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不再來的電話——紀念母親

       今天是我的生日，今天也是一個好天氣，外面艷陽高照。我們這裡老人們認為：「如果過生日那天是大晴天，那麼你這年就有好兆頭，今年運氣不錯。」我雖然不信這些，但是生日那天如果晴空萬里陽光燦爛，這樣的天氣自然讓人溫暖如春。日子喜慶，天公作美，何不讓人滿心歡喜呢。可是，今天我一點都不快樂。因為我第一次聽不到你的祝福，而且永遠都不會再聽到你的聲音。沒有你的日子，我是如此的失落。想起這些，我就鬱鬱寡歡好生凄涼。
　　
　　早晨起來，老公和兒子都祝福我「生日快樂！」我笑笑容滿面接受他們的祝福。老公兒子讓我多準備些好吃的，今天一定要開開心心的。我嘴巴說著：「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當然很開心了。」心裡卻難奈凄涼。因為，今天少了一個聲音，而且是我最親最愛的親人的聲音。她是我心靈深處最終的歸宿，沒有了她，我便成了半個孤兒，心無依靠。她，就是我最親愛的媽媽。而且，每當我生日臨近時，母親就不停的提醒我：「再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可別忘了早晨煮雞蛋吃呀。」我們這裡老人認為，生日早晨吃雞蛋是免災的。然後，生日前一天，母親又打來電話：「明天是你的生日，別忘了早晨煮雞蛋。」第二天清晨，母親估摸我已經起床了。第一個電話響起，是母親親切的聲音。母親囑咐我一定不要忘了吃雞蛋。父親在電話的那旁大聲喊道：「生日快樂！」父親又像老頑童一樣笑呵呵的唱著走了調的生日快樂歌。我和孩子們在電話這邊笑得前俯後仰。中午時分，母親又打來電話，問我都做了些什麼好吃的，讓我多吃點。
　　
　　可憐天下父母心。母親三女一子，我是父母最小的女兒，父母一直對我偏愛有加，我對父母的依戀之心也更強烈。無論我們身在何處，我們可以忘記父母的生日甚至忘記自己的生日，但是母親從來都沒有忘記我們的生日。而現在，母親卻突然離去了，而且年紀輕輕就突然離去了，家裡只剩下父親孤零零一人。父親本想和我住在一起，因為我家境尚好，父親說我孝順心細，再說我比較清閑，我也希望父親和我生活在一起。可是養兒防老是我們本地的傳統，出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如今我成了別人的老婆人家的媳婦。有句歌詞唱得好「山下的女人是老虎，樣子挺可愛。」我想說：「鄉下的女人是老虎，個個挺強悍。」兒媳還指望父親像老黃牛一樣任她使喚。我很無奈，父親也很無奈，年邁的父親也被迫跟著他唯一的兒子我們唯一的弟弟離開他生活了六七十年的故土背井離鄉遠走他鄉。想起這，我心裡是何等的凄涼。父親此時的處境也何嘗不是。曾經的歡聲笑語都因為這場突來如期的變故而遠去。寫到這，我淚流滿面，失聲痛哭。淚水一次次模糊了我的雙眼，淚珠落在冰冷得鍵盤上。母親走了，心裡的孤苦再無人傾訴。此時，我只能對著蒼白的屏幕，敲打著冰冷的鍵盤，化著無聲的文字，慰藉我孤苦的心。
　　
　　兒子要上學，走時對我說：「今天多買些好吃的。」老公要上班，走時不忘又說一句：「生日快樂！」我笑盈盈的催著他們快點走吧別遲到了。關上門，屋裡只剩我一人。屋裡靜悄悄的，母親的聲音不再響起，我心裡是徹骨的寒冷。我獃獃的站著，悵然若失，一點準備午餐的興緻都沒有。我心不在焉的收拾完家務，然後坐在沙發上發愣。屋外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沒有一個我認識的，他們都與我毫不相干。屋裡靜悄悄的，只有我一人，只有牆上的掛鐘「嘀嗒，嘀嗒」發出單調的聲音。生老病死，人人都要踏過。可是，當最親的人突然離去，悲痛的心情還是溢於言表。雖然母親離開我們一晃快半年了，可我還是難以驅散我陰霾的心情。母親的音容笑貌總是在我腦海里浮想，我常常在半夜裡從夢中驚醒，總覺得這不過是一場夢，其實母親還活著。今天是我的生日，不再有母親的問候，此情此景，我倍感凄涼。我嘆息了一聲，盡量理順一下自己紊亂的思緒，想一想中午需要買些什麼吃的，就一個走出家門到超市買東西。
　　
　　回到家裡，我情不自禁的走到電話旁，看看有沒有人給我打電話。其實我知道了，看也是別別看，誰會給我打電話呢。父親不會給我打電話，母親去世后，父親悲傷過度，他已經病糊塗了。其實，我不希望他給我打電話。因為，此時他給我打電話，他一定會不由自主的提起母親。此時觸景生情，我們都會傷心落淚。父親已是六七十歲的老人了，自從母親去世后，原本健康開朗的他已沒有什麼話語了，身體狀況也差到極點了。「男兒有淚不輕彈」，我害怕聽到父親悲怮地哭聲，也害怕父親聽到我哽咽的聲音。我真是擔心父親的身體，不希望他在受到什麼刺激。大姐也不會給我打電話，因為母親生前說，幾個孩子就是你大姐心最不細膩了。其實大姐當姑娘時很乖順，只是後來嫁人後家境貧寒，生活的苦難壓得她苦不堪言。