,結婚以後她就不工作了,除了喜歡打牌以外也沒別的什麼愛好,每天都會和保姆一起把家裡弄得乾乾淨淨的做好飯等我回家,有了兒子以後她就一心掛在孩子身上了。那麼多年,我們連吵架都一次沒有過。」
   「你們還挺恩愛的啊!」我仰起頭,忿忿地把丁慕江的胳膊移開,只覺心裡堵得發慌。
   「小其,趕緊睡吧!」
   黑暗中,傳來丁慕江的嘆息。


(九十八)
   思連和君君的兒子出生在元旦的假期中,我和丁慕江是晚上10點接到的電話,趕到醫院的時候,君君已被送進了產房。從外接的屏幕上,可以看到君君因疼痛而扭曲的臉。思連幾個小時中都沒有坐下過,不時地看看屏幕中君君的臉,臉上寫滿了焦急和心疼。丁慕江一言不發,我想,他是由君君回憶起了他妻子生產時的痛苦。不知道在哪看到過這樣一句話,大意是:如果一個女人為男人生了孩子,那這個男人即使不愛這個女人,也應該永遠感激她。看著若有所思的丁慕江,我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而想要離開他的念頭卻是前所未有的鮮明。
   1月9日,丁慕江回廣州了。君君出了院,我每天下了班就往思連家跑。
   新生的嬰兒小得讓我不敢去抱,他多半時間閉著眼睛,我趴在床邊用手指逗弄著他的臉蛋,指望著小傢伙能睜眼瞧上我一眼。
   思連在一邊打趣我:「你不是不喜歡男孩嗎?現在你這神情怎麼就跟人口販子似的!」
   我白了思連一眼,說:「你當爸爸神氣了啊!我可是早就說定了的,我要當乾媽!」
   「咦~奇怪了,我好像聽人說男孩不要啊!」思連翻起了舊賬。
   「有嗎?誰說的?反正我沒說過!」我不認賬。
   君君笑道:「小其那麼喜歡孩子,趕緊自己生一個啊!」
   此言一出,頓時屋裡沒了聲響。我腦中浮現出丁慕江那天在產房外的凝重神情,心裡一陣刺痛。幸好小傢伙的啼哭打破了沉默,三個大人連忙圍著孩子研究他哭鬧的原因。由於他哭聲嘹亮,所以思連給他起小名叫「亮亮」。
   近段時間回家看爸爸媽媽,越來越頻繁地聽到一個名字――林宇揚。
   這不,我剛抓起一個雞腿往嘴裡塞時,電話響了,是姑媽打來的:「小其啊,見見吧,真的不錯,長得很好,個子跟你也配,有房有車……」
   「再說吧,再說吧!姑媽有空來玩!」我忙不迭掛了電話,繼續專註於我的雞腿。
   媽媽語重心長地對我進行第二輪轟炸:「小其啊,你也不小了,你遲早要嫁人的吧,不是說非要逼你去相親,只是有合適的見見也無妨吧!」
   我理直氣壯地反駁:「真要有那麼好的條件怎麼可能還沒結婚啊,就算真是這樣,你女兒又不漂亮又不賢惠,你怎麼就指望著人家看上我啊!」
   躲進房間打電話向大學的室友小敏抱怨,小敏卻語出驚人:「我都見了十多個了!現在覺得相親也是挺有趣的事,看盡眾生相啊!見了以後有沒有戲是緣分問題,而見不見就是態度問題了,我看你還是去見見吧,否則還不知道要被嘮叨到幾時呢!」
   我終於還是去見了林宇揚,不是因為對他的「好條件」動了心,也不是因為小敏的勸告而茅塞頓開,而是我真的有心想開始一次正常的戀愛,藉此忘記過去,忘記丁慕江。
   丁慕江仍是每天會打電話來,我經常靜靜地看著手機上顯示的號碼,等待著鈴聲的停止;有時控制不住的時候也會接他電話,因為太想聽聽他的聲音。他說要過年後才能來SN了,我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忙你的吧」。丁慕江察覺到我的冷淡,問:「小其,你怎麼了?」我仍是淡淡地回應:「沒什麼!」
   要是去算一下命,我估計那相師會說我本命年命犯桃花。林宇揚確實很不錯,姑媽並沒有向我做虛假廣告,只是他的不錯並沒有激起我心中的一絲漣漪,坐在他對面,我心中卻呼喊著丁慕江的名字,如果我伸手可及的人是丁慕江,那該多好!
   乍見林宇揚,感覺他像那個跳水的田亮,有一雙大眼睛,只是,他和佩凌、和丁慕江不同。佩凌和丁慕江的眼睛里有融融的暖意,令人如沐春風;而林宇揚的眼神很冷,即使頭頂就是暖氣風口,我仍能感覺到他眼中投射出的寒意。他禮數周全,會為我拉凳子、開車門,但是絕不殷勤,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修養良好的紳士在做著他對任何女人都會做的事。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幾乎無語,他不是沒話找話說的人,這正合我意,通常我們默默地吃東西,然後他送我回公寓,每次見面不會超過2小時,有時我甚至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當然,我跑神的時候也不少。只是,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還會約我,每周一到兩次,似乎在完成任務。我不喜歡他,也不討厭他,只覺得他有點怪,我想,他對我的感覺也應該差不多是這樣子。
   04年的大年三十晚上,丁慕江發簡訊來說半夜12點半上QQ,我沒有回復。有人說:愛上已婚男子的女人,當這個世界最喧囂最熱鬧的時候,也就是她最孤單最冷清的時候,因為男人永遠會在這時伴著他的妻子和孩子。我孤孤單單地坐在電腦前,關上門,隔絕了客廳里電視聲的喧嘩,人約黃昏后的頭像果然在12點半亮起:「小其,我來了,你在嗎?」我怔怔地看著他的頭像,關了QQ,淚水仍是滑落。
  羊年終於過去了,終於不需要再穿那被丁慕江嘲笑了無數次的紅色小內褲。這個本命年於我來說,究竟算是凶還是吉?
   想起了有一次,我坐在丁慕江腿上拿了把拔眉毛的鉗子給他拔鬍子,痛得他哇哇叫。我問:「你屬牛我屬羊,按說都是溫順的食草類動物啊,為什麼我們還會經常吵呢?」丁慕江邊伸手來搶我手中的鉗子邊答道:「搶草吃唄!再說我們兩個都是閘蟹座的,都喜歡橫著來,能不吵么!」當時,我們笑著抱作一團。只是,為何回想起來,卻會有凄涼的感覺?也許,以後都不會有機會再跟他吵了。


