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計劃的悲劇與奧黛麗赫本的代言

作者：玄野


今年三月十八日夜，北京三環路有一輛黑色豪華法拉利跑車撞至齏粉，男性駕駛員當場身亡。中國政府全面封鎖消息，但是內幕依然被各類渠道透露出來。此人正是中共權力核心人物令計劃之子令谷。對於此次車禍，坊間多以醜聞看待，並因此導致令計劃從權力中心被邊緣化。我不太同意許多人的這種視角，我更傾向於認為這是一個悲劇而不是醜聞。從家庭生活角度看，令谷在瞬間的失誤，給他的父親帶來的是比薄熙來的結局還要慘痛的損失。教子不當的自責，我相信令計劃承受的痛苦是巨大的。這一偶發事件暴露出中共高層在經濟生活中的驚人特權地位。我相信，中共內部不會有太多人指責令在經濟層面上的不軌，因為大家彼此彼此。但這件事導致中共內情暴露卻是無法挽回的損失。


這一悲劇集中體現了中國在經濟騰飛后出現的權力和財富與貴族和靈魂等在國人心中的定位混亂。資中筠最近提出＂真正的貴族應該有社會擔當，做道德表率。＂這的確道出了問題的核心。中國十幾年前經濟剛剛開始起飛的時候，就有很多人在說，中國只有富豪，沒有貴族。貴族是什麼概念？其實，這個概念只存在於資本主義之前的社會形態中，資本主義現象統治全球以後，貴族概念就只存在於人們在夢境中拿現實對歷史的比附了。當代中國具有話語權的人往往將高雅高貴相關的名詞與財富對等，這是對這些名詞的誤解。本質上，貴族與財富的關係並不比鄙賤與財富的關係大多少。當代中國，貧窮和磨難對人的靈魂起到的提升效果好像比富裕和舒適更多，而財富往往帶來的是人的驕奢淫逸與虛榮心膨脹，最終招致家庭失和，靈魂迷失在慾望放縱和物質刺激之中。


無論古今中外，貴族的本質是社會擔當，有多大的擔當，你就擁有多高貴的靈魂。至於你用的是金馬桶還是自己在地上刨的茅坑，與貴族概念無甚關係。這一點，我舉一個大家眼熟能詳的情景。奧黛麗赫本在羅馬假日中代表英國王室說了一句話。當時是公主告別大帥哥格利高利派克扮演的記者之後，獨自走進黑色的御用別墅大門。見到隨從以後，隨從批評道：請公主以王國與民族責任為重。公主正色答道：如果不是因為這個責任，我就不會回來了。顯然，這種社會擔當比個人幸福與自由更加沉重。當代人，以唯物史觀為代表的，往往對歷史上的王宮貴族嗤之以鼻，扭曲歷史事實而醜化歷史中帝王將相的思想境界。其實，歷史中的貴族更多的是表現了社會擔當而不是濫用維權特權。如果古代貴族如唯物主義者們描述的那等猥瑣，人類社會也就不會發展到如今的洋洋大觀了。


所以，高貴主要和社會擔當和社會責任有關，而和你所支配的財富與所消耗的資源應該成反比。回顧歷史中各文明圈的聖人，我們可以更明確的理解這一點。耶穌在物質財富上杳然無求，甚至個人的肉體生命都毫不憐惜。佛陀也很過分，整個王國都撇在身後了。老子飄然而去，財富聲譽慾望等一切都奈何他不得。孔子更是因為那個百代社會擔當而義無反顧。蘇格拉底為了證實這個蘇格拉底的存在而泰然飲堇，可謂雅典理性主義的楷模。反面典型我不便列舉太多。中國西晉首富石崇，因劫掠聚斂財富過多，被時人惦記，終遭誣亂黨，死於八王之亂中。臨刑嘆道：奴輩利吾家財。對方回到：知財致害，何不早散之？。石崇無語。如今雖然八王之亂不再，也不見得就有人提刀劫財到你門上，但更多的情況是心魔提刀來索你與家人性命。


如今，人的身份不再與生俱來，只有財富可以繼承父輩。這種情況的危害是人不再特別繼承社會擔當那個貴族本質，卻必須繼承家族財富這個靈魂的負資產。中國為數眾多的官宦與富豪子弟，其靈魂本底如何不好定論，但他們所繼承的東西卻從一開始就是靈魂的負資產，的確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中國的財富與權力的擁有者們，大多數顯然還沒有足夠強大的靈魂與社會擔當意識來中和財富給他們靈魂帶來的負資產，而中國六十年教育理念的乖離更導致中國人整體上就缺乏教育好子女的能力。這造成脆弱的靈魂暴露在財富與權力的攻擊之下，奢侈腐化，目無法紀，心魔驅使，各類悲劇的發生也就在所難免了。令谷悲劇應該是比較極端的一個，其人本質如何，可能只有令計劃先生能夠蓋棺定論了。

有多大的擔當，你就擁有多高貴的靈魂: great 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