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回復: 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你要知道很多人也經歷過相似的事情,你就不會絕望了 | 四個畢業的故事

[複製鏈接]

495

主題

907

帖子

1144

積分

一星貝殼精英

Rank: 4

積分
1144
跳轉到指定樓層
樓主
漂在美國 發表於 2017-6-2 04:32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2017-06-01 理想國imaginist

  

  去年12月,正午團隊在北大做了一場沙龍,那是他們首次集中亮相,講述各自大學畢業的故事,以及為什麼去了正午工作。現在真的到了畢業季,主頁菌選擇了其中四個畢業故事,分享給朋友們。

  每次畢業,都是一次選擇,人生要往哪裡去?看他人相似或者迥異的故事,或許能在迷茫時,給自己一點點支持。

  順做一則廣告,《正午4:我的黎明驪歌》已上架銷售,歡迎點擊閱讀原文購買。

  四個畢業的故事

  講述:郭玉潔、謝丁、張瑩瑩、葉三

  原文由正午團隊整理,理想國重新編排

  現場攝影:楊明

  郭玉潔:給年輕人做忠告和建議是非常危險的,因為年輕人最可貴的地方也是最悲哀的地方,就是不聽勸。我自己曾經採訪過一個香港的學者,叫何式凝,她是一個研究性和親密關係的學者,她把她大半輩子痛苦的情感經歷,寫成了一個非常深刻的自傳,叫《我係何式凝,我五十五歲》。

  我採訪她的時候,她說,香港的女孩子一直到大學畢業之前都是很順利的,沒有碰到過所謂的性別歧視,所以她們都不相信她說的很多問題。她說,我故意跟他們說,你們的男朋友以後會劈腿,她們說怎麼可能?你們以後會離婚,她們也說怎麼可能,那是別人選錯了,我的肯定不會。

  我就問她,若干年以後真的發生了嗎?她說當然發生了,她們後來都來找我,說我原來不相信。何式凝說,我知道她們不會相信我,但是我想告訴他們,很多人也曾經發生過類似的故事,所以有一天這些事發生在你自己身上的時候,你不要絕望,你不要以為全天下只有你才會碰到這樣的事情,不要去自殺。

  我兜這麼大一個圈子,其實是想說,我們這些人坐在這,不是想要告訴大家一些人生的道理,或者說做青年導師,而是想分享一些我們的經驗,有一天當你們也碰到困難或者挫折的時候,你們會突然想到,有一些人其實曾經也碰到過這樣的問題,或許能給你們一點點幫助和支持,這是我們今天講座的很基本的想法。

  

  1.

  郭玉潔

  那是我最有挫折感的一段時間

  我是2000年北大中文系畢業。之前我們在討論這次活動的時候,謝丁說我們是不是要談點職業選擇,學生可能有擇業的壓力,淡豹說北大的學生沒有擇業的壓力,我心想怎麼可能,我那時候非常有擇業壓力。可能淡豹是好學生,學霸,我那時候應該算是北大的一個學渣。我當時和很多人一樣,覺得好不容易高考結束了,說什麼也不能再好好學習了,我特別喜歡逃課,好多時候都不去上課,只上自己很喜歡的老師的課。我有一堂課從來沒有去過,結束的時候交了一個論文,老師還給了我90多分,我更加覺得不應該去上課了。那時候沒事就跟同學一塊去未名湖邊抽煙喝酒,做一些形式上的反叛,覺得這樣大學生活才有意思。

  但是轉眼到了大四那一年,要考慮人生去向的問題,我當時是我們班成績倒數第幾,保研是肯定沒有希望。但是,雖然我這麼不愛上課,但我確實對北大有很深的感情,覺得這是一個可以容納你的個性、你的反叛、所有東西最好的地方。另外,我也像李純一樣,對學術還是有興趣的,也覺得自己有點做學術的天份,最重要的,現在想來,是馬上離開保護你的環境、要去面對社會的一種恐懼,好像不太願意離開這個學校。所以那時候我也準備開始考研。

  我大概準備了一個學期之後考研,結果沒考上,完全比不上李純,全國第一。我考不上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政治不及格,因為我總想在政治的卷子上發表一點自己的觀點,難以克制。我覺得我寫的和課本上的是一個意思啊,結果就不及格了。

