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趙元任

趙元任在語言學上的地位是不容忽視的。無論是東方語言學還是西方語言學都繞不過趙元任的成就。在喬姆斯基非常盛行的年代，麻省理工學院曾經根據趙元任的思路發現，人類的語音中存在著大量的信息，遠遠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語言問題》是趙元任的語言學作品中，最有特色的一本書。我們常說的「人咬狗」的笑話也是來自這本書。而其中的第十六講：《從信號學的立場看中國語文》又是該書最有特色的一篇。它其實就是今天，人們解決世界性的難題—如何記憶一百萬單詞的雛形。遺憾的是，今天已經很少有人願意研究它了。趙元任提到了漢語的符號是二維的，而拼音文字的符號是一維的。這就是今天一維條碼逐漸變成二維碼的靈感來源。語音學：趙元任說：在表達的時間上，利用聲調是一個經濟的法子。但是，他沒能用簡單的乘法將聲調與聲音種類的增加聯繫起來。因此，我只能說這些思考僅僅是雛形。之所以沒能繼續發展可能有兩方面的原因，第一，當時還沒有出現信息爆炸現象。還沒有認識到人類記憶單詞極限問題的重要性。第二，趙先生是常州人，屬於吳語系。南方各省的發音方法非常複雜，在如此眾多的發音方法之中尋找一種簡單的數學表達來，感覺困難。而且，越是做過數學講師的人，把問題看得越是複雜。反而是普通話的簡單發音中更容易看出發音的數學規律。趙元任談到，符號種類數目與複合體的尺寸為反函數（反比例）。他選擇的極端例子就是0和1的摩斯碼。
為了讓世人懂得聲調的作用。趙先生先後撰寫了《施氏食獅史》，《與瑜遇雨語》，《季姬擊雞記》等八、九篇一音文。
趙元任的傳奇始於1921年在清華教授數學與物理后，回到美國，他的愛好轉向了語言學。可以說，他是中國第一位用數學思想指導語言學研究的人。他對音樂的愛好導致了日後發明用五個音符來標註各種語言的聲調。這裡要強調的是，趙先生並沒有在美國的官科系統學習過語言學。他僅僅是教授中文的時候有了心得，並將它變成一種業餘愛好。按照中國現行的制度，他就是一個語言學的民科。從這些經歷看出，那個時代人們從一個專業跳到另一個專業是多麼的容易。沒有層層限制，沒有固定思維的約束，沒有八股。這樣才能有大量的新思想湧現出來。一個人，如果沒有特殊的心得，他是不會放棄自己的專業選擇新方向。從趙元任身上就能看出，他在本專業（數學物理）上表現平平，但是跳槽以後在語言學上卻達到世界最高水平。反觀今天的學術體制，諸侯割據，官科當道，不鑽狗洞，甭想進門。
這也從另一方面證明了語言學專業自己不懂數學又排斥懂數學的學生進入導致無法發展的困境。世界其實是被官僚學術體制變成了扁平的。哪個國家能夠先打破這種體制，哪個國家就能在扁平的世界中拔尖。趙元任如果出生在今天的體制內也只能是一籌莫展，一事無成。從中也能看到，任何一門科學，一旦從業餘愛好變成等級森嚴的制度，那麼，這門科學也就算走到頭了。按照索緒爾的話說：「我們不能容忍語言研究還只是幾個專家的事情。事實上，每個人都或多或少 在研究語言。」《普通語言學教程》p12
我認為，如今的語言學專業將索緒爾、喬姆斯基的地位排到趙元任之上實際上是一個錯誤，至少，前兩個人不懂的聲調的使用，所以他們絕對不會說出趙先生所說的那番話來。但為什麼1949年以後的中國對於趙先生的研究沒有繼續下去呢？這有幾個原因，第一，是中國人在鴉片戰爭中，被打斷的那根脊梁骨還沒完全恢復健康。只要這根骨頭沒能恢復工作，世界語言學就不會再有什麼進展。第二，趙先生在抗戰勝利后，看到國、共交戰，不願意參加任何一方，因此留在美國。這在五、六十年代的中國人眼裡是一種『賣國』的行為。第三，趙元任的弟子中有王力、朱德熙、呂叔湘等，只要其中有一位能夠繼續用信號學的角度繼續研究下去，漢語早就成為世界第一語言了。