二姐和小弟都在千里之外的城市裡務工，整天忙得焦頭爛額，哪有心思想起我的生日。再說，我的生日並不粘著什麼特殊節日的光彩也很難讓人記住。況且，平時我們姊妹幾個過生日時，就沒有互相祝福的習慣。但我們兄妹情誼並不會因為彼此之間沒有什麼問候而淡薄，血溶於水，這永遠是斬不斷的情義。只有父母從來都忘不了自己孩子的生日，無論我們身在何處，她們都會給我們送來祝福。公婆不會給我打電話，我能清楚地記住公公婆婆的生日，每年不忘給他們二老又買禮物又給錢，熱熱鬧鬧的給他們祝壽。可他們能記住自己兒子的生日，記住孫子孫女的生日，可他們從來就不會想起我的生日，因為他們從來就沒問過我的生日。也許媳婦永遠就是別人的閨女。想到這裡，我的眼圈濕潤了。我又想起我可憐的母親。「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媽媽，如果你還活著那該多好。我的母親心地善良為人寬厚，在我們這裡口碑非常好。她記憶力非常好，她不斷能記住我們的生日，她還能記住親戚朋友及其孩子的生日，即使街坊鄰居和她聊起他們孩子出生年月，只要說過一遍，她都能永遠記住。可是就這樣善良的女人卻沒有一點好的報應。她死不瞑目，我們又怎能安心呢。
　　
　　我無精打採的準備著生日午餐，滿腦子都是有關母親生前的點點滴滴。我看了看鐘表，時針已走到十一點半了。一會兒，他們就回家吃飯了，我得趕緊把飯菜做好。我在廚房裡忙乎著，隱約聽到手機的聲音。我走進客廳，側耳一聽，的確是我的手機在響。手機裝在我的黑背包里，我手忙腳亂的掏出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大姐的電話。我趕緊接通電話，正詫異姐姐家出了什麼事呢？因為姐姐平時笨言拙語，如果沒什麼事她一般不會給我打電話。我趕緊問道：「大姐，有什麼事嗎？」大姐直呼我的名字不好意思的說：「今天是你的生日呀。」我一聽，眼淚嘩的流下來，喉嚨哽咽不成聲。血溶於水，親情難捨呀，我這時才切實體會到親情可貴。還好我在電話這端，姐姐不會看到我的模樣，那樣真是太難為情了。我怕大姐聽出我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勉強裝著很開心的樣子，盡量不讓姐姐聽出我的異樣。我急忙說：「是呀。」。大姐又問我早晨吃雞蛋嗎，中午都做那些好吃的。我一邊語無倫次的回答姐姐的話，一邊眼淚嘩嘩的流滿全臉。姐姐不善言語，和我聊了幾句就掛了。我放下電話禁不住嚎啕大哭。
　　
　　此刻，我感到我們兄妹都是孤苦伶仃的。我們都是沒媽的孩子，媽媽不在了，就剩下我們兄妹幾個相依為命了。大姐是家裡的老大，母親走了，她也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沉重。當母親不在了，她也像慈母一樣關心著我。母親活的時候，什麼事都是父母操心，我們都像頑童一樣永遠長不大，整天無憂無慮的百事不管。母親去了，我們就像雨天里找不到雞媽媽的小雞一樣無所依偎。因為以前有媽媽在，又因為媽媽去年去世了，從出生到現在三十多個生日里，大姐第一次給我打電話。這讓我感動不已，更讓我吃驚的是大姐竟能記住我的生日，這讓我深感意外。我原來一直以為除了母親誰也不會知道我的生日。我知道父母、二姐、弟弟的甚至已去世多年的外婆的生日，我就是不知道大姐的生日。因為大姐的生日和我的生日一樣沒有和什麼重大節日聯繫在一起，所以很是難記住。平時我從來沒有向母親或大姐問過大姐的生日，想到這我真的很慚愧。都說大姐心粗，其實大姐不善表達而已。中午，老公和兒子回來。我說：「你們猜，今天誰給我打電話了。」老公說：「一定是你老父親唄。」我說：「不是，他現在已經病糊塗了。」我說：「你想也想不到，是大姐。」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說完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下來。
　　
　　母親，您就這樣走了。您悄悄地從我們身旁離去，無聲無息。母親，您走了，您義無返顧的離開了我們。沒有你的呵護，我很孤單。沒有你的問候，我的生日很黯然。別了，我的母親。

好感動，讀著讀著和你一起流淚，我也記得母親去世后，我曾無數次拿起電話，想撥那個曾撥了無數次的號碼，可是，我知道從此再也無法撥動了，母親去世的那一刻，它就戛然而止了。。。，從此愛上白雲蘭天，因為相信那永遠是母親的懷抱和目光

只看了第一段,就不敢在往下看了.因為自己知道管不住眼淚...

非常理解，我媽媽去年5月底突然去世，我也非常想念她，讀你的文章感同身受，淚水盈盈，我在想，是不是我媽知道這個冬天太冷而提前去天堂了呢，有空多跟你爸爸聊聊，他老人家比你們任何人都孤獨。

生日快樂！
再議。

很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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