  後來只好找工作了。那段時間是媒體快速發展的階段,新的媒體出來非常多,很長時間裡剛畢業的大學生立刻就能進入一個很好的媒體工作。我們畢業那年,《南方日報》集團、《廣州日報》集團都去學校裡面招聘,招了很多人。那時候他們在上升期,非常有光環,而且同學中間流傳,說他們的收入非常高,剛去一個月就有七八千——我後來的第一份工作,一個月只有1000多塊錢。所以我的很多同學都去報考《廣州日報》、《南方日報》。我因為考研,沒有去。而且我不要去南方,我要留在北京。

  

  九十年代之前工作都是學校分配,我們那時候剛剛開始不包分配,大家要自己找工作。到我找工作的時候,已經沒有多少招聘機會了,剩下沒有找到工作的也就是五六個人,我們系的團委書記把我們幾個人叫到一起,說你們要趕快找工作,你們要再不找工作,我們就要把你們分配到醬油廠、襪子廠去。大家都覺得怎麼可能?他說是真的,以前你們有師哥、師姐最後就去了醬油廠、襪子廠。所以那時候大家開始恐慌地找工作,我也是有點隨波逐流。當時有一個建築公司去我們那招中文系的畢業生,他們有一個留京指標,我不知道你們現在還有沒有,我想留在北京,我就去吧,要一個北京戶口,然後我就去了建築公司。

  這個建築公司剛剛從山東搬到北京,一開始沒有辦公的地方,只有工地,所以那年來的大學畢業生都去工地了。有的是學工程的,還有事情可以做,可是我去工地上到底有什麼用?我每天早上起來之後,先去跑步,跑完步回來戴上安全帽去工地轉一圈,回來之後坐在辦公室看書。我們當時睡也是睡在工棚,那種臨時建築。我跟另外一個剛去的女生住在同一個房間,有一天晚上,10月份,睡著睡著,突然工棚上面的頂掉下來了,掉在我們的床上,我們就在露天躺著一直挨到天亮。

  那就是我剛畢業的情景,但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辦公樓終於修好了,我們搬到辦公樓裡面。大家都在講體制內,這個公司是國企,你的確能感受到體制內那種氛圍。單位分成兩派,一派以總經理為代表,他是湖北人,所以是湖北幫。另外一派是黨委書記領導的,陝西幫。我剛去的,第一次有一個北大畢業生去,兩方都要拉攏我進入他們的派系。如果是總經理那派我就去總經理辦公室,如果是黨委書記那派,我就進宣傳部。那時候我覺得太可怕了,我竟然會面臨這種選擇……剛好那時候,我的戶口辦下來了,然後我就離開了這個公司,不到一年時間。

  當時在北京有一個新的報紙創刊,叫《京華時報》,它今年要收掉了。我投了一個簡歷,就進了《京華時報》。當時很多城市開始辦都市報,對市民來說是很新鮮的。我們當時副總編有一個定位,報紙是什麼?就是你上地鐵的時候一塊錢買一份,坐地鐵的時候看完就扔到垃圾筒里。你要了解的就是這些信息,昨天北京城發生什麼事情,你看這個報紙就夠了。我想,我們中文系四年讀的、追求的是寫的東西死了以後也有人看,結果現在,當天就要被扔掉。我覺得好像不太能接受這個事情,所以三個月以後去了另外一個雜誌,叫《財經》,就是今天的《財新》。

  我在那裡呆了一段時間以後也覺得很難適應,這種適應是說,離開學校進入社會是很困難的,北大的同學更多的會碰到這個問題。岔開講一句,我一個很好的朋友,她原來在門戶網站做總編輯,手下有很多北大、清華的畢業生。她說北大的學生真的很有意思,你跟他說什麼,他都要問為什麼?你跟他說不要遲到,他說為什麼?永遠都會這樣。我想她可能是有點誇張了,但是我們是比較好高騖遠的,我覺得應該承認這一點,不太擅長做實際的事情,也很難接受從小事做起。但是你又怎麼開始做大事呢?社會上也沒有人吃你這一套,所以會碰到很多心理挫折。我那時候很難理解這一點,所以我又準備開始考研,但是我又沒考上,因為我政治又沒及格。

