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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一書] 白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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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NYLASH 發表於 2008-6-15 13:24 |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篇 鯨腦

我們對大鯨的長相已經做過介紹,從中,估計你已經初步認得了它的那副尊容。
    不管你是否喜歡,是否覺著它威風凜凜或者儀錶堂堂,可能你的感覺正好相反,
但這都不影響我下面的這個小結論,那就是:
    你對大鯨的頭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換句話說,有了一個直觀的印象。
    雖然,你可能覺著它的頭是個怪物,是像古埃及獅身人面像一樣的東西,但這
並不影響我的結論。
    可是,如果從解剖學的觀點來看,也就是說鯨的腦袋只剩下骨頭的話,那麼再
問你看了之後是什麼印象,恐怕就不太好說了。
    因為它實在不接近任何形狀,無法用幾何學的任何概念去規範。
    一個成年鯨的腦殼,它的長度至少要有二十英尺,這是它大小的概念。
    若把它的下巴卸下來,那麼剩下的部分就有點像一個斜面體了。
    腦塊和鯨腦就在那裡面。
    若讓你猜猜鯨的腦髓的多少呢?
    估計猜對的不會多。
    因為,這樣龐大的傢伙,它的腦髓還不滿一捧。
    如果讓所有的動物都把自己腦髓的重量和整個身體的重量做一個比例的話,那
么,鯨的這個比例恐怕是世界上所有動物中佔比例最小的。
    還有一點,鯨的腦髓是深藏於腦的深處的,距離頭的最前端竟有二十英尺遠,
恐怕又是一個動物之最。
    所以,有些捕鯨人認為的兩種觀點就值得批駁了。
    一是認為我們以前說過的鯨的最前端的海德堡大桶是鯨的腦髓的觀點,這是不
對的,雖然我們確實稱那大桶里的油為「鯨腦」;
    二是認為鯨沒有腦子的觀點,這也是不對的,因為鯨作為哺乳動物不可能沒有
腦髓。
    看來,這鯨的腦袋還真是奇妙和複雜得很,竟引發出這樣多的誤會。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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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篇 「處女」給「裴廓德」帶來霉運

在捕鯨業剛開始興起的年代,荷蘭人和德國人是這個行業的天之驕子。
    那時候,在全世界所有有鯨出沒的地方,都可以看到荷蘭人和德國人驕傲的身
影,當然,還有他們滿載輝煌的捕鯨船。
    世界的捕鯨史應該從荷蘭人和德國人寫起,這話說得其實一點兒也不過分。
    可歷史應該是由大家共同來寫的,只有這樣,才能算得上公平。
    所以,曾經輝煌過的荷蘭人和德國人,現在已經悄無聲息地把他們稱霸多年的
舞台拱手讓了出來。
    他們拱手把它讓給了更具冒險精神和勇往直前氣質的美國人。
    而他們自己,則越來越沉默了。
    現在,很少能見到這兩個國家的捕鯨船了。
    同滿世界大洋里飄揚的美國國旗相比,他們的旗幟簡直是少得可憐。
    可是這一天,「裴廓德號」竟然很難得地遇見了一隻德國捕鯨船。
    這隻德國船叫「處女號」,遇到「裴廓德號」好像使它很興奮。
