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佳：中國古代婦女為何要守貞節

　　一，神的子孫

　　在距今5000多年前，古老的北方大地上，有一條寬闊的大河，它被稱為泗水河。泗水灌溉華北平原，泗水流到今天魯西南一帶，在今天的泰山南麓賀庄水庫一帶形成廣闊的濕地被稱為雷澤，這周圍土壤肥沃。這塊土地上，生活著一個偉大的部落，古稱華胥國。這是個天堂一樣的國家，列子中記載「國無帥長，自然而已。其民無嗜欲，自然而已。不知樂生，不知惡死，故無夭殤；不知親己，不知疏物，故無愛憎；不知背逆，不知向順故無利害；都無所愛惜，都無所畏忌，入水不溺，入火不熱。斫撻無傷痛，指無癢。乘空如履實，寢虛若處頭，雲霧不其視，雷霆不亂其聽，美惡不滑其心，山谷不躓其步，神行而已。」這個國家沒有官吏，人民不受病痛折磨，驚雷不會吵到人們的耳朵，崎嶇的山路上狂奔也不會跌倒。這裡的人心情舒暢，不受美醜好惡的困擾，沒有樂生怕死的擔憂。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極樂的國度，一天突然傳出一件大新聞：部落中美麗的女首領華胥氏懷孕了。華胥氏是華胥部落當之無愧的美女，她身材修長，長發及腰。容貌端麗。體態婀娜，哪雙大大的眼睛尤其讓人心神往之。是多少男人的夢中情人。但是她竟然懷孕了！於是人們議論紛紛，這個孩子是誰的？

　　族叔風偌也很焦慮，他很清楚華胥氏懷孕意味著什麼。華胥國逐水草而居，長期以來，華胥氏一直帶領大家。如今華胥氏懷孕了，但生父卻是一個謎。「可能是部落中的某位勇士」，「也可能是其它部落的酋長」。大家議論紛紛，風偌也弱弱的走到華胥氏身邊，悄悄的問。孩子的父親是誰？華胥氏睜開眼睛，把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那天我們走到雷澤的邊上，我看到這裡的風景太美了，走著走著。發現湖邊有一排巨大的腳印，我很好奇，就將腳伸進去踩了一下。然後就感到肚子一震，懷上了這個孩子。」大家頓時議論開來，巨大的腳印是誰留下的？一些見多識廣的老人恍然大悟說到：「雷澤是雷神的家，大腳印一定是雷神的腳印。」

　　人間美女懷了神的孩子的新聞，最終傳到了雷神的耳朵里。雷神原本脾氣很壞，經常掀起驚濤駭浪危害百姓，但是聽說自己在人間有了妻子，還生了孩子，頓時無邊怒濤化作輕風細雨。百姓終於可以安居樂業了。正應了那句話「神逢喜事精神爽」。雷神娶了華胥氏回家，抱得美人歸，而華胥氏嫁給雷神晉身為「神仙眷屬」，能吃點特供還不用還房貸自然也高興。但是人都是思鄉的，「神仙日子」過久了，華胥氏也很想念親人。於是把兒子放在葫蘆上順水而下，讓他乘葫蘆回華胥國，他的姥姥看見他乘葫蘆而來，因此給這個外孫取名伏羲，按華胥國方言，伏羲與葫蘆諧音。交給伏羲姨母高妣與覷乾子夫妻撫養，伏羲從小和表妹女媧在一起，伏羲長大后，看見蜘蛛織網發明了網，在水裡可以捕魚，在林中可以捕鳥。因發明熟食，庖廚舍飼，烹飪牲犧，人們稱他為包羲，意為他是最好的廚師。伏羲想念母親，就上天庭看望母親華胥。天帝聽了雷神的稟告，封伏羲為華胥國國君，人間之王。也就是五氏之一，三皇之首。

　　華胥氏的傳說讓今天的人看來匪夷所思，一個女人懷孕了，卻不知道懷的是誰的孩子。最終把孩子的父親的名分記在雷神的頭上。這種情況在今天看來是不可思議的，但在5000多年前的遠古時代確實真實存在的。那時的女人懷孕了，大多都和華胥氏一樣，不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誰。人類文明之始婚姻制度並不嚴格，或者說還沒有形成制度。那時的婚姻學名叫做「群婚制」，俗稱為「野合」。華胥氏的部落是一個母系氏族，家族親緣關係以女性的血脈為紐帶，女性享有很高的地位，家族也是多以女性的血統為依據，在這樣情況下，「野合」式的婚姻就出現了一個問題，以當時的生育知識，生母無疑是明確的，但生父是誰確實無法知道。所以華胥氏懷孕了，也只能認雷神為孩子的父親。這種囧狀深深刻在古人的記憶中。例如：《呂氏春秋。恃君覽》：「昔太古嘗無君矣，其民聚生群處，知母不知父，無親戚兄弟夫妻男女之別，無上下長幼之道。」

