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棉風情小小說：紅喉雀

　紅 喉 雀


　　對岸的那片蘆葦叢中，不知幾時遷來一對紅喉雀。

　　它們總是一前一後地扇動著烏亮的羽翅，時而在葦叢上方盤繞，時而又貼著水面滑翔。這使興達拉每天象丟了魂似的，無論在學校還是走在路上，腦子裡總想著那兩隻鳥兒飛翔的姿態，以至於每天黃昏，他拿著魚竿釣魚時，魚把漂兒拖進水裡都沒發覺。好幾次都是賀西娜喊他：「哥，魚咬勾了，快提竿！」他方才懵里懵懂地抓起竿來，可是魚兒早就脫勾了。賀西娜見好半天釣不到一條魚，就噘起嘴說：「哥，明天我真的不陪你來釣魚了。」

　　「隨你便……」興達拉不在乎地說。

　　「可是你真怪，釣魚不看漂，而是看對岸，看天空，為什麼？」

　　剛滿十二歲的賀西娜其實一向很佩服哥哥，他不但能上學，還會釣魚抓泥鱔掏鳥巢。連媽媽都時常說，將來他要到金邊去做大官。媽媽確實很辛苦，每天在地里忙活，回到家縫縫補補，省吃儉用地供他上學。爸爸是在山林里伐木時踩地雷喪命的，失去爸爸就等於失去了生活的保障，因此家裡幾乎沒買過肉吃，全靠興達拉經常釣魚來改善伙食。可是這些天他……沒待賀西娜想出個所以然，忽見哥哥扔下魚竿指著對岸嚷起來：「賀西娜，快看，紅喉雀飛來了！」

　　賀西娜十分驚訝地抬起大而黑的眼睛，哇，真有一對羽毛油黑的紅喉雀飛來停在一根傍水倒伏的蘆葦桿上。越過這片蘆葦，可見到遠處的夕陽、大河和波光漣漪中的打漁船交織出的畫面。而眼前的這條岔河是那麼寧靜安祥，習習微風中惟見那兩隻紅河雀輪番在水面上拍翅洗澡，之後又飛到那根蘆葦桿上去梳理羽毛。其中一隻還不時鼓起艷紅的頸項，叫出「咕嚕嚕，咕嚕嚕」的聲音。賀西娜忍不住說：「哥，它叫得真是太好聽了！」
　
　　「是啊，那是公鳥。」
　　「你咋知道呢？」
　　「公的叫來才這樣好聽，這是常識。」

　　興達拉神痴痴地凝視著那對鳥兒，忽然脫下汗褂和褲子，轉達臉對妹妹說：「賀西娜，把撈魚的網兜遞給我。」
　
　　「你要幹什麼？」
　　「我要去抓紅喉雀。」
　　「哥，你……」
　　「別羅嗦，快把網兜給我，在這裡等著，不要叫喊。」興達拉說著，隨手摺了一截蘆桿含在嘴裡吹了吹，接過網兜，然後輕輕趟下水，一個迷子就不見了。

　　賀西拉目瞪口呆地看著哥哥這些舉動，緊緊盯著水面上那截浮動的蘆葦桿。他知道哥哥憑著它在水下喚氣，一直潛泳到對岸沒問題。

　　這時候遠處的夕陽剛剛落河，光景別具一番明麗。那兩隻鳥兒絲毫沒有查覺危險正在靠近，依然在那裡戲水玩耍。只有賀西娜隨著那截蘆葦桿移動的行跡，心弦越綳越緊。當那截蘆葦桿在鳥兒跟前打轉的時候，她的心咚咚跳起來，緊緊抿著嘴，幾乎不敢呼吸了。就在這千鈞一髮的之時，她看見哥哥象一隻躍出水面的鱷魚，揮動著網兜在一片水花中撲騰，接著便聽見哥哥激動的嗓音：「賀西娜，我罩住了一隻……」

　　賀西娜看見的卻是受到驚嚇的另外一隻，它正在那片蘆葦叢上驚悸地叫個不停。
不會兒，興達拉一手舉著網兜一手游水回來，興奮地把網兜遞給妹妹說：「你看，我說能捷到它，不騙你吧！」

　　賀西娜看見果然是一隻紅喉雀在網袋中扭動掙扎，立即接過來伸手進去捧它，卻被它啄痛了手指。
「喲，哥，它咬人哩！」
　　「它是那隻公鳥，你小心些。」興達拉在一邊的草叢中穿衣服。

　　賀西娜終於還是把鳥兒捧在了掌心，她仔細地瞧它：「哥，它確實好看極了，它的眼睛是銀色的，腳爪是黃色的，嘴角和羽毛是黑色的，在頸項如同紅綢緞一樣閃著光。」

　　「是啊，你知道嗎，它可賣十美元呢！」
　　賀西娜驚惶地轉過臉去：「哥，你要把它賣了？」
　　「當然！」興達拉穿好衣服，把魚勾重新掛上魚餌。
　　「不！你不許賣！」
　　「你喜歡不賣也行，我做個籠子養著它。」
「可是，你看那隻母鳥正盯著我叫呢！它還飛過來了！」賀西娜抬頭看著在頭頂盤旋啼叫不休的另外一隻紅候雀，興達拉也抬頭看它，說：「等明天我用鳥籠子關住這隻鳥，放到草叢中吸引它，然後連它一塊兒逮了。」
　　
　　「不，哥，你不能這樣……」
　　「為什麼，我不賣，養起來總可以吧！」
　　「它們是自由自在的一對，我們不該對它們這樣！」
　　「你真蠢，賀西拉，這是值錢的鳥呢！」
　　「我要把它放了……」
　　興達拉立即扔下漁竿，朝她喊：「你敢，你不能……」

　　可是沒等他撲過來，賀西娜卻把手中的鳥兒拋向了空中。一眨眼，它和另外一隻尖聲叫著，一前一後飛向蘆葦深處去了。

樸素的情感，感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