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幸行到水盡處，方有坐看雲起時(原創）

有幸拜讀了從事海外「民運」事業十多年的齊墨先生回顧自己不歸「民運」路的新書《行到水盡處-我的民運路》，真的感謝齊墨先生，讓我從書中剝離出太多可能湮滅歷史塵埃中的「民運」掌故或者羞於見人的「家醜」，也極為感同身受作者幻想破滅的彷徨、不足道人的個種滋味和如夢初醒后的撕裂心肺的痛，更欽佩他曾經羔羊迷途而今幡然知返的勇氣和良知。所以，我才有這篇文章的題目，也算是送齊墨先生的發自心底的祝福吧：慶幸行到水盡處，方有坐看雲起時。
一、「民運」,命運耶？若此怎能不水窮!
作者曾經是恢復高考後讓多少人羨慕的天之驕子，是一個那樣渴求知識的年輕人，具有中國傳統讀書人固有的「鐵肩擔道義」的思想自覺，也具有西風浸染下要代表「普遍正義」的知識分子的高貴精神人格。可能，也是我推測的可能，因為這些讀書人身上的「革命」幼稚病，他被歷史潮流挾裹著推入了所謂海外「民運」的懷抱，誰能想到這個懷抱竟是一個針氈，竟是一處斷崖，竟是一去十六載的蹉跎人生。本來，一個能在世界史學界大有作為年輕人，因為「民運」好像被施了魔咒的迷途羔羊。「民運」，難道真是作者的「命運」？
看到這一段「據說在德國的一個學生宿舍里，當時一群中國留學生在看電視，看到了解放軍開著坦克準備進城，當時就有人高喊：『為什麼不開槍，趕快開槍，我們就可以留在德國，不用回去了』」，我的心滴血般得痛，突然耳畔就清晰的聽到老栓絕望悲愴的質問：人血饅頭不是偏方嗎？！人血饅頭不是好葯嗎？！這也許就是很多人潛意識裡不能告人的「民運」吧。即使「民運」了，這群人們也沒有為此洗盡污濁，反而更多地充斥著盤根錯節、勾心鬥角、爭權奪利、潑污水等等如此的「政治」手腕，或者可以稱作「民運」策略。有政治家說堡壘都是從內部攻破的，況且「民運」根本就不是堡壘，根本經不起內訌、內鬥的折騰。但是，「民運」同志們之間不惜動用下三濫手段互相攻訐、自相殘殺的一件件事情，除了作者親歷言之書中之外，不知還有多少沒有大白於天下，不知還有多少卑劣和殘忍沒有被陽光曝晒和良心鞭撻。好在有這本書作為一葉，讓我們有著去想象整座陰暗的森林的依據。書中還寫道：「在這場矛盾中，民陣的萬潤南和民聯的主席於大海站在了一起，而反對他們兩人的民陣的朱嘉明和民聯的徐邦泰也聯手，整個把民運組織內部的矛盾投射到中國民主人權基金會中，導致劇烈的衝突，最後基金會無法維持。」「無法維持」應該算是從有「民運」以來一直沒有擺脫的窘境，盟主一茬茬換，名稱一時一變，幫派林立，四處尋找投靠的金主，無論是台灣的國民黨民進黨也好，還是美國的德國法國的基金會也好，掌握的人既想得利又怕燙手致使一干「民運」被迫輾轉人手。因為老闆們是講收益和進賬的，「民運」作為投資對象達不到預期目的只能被捨棄，弄得現在整個「民運」大小組織顯得極像齒長色衰，門前冷落的「商人婦」，現在竟然淪為了「法輪功」的打工仔，令人唏噓。根據作者所講，「民運」風光之時，不用振臂即能「志同道合」者輻輳而至，很大原因在於「民運」這塊招牌能給人申請安居海外的標籤，這種行徑雖然有損名譽卻能撈得實惠，因此絕對阻擋不了最講「實事求是」國人們投靠旗下的潮流，書中提到的楊斌，想當年風頭甚勁，現在看不就是一個「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的十全青年， 「民運」就是這樣良莠不齊，藏污納垢。於是，一時「民運」組織蔚然壯觀，洋人見了肯定驚訝我中華古老國度竟然有如此眾多獻身民主事業的人們，及其發現其中奧妙修正提供難民保護的法則后，「民運」又呈現了樹倒猢猻散、呼啦啦大廈將傾的凋敗狀。不過，現在有個謝萬軍老兄還在美國鬧市操持這個夕陽產業，聽說生意很清冷。