(九十九)
   丁慕江說來陪我過情人節,我恨自己無法拒絕,只能給自己找理由――這是最後一次,過完了情人節就跟他徹底分手!
   丁慕江到SN是12號傍晚。看到他,我竟有想哭的衝動,只能將頭深埋在他的脖子里,不想讓他看到我強忍眼淚的表情。丁慕江還是察覺到我的異樣,捧起我的臉在我眼上輕啄:「怎麼拉小傻瓜,我來了你還哭!」他不說還好,被他一說,原本已退潮的淚水頃刻間洶湧而出,我們倆緊緊相擁,那一刻,我下了一個多月的決心土崩瓦解,只想抱住他,哪怕沒有永遠……
   我和丁慕江通常採用安全期避孕,我的例假並不太准,因此總是戰戰兢兢。
   「不怕,有了寶寶就生下來,我要!最好是女的!」每次我一擔心,丁慕江就這樣說。
   那年的情人節正好是周六,我們預先訂好了飯店,安排好了一整天的活動。13號晚上11點多的時候,我正趴在丁慕江身上幫他擠背上的痘痘,他的手機響了。我心裡一顫,總覺得半夜電話響一般不會是什麼好事,我從他背上爬下來,凝神屏息地聽他說話。
   「我明天就回來!」丁慕江如是說。
   放下手機,丁慕江的臉上有焦急、有無奈、有歉意,我擠出笑容:「沒什麼,你有事就回去吧!」
   「她急性闌尾炎,送醫院了,要動手術。」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說:「那你早點睡吧,明天要起早。」
   我和丁慕江是註定沒有做情人的緣分吧――03年的情人節,趕上了非典;04年的情人節,丁慕江的老婆要做闌尾炎手術。
   那晚睡覺的時候,我牢牢握住丁慕江的手,因為,我知道,過了這個晚上,從此蕭郎是路人!
   14日他一早就起了,我害怕在他面前露出我的脆弱,躲在被窩裡裝睡。出門前,他吻了我的臉頰,聲音有些沙啞:「小其,對不起,我走了。」我閉著眼輕輕點了點頭,唯恐一睜眼淚水就會決堤。門輕輕地被鎖上,他在門外,我在門內,身在咫尺,心隔天涯。躲在露台的落地簾后,為了看清他的背影,我不得不一次一次地抹眼,他沒有回頭,漸行漸遠,終於走出了我的視線,也走出了我的生命。
   冰箱里,有他愛喝的全脂奶、我愛喝的脫脂奶和我們都愛吃的奶油土司;
   廚房裡,有他在我威逼色誘下洗凈的碗碟;
   露台上,有我和他精心澆灌的的植物――很意外,被我養了那麼久,居然都還活著,為此丁慕江沒少誇我;
   床頭,有他送我的情人節禮物;
   被窩裡,有昨晚我們親熱過後留下的曖昧氣息……
   我坐在露台上發獃,只盼著時間快走、快走,讓我的記憶蒙塵,痛便不會那麼清楚。
   驟然響起的敲門聲讓我一躍而起。我們沒有客人,思連和君君也沒來過這裡,會是誰呢?會是丁慕江嗎?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衝出去開門。門口站著個笑容可掬的小姑娘,手裡是大捧的玫瑰:「請問您是顧月其小姐嗎?」我茫然地點頭、簽單、接過花、關上門,卡片上有丁慕江遒勁的字跡。沒有丁慕江在身邊,這束鮮花於我而言有驚無喜,他,應該已經回到老婆身邊了吧!
   我依舊回到露台上坐下,看著那捧玫瑰發獃,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到餓,去冰箱拿了土司和牛奶,這次我拿了丁慕江的全脂奶喝,覺得這樣似乎能貼近他一些。看了下時間,已是下午兩點。
   手機響,是林宇揚,他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晚上有空?」
   「有。」我強迫自己這樣回答。其實,我只想坐在這露台上,一直等到丁慕江再一次將我擁入懷中。但是,我提醒自己,必須忘記他!忘記他!忘記他!
   那晚,在林宇揚的床上,我禁閉著眼,想像著丁慕江和他妻子親熱的情景,我以為我會有報復的快感,然而痛楚卻依然在心中泛濫成災。
   「我們結婚吧!」林宇揚說這話的時候就如說「我們去吃飯」一樣平靜,聽不出任何的感情起伏。
   「好。」我聽到自己同樣不帶感情的聲音。
   如果這樣能忘掉丁慕江,那麼就給我一座圍城,將我牢牢鎖在裡面吧!