  那是我最有挫折感的一段時間。我畢業之後,一直生活在東邊,但是我經常往北大跑,我覺得這是我的精神家園,我能得到所有精神上的支持。在學校的時候,對我影響最大的是戴錦華老師——跟我們同一個時間,她正在做一個演講,我們其實都很想去她那個活動(笑)。她是在很多層面是我的啟蒙老師,我一直非常敬愛她。所以畢業以後,我還是經常回來聽她的課,也曾經拜訪她,跟她講我這些不順利、挫折,她講了一句話,她說人生不可能不走彎路,不可能不做無用功。我想對,好像是有點道理。這是我在當時的困境中記得的第一句話。

  另外一句話是,第二次考研失敗之後,我有點絕望,我的一個同學聽到了就說,我要去安慰一下郭玉潔。是我們班的一個男生,我們平時不熟,他就來找我,講他畢業之後經歷了非常多的挫折,生了一場病,出了一場車禍。我那時候跟所有的年輕人一樣,覺得那是你的事情,我才不要關心,我現在關心的是我身上發生的事情。後來他有一句話我聽到了,他說後來我又想,我又不能去死,我只好好好活著。我想,對啊,儘管這麼絕望,我也只能好好活著,每一步都踏踏實實,做出當下最真誠的選擇,最終讓自己成為力量的來源,而不是一個學校,或者另外的一些人。

  那個時候,雖然我仍然沒有在職業上找到一個出口,但是我想我已經做出了重要的內心決定,並且一直延續到今天。這就是我第一次畢業的故事。

  

495

主題

907

帖子

1144

積分

一星貝殼精英

Rank: 4

積分
1144
沙發
 樓主| 漂在美國 發表於 2017-6-2 04:32 | 只看該作者
  2.

  謝丁

  我好像誤打誤撞地就走了記者這一行

  之後從來沒有變過

  我可能是這個團隊里比較特別的。我1997年就畢業了,比較老,我只讀了兩年大學,本科沒考上,其實也沒考上專科,我最討厭學習了。但是我們那時候有一個委培方式,你可以找一個單位,再交一筆錢,就可以去某一個大學,讀完以後再回到那個單位。因為我爸是煙草公司的,所以我就去了「中國煙草大學」,當時不叫中國煙草大學,這是個別名,正式名字叫合肥經濟技術學院,類似「海淀走讀」那樣子。

  我97年差不多是20歲,讀的是會計專業。專業根本不是我自己選的,什麼熱就選什麼。九十年代中國剛剛市場經濟改革,所以最熱門的專業就是經濟、金融,或者是MA,跟經濟有關的都很火。我當時很想上中文系,但是誰都覺得中文系找不到工作。我還報了上海體育學院,但是我根本完全不懂任何體育。

  我讀了兩年專科。畢業時,我原本一定要回煙草公司的,因為是定向委培。但是97年有兩件特別重要的事情,一個是香港回歸,還有一個是重慶直轄。我畢業的時候,重慶還是屬於四川省。我們那時候主要靠父母托關係找工作。我爸託人給四川省煙草公司,問能不能讓我在成都找一個工作。結果重慶直轄了,我不屬於四川管了。我爸趕緊又託人在重慶找關係,沒多久,那個人去世了。等於最後找不到關係,進不了重慶市,只能回到縣煙草公司。我其實非常不想回縣裡,我當時跟我爸說,你幫我辦一個停薪留職,因為我爸那時好歹也算煙草公司的小官。

  然後我開始在重慶工作。那是一個特別神奇的行業,一開始,我在一個專門賣女人東西的商城,叫麗人廣場,我在裡面做財務,做最基本的出納。那時候家裡有點錢,幫我在重慶買了一套房子,那時很便宜。我每天坐兩個小時公交車,去重慶最熱鬧的解放碑上班,做了一年多的出納,那個麗人廣場就垮了。垮了沒多久,那個老闆開始辦夜總會,那時候叫迪吧,我又開始去迪吧上班,還是在財務。沒多久這個老闆覺得生意很好做,又在旁邊做了一個桑拿洗浴中心,我又開始在洗浴中心上班。