林林總總說不完的「民運」故事，我們在海外的人聽得耳朵起老繭，心頭涌寒意，書中提到的都是多麼響噹噹的大名：徐邦泰、伍凡、張建利、魏京生、胡平、吳宏達……能列長長一串，恕實在不能進行先後排名，沾上了這一長串名單上的人怎麼能不「行到水盡處」呢！問聲作者的遭遇， 「民運」,」命運」耶？。
二、縮手，早回頭！如此才能看雲起
《紅樓夢》里有副對聯說 「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聯中的意思各人各解，我理解的是說人立馬懸崖、回頭是岸的意思，也可以跟老話「亡羊補牢未為晚也」相互參考著聽。從書中看，作者沒有「伸手」貪污什麼刊物的經費，作者能用無畏之精神，在行到水盡處眼前無路時，斷然否定自己，自此收手，立地成佛不敢說，自此過上了一個遠離「民運」糾葛和所謂政治是非的相對靜好生活，我敢說。對於人來講，行不當行卻能至於當止，是一種美德和善行，值得我們每個人學習。
比較感興趣對於藏人在海外的活動，以及達賴喇嘛有關情況的記敘，字裡行間能讀到作者不贊成西藏獨立，擔憂民族偏見和隔閡，厭惡政治背後利益作祟的意思。按照我的解讀，久在是非漩渦中摔打，人肯定會厭倦。類似的字裡行間的情緒在慢慢地磨蝕作者當年的「民運」豪情，「通過王若望、王軍濤、王希哲先後出國的過程，我看到了國內出來的人，一個個讓人失望」。往事並非如煙，同時往事必然如煙：「多少理論均成為灰色的記憶，而今天中國的現實卻是長青之樹，還在蓬勃發展。宣言和計劃的文辭往往很好聽，但是很難做到。當時我們明顯地感到了民運的無力感，力不從心。彈盡糧絕不說，人也失散了。清流退出了民運，而民運中的污泥濁水正在泛濫，民運的名聲非常不好。」順著這種心態下去，人人都要黯然神傷，神傷之餘考慮後路。傳統文化中「激流勇退」或者「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可卷而懷之」的情懷是深入士子骨髓的，也深入了作者的骨髓，他在檢視如煙的往事意義何在，能想象到作者一面是割捨和否定，一面是遲疑和孤獨的心情。一直不贊成凡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左中右的劃分法，角度有點偏狹。但我贊成凡有人群的地方就有男女的劃分法，誰也挑不出毛病來，因為有男有女就有男女之事，「民運」中儘管狼多肉少但總是有的，象魏京生大哥，其中你情我願投懷送抱或者你不情我不願霸王硬上的花邊很多。花邊的東西不能細數，不過花邊對作者如何看「民運」的同志和「民運」的前途起到了消極作用。彷徨地走下去，越發看夠了分分合合、吵吵鬧鬧，看夠了寄「法輪功」籬下仰人鼻息的凄慘，看夠了茉莉花沸沸揚揚后沒有一絲光亮的願景。替作者體會這種人生蕭瑟，十分相像黃庭堅的《寄黃幾復》詩句：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持家但有四壁立，治病不蘄三折肱。對比著大陸在「民運」的牛虻叮咬下竟然經濟發展神速，作者最終感悟到罷罷罷，還是做點生意，自己立身維持家計，再談立功立德這些事吧。這就是涅槃重生，田園荒蕪胡不歸呢？齊墨先生回頭了，回歸了，這一個「回」字之後必然風生水起。
序屬孟夏，時近「六.四」，用這篇文章紀念曾經為推進中國民主進程流血的人們，也作為給以前、現在和以後還要做「人血饅頭」生意的海外「民運」們一味清涼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