    它好像急於要同「裴廓德號」見面,像是一個嫁不出去的大姑娘遇到了一個肯
要它的男人,怕錯過了機會,著急要結婚一樣。
    還離著「裴廓德號」很遠的時候,「處女號」就已經停了下來。
    它的船長很快放下小艇。
    小艇徑直駛過來。
    從「裴廓德號」上看,「處女號」船長的手裡拿著個壺一樣的什麼東西,在不
斷地晃來晃去。
    「他的手裡拿的是什麼呀?一隻咖啡壺嗎?他是來給我們送咖啡的,斯塔布。」
    斯達巴克高興地說。
    「去你的吧,你想的倒美,德國人會有那麼好客嗎?你沒看見,他的身邊還有
一隻大油桶嗎?看那樣子,準是來向我們討油的。」
    「不會的,我在海上這麼多年,還沒有碰到過捕鯨船向別人討油用的呢,那樣
豈不是太沒面子了嗎?」
    斯達巴克懷疑地說。
    叫斯塔布說對了,等「處女號」的船長德里克上了「裴廓德號」之後,事實得
以驗證了,「處女號」果真是來討油的。
    亞哈船長照例又是問他見沒見過白鯨莫比·迪克,可「處女號」的船長令他很
失望。
    他們已經出來好久了,別說是莫比·迪克,就是連一條飛魚他們也沒有捉到,
倒霉的「處女號」。
    現在,他們連油都用光了,不得不苦苦熬過一個又一個漆黑的夜。
    「那麼說他們的船現在還是空白,一次還沒有捕到鯨,這下可真的是處女了。」
    斯塔布打諢道。
    德里克拿著「裴廓德號」施給的油,心滿意足地下了大船,上了他的小艇。
    就在德里克坐在他的小艇上, 駛回他的「處女號」 上去時,「裴廓德號」和
「處女號」的主桅頂上的瞭望水手不約而同地大叫了起來。
    「有鯨了!」
    就像是得到了一個戰鬥信號一樣,兩隻船上同時放下了小艇。
    德里克更是著急,索性帶著剛要回來的油就掉轉了船頭,向大鯨噴水的方向追
去。
    對德里克來講,他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一條捕鯨船到了沒有油用的地步,船長的臉上是不太好看,現在對於他來講,
那條鯨純粹就是一個巨大的裝滿了油的油壺。
    由於「處女號」離大鯨噴水的地方近,所以「處女號」上放下的小艇早在斯塔
布他們的前面了。
   

    德里克更是一馬當先。
    他們這次發現的鯨群一共有八隻,可以說是很不錯的發現了。
    只是,鯨群現在已經發現了這夥人的企圖,它們加大速度,肩並肩像八套馬車
一樣,咆哮著向前衝去,一路留下又寬又粗的水痕。
    七條小艇在後面窮追不捨。
    漸漸地,八隻的鯨群中,有一條老鯨掉了隊,而且被越拉越遠,快離開大隊幾
十英尺了。
    這老鯨渾身臃腫,老態龍鍾,背峰高高地向上聳起,游進的速度越來越慢。
    很明顯,這老東西的體力已經快不行了。
    奇怪的是,這老鯨渾身泛著淡黃色,和其他的鯨有著很大的不同,好像是正在
害著一種什麼病似的。
    它的噴水很短促,也很慢,顯然是費了不小的力氣。
    「它該不會是個大煙鬼吧?看它那樣子,好像是煙癮犯了一樣。」
    斯塔布一邊猛劃一邊說。
    在斯塔布說話期間,那鯨越發游得不像個樣子了。
    它東一頭西一頭,好像一條船失去了舵一樣。
    「看一它的右鰭已經斷去了一多半兒,難怪它會這樣地狼狽。」
    有人發現了秘密,指著給大家看。
    「讓我給你條繩子,傷兵,把你那半截胳臂吊住吧。」
    弗拉斯克向大鯨開著玩笑。
    「快划吧,要不德國人就會把這傢伙抓去了。」
    斯達巴克嚷著。
    現在一共是七隻小艇,都在鼓足了力氣拚命追著那條註定要成他們囊中之物的
大鯨。
    對於他們來講,這是個絕好的機會,因為碰到這麼大又這麼笨重的鯨實在是太
不容易了,何況它已經漸入頹境,離他們已經是很近很近了。
    漸漸地,斯塔布他們已經超過了「處女號」上放下來的三條小艇,把它們甩到