  我做的還是財務。每天晚上六點鐘去上班,那時候小姐們都來了,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給她們發前一天客人的提成。發完之後在那等著,等到凌晨三點下班。沒多久,這裡也垮了,這個老闆在重慶又開了一個特別有名的迪吧,叫城市之光,在重慶一個大樓的頂層,頂層上豎了一個探照燈,直接打上天空,所以叫城市之光。當時是重慶最有名的迪吧,它有三層樓,底下是迪廳,就是跳舞的,中間一層是包房,三層是輕音樂。在那個地方,我學會了調酒,還負責管理吧台所有的帳目,比如說今天晚上消耗了多少酒水,用了多少西瓜,用了多少檸檬。我在那兒幹了差不多一年,它又垮了。

  娛樂行業就是這樣,一個新興的迪吧起來之後,可能就紅一年,就會有更新的東西起來。

  

  我發現這個行業不長久,很難找到下一個工作,所以我開始自考本科。那時自考很流行,每隔一段時間就去考幾門,只要兩年之內把所有課程考完就可以拿一個自考本科文憑。1999年,我的高中同學本科畢業時,我也拿到了自考本科的文憑。我以為拿到這個文憑,應該很容易找工作,開始跑人才市場,比如去一個軟體公司做銷售。我心想只要是正兒八經的工作,不是晚上上班的就行。但是根本找不著。因為那時候研究生已經出來了,本科根本不行,沒辦法,我就想,得考研究生。

  我考研究生時,想得特別簡單。你們也看出來,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沒有目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幹嘛,只要能活下去就行。但是我有一個特點,我比較喜歡自由,不想去找一個體制內的工作。為什麼最後選擇法律呢?就是因為它不考數學,我數學太差了。

  我想到的第一個學校是西南政法大學,重慶的。但是那時候剛好有一個機會,我有個同學畢業后留在了武漢,她說你考研的話最好離開重慶。重慶朋友太多了,整天會叫你出去喝酒,所以我就去了武漢考研。在武漢,我發現了一個從沒有見識過的世界。在華中理工大學,我發現居然還有出國這件事,還有托福和雅思,所有人都在考英語,所有人都在準備出國,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事,還有考研補習班這種事。我在武漢呆了三個月,發現原來大學生是這樣過的。三個月後,我說不行,我得考武漢大學。

  這中間我又回了一次重慶。這時候網上出來一個消息,說北京有一個特別牛逼的法律補習班,我就到了北京。我記得第一次是1999年的秋天,我坐火車到了西站,坐了320還是332公交車到了人大,租了地下室的一個床位,沒有窗戶。那時我想我得考人大,聽說人大法學院挺牛逼的。我白天去人大上自習,跟所有考研大軍一樣。有一天沒事,我騎著自行車到了北大,逛了一圈,我就覺得不行,我得考北大。

  跟人大比,北大太不一樣了。我從人大地下室搬到了清華南邊的一個平房,就在清華開始複習。後來的結果就是考上了。我在北大差不多讀了三年左右,在法學院,2004年畢業。畢業時,我其實從來沒有想過寫作或者當記者。法學院畢業,你要麼當律師,要麼就去做法律顧問,或者等等。但是我找了所有跟法律有關的工作,都沒要我。後來我同學說,如果我去做律師,就是二流律所的三流律師。大約是我學習太差。可是我發現,我找的所有跟媒體有關的工作,都讓我去面試。所以我想,也許我適合幹這一行。

  2004年我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去成都商報,可以回四川,做娛樂記者,整天追星。還有一個單位,是北京剛剛成立的法制晚報。我選擇了法制晚報。

  我應該是誤打誤撞地幹了記者。之後再也沒變過。

  

  3.