　　再如《白虎通義.號》記載「古之時，未有三綱六紀，民人但知其母，不知其父。」《商君書》中也有記載：「天地設而生民之，當此之時也，民知其母，而不知其父」。這些記載，無疑是遠古時代的一種歷史記憶。誰是親爹變成了一個迷。於是大家就展開想像，各種關於父親的傳說數不勝數，飛禽走獸，神仙魔怪都被拿來作為古人想象中的父祖，當然這種想象也不是憑空的，其中大多被當作祖先崇拜的飛禽走獸往往是古代部落的原始圖騰，例如簡狄氏的故事。

　　與華胥氏一樣，簡狄的故事也是浪漫非常。簡狄氏是有娀氏（在今山西永濟西）的美女，長的傾國傾城，並且聰明過人。帝嚳高辛氏路遇上她，一下子就被她的美貌傾倒，於是「簡狄侍帝嚳於台上，有飛燕墜遺其卵，喜而吞之，因生契也。」[王逸《楚辭章句》]帝嚳和簡狄氏一見鍾情，直接在台上盡雲雨之歡。這時正好天上有神鳥飛過，一枚鳥蛋落到簡狄的嘴裡，於是簡狄就生下了商人的祖先契。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的傳說就是這麼來的，不過簡狄和帝嚳在露台上「野戰」，肯定沒功夫去吞吃天上掉下的鳥蛋，只是簡狄這樣的美女，拜倒裙下的君子肯定不止帝嚳一個，自然孩子是誰的自然說不清楚，於是也就算到了「神鳥」的頭上，至於後人為了男人的面子，硬將簡狄說成是帝嚳的妃子，那就是後人的附會了。商族的祖先為華夏分支東夷人，東夷人的祖先為少昊氏。以鳥為圖騰的少昊族是由幾個胞族組成的部落。其中第一胞族中的五個氏族，分別以鳳鳥、玄鳥、伯趙 (勞)、青鳥、丹鳥為圖騰，其中玄鳥為商族人的圖騰，所以商人就將自己的祖先想象成「玄鳥」。既然要造神，當然要造的更徹底一點，簡狄分娩的過程就更加離奇，一般人生小孩要麼是順產，要麼剖宮產，但簡狄生小孩的過程是破胸而出，這種分娩方式，恐怕是幾千年也出不了第二個。

　　簡狄氏華胥氏面臨的問題是古代女性共同面臨的問題，性行為的隨意與開放，導致婚姻關係的鬆散無序，孩子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古往今來男人的縱慾是一如既往的，但女人毫無貞節意識，在今天的人看來卻無法想象。為什麼簡狄、華胥們如此「不守婦道」，這就要談談中國人貞節觀的起源。

　　貞節是什麼？這個問題在今天的人看來似乎不是問題，也許有人會大聲回答，就是女人純潔的身體，有許有人會大聲回答，就是性禁忌中，最嚴格的底線。但是在遙遠的古代，貞潔曾經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貞」是一個占卜用語，而經歷了多次變化后，這個占卜用語最終與女人的身體掛上了鉤。哪個女人違反了它，就是「不貞」，哪是巨大的道德污點。哪個女人恪守了它，就是烈女，便成為男人心中的「女神」。

　　婚姻是一種人類社會最基本的組織形勢，在中華民族的歷史天空中，婚姻猶如朵朵白雲點綴其中。它時而星羅棋布，時而陰霾布空，形態各異，變化無窮。在最初的歲月里中國人婚姻關係不嚴格、不穩定，猶如江南3、4月份的天氣，剛剛還晴空萬里男歡女愛，不一會便夫反妻煩淫雨霏霏。今天的人誤以為中國古代對女人的貞節，存在著偏執的「僻好」。但事實上在中國人的婚姻史中，貞節事實上曾經不那麼神聖，甚至最初，「貞節」與婚姻與女人的身體沒有絲毫關係。「貞」的觀念曾經是一種占卜話語，而「節」則是男人與女人都要承擔的道德責任。「貞節」合在一起，完全變成束服女人的枷索，則是近幾百年的事。所以華胥氏，簡狄氏自由享受自己的愛情生活時，並沒有違反什麼貞節。相反，簡狄和華胥們往往是當時的女巫或部落首領，她們往往掌握著與神溝通的權力， 「誰官大誰就掌握真理」，「貞」是她們的權力之一，違背「貞」的信條是不可能的。