(一OO)
   雖然此前親戚朋友都巴望著我能早點嫁出去,但當我宣布結婚決定的時候,他們都跟見到外星怪物似的瞪著我。
   「那麼快?」父母的驚喜中透著顯而易見的擔憂。
   林宇揚在一邊顯得很誠懇:「叔叔阿姨,你們放心,我和小其都商量好了。」
   父母對林宇揚是欣賞的,欣賞到甚至忽視了我們兩人眼中的淡漠;林宇揚的父親居然是我曾就讀的大學的教授,只是沒有教過我課,他母親是中學教師,是一對慈祥可親的老人,他們對我這準兒媳顯然也是滿意的。
   反對最強烈的是思連和君君,思連毫不掩飾地說:「我不喜歡林宇揚!我覺得他對你不好!」君君不說話,只在一邊擔憂地看著我。我正抱著亮亮,連忙裝作去親他的樣子俯下身,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水。思連還是不放過我:「丁慕江呢?他知道嗎?」聽到丁慕江的名字,我似被抽去了全身的筋骨,再也無法偽裝堅強,**住君君,任憑淚水打濕她的衣襟。君君攬住我的肩輕輕拍著,聽到思連沉重的嘆氣聲。我知道,要是丁慕江仍未婚,思連一定會衝到廣州把他捉到我面前,可是……
   我又回了一趟丁慕江租的房子,收進了露台上已晾乾的衣服,有他的,也有我的。丁慕江曾經抱怨過我不幫他熨衣服,害得他在不得不穿著正式的時候只能套條不夠平整的襯衣。
   「來,站好,我有辦法!」我繞著丁慕江打量了一圈后說道。他將信將疑地站挺。
   我順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含了滿滿一口水,朝著他的後背「噗」的一聲噴去。
   「哇!」丁慕江反應過來想要躲閃卻為時晚矣,「你這什麼餿主意啊!」他愁眉苦臉的樣子讓我樂不可支:「你穿一會等幹了就不皺了!」
   從那以後,丁慕江就再也沒有抱怨過我不幫他熨衣服,只是在每次襯衣晾乾后他都會小心翼翼地掛起。
   幾個月前的事,回想起來卻恍若隔世。我打開衣櫃,取出他所有的襯衣和西褲,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替他熨衣服。淚水滴在衣服上,熨斗劃過了便了無痕迹,他在穿這些衣服的時候,可否會感覺到我留下的咸濕氣息?
   冰箱中的牛奶保質期已到,我卻捨不得扔掉,這些能夠證明我們曾經共同生活的痕迹,我不忍抹去。
   我細細地將露台上的花花草草澆了一遍,初春的江南依然有料峭的寒意。這些丁慕江鍾愛的植物,沒有了我的照料,還能等到陽春的和風嗎?
   鎖上門,將鑰匙從鐵門的小窗中塞進,鑰匙著地時發出清脆的「叮噹」聲,似同我的心,碎在回憶里……
   第二天,我和林宇揚領了結婚證。
   我和林宇揚仍是有共同點的,我們都堅持反對操辦婚宴而力主旅遊結婚,這在雙方家庭中引起了軒然大波。林宇揚和我都是很孝順的人,但是在這件事上我們很默契地都沒在父母的嘆息中妥協。僵持了幾天,最後,還是林宇揚的父親鬆了口:「算了吧,就由他們去吧!」
   旅遊的地點定在九寨溝,這讓林宇揚的父母更加對我讚賞有加。當時許多新人都會選擇去東南亞或者日韓旅遊,不多花點錢似乎會覺得很對不起這場人生大事。而我和林宇揚似乎都沒把這當成什麼大事,我只請了7天婚假,選擇九寨溝是因為我想親見一下當時的很火爆的電影《功夫》中的紅葉和碧水。
   古人說「世之奇麗怪觀,常在險遠」,果然有理,一整夜的車程讓我吐空了胃裡所有的東西。林宇揚在邊上的鋪上似乎睡得很香。我再次驗證了嘔吐和淚腺分泌是有關係的,要不然,為什麼吐過之後,眼淚會流下來?
   林宇揚在市區有一套3年前裝修過的房子,結婚時又新買了一張床和一台電視機,旅遊回來后,我帶了幾條換洗的衣服和思連送我的趴趴熊,搬進了林宇揚的家。