  張瑩瑩

  失業這件事就像我的鄰居一樣

  隨時隨地來敲門

  我2007年從北京一個二本院校的廣告學專業畢業。在我高考報專業的時候,我看到了某個雜誌上一篇二分之一頁的文章,上面寫著報考廣告學專業,你之後可能會成為一個文案,你會過著激情飛揚充滿想象力的生活,我因此報了這個專業。但是等到我真正開始上課的時候,我發現它能夠給我這個實際上是想寫字的人自我表達的空間太小了,所以從大一下半學期開始,我決定不幹這行,但是幹什麼呢?我一點想法都沒有。

  基本上大學四年都在一種無知無識的狀態。一直到2007年上半年,當時畢業在即,而我茫然無措,也是在那個時候,我發現了一本雜誌叫《南方人物周刊》,我大概把它從2004年創刊到2007年所有的雜誌全部買了一遍,去看它上面所有的文章。當時我覺得,這個事兒我可以干,我也想干,就是成為一個人物類記者。

  我對自己畢業的要求是不再花家裡一分錢,所以畢業之後,需要解決的最根本問題是生存。我的第一份工作是CNKI的編輯,在西三旗上班,那一整條街上只有那個地方是一個完整的大院,其他全部都是賣建材的商店,塵土飛揚。每天我從學校去那裡上班,在那裡吃飯,每天給一萬條年鑒打上圖書館分類編碼。幹了三個多月,我真的覺得這不是我想做的事情。

  我辭了職,到了一個連刊號都沒有的報紙上班。在這家報紙半年,我始終沒能轉正,它不願意給我轉正,這樣我才能維持每個月1500塊的實習生工資。2007年過去,到2008年春節的時候,我很榮幸地被開除了,接下來它也就破產了。

  

  2008年,過了年,我回到北京面對的第一件事情依然是生存。那個時候我就想,也許我只能去到一個廣告公司做一個文案,賺一點錢。這個時候我投了一份簡歷,居然是一個在小湯山地區的房地產公司,它只賣別墅。我每天從天壇東門附近坐5號線到天通苑站,再從那兒坐班車到小湯山,在一片據說是劉亦菲等很多著名演藝圈人士都住的別墅區里的一個環境優美的辦公室裡面寫文案,嘗試了非常多的諸如「地產盛惠」、「頂級巨獻」這樣的詞語。三個月之後,我依然覺得這不是我想乾的,然後我就失業了。

  後來我覺得,畢業后的兩年是我人生中最為跌宕的兩年,我換了六份工作,最長的時間是半年,因為各種原因被開除,或者是自己選擇離開。有一段時間我覺得失業這件事就像我的鄰居,它隨時可能來敲門。然後我回到我租的那個小房間里,接一些稿來養活自己。大概有一段時間,我每天吃一頓飯,但總在我絕望的時候,沒有任何錢的時候,到第二天早上就會有一筆800塊錢的稿費打進來,我覺得非常神奇,這樣的情況發生了大概三次,而這種情況會讓我覺得,永遠不會比這更糟,永遠能夠活下去。

  一直到2009年下半年,我擁有了第一次穩定的工作。後來我覺得感謝那兩年,感謝那兩年自己那種對跌宕或者不安定的承受能力。之後我曾經從2014年到2016年初做了兩年的自由撰稿人,我依然覺得這是一種值得享受的狀態,有不安定感,但是依然可以樂在其中。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495

主題

907

帖子

1144

積分

一星貝殼精英

Rank: 4

積分
1144
3
 樓主| 漂在美國 發表於 2017-6-2 04:32 | 只看該作者
  4.

  葉三

  我是一個只要日子還能過下去

  就不會想著改變的人

  我第一次是本科畢業,在2000年,你們可能大部分人還沒有上大學我就已經畢業了。要講這個畢業的故事,可能先要講我是怎麼考上這個學校的,這個我也講了很多次,但是有的同學不知道。我們那個時候考大學是先報志願后考試,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能考多少分,就隨便報了一個。這個中間比較曲折,但是最終我上了一個理科系,其實我數學非常差。當時我們高考數學滿分是150分,我考了75分,考到了經濟數學系,所以我的大學四年過得是很痛苦的。我從入學的第一年就想退學,但是一直到畢業我也沒退成,一個是我這個人比較不努力,二是我是一個挺隨波逐流的人。結果在畢業那年我想轉專業。

