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的「紅與黑」如何破解？

紙上建築

    央視財經頻道總監郭振璽，因涉嫌受賄犯罪被立案偵查，猶如巨艦撞上冰山，其破洞效應將迅速擴散，最終累及整個央視。

    央視是中國影響力最大的電視媒體，這一地位並非由市場競爭而來，而是依靠其被特殊保障的優勢地位，全國電視台都必須轉播央視的節目，而央視無須做同等回饋，在此條件下無人可以與之競爭，如此造就了某些王牌節目的超高收視率。

    同時也造就了其驚人的吸金能力，央視黃金時段的廣告年年拍出天價，「哈葯六」和「腦白金」給全國民眾連年吃藥，央視自己更是吃出了一個「大褲衩」的怪胎，在CBD豪擲百億給國內外朋友上眼藥，被燒掉了一串也滿不在乎……這家電視台的雄厚財力足以傲視眾多上市名企。

    在這一奇迹背後站著的正是郭振璽，他曾長期兼任廣告經濟信息中心主任，親手推動了央視廣告收入的一路狂飆。當然，背後站著的還有別人，更有獨一無二的制度保障，助推央視成為「又紅又賺」的典範，而「紅」的另一面是什麼不言而喻。

    郭振璽是玩轉「紅與黑」爐火純青的高手。在他主政的財經頻道，有兩大影響力巨大的王牌欄目：一個是中國經濟年度人物評選，一個就是已經被吐槽成篩子的「3·15」晚會，一紅一黑，搭台唱戲。

    「3·15」晚會是企業界聞風喪膽的「黑榜」，但很多飽受非議的企業卻總能化險為夷，而諸如蘋果手機、麥當勞、網際網路商務等口碑不錯的新興企業，卻屢屢被揪住瑕疵狂追猛打，令觀眾和網友大跌眼鏡。

    中國經濟年度人物這張「紅榜」也屢屢被人質疑「摻水」，一些影響力不足的企業家被塞入提名名單，並最終有「和信園蒙草抗旱」等名不見經傳的企業上榜，顯然與同榜共榮的「京東商城劉強東」等難以同日而語。

    對這些眾說紛紜，郭振璽曾高調錶態：「在這個位置上你就是焦裕祿也會被非議」。

    道理是沒錯，但並不代表可以不屑於具體的回應解釋——而最終證明他根本解釋不了，他因涉嫌受賄被查，他不是焦裕祿。

    他的狂傲並非僅僅源自個性，更來自於身後的「制度保障」——他曾身兼頻道總監與廣告總管，橫跨新聞采編與廣告經營，又唱紅臉又唱黑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憑藉這顯而易見的漏洞，他確信有料的企業無人敢挑戰，而沒料的網民隨他去呱噪。

    巨人集團史玉柱是一個典型的例證：他曾在「經濟年度人物」上榜，也曾在黃金時段連續轟炸16年，「腦白金」嘛，多年來為央視送錢無數，但卻疑因郭振璽強取豪奪胃口太大而反目，隨後竟被財經頻道《經濟半小時》曝光其與「網銀被盜、網路詐騙」有關——紅黑逆轉，這實在是一個莫大諷刺。史玉柱當即斥其為「謠言」並痛罵郭振璽「不要臉」，然而彼時郭仍在其位，一時痛快之後又不得不試圖賠禮道歉「修補關係」……（人民網）

    上述制度漏洞，是任何正規媒體的大忌，如今乃至新興的網路媒體，都不乏自覺將內容製作與廣告經營的崗位嚴格分開，設立「防火牆」，以防止個人漁利、自毀公信。沒想到國內最權威頂級的媒體，竟保留這一驚天漏洞多年，借用郭振璽的話茬——就是焦裕祿在這個位置上，恐怕也管不住自己的手。

    擴大至整個央視來說，其在各領域玩轉「紅與黑」的空間是巨大的，其被制度保障的超級影響力，與其毫不謙讓的吸金能力融為一體，在很多跟郭振璽類似的崗位上，不排除會有更多蛀蟲，實在是糧倉不養老鼠，老鼠都會覺得暴殄天物。這是一個巨大的體系漏洞。

    當然，任何媒體都會擁有相應的話語權力，以及相應的謀生要求，也就有了施展「紅與黑」的可能，但區別在於，這種影響力是從市場競爭中獲得的，還是被無條件保障的——如果是前者，濫玩「紅與黑」很快會被受眾嗤之以鼻，從而失去公信，失去一切，這是市場的正向淘汰機制。

    央視作為國家媒體，肩負著宣傳任務，其享有制度保障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最好裁判和運動員不要兼任，要做喉舌，就不要想著賺錢，要令天下轉播，就不要藉機經營，否則必生畸變。三歲孩子都能辨清這樣的道理。就好像當官的，一定要繞開錢，老老實實拿著國家俸祿主持正義，兩袖清風才能代表正氣。一旦牽涉利益，打黑也會成為黑打，從而失信於民。

    我們不一定要取消央視，但是如果繼續享有特殊保障，最好完全剝離經營，國家養得起，當然也別養太多，地方電視台最好與地方政府脫鉤。與新聞和宣傳無關的娛樂節目，也都可以砍掉，放歸市場去運作，也給其他媒體一條生路。否則遍地都只有「小央視」能夠生存，不光觀眾乏味，更重要的是給無數碩鼠提供了溫床，持續敗壞著公共信任，與宣傳正能量的使命恰恰背道而馳。

    文/紙上建築

    2014年6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