了後面。
    現在,只有德里克的一隻小艇在他們的前面了。
    德里克看著斯塔布他們追了上來,並沒有擔心太多,因為他本來就比斯塔布他
們早出發了半天,早就快接近那條大笨鯨了。
    按照捕鯨業的規矩,在很多小艇同時圍攻一條鯨的時候,誰的標槍先插在了大
鯨的身上,大鯨就是誰的。
    正因為如此,德里克才更加滿懷信心,自己肯定會先下手為強。
    這樣一想,德里克不免地得意起來。
    他站在自己的船上,回過頭兒來,向後面的斯塔布他們晃動著他的油壺。
    他做著鬼臉兒,一副嘲弄的樣子。
    斯塔布在後面被這傢伙氣壞了。
    「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他媽的,夥計們,快點兒划呀,趕到那德國人的前
面去,你看那德國人多得意,他在嘲笑我們哪!」
    「快划呀,你們怎麼不生氣呢?你們心甘情願讓那個流氓把大鯨弄到他的船上
去嗎?那樣的話,我們到手的鈔票可就飛了。」
    「怎麼划不動了,你們沒有吃飽嗎?好了,再拼一下,晚上我們炸油餅,吃蚶
子,吃烤蛤蜊,吃鬆餅,有誰不想喝白蘭地嗎?我保證可以讓他喝個夠,只要我們
能把那德國人追上。」
    在斯塔布對著自己的夥伴大喊大叫的時候,他自己的小艇已經漸漸地追了上來。
    德里克開始有些著急了,他拿著油壺,做了一個要把油壺扔向斯塔布他們的動
作。
    斯塔布他們更被氣壞了。
    「塔斯蒂哥,難道你就這樣被這個德國划子欺負嗎?要知道,你以前可不是這
樣沒用的,你這英雄可不要從此成了沖包啊!」
    「裴廓德號」的三隻小艇像箭一樣地向前衝去,已經接近德國人了。
    大二三副同時站了起來,給自己的槳手打氣。
    德里克在惡毒地咒罵著自己的槳手。
    終於,斯塔布他們拚命向前一劃,幾乎要和德里克的船並駕齊驅了。
    四條小艇在大鯨犁出的海浪之中爭相向前。
    好一個刺激的場面。
    大鯨已經在前面不遠處露出頭來了,連續不斷地噴著水,同時怕得要死地拍著
傷殘的鰭,游得一路歪斜,好像是一隻被槍擊中的大鳥,在天空中掙扎著,隨時都
有可能支持不住掉下來。
    我們不禁有些可憐這隻大鯨了,也許,不,應該註定無疑地,它即將成為我們
的槍下之鬼。
    但我們不敢有一絲的放鬆,要知道,這傢伙就是在臨死之前的最後一次發威,
也足以讓我們命喪黃泉的。
    德里克現在不禁有些嘀咕起來,他明白,照現在的形勢發展下去,過不了多一
會兒,自己就會被甩到後面去。
    到那時,別說是一條讓人眼饞的大鯨,恐怕連一小桶鯨油都得不到了。
    就這樣白白地看著大鯨被人掠走嗎?德里克於心不甘。
    乾脆冒一次險,先下手為強,來一個長投,把大鯨占上,也許,這是自己最後
的機會了。
    就在德里克打定主意,暗示他的標槍手投槍的時候,「裴廓德號」的三個標槍
手已經齊刷刷地站了起來,那樣子甚是威風。
    他們從身邊的叉柱上拿過標槍,隔著前面一點兒的德里克的標槍手的頭頂,用
力把手中的標槍擲了出去,動作幾乎是一致的。
    三枝標槍帶著冷風齊刷刷地飛了出去。
    只見到空中劃過三道弧線,三個標槍手的三枝標槍同時扎在了大鯨的背上。
    被扎住的大鯨頓時大發脾氣,向前猛衝起來。
    這樣一來,大鯨帶著三條小艇飛馳向前,一下子就把德里克甩在了後面。
    這還不算,就在斯塔布他們的船向前沖的時候,帶了一下德里克的小艇。
    德里克的小艇一晃,德里克和他的還沒投出槍去的標槍手一下子摔到了海里。
    「抱緊你的油罐子吧!」
    斯塔布還沒忘了嘲笑那傢伙。
    「我們可要去裝錢了,哈哈!」
    被扎中的大鯨帶著斯塔布他們狂奔了一會兒,突然停了下來。
    它長吸了一口氣,潛進海里去了。
    三條小艇上的捕鯨索被大鯨飛快地給拖了下去,不一會兒就被拖光了,要知道,
一千二百英尺長呢!
