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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李尚平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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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鷗 發表於 2019-6-23 02:30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簡介:李三保,湖南省益陽市赫山區人,李尚平的父親。2003年5月13日、5月15日,就本案前前後後的所有情況,李尚平的父親李三保以非常詳盡的表述兩次接受了楊銀波的採訪。

楊:你,李伯伯。4月19日、4月20日、4月22日,中央電視台《新聞調查》欄目三次播出了《刺頭教師李尚平之死》,你們這邊反響怎麼樣?

李:反響很大,我們看電視的時候,電話一直響個不停。國內國外的人都來問候,有一個加拿大的華人來的電話特別長。鄉親們都很高興,有很多人跑到我家裡來。跟我兒子的案子有點相似的劉駿的那個案子也有些震動,劉駿的父親劉長富好幾次坐車過來問我的情況,他也是我們赫山區的人,在益興泰公司那邊,他兒子劉駿經常向上級和媒體反映益興泰公司的經濟腐敗,後來就被益興泰公司的老闆找人給殺了。劉長富前幾天才來過,他也是跟我一樣的傷心。我兒子這個案子呢,我們益陽市的市委書記李江看了中央電視台的《新聞調查》之後,還召集了教育局、財政局、龍光橋鎮聯校和南塘中學校長的一些人開了一個會。

楊:可是效果到底怎麼樣呢?李:現在看來,沒有什麼效果。王劍鋒和楊春(中央電視台《新聞調查》欄目成員)來調查的時候也沒辦法調查我兒子到底是怎麼死的,這個死因到現在都說不清楚,兇手還是逍遙法外。只能說引起了重視。

楊:聽我幾個媒體朋友說,4月23日你被騙了4700塊錢,這是怎麼回事?

李:那天有個男的,說是李尚平的同學,還說是哪個部的中尉,他說他爸爸是公安局的人,可以幫我們破案。後來他把我帶到長沙,之後又回到我家裡,說要拿10000塊錢的"活動費",我把錢帶在身上,跟他去了益陽市公安局和檢察院,就轉了那麼幾下子,我就被騙了4700元。

楊:你們報案了沒有?

李:我到派出所報了案,後來刑警隊的人問了我的話。現在還在調查。

楊:我不知道這個騙錢的人跟這個案子有沒有關係,假如有的話,我希望可以找到一些另外的線索。同時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被騙錢的事情已經被我的朋友反映到了湖南衛視《晚間新聞》,《晚間新聞》的蔣小姐做了詳細的筆錄,他們會關注的。

李:謝謝。

楊:李尚平生前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李:愛說真話,口才很好,膽子很大,喜歡讀書,知識面很廣。他12歲那年的冬天就跳水救過一個小孩,非常樂於助人。93年的時候,他在益陽師專英語系畢業,然後到益陽一中教書,接著又到益陽羊舞嶺中學、寧家鋪小學,反正是一級一級地降。前幾年,他又被調到南塘中學。由於愛說真話,上面很多人都很恨他,很多人都想整他。平時他還到益陽農校兼課,到益陽圖文電視台做編輯。2001年年底以前他經常去圖文電視台,總是晚上12點鐘才回來,直到去年年初他才沒有去電視台了。

楊:他什麼時候上的網?

李:2000年的時候,那時候他剛買電腦。我們益陽這個地方,教師工資拖欠得很嚴重,去年3月份的時候,他把我們龍光橋鎮654名教師被拖欠工資的事情發到網上去,接著又向媒體反映,後來湖南有線電視台把節目播了,政府受到壓力,就把教師們2001年12月的工資補發了。

楊:補發了多少錢?

李:本來應該是42萬,但只給了26萬,有16萬沒給。我們龍光橋鎮的領導說,他們還欠區財政局40多萬,農民負擔重,收不上來。其實這完全就是撒謊,按照中央文件的規定,教育附加費應該按照農民收入的2%來收,但我們龍光橋鎮每一年上繳的錢都是按農民收入的5%來收,農民沒錢的話,村裡面也要墊著交上去。政府說沒有錢,這說明錢被那些狠心賊給"吃"了。

楊:後來教師的工資還拖欠嗎?