(一O一)
   在決定和林宇揚結婚後,我便換了新的手機卡,在那張末四位是我生日的舊卡中,我充夠了確保幾年都不會過期的金額,小心翼翼地保存著。
   手機上顯示著陌生的手機號,接起,竟是丁慕江。
   「為什麼換號碼?」
   意外地聽到丁慕江的聲音,我的心跳亂了節拍,面對他的責問,我默然無語。
   「心虛是嗎!」
   「什麼?」一時間,我以為丁慕江已經得知我結婚了的消息,不料卻是另一個令我措手不及的意外。
   「你說你和葉佩凌只是有過短暫的工作聯繫?」
   我語塞,這個問題比他問我「你是不是結婚了」更令我窘迫。
   「我知道對你不公平,但至少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我也從來沒有想到過你會騙我,在我眼裡,你一直都是那麼坦誠直率,可是……」憤怒的喘息聲代替了丁慕江未說完的言語。
   除了沉默,我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么?」丁慕江的聲音冷得讓我恐懼。
   可是,我又能說什麼呢!我和佩凌之間,無論是真相還是謊言,都沒有必要對丁慕江提及了。
   「明天我來SN,我要你給我一個解釋!」
   「我結婚了。」我的聲音平靜地連自己都驚訝,心裡甚至還有些得以報復的快意。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空氣似乎凝固了,心中的快意逐漸被窒息的痛楚所代替。原來,我刺向丁慕江的是一把雙刃劍,我看不清他的傷勢,卻清楚地看見自己的心血淋淋地綻開。
   我掛斷了電話。幾秒鐘後手機卻又響起,我以為仍是丁慕江,卻是佩凌的號碼。
   「你認識丁慕江?」佩凌連對我的稱呼都省去,連喘息的餘地都不留給我,便直接問出了這個讓我「觸耳驚心」的問題。
   「嗯。」
   「你們很熟?」佩凌窮追不捨。
   我握著電話,只覺筋疲力盡,舉旗投降似乎是唯一可行的選擇。
   「求求你別問好嗎?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佩凌沉默了一會,說:「丁慕江剛才來我公司,一見我就問我認不認識你,我被他弄得很糊塗,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就見他直愣愣地盯著牆上的版畫――就是你生日那時我用你的照片做成的那幅,他看了很久然後問我上面的人是不是你,我說是,然後他什麼都沒說就走出了我辦公室。還沒等我回過神來,他又進來了,問我知不知道你的電話號碼,他當時的表情很奇怪,讓人很不忍心拒絕的樣子,所以最後我還是給他了。他有找你嗎?」
   原來是這樣!我不由得感慨天意弄人,看來,我和丁慕江真的註定緣盡了。
   第三天是周六,思連和君君約我吃午飯。林宇揚只在婚前參加過兩次我們的飯局,思連和君君對他很客氣,但是氣氛卻顯得怪異,我想林宇揚一定也能感覺到這一點,所以後來他就再也沒有參加過我們的聚會。
   「丁慕江昨晚在我們家。」君君依然那麼柔聲細氣,但我的心湖中卻似被砸落了一塊巨石,掀起了驚濤駭浪。我怔在那裡,不敢抬頭看思連和君君,亮亮似乎感覺到了些什麼,突然在我懷中哭了起來。
  思連接過亮亮,接著說:「他就在那裡悶悶地坐了兩個小時,我們跟他說話他也不理,只在臨走的時候說:『可能今後見不到你們了,我不會再來SN了。』」
   丁慕江不會再來SN了!
   在思連和君君面前,我無法偽裝堅強,只是任由淚水流淌。
   我做賊似地登上丁慕江租住的房子對面的樓,從樓道的窗戶看去,那曾經綠意盎然的露台已是一片枯槁。那些我曾經親手澆灌的花草,終究沒有迎到這一春的和煦。那曾經鍾愛它們的主人,可曾聽到它們瀕死的哭泣……
  