　　人類文明之始，各地區各民族，群婚的表現形式有所不同，但群婚是一種普遍存在的歷史現象。群婚給人們帶來在困擾還遠不是只知生母不知生父這麼簡單，野合與亂倫造成的問題，中國人也逐漸有所認識，私有制逐漸強化后，財產的流轉與繼承漸成問題，而近親結婚的種種惡果也日益顯露，「同姓為婚，其生不藩」，同一個姓氏的男女結婚，生出來的小孩質量普遍比較低。這就是中國古人對近親結婚惡果長期觀察后的經驗總結。

　　亂倫-成為了中國人早期婚姻必須克服一大難題。於是，一種改良后的婚姻形式-「偶婚制」開始走進中國人的婚姻生活。

　

　2，愛的傳奇

　　堯老了，想將自己的皇位傳給舜。為了考驗舜的才華人品，堯設計了很多困難與誘惑，考驗舜的人品與能力。舜用他的機智贏利了堯的信任，而堯則將自己的兩個女兒娥皇、女英嫁給了舜。舜的婚姻在今天年來，無疑是讓人羨慕的，娶到了國王的兩個女兒，一人身擁兩個妻子。這就是偶婚制的典型特徵。

　　群婚的問題多多，於是人們開始對這種結婚習俗進行改良，偶婚制開始出現在中國人的視野中。

　　偶婚制是一種縮小範圍的群婚制，它可能是一夫多妻如舜一樣，也可能是一妻多夫。意識到無序婚姻很麻煩，人們開始對婚姻行為設制一些限制。在長期的群婚雜處中，人們發現近親結婚問題極多，也就是「同姓為婚，其生不藩」。於是人們在選擇異性時，將目光從氏族內轉移到氏族外，從而產生了血緣的限制；婚姻習俗的改變，引發了對婚姻本身的改革。大範圍自由的群婚開始過渡到小範圍自由的偶婚制。偶婚制有兩種形式，一種是一妻多夫，一種是一夫多妻，而這其中還有一個過渡階段。一群姐妹是一群丈夫的共同妻子，這些共同的丈夫互相稱為「夥伴」，在德語里「夥伴」音譯為「普那路亞」，這就是普那路亞婚。經過「普那路亞婚」的過渡，偶婚制最終形成，由於偶婚制大大縮小了婚配範圍，使得辨明生父變成可能。

　　《爾雅.釋親》有言：「女子同出，謂先生為姒，後生為娣」這生動的反應了同嫁一夫的姐妹們的關係。而娥皇就是姒，女英就是娣。

　　又有云：「長婦謂稚婦為娣婦，稚婦謂長婦為姒婦」這是同胞兄弟的妻子間相互稱呼。

　　偶婚制的時代，愛情與性成為婚姻中天然的伴侶。在性與婚姻高度自由的時代，愛情故事美麗而又動人。有愛的人可以自由的在一起，無緣的配偶也可以自由的分開，各自尋找自己的另一半。

　　在周代，鄭國曾經有一位美女，漂亮而又驕傲。面對被迷住而熾烈求愛的男孩，女孩子高傲的說：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思我，豈無他人。."[ 《詩經》《鄭風.褰裳》]你要喜歡我，我們就在一起，你不喜歡我，我就去找別人。

　　和鄭國的美女一樣，帥哥才子也同樣受到女孩的喜愛。在4000多年前，一個帥氣的小伙騎在駿馬上，他走在野外。周圍都是蔓草，草葉上掛著清澈的露珠。突然從草叢中，走來一位美女。她是那麼清麗，婉如清揚，身材如天仙一般，眼睛閃著多情的秋波。他們四目相對，愛的火花讓他們無法自制。立即墜入愛河，在蔓草中完成了兩人的愛情生活。在這段完美的愛情故事被保留在《詩經》的詩篇中，「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野地里有草蔓延，露水珠顆顆滾圓。有一個漂亮人兒，水汪汪一雙大眼。歡樂地碰在一塊，可真是合我心愿。野地里有草蔓長，露水珠肥肥胖胖。有一個漂亮人兒，大眼睛清水汪汪。歡樂地碰在一塊，我和你一起躲藏。與美麗的姑娘不期而遇，在蔓草與朝露的見證下，享受艷遇的帥氣男孩高興的拍手歌唱。如同「東京愛情故事」的主題曲「突如其來的愛情故事」里唱的那樣「君のために翼になる， 君を守りつづける，やわらかく君をつつむ ，あの風になる，あの日あの時あの場所で，君に會えなかったら 仆らはいつまでも 見知らぬ二人のまま 」我要變成翅膀緊緊地守護你，我要變成風溫柔地擁抱你。在那天在那時在那地方，如果不曾與你邂逅，我們將永遠是陌生人。多麼幸福美好的愛情故事，這就是偶婚時代性愛與婚姻自由的真實寫照。