    拖光了捕鯨索,大鯨停了下來。
    因為這時捕鯨索已經使上了勁兒,艇頭的舷邊兒已經快和水面相持平了,而艇
梢現在正高高翹起,像一個人撅著屁股趴在水面上。
    現在大鯨和斯塔布他們的三條小艇較上了勁,雙方都處在危險的境地,但誰也
不肯讓步。
    大鯨此時潛在海平面一千二百英尺以下,要知道,大鯨的受力面積總和在兩千
平方英尺左右,何況這個深度的海壓相當於海平面的五十倍,由此可以想像,大鯨
一共要承受多大的壓力呀。
    有人計算過,這時大鯨承受的壓力有二十隻戰船的重量;還有,這二十隻戰船
可不是空的,而是滿載著槍炮、物資和士兵啊。
    大鯨此時的危險和痛苦並不僅僅是海壓,還有三隻鉤在它的背上的標槍的倒鉤。
    這三隻倒鉤可以說是讓它吃盡了苦頭兒,這苦頭兒不僅僅是來自於它的肉體,
更大的是來自於它由於不堪忍受這苦痛而冒出水面后,那等待了它多時的來自於三
條小艇上的另一頓標槍。
    就在大鯨備受折磨的時候,水面上斯塔布他們也在經受著考驗。
    如果大鯨還有足夠的體力,而且堅強無比的話,它完全有可能把三條小艇一起
拖到龍宮裡面去,以前就曾經有過這樣的先例,叫人驚懼萬分。
    現在,斯塔布他們的船盪在看似風平浪靜的水面上,他們的眼睛卻緊緊地盯著
船頭的捕鯨索。
    它露在水面上的長度只有八英寸,而且,現在看這三條捕鯨索是那麼纖細,你
簡直難以相信就是這三根細繩吊著幾十噸重的大鯨在下面折騰。
    現在大海上靜極了,水手們都在抓緊時間做短暫的歇息,雖然眼睛還在盯著捕
鯨索。
    已近黃昏了,夕陽將三隻小艇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在海面上像三個幽靈在遊盪,
不肯離開,叫下面的大鯨看了更加驚恐萬分。
    「快,夥計們,它要上來了。」
    斯達巴克叫了起來。
    三根繩子開始顫抖起來,每個人都感覺到了。
    過了一會兒,三條繩子向下拽的力量小些了,這說明大鯨開始向上走了。
    「拉繩子,拉繩子,它浮上來了。」
    斯達巴克又叫著。
    繩子被不斷地收上來,小艇里滿是水淋淋的捕鯨索。
    終於,像泉眼向上冒一樣,水面一陣攪動。
    大鯨從前面不遠的地方浮了上來。
    它首先不是想到逃命,而是拚命地喘氣,很顯然,它已經筋疲力盡了。
    它的血已經快要流得差不多了,一旦到了這地步,它就只有挨宰的份兒了。
    現在三條船都劃到了待斃的大鯨的身邊,斯塔布他們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這隻大
鯨的面目。
    它的年紀果然已經很大了,又有傷殘,叫人不免對它產生了憐憫之心。
    它的上半身已經露到了水面以上,傷鰭無力地拍打著,已經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了。
    它的眼睛看不清楚輪廓,只是一個大泡泡一樣的東西,原來還是一個瞎子。
    本來,如果遇不到斯塔布和德里克他們的話,它可以頤養天年,在大海里無聲
無息地度過它最後的歲月,再被海浪安葬。
    可現在不可能了,它被捕鯨人賦予了新的使命,那就是奉獻出自己的油照亮人
類的婚禮和其他快樂的場面,奉獻出自己的肉給貪嘴的人們,雖然它已經快要燈殘
油盡了,可它沒逃脫掉。
    一枝義一枝的槍連續個斷地插到它的身上去,每一次它都痛苦地抽搐一下。
    就在這時,弗拉斯克發現它的下腹部露出了一個大疙瘩一樣的東西,樣子很特
別,大概有三四十公斤那麼大。
    「給它這裡來一下吧。」
    弗拉斯克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拿著槍捅了過去。
    心善的斯達巴克沒有攔住。
    大疙瘩被弗拉斯克戳破了。
    大疙瘩里向外面猛地噴出了血,直噴了小艇上的人一頭一身。苦痛到極處的大