李:還拖欠。我兒子第一次告的是龍光橋鎮全鎮654名教師工資被拖欠了42萬的事情,這個事情解決了26萬之後,他在3月底又寫過一篇反映全鎮教師被拖欠100多萬的事情。

楊:這篇文章是不是放到網上去了?

李:放上去了,他說他準備在去年;五一"長假的時候帶領全鎮教師去要工資,但是在五一之前他就被人給殺了。

楊:現在這邊,教師工資的拖欠情況還嚴重嗎?

李:比以前更嚴重,現在我們赫山區拖了一個月,資陽區拖了三個月。我兒子就是因為告發這些事情才被殺的。

楊:你還能不能回憶去年4月26日李尚平被殺的情形?

李:那天下著大雨,我兒子下午5點半左右從學校裡面出來的,在這之前的十分鐘,尹益秋(當地農民)還在理髮店看見過他騎著摩托。槍響的時候,劉民朴(當地農民)就在案發不遠的50米處,但是樹林擋著,他什麼都看不見。尹益秋去看的時候,我兒子就已經死了。我們知道以後,馬上趕過去,有人說是交通事故,我就喊:叫車啊!;但是走過去一看,不像,那個樣子簡直慘不忍睹,半邊臉都蹋下去了,後腦有個像漏斗那麼大的洞,全是血淋淋的,衣服裡面有他自己的手機。派出所、交警、刑警和法醫在那裡搞一兩下就散了,大家都驚驚慌慌的,來的人說,這是一起交通事故。但我們怎麼看都不像,圍觀的人也說不像,我兒子從嘴的右下角到後腦是個很大的洞,有四個手指那麼寬,這明擺著就是被槍打的。

楊:你說案發之後,來的人當中有法醫,那麼這些法醫難道連農民都不如嗎?還是他們另有什麼已經被安排好了的命令?

李:這我不知道,我只覺得奇怪,覺得氣憤。後來大家就把屍體抬到我的家裡,第二天,益陽市公安局來了人,是我兒子的一個高中同學,他一看,絕對不是交通事故,堅決要求搞法醫鑒定。然後他們才跑過來到我家進行屍檢和開顱檢查,結果果然證明就是槍殺。

楊:你們有沒有法醫鑒定書?

李:沒有,在赫山區公安分局裡面。

楊:沒有給你們複印件嗎?

李:我們要,他們不給。

楊:現場勘察筆錄呢?

李:我們也沒有,他們都不給。

楊:他們什麼時候才開始正式偵察的?

李:案發後第二天下午開的會。

楊:也就是說拖了整整十多個小時,而在這十多個小時裡面兇手早就逃之夭夭了。

李:對,拖了十九個小時。

楊:聽李尚家(李尚平的姐姐)說,在案發第三天的時候,在案發現場還找到了一把自製火藥槍?

李:對。還找到了子彈。

楊:李尚平那個手機呢?

李:有人告訴我,說我兒子的手機被帶到廣州去了,有人在使用這個手機。我們說,打這個手機就找得到兇手,但赫山區公安分局的人反過來吼我們:我們是幹這一行的,難道我們不知道嗎?中央電視台來採訪的時候問他們這個事,他們卻說沒有這個事。

楊:你們在現場看到了李尚平的手機,這個時候兇手已經跑了,但是這個手機後來又被歹徒帶了廣州,那麼是誰把手機拿給兇手的呢?他們到案發現場把這些實實在在的證據拿走之後,難道他們又毀了證據?或者藏了證據?再或者真的就給了兇手?這些都很可疑。

李:是很可疑。這裡面關係很複雜。

楊:李尚平的屍體是什麼時候火化的?

李:案發後第三天。

楊:火化的時候你們簽字了嗎?有沒有什麼手續?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假如法醫鑒定做手腳,你們的第一反應就應該是馬上拍攝現場照片?