  我在上大學的時候是一個純正的文藝青年,非常喜歡電影,當時的文藝青年也沒有什麼選擇,除了文學好像只能喜歡電影,我當時想考的是電影學院的西方電影史的研究生,然後我就去考了,當然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它不考數學,因為它是一個藝術系。我大概準備了半年時間,就去參加考試。當年那個系招兩個學生,報考的人數是11名,但是考完第一門之後就有兩個人再也沒有參加後面的考試。第一門大概是考政治或是英語。進入面試的應該是四個人,所以是四個人裡面選兩個。面試之後我就知道我應該是考不上的。當時的電影學院是一個學術性很還強的氛圍,我自己的感覺是面試老師不太喜歡我,後來我覺得可能結果也是,他們確實不太喜歡我,所以我的考研是失敗的,在2000年。

  

  我差不多是在6月份開始找工作,那個時候我的大部分同學都找到了工作,因為我們那個系雖然叫經濟數學系,但在我考上大學那年改名叫信息管理系,這也是為什麼我報這個系,如果要是經濟數學我肯定不會報的。那一年,你們可能不知道,那是中國的第一次網際網路爆發的年度,差不多在那一年的4月份,我所有的同學都找到了工作,基本上都是網際網路公司,而且都是很年輕的網際網路公司。我的同學他們在畢業那年拿的工資是很高的,但是在第二年很多人就失業了,他們工作的單位再也沒有在地球上出現過。當然這個是后話。

  我6月份開始找工作,9月份我去了一家台灣的電腦公司,這個也說明我是一個挺隨波逐流的人,如果是意志堅定的人可能會想明年再考一年,或者去其他的學校,比如藝術研究院這樣的學校,我沒有想過,直接去工作了。但是工作的時候,我當時任務是給這個電腦公司做一個網站,當然是和其他的同事一起。我這個網站主要的功能當然是宣傳這個公司的產品,他們有軟體部門、硬體部門,我就說我要做一個電影欄目,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我的主管就同意了,他說你做一個電影欄目,你的工作量有點少。我說那我再做一個音樂欄目。所以我在一家電腦公司做了他們網站的音樂和電影頻道,這樣做了兩年,我已經記不太清當時我的想法了,因為離現在太遠了。

  差不多工作到一年半左右,我覺得那種生活是我不喜歡的,因為是很枯燥的生活,我記得當時我是7點半起床,8點鐘出門,騎車到地鐵站,坐地鐵上班,晚上五六點鐘下班,我很不喜歡那樣的生活,我就想出國,但是去哪兒我也沒有概念。我爸爸是一個老師,他平生第一次出國,在大概四五十歲的高齡,他去了澳大利亞,他是做職業教育的,回國之後我記得很清楚,有一天晚上我們坐在飯桌前吃飯,我爸夾起一片綠葉跟我說,澳大利亞就是這個樣子,你去那兒上學吧,我就覺得他說的特別有道理。然後我開始準備去留學,這個程序你們應該很清楚,就是考英文,那個時候澳大利亞還是認托福成績,我一邊上班一邊去新東方學習英語,學了大概兩三個月,考了一次。我總是覺得在這個過程中我沒有什麼選擇,因為我爸當時認為澳大利亞是那樣的,他希望我去了之後不要回來,那個時候澳大利亞的移民政策是有一些緊缺職業,你如果在這個職業列表中念到碩士畢業就可以直接申請移民,非常容易,不需要有工作經驗。我爸就給我選了這樣一個專業,這個專業翻譯過來叫網際網路與網路編程,它是一個理工科的專業,我就這樣出了國。

  

  出國之後,其實我是在人生的第二次求學生涯中仍然選了一個我既不擅長又不喜歡的專業,我倒沒有想退學,因為學費很貴。但是我在整個學習的過程中不斷加深自己的信念,就是我畢業之後一定不要干這個活兒。這個學位差不多念了一年半,我在2003年9月份畢業,畢業之後我的想法是第一我不要當程序員,我覺得那樣我會早死而且會猝死。其實我就是沖著移民去的,我就開始辦移民,那個移民也辦得很順利,因為當時的規定是半年內辦下來,這時候我就開始醞釀再去念一個學校,這是第三次畢業的前兆。那也是有很多的客觀元素,因為我移民之後就可以貸款去念我喜歡的專業,於是我申請了第三個學位,就是電影學位。我覺得這個對我來說是很幸運的一件事,我終於在念了七八年完全不感興趣的專業后可以念一個我喜歡的專業。