鯨垂死掙扎著,甚至還弄翻了弗拉斯克的小艇。
    大概這是它惟一所能做到的報復了。
    終於,大鯨做了最後一次噴水,翻了一個身,神秘的白肚皮向了上,死了。
    追殺這隻抹香鯨要比追殺第一隻抹香鯨容易多了,因而水手們也沒有像以往那
樣累得筋疲力盡。
    水手們坐在各自的小艇上,一邊休息,一邊說著話兒,等候著大船開過來。
    猛然間,斯塔布發現,剛剛被殺死的大鯨似乎正要往海里沉。
    他吃了一驚,趕快招呼大家制止。
    大家七手八腳地找來繩子,把大鯨牢牢地綁住。
    這樣一來,大鯨和三隻小艇成了一體,三隻小艇等於是大鯨的三隻救生圈,即
使它想自殺的話,也根本就沒有辦法沉下去了。
    大船過來了。
    大家又是一陣忙亂,把大鯨弄到船的一側,用貓爪把它緊緊地拴起來。
    「這下放心了,看你還跑。」
    斯塔布恨恨地說。
    水手們在大鯨的身上戳戳割割地,弗拉斯克更是對剛才的大疙瘩感興趣。
    他用一隻鯨鏟把那大疙瘩徹底剖開。
    剛鏟了幾下,就在大疙瘩下的肉里發現了整隻腐爛的標槍頭。
    「嘿,這老傢伙還真吃過不少的苦頭呢!照這個標槍頭兒的樣式和腐爛程度看,
時間可是已經很久遠了。」
    「可不是,這傢伙挨槍的時候,可能還沒有我呢!」
    讓人驚訝的事情還在出現。
    就在鯨身上發現標槍頭兒的地方的旁邊,又發現了一塊兒石頭。
    「這是什麼東西?」
    眾人圍上來看。
    「難道大鯨的肉里會長石頭嗎?」
    「這是一枝石槍的槍頭兒呀!」
    「怎麼會呢?現在誰還用這東西來扎大鯨呢?」
    「是呀,現在是沒有人用了,可原來的印第安人就是用它來捕鯨的呀!」
    「這麼說,這是印第安人乾的了。」
    「不會吧,離現在已經幾百年了。」
    「那又是誰呢,反正從我爺爺的爺爺那時候起,就已經沒有人用這東西了。」
    「照這麼說來,這傢伙已經活了幾百年了,天哪!這還不早成了一個大精怪。」
    「要不還是放了它吧,抓住這種精怪是要觸霉運的。」
    「就你怕倒霉,放了它?你沒瞧見這傢伙有多大,多肥,它能出多少油哇!」
    「鬼知道從它的身上還能找出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來。」
    就在大夥兒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石槍頭兒,並因為石槍頭兒的出現而感到大鯨的
神秘的時候,新的不可避免的險情再度出來了。
    「我的天哪,它又在向下沉呢!」
    「拽住它!」
    斯達巴克大喊。
    可是這一次,任憑他們使出吃奶的力氣,依舊無法制止大鯨的下沉,除非他們
下決心讓「裴廓德號」和大鯨一起經受考驗。
    那樣的話,「裴廓德號」恐怕也許要陪著大鯨一起去見上帝了。
    不得已,斯達巴克下令捨棄大鯨。
    「他媽的!」
    他憤憤地說。
    可是他下令時已經有些遲了,大鯨已經把所有的貓爪兒和索繩拽得緊緊的,根
本無法解開。
    船被拽得一側已經重重地傾斜了,用不了多久,大鯨就會把船拖翻的。
    「快抓緊呀,夥計們。」
    斯塔布大叫著。
    「快去找一把斧子來,把這些鎖鏈弄斷。」
    「再找一本《聖經》來,禱告上帝,別這樣為難我們吧。」
    不知魁魁格從哪裡找到一隻大斧頭,磨了磨,他彎腰探身出了舷窗,對那些貓
爪一通兒亂砍,只見得火星飛濺,緊接著,緊拽著的繩索一下子散了。
    大船晃著,恢復了平衡。
    大鯨像一個幽靈一般地沉向了海底。
    人們從驚慌中轉了回來。
    關鍵時刻,又是魁魁格立了大功。
    本來已經到了手的一條大鯨,現在失去了,所有的人都很沮喪,同時又很奇怪。
    誰也說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只是隱隱約約地感到有一股力量,一股讓所有人都