遺憾的是，這些人個個都缺乏數學功底。改革開放后，教育體制的等級越來越嚴格。趙元任的這幾個弟子後來都被吹捧成了泰斗。這些缺乏數學修養的弟子們對待自己的學生，無論是考試還是選拔，當然都是遠離數學的科目。結果就是整個中國語言學界的數學能力一代不如一代。能力低下卻還要混日子，怎麼辦？拉幫結派，按照韓非的話說：「今兄弟被侵，必攻者，廉也；知友辱，隨仇者，貞也。廉貞之行成，而君上之法犯矣。」（現在假如自己的兄弟受到侵犯就一定幫他反擊的人，被認為是正直；知心的朋友被侮辱就跟隨著去報仇的人，被認為是忠貞）。這種正直和忠貞的風氣形成了，語言學的目標也就成了擺設。古今中外都一樣，凡是找不到共同出路的時候，大家只好根據幫派的需要分贓，結果就是學術界變成了黑社會，教授、導師變成了老闆。搞內鬥這是一種非常有效的組織形式，但搞學術沒門。
中國自古有尊師重教的傳統。各種文藝作品都在反覆宣傳這個傳統。比如電視劇「琅琊榜」中就描寫名師才能有蘇哲這樣的高徒。尊重教師是一件好事，可是尊重得過分就會影響社會的進步。從中國的古代起，看看誰是名師教導出來的高徒？孔子的名師是誰？老子的名師在哪裡？孟子的名師呢？從外國看，笛卡爾、拉布尼茲、牛頓、愛因斯坦、達芬奇、歌德、歐拉等人，即沒有名師，也沒教出高徒來。我倒認為，在老師出過成果的那個方向上，學生是絕對不會再次出成果的。學生能做的基本上就是給老師整理筆記。可是，中國的各種文藝作品不斷的渲染名師出高徒的道理為什麼呢？為了迎合觀眾們一種想當然的心理。自從有了教會和學校制度以來，這種意識就被教育體制廣為宣傳。因為，它是招募學生的一個重要手段。其實，真正的師生關係是建立在平等自由的基礎之上的，沒有這個基礎，做老師的就不敢說錯話，或者，說錯話就不肯接受批評。做學生的就不敢說真話，或者說了真話就挨罵。就如韓愈所說的，必須「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才能共同進步。可是，今天我們看到的是，各位學者吹噓恩師的文章多過學術研究的文章。走到哪裡都先亮出恩師的牌子。其實，就是想不勞而獲地消費師傅的名譽。外國也一樣，如今成立個什麼學會一定要和霍金、比爾蓋茨拉上關係。而在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曾經有過一陣清新的風氣飄過世界，代表作就是《阿麗絲漫遊奇境記》在那裡，能力和地位不成正比，不像中國的武俠小說，越是祖師爺越有本事。在那裡的最高魔術師是一個最無能的大騙子。這種事在今天的很多地方都發生過，但是，小說家們，依然沒能把握到這個特點，於是，學界的泰斗，大師滿天飛，真要讓他講點什麼，什麼也說不出來。
與中國語言學遙相呼應的是美國語言學，從五十年代開始就取消了對於數學的要求。混到今天，什麼成果也沒有。
如果說索緒爾將過去的語言學中符號與語義混沌不清的狀體清楚的分離出了符號與語義這兩個概念的話，那麼，趙元任則是進一步告訴大家，這些語義是跟隨符號怎樣變化的。正是基於趙元任的這種發展，我們說趙先生稱得上是一個時代中，世界語言學之最。而目前的語言學專業把索緒爾和喬姆斯基捧為至尊的做法正說明語言學決策者的偏見。它是多年來，語言學上毫無進展的根本原因。中國在學術上跑龍套已經成為了常態。如今，有一門學科需要她來當主角，還真沒辦法適應。由於漢語的語音豐富，符號眾多，所以，語言學的發展已經將漢語研究推到了浪尖上，可是，害怕鬧笑話的語言學泰斗們想方設法阻攔人們在這方面有所突破，目的只有一個，保住自己的地位。
最後要說一句，由於趙元任未能將這些信息最終轉化為數學符號，導致未能才從純數學的角度重新思考語言。因此，他對漢語最後的結論只能是：中國語言與其它語言比，不好也不壞，算是平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