   「安全期也會懷孕?」
   醫生略帶著不耐煩的眼神讓我明白了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
   在我猶豫著要不要留下孩子的時候,林宇揚替我做了決定――他委婉而明確地表達了他不想要孩子的意願。
   在我猶豫著要不要拿掉孩子的時候,林宇揚又替我做了決定――「留下吧,我爸媽想要!」


(一0三)
   大家都說我給女兒起的小名太難聽了,叫「喵喵」,像是貓咪的名字,我笑笑,堅持這樣喚著我的小寶貝,只有思連和君君知道,其實我取的那兩個字是「淼淼」。在古詩詞里,水似乎總承載著愁緒,人生常恨水常東,那滔滔江水,註定不會駐足。又是一年的春天,江南的雨總是那樣纏綿,淋濕我一季的心情。
   那八分之一的葡萄牙血統恰到好處地表現在淼淼的外貌中,瑩白的皮膚透著玉石般的光澤,大大的眼睛繼承了她父親的靈動和深邃。思連和君君對她愛不釋手,常常把「長大了給我們亮亮當老婆」掛在嘴邊,我每次都笑著說「好」,心裡卻感慨著:如果男女的情愛和婚姻能以父母的一句話來決定,那這世界倒也單純得多了!小亮亮已經學會了維護淼淼,每當淼淼熟睡而我們幾個在高談闊論時,他總會蹣跚著走到搖籃邊看著淼淼,然後以比我們大N倍的分貝朝我們叫道:「妹妹覺覺,不要說話!」逗得我們哈哈大笑。
   有一天晚上,我拖完了地,覺得腰有點酸,就推開林宇揚的卧室門,想讓他幫我帖張膏藥。他卧室的燈亮著,電腦放在床邊,打開著,他卻睡著了,床頭的煙缸里滿是煙蒂。我走過去想幫他關了電腦和燈,卻意外的發現ACDsee的界面上是林宇揚和一個女孩的合影,照片上的林宇揚有著燦爛的笑顏,全然不是平日我所見的冷漠。我心裡一驚,匆匆掃了一下照片的路徑,悄悄退出了他的房間。
   第二天,我特意買了些海鮮說是公司發的,叫林宇揚給他父母送去。他剛出門,我就迫不及待打開他的電腦,幸好沒有密碼,憑著昨晚記下的文件路徑,我很快就找到了那些照片,整整1600多張!我從來沒有想到,林宇揚竟能笑得如此明媚,他的眼神竟也能溢著融融的溫柔,那女孩清麗脫俗,有著沉靜的氣質,他們之間有著任何人都能看出的甜蜜溫馨。只是,一切似乎都在02年10月嘎然而止,我再沒有找到此後時間裡他們留下的任何痕迹。
   林宇揚的房間里沒有網線,我進去拖地的時候經常看到他抱著電腦,一直都很奇怪一台沒有聯網的電腦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如今,我終於知道,正是那1600多張照片陪伴著林宇揚度過了一個個長夜。只是我無從得知,林宇揚和那個美麗的女孩,有著怎樣驚心動魄的過往卻又何以終究錯過呢!
   我和林宇揚的早飯一直都是在外面各自解決的,雖然他媽媽在我們的冰箱里塞滿了各式的速凍食品,但從來沒有人去把它們弄成熟的。很多時候,早晨的時間裡,我和林宇揚一句話都不會說。看過照片后的第二天早晨,我特地起了個早,煮了粥,蒸了小籠和豆沙包。林宇揚看到桌上的早餐似乎很意外:「怎麼了?」
   「沒怎麼,再不吃掉要過期了!」我朝他笑了一下,「趕緊洗了來吃吧!」
   餐桌上,我很想找些話題跟他說,他似乎也有這樣的意願,但我們就如兩個長久與世隔絕的人,喪失了語言的功能。
  
