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要珍惜窩窩囊囊的半輩子

作者：張寧虹



       

前些天見到一位多年前的同學，聊得非常盡興，暢敘別情，感慨變遷。說到當年在學校里的種種趣事，兩個人笑得臉都紅了，一致認定學生時代是人的一生中最美好的階段，那種單純快樂的陽光歲月一輩子真的一去不返。



還是個學生的時候，總覺得那些陽光下的日子很寂寞，很單調，很枯燥，總盼著長大，盼著自己能掙錢，盼著不再受父母的約束，盼著能早一點享受到甜蜜的愛情。那時候天總是很藍，可日子過得太慢，總覺得距離長大遙遙無期，就那樣在盼望中各奔東西。終於長大了，畢業了，工作了，戀愛了，結婚了，曾經夢想的一切都握在了手裡，卻發現長大后的日子並沒有那麼美好，最美好的反而是那些盼望長大的日子。



有了這樣的感慨，就有了懷念在心裡蕩漾；有了懷念在心裡蕩漾，就更加感慨人生。我們的孩子開始上學，開始在陽光下孤獨地盼望長大，他們不知道，長大后他們成了今天的我們，同樣會有懷念和感慨。人的一輩子，總要經歷一個又一個階段，把一個又一個階段變成人生中的回憶，總是在盼望沒還未來的同時，懷念過去，感慨過去的才是最美的。



跟同學說到現在的生活，我們都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人吧，起碼衣食無憂，安居樂業，有溫暖的家，有自己的事業，有可愛的孩子，出門開車，回家洋房。不過我的那位同學對當下的生活仍然充滿感慨：如果當初多念點書，就能有個更好的前途，不用做生意這麼辛苦；如果當初找個更有本事的人結婚，如今不會不惑之年還要外出工作；如果當年不意氣用事辭掉第一份工作，說不定如今已經是個處級幹部；如果大前年不去炒股，辛辛苦苦做生意攢下的幾百萬也不會人間蒸發；如果早幾年買幾套房子留在手裡，這輩子不愁吃穿還能給兒子留下一大筆財富……



說來說去，在我這位同學看來，她這半輩子做過的事幾乎都是錯的，但都是在事後才發覺錯了，而當初卻是那麼固執地覺得自己是對的。她說，如果可以重新來過，一定不會這麼過半輩子，一定會在那些關鍵的時刻三思再三思，審時度勢，理性決定，那樣才能讓這半輩子不會這麼稀里糊塗，不會這麼窩窩囊囊。



也許人要做到知足真的很難。在我看來，她今天的生活很幸福，多少年輕人正在奮鬥拼搏以期望得到的東西她幾乎都有，富足的日子、自己的事業、穩定的家庭、四環內的幾處房產、好幾輛進口車子，數目不小的存款。有了這些，她很多年沒坐過公交車了，不知道現在的地鐵需要刷卡，也想象不到還有很多年輕人蝸居在遠郊區的小平房裡，每天晨出暮歸，一個月兩三千塊錢，為著理想和人生奔波著。但她仍然不知足，仍然覺得過去的半輩子走錯了，活得窩囊了，是基本上應該被遺棄的經歷。



她用了一個詞來概括過去的二十多年：不堪回首。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想得很貼切了才用這個詞來總結自己的半輩子，但如果是我，即使現在的生活很不如意，我也不會用這個詞來詮釋和總結自己的二十多年青春歲月。沒有經歷過大起大落，沒有流落街頭，沒有遭人遺棄，也沒有遭遇電視劇里的那些悲歡離合，為什麼要用如此絕望的詞來總結人生呢？



作家周國平有一段話說得很好，我曾經覺得它很適合送給現在的年輕人，現在看來，這些話送給諸如我這位同學這樣的已經很成熟的人，同樣適用。周國平說：世上有一樣東西，比任何別的東西都更忠誠於你，那就是你的經歷。你生命中的日子，你在其中遭遇的人和事，你因這些遭遇產生的悲歡、感受和思考，這一切僅僅屬於你，不可能轉讓給任何別人，哪怕是你最親近的人。這是你最珍貴的財富。



相信大部分人在回首往事和說到自己的過去的時候，都會覺得有點平淡，甚至是平庸；輝煌得足以自豪和炫耀的只是少數人。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紀，總愛回憶，總愛去想那些不如意的過去，總愛幻想如果一切可以重來，總喜歡否定曾經擁有的和正在擁有的，於是有了抱怨，有了嘮叨，有了那些困擾自己的東西。如果可以換個角度看自己的人生，也許一切都會不同，人生也許就變驟然變得有了色彩，有了值得自己為之驕傲的點點滴滴。



人生是一種歷程，經歷是自己走出來的路和一路的風景，那些風景中的人，路上遇到的事，風風雨雨中感受到的悲歡和冷暖，都是構成人生的線條，沒有這些線條，人生就不可能成為美麗的畫卷。如果人生就是自己畫出來的畫，未必一定要有很多人欣賞，但一定要得到自己的認可，因為那是獨一無二的，那是用心血和生命勾勒出來的。



人生固然不可以甘於平庸，但要擔當得起平淡，如果平淡是一種窩窩囊囊，那也要用心珍惜自己過去的窩窩囊囊的日子。我們不知道自己在人生的路上能走多遠，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後的一天，每一次微笑都可能成為最後的美好，每一段過去的日子都可能是自己的半輩子，與其抱怨和嘮叨，不如想想那些藏在窩窩囊囊的日子裡的點點滴滴的溫暖、感動、快樂、幸福和滿足，因為懂得這些東西來之不易，所以要學會去珍惜包容了它們的日子，珍藏自己已經過去的歲月。



經歷是人生的土壤，一輩子的每一粒種子都要在這片土壤中生根發芽，茁壯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