　　簡單的說,最初的兩性關係沒有任何約束,隨著文明的進步,在原始的群婚制的基礎上,逐漸加入的血緣禁忌與輩份的觀念,最終男女雙方基本確立了一夫一妻的夫妻關係。這種關係形成之始，還十分不穩定，雙方都可以輕易締結這種關係，就如同蔓草中享受情愛快樂的美女與帥哥，當然也可以比較容易的改變和解除這種關係，就如同鄭國美女對她的情郎所說的那樣「你愛我我們就在一起，你要是不愛我了，我就去找別人。」

　但是隨著以男性血緣為依據的私有財產繼承製的逐漸確立,男性地位的逐漸增強.男人們保留了另尋新歡的權力,如納妾，娼妓等等就是此種權力的沿續，男性也有權解除婚姻關係，例如後來的「七出之法」，而女人們離婚和另結新歡的權力就被排除了。男權主義由此盛行開來，而女性則遭遇到「世界範圍內的失敗」。婚姻領域內男性主義的盛行，從一開始就被女性厭惡。特別是男人們的縱慾讓女性不勝其煩，「貞節」作為女性們自我保護的武器，便被搬了出來。女人們高掛起「貞節」的旗幟，讓男人們非常痛苦和矛盾。

　　男人對「貞節」態度矛盾，即有歡迎之處，又有苦惱的地方。一方面男人希望自己的妻子從一而終，成為自己專有財產，由衷希望她只為自己一人而生而死，但另一方面每個男人又都希望別的女人能「開放」一點，使自己能經歷更多的艷遇，這種十分矛盾的態度，使得男人們一方面為女性恪守「貞節」而高興，另一方面心中又竊盼她們更加「放蕩」。圍繞在女人周圍的痛苦與憂慮一直困擾著古往今來的翩翩君子。愛撫「她」是一種本能，但這種愛撫似乎又成為了墮落之源，女人對男人來說，即是天使又是魔鬼。於是男人們一邊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夠有「貞姜殉節」的勇氣與專一：但另一方面，男人們又在羨慕那個蔓草從中享受美女與愛情的帥哥，但是帥哥畢竟是稀有資源，對於大多數不那麼帥氣的男人來說，那些有幸抱得美人的「屌絲」男更讓人眼紅。所以《詩經》中唱到「野有死麇，白茅包之。幼女懷春，吉士誘之。林有朴嫩，野有死鹿。白茅純束，有女如玉。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平野上有一隻死獐，用茅草捆紮著；原來獵人正在引誘一個懷春的少女。灌木叢中還有一隻死鹿，用茅草捆綁著；原來獵人正在引誘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幾經誘惑，姑娘終於到手了。獵人幸福的不行，姑娘訓斥道：別魯莽，規矩點呀！不要動我的圍巾！不要讓那狗亂叫！

　　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女人只屬於自己一人，男人又都垂涎美女，而美女往往容易被很多男人追求，女人這種蜜糖加毒藥的雙重性質始終折磨著古今的男士們。

　　「春分之日，元鳥不至，婦人不信。清明又五日，虹不見，婦人苞亂。立冬又五日，雉不入大水，國多淫婦。小雪之日，冬虹不藏，婦不專一。大寒之日，雞不始乳，淫婦亂男。」[ 《汲冢周書》]總而言之，世上萬物的異動，好像都是因為女人不貞引起。不貞的女人似乎成為上天懲罰男人們的工具，女貞問題始終為男人們所牽掛。於是男人們一邊吟詩讚美蔓中美女的無限風情，詠嘆著懷春美女的「吉士」情緣。另一邊又開始推波助瀾，宣揚女性的「貞節」觀念。為了提倡女性的「貞節」觀念，給「貞節烈女」樹碑立傳便成了很好的方法。這一傳統最初始於劉向《列女傳》，這本書共分：母儀傳、賢明傳、仁智傳、貞順傳、節義傳、辯通傳和孽嬖傳。但其中《烈女》一章所載之事例，情節慘烈者不勝其數，給人留下太深印象，因此以後各朝大有將「烈女」當「列女」之趨勢。從劉向開始，獎貞勵節就成為歷朝歷代的重要工作。提倡女性恪守「貞潔」的呼聲也日益高漲，到了明清時代，此風逐漸蔓延至整個社會。

　

華胥國在西北天水附近不在山東呀。那時山東是東夷各族的地盤，女媧女王是東夷人，與西部的伏羲大帝血緣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