  我最後一個學位念的是電影研究,畢業那年是2008年,那個學位是我念得最開心的,雖然它比編程更難。

  我在念書的時候有一個老師對我影響很深,就是我念的最後一門課,叫人類學與紀錄片研究。這個老師跟我說了一句話,她說沒有什麼事情是跟政治無關的,這句話我以前沒有想過。我畢業的時候也是這門課結業的,它是我最後一門課,這個老師在最後一節課沒有講課,而是讓所有的學生坐在一起,說一說你們畢業之後想幹嘛。我是最後一個說的,因為我是唯一的一個非英語母語的學生。我當時很緊張,我就在想畢業之後到底要幹嘛,結果輪到我的時候,我脫口而出說回國去當記者,但實際上我當時是沒有這個想法的,我覺得可能是沒話找話。

  我當時只有確定的兩個想法,一個是我肯定要回國,我當時已經在澳洲呆了六年,我覺得實在太無聊了,但是那是一個留學的好地方,因為你在那兒只有兩件事可干,一個是上學,還有一個是賭博,我又沒有錢,我在墨爾本,墨爾本人比悉尼更少,我當時下定決心畢業后一定要回國。還明確的一點是我可能這輩子只能寫字了,因為編程肯定不行,搞學術我沒有那麼有耐心,我比他們還要不自信,我覺得我沒有天賦,那時候我已經將近30歲了,我再讀一個博士需要六到八年,我覺得這輩子就廢了。所以當時只有確定的這兩個想法。

  

  回國之後,我先是做了兩年的自由撰稿人,因為那時候我已經開始寫東西,不斷地就開始有時尚雜誌的編輯找我寫各種各樣的人。我跟他們不太一樣的是,我沒有經過任何新聞寫作訓練,也完全不關心,所以我寫東西,在一般的記者或者編輯看來就是野路子,我怎麼理解這個人我就怎麼寫,我可能能把故事講得漂亮。跟現在的記者面對的情況有很大的不同是,那時候沒有人看,起碼作者不知道有誰在看,比如現在正午發的每一篇文章,下面有閱讀量,你可以看到有多少人在看,還有評論,你可以看到大家的反饋。我們當時無論是報紙還是雜誌上寫東西,發上去就完了,除了主編和校對沒有人看,所以我們當時是非常輕鬆,一個稿子到交稿為止這件事就結束了。但是我那兩年,做到第二年自由撰稿人的時候也很痛苦,因為我每天都在寫一些小明星或者大明星,或者中明星,就是各種明星,因為那時候畢竟來找我的還是時尚雜誌,很少有百年大報,他們不會來找我的。

  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有一個編輯誇我,說葉老師你能把一坨屎寫成花兒,我後來覺得這不是一句好話,就很想轉行。通過某種機遇,我就去了時尚雜誌,我發現還是在寫明星,但是比我當撰稿人的時候有更大的自由度,我起碼可以挑寫什麼明星。在我大概到雜誌社三個月到半年之後,我寫了第一篇長稿,我當時不知道那個叫非虛構。那個稿子寫的是汶川地震兩年後的重建家庭。那是我寫的第一篇超過六千字的長文,當時是寫了一萬多字。我是過了好久才知道這個東西原來叫非虛構寫作,所以我覺得當時的媒體環境對於記者來說是更輕鬆的,我很同情以及很擔心現在的小記者,因為他們面臨的東西比我們當時殘酷得多。

  差不多就是這樣,因為我隨波逐流,我是只要日子還能過下去就不會想著改變。我這樣一直呆了五年左右,中間有換過工作單位,但基本上就是這樣。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您需要登錄后才可以回帖 登錄 | 註冊

本版積分規則

關於本站 | 隱私權政策 | 免責條款 | 版權聲明 | 聯絡我們

Copyright © 2001-2013 海外華人中文門戶:倍可親 (http://big5.backchina.com) All Rights Reserved.

程序系統基於 Discuz! X3.1 商業版 優化 Discuz! © 2001-2013 Comsenz Inc.

本站時間採用京港台時間 GMT+8, 2025-7-1 00:28

快速回復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