李:沒有拍照片,赫山區公安分局有照片,我們要求看,他們不讓看,中央電視台來採訪的時候,他們說沒有破案,拒絕透露。案發第三天的時候,屍體已經有點氣味了,所以就火化了。我們簽字了。

楊:現場目擊證人在這之後有沒有受到威脅利誘?你們有沒有做過對目擊證人採訪錄音的事情?

李:沒有直接的現場目擊證人,他們只是聽到摩托車開車的聲音、停車的聲音和開槍的聲音。我們沒有對目擊證人錄過音。他們沒有受到威脅,兇手也沒有什麼動靜。只是有一件事情,那個時候我兒媳婦經常在網上反映情況,網上鬧得很兇,有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老人到我們家說:你們這麼搞,在網上發文章,可能有危險。但是現在看來,沒有什麼危險,我們也沒有受到威脅。

楊:案發之後,你們都到哪些機關、部門反映了情況?

李:我們什麼地方都去過了,去赫山區公安分局,每次去他們都說還在調查,讓我們覺得奇怪的是,他們總是在調動人員。然後我們去益陽市政府、益陽市信訪辦、益陽市公安局、益陽市人大監督辦,甚至我們還去過省公安廳、省教委。可他們都是口頭敷衍了事,有時我們還遭了不少罵。 

楊:有沒有以書面文件材料寫過控告信?

李:嚴格來說,不叫控告信,因為關鍵是不知道兇手是誰,幕後指使人是誰,證據都被毀得差不多了,兇手和兇手的幕後指使人也沒辦法指名道姓,我們只能猜測。我們給國務院朱鎔基寫過信,給省裡面的省委、省公安廳、省教委寫過信。我們對案子的疑問太多,我們希望他們引起關注。

楊:具體寫的是什麼呢?

李:就是質疑公安局和政府的種種交代。比如,我們都看得出來這不是交通事故,可他們為什麼偏要那麼說?再比如,案子發生的時候,我兒子的高中同學蔡毅之,他是負責這個案子的調查組組長,之前有七個人在調查,後來只有四個,再後來就只有他一個,最後我們打他的手機,總是關機。這些跡象非常奇怪。

楊:李尚平被殺之後,龍光橋鎮的教師們是什麼反應?

李:他們在去年6月18日寫過一個呼籲書--《呼籲全國教師提高警惕》,真的非常憤怒。他們呼籲全國廣大教育工作者提高警惕,團結起來,向黨內一小撮腐敗份子作鬥爭,提醒腐敗份子要聽清楚,李尚平被殺了,龍光橋鎮還有600多個李尚平;將會團結起來,最後還說:欠我們的錢不給是萬萬辦不到的!我兒子的死確實在我們這個地方有很大的震動。我們李家是教育世家,我當了38年老師,自己辦過小學,當過29年的校長,我女兒是小學高級教師,我兒媳婦是中學教師,我兒子李尚平更是一個了不起的優秀教師。可是我們真的是生活在最低層,一條人命給我們家造成了巨大的傷害。我非常需要大家的幫助,我老了,很多時候無能為力。我相信群眾的力量。

楊:就這個事情,湖南這邊的媒體為什麼沒有反應?你們跟他們聯繫過嗎?

李:我給湖南教育電視台、湖南經濟電視台、湖南政法頻道的新聞媒體打過電話,但只有湖南教育電視台派記者來過,他們向我們打聽了一些情況,然後到赫山區刑警大隊採訪,可是這個節目最終沒有播出來。但讓我們奇怪的是,去年5月31日我們益陽有一個教師被丈夫殺害,當天電視就播出來了,而我們這個案子呢,就是不能播,說是政治案件。

楊:現在這個案子反響這麼強烈,海外也有朋友給你們來過電話,有沒有國際人權組織的人?

李:沒有。

楊:有沒有想過藉助國際力量呢?有沒有"裡通外國"的顧慮?