   淼淼5個月的時候,一個周末的下午,我正逗著她玩,手機響了,陌生的手機號。
   我「喂」了好幾聲,正想掛,那頭終於出聲了。
   「小其,還記得我么?」
   我呆立當場,腦中空白一片。
   「你還好么?」
   「嗯,好。你呢?」我強迫自己鎮定。
   「我要移民去澳洲了,來向你告別。」
   我看見自己的淚一滴一滴落在淼淼的小臉上,淼淼睜著那雙酷似他父親的眼睛,茫然地看著我,然後,她也「哇」地哭了起來。
   生活就像洋蔥,我終於觸到了那最辛辣的一片。
   打開丁慕江曾發給我的那兩張照片,Shift+Del。
   我,和遠在南半球的他,最好的選擇,兩兩相忘。
  
   7月5日,丁慕江的生日,我在天涯註冊了這個ID,寫下這些文字,祭奠我死去的愛情。
   四年前的夏天,我在QQ上初識人約黃昏后;
   兩年前的7月5日,第一次見到丁慕江,他的笑燦爛了我的整個夏天;
   去年的7月5日,我腆著肚子躺在地上做孕婦體操,心裡藏著罪惡的期盼;
   許一個心愿,明年的7月5日,我的淼淼能更健康更漂亮,會甜甜地叫媽媽,如果可以,就讓我永遠不再記起7月5日的意義。
  
   用張小嫻的一段話來結尾吧――「當時間過去,我們忘記了我們曾經義無反顧地愛過一個人,忘記了他的溫柔,忘記了他為我做的一切。我對他再沒有感覺,我不再愛他了。為甚麼會這樣?原來我們的愛情敗給了歲月。首先是愛情使你忘記時間,然後是時間使你忘記愛情。」
   但願如此。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6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5-9-16 21:48 | 只看該作者
很喜歡這篇文章……剛好看到網路文學也有這篇沒有結尾,就轉貼了過去,謝謝山之巔啦……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1270

主題

4422

帖子

2741

積分

六星貝殼精英

倍可親決策會員(十九級)

Rank: 4

積分
2741
7
紫衣 發表於 2005-9-16 22:02 | 只看該作者
文章寫的很細膩,感人....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349

主題

7041

帖子

2576

積分

六星貝殼精英

初過語言關(三級)

Rank: 4

積分
2576
8
不惑之禍 發表於 2005-9-17 01:20 | 只看該作者
雖然兩位斑竹推薦,還是沒有興緻看完。只是在想一個問題,現在國內好象有個怪圈。三十歲前是女人的天下,女人可以為所欲為,三十歲后是男人的天下,男人可以為所欲為。如果在戀愛時讓男人吃盡了苦頭,就不要指望結婚後有什麼好結果。我到不是給男的找什麼借口,只是希望不論什麼時候兩個人都應該將心比心,平等相處。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您需要登錄后才可以回帖 登錄 | 註冊

本版積分規則

關於本站 | 隱私權政策 | 免責條款 | 版權聲明 | 聯絡我們

Copyright © 2001-2013 海外華人中文門戶:倍可親 (http://big5.backchina.com) All Rights Reserved.

程序系統基於 Discuz! X3.1 商業版 優化 Discuz! © 2001-2013 Comsenz Inc.

本站時間採用京港台時間 GMT+8, 2025-8-11 17:37

快速回復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