李:如果能得到海外的幫助,那更好。

楊:就這個案子,我還採訪了另外幾個人,他們說案發之後,赫山區公安分局一個叫曹永昌的公安人員被殺了,而另外一個被稱為黑社會頭子的廖萍也被關了,而且這兩個人對案子都知情,是這樣的嗎?

李:曹永昌被殺和廖萍被關我都知道。但是一個死了,一個關了,我們也沒辦法找證據。

楊:現在還沒死的這個廖萍到底是什麼來頭?

李:廖萍之前是人大代表,但是他的選舉有問題。當時選舉的時候,龍光橋支書帶著選票到各個學校,選票上只有一個人的名字,那個人就是廖萍。他是個貪官。除了廖萍被關以外,我還知道赫山區公安分局之前還關過跟這個案子有關的四個人,這個事情是我老伴告訴我的。當時抓了四個人,關起來之後有一個人要自殺,後來就都給放了。中央電視台來採訪的時候,赫山區公安分局又說沒有這件事。

楊:現在跟案件本身有關的證據被有意無意地銷毀、隱瞞之後,你們是否認為有必要從案件背景著手?

李:我們就是這麼想的。我兒子的死絕對是密謀暗殺,這跟他一向愛反映教育陣線腐化、地方政府腐敗有關。他手寫的日記和電腦裡面的日記,還有他在網上發表的文章都能證明這一點。我們希望調查組可以從調查經濟腐敗著手,尤其是從李尚平直接反映的情況著手,一個一個地調查,然後順藤摸瓜,就一定能找到兇手和兇手的幕後指使人。

楊:可是就案件本身而言,你如何判定這不是搶劫、情殺?當然,我問這個問題或許會讓你不高興。

李:沒有關係。我兒子的死絕對不是搶劫,更不是情殺。死的時候,是下午六點左右,是大白天,他身上有些錢,有手機,有戒指,還有摩托,但這些東西都沒有被槍。一般來說,搶劫的人都很驚慌,但是我兒子被槍打了之後,還被推到了旁邊的樹林里,這說明兇手非常鎮定,手段相當熟練。再有,案發地點的前100米是武器裝備部,后100米是公安警察學校,搶劫的人如果稍微有點頭腦的話,都不會在那個地方干。另外,我的兒子有76公斤的體重,非常強壯,平時練過拳術,如果不是專業殺手,絕對不會把他殺得這麼乾淨利落。至於情殺,那就更不可能,我兒子為人相當正派,不會有這方面的事情。

楊:你估計這個案子將跟多少人扯上敵對性的關係?

李:非常多。如果真的能夠從調查經濟腐敗著手,那麼益陽市從上到下的某些領導肯定會受影響,有的會被判刑,有的會被罰款,有的會被停職,有的會被調離。

楊:你會不會覺得樹敵太多將對自己不利?

李:只要能破這個案子,只要這個案子能夠糾出來一大片的腐敗問題,這就是對我們李家的交代,也是對我兒子的交代。我兒子絕不能白死!

楊:今年4月26日是李尚平的冥日,那天你們是怎麼過的?

李:那天……(哭)那天我去買了兩圓火炮,親戚朋友都來了,擺了兩桌,全國各地的人打電話到我家向我們表示慰問,還有個別朋友從遠方趕來,到我兒子墳上祭拜……

楊:你兒媳婦和你孫子現在怎麼樣?

李:因為我兒子這個案子,我兒媳婦也被人整,上面的人恨她恨得不得了。每次她從黃泥湖中學回來,都要過河,然後轉幾趟車。她想調開那個學校,跟教育局反映好幾次了,可是教育局的人都在耍她,不讓她調。李知道(李尚平的兒子)今年才五歲,挺可憐,身體還好,就是一看見他……(哭)我就覺得可憐。

楊:李伯伯,今天這個採訪我將發表到國外一家著名媒體,你最後想說點什麼?

李:我最後想說——益陽這個地方,太黑了,簡直太黑了!

(李尚平父親已去世。——編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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