無法阻擋的力量,附著在大鯨的身上,使自己無能為力,如果真的堅持要斗到底的
話,也許「裴廓德號」就會成了這大鯨的陪葬品。
    這種情況以前從沒有發生過,這使「裴廓德號」上的所有人都以為是遇到了魔
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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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篇 為捕鯨業而驕傲

在世界上的各種行業中,捕鯨業可以說是一個非常特殊的行業。
    或者說是一個極具魅力和傳奇色彩的行業。
    產生這一切特點的原因是多種多樣的,歷史的原因,本身的特點以及人物。
    雖然是危險萬分,雖然是艱難重重,可我還是慶幸和驕傲,因為,我自己加入
了這個光榮的行列,並且與最卓越的船長和水手同行。
    還不夠,我們還要完成自捕鯨活動有史隊來最輝煌的一次戰鬥。
    要知道,我之所以說捕鯨業光榮,是有著令人激動不已的緣由的。
    我曾經仔細地鑽研過捕鯨業的歷史,在它源遠流長的大河一般的歷程之中漫遊。
    我被它的光榮、悠久和驚心動魄的歷史而深深地吸引和征服。
    在古往今來的所有行業中,沒有任何一個行業像捕鯨業這樣氣勢磅礴,對真正
的男人充滿魅力。
    也沒有任何一個行業像捕鯨業這樣,因為所需的種種卓越的品質和能力,而成
為了一個發源地,一個令世人矚目的英雄的發源地。
    即使不能成為英雄,也為能在這個行列之中和眾多的英雄為伍而感到榮光。
    我就是這樣。
    和鯨有著這樣或那樣的關係,並且由於和鯨的鬥爭而成為英雄,並由此而受人
敬仰的人物,在我的記憶之中,應該是數不勝數的。
    丘比特的兒子柏修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物。
    從某種意義上講,柏修斯開了捕鯨業的先河。
    對我們所有的捕鯨人來說,我們都應該拜他為我們的鼻祖,尊稱他為我們的祖
師爺才對。
    這裡是他的一個傳說。
    美麗的安特洛美達是衣索比亞王和王后的女兒,她的媽媽為自己女兒的美貌
所驕傲,經常誇耀安特洛美達比龍女還漂亮。
    然而,這話傳到海神的耳朵里,於是,安特洛美達的不幸產生了。
    海神由此大怒,於是衣索比亞全國洪水泛濫,各種妖怪隨著洪水而來,到處
吃人。
    這時國王做了一個夢。
    夢中說,如果他能把自己的女兒投到海里,給妖怪進貢的話,禍事就可免去。
    為救國家免於災難,國王忍痛投女。
    安特洛美達被綁在海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即將被投到大海裡面去。
    她流著悲傷的眼淚。
    當大鯨張著大口,正要把安特洛美達擄走時,英勇的柏修斯來到了。
    柏修斯舉起自己手裡的標槍,勇猛地衝上去。
    只一槍,就把大鯨戳死了。
    柏修斯救了安特洛美達,也救了衣索比亞。
    安特洛美達和柏修斯久久凝視。
    安特洛美達欽佩著柏修斯的勇敢,而柏修斯則為安特洛美達的美貌所傾倒。
    由於這個奇緣,英勇的柏修斯和美麗的安特洛美達結為了夫妻。
    當然,這是一個美麗而圓滿的愛情故事,並不是發生在我們身邊的現實里。
    (現實的捕鯨故事是不會這樣完滿的。)
    柏修斯並不是像我們現在這樣,為了得到大鯨的油而戰,但他的英勇,他的力
量,卻是現在的任何人,包括最優秀的人,所不可比擬的。
    所以,一直到現在,他還是我們捕鯨人所崇拜的對象,尤其是對於一個標槍手
而言。
    英國也有一個類似的故事。
    英國的守護神聖喬治殺死一條大鯨,而後傾其所有救濟窮人,得到了大家的尊
敬。
    那時候,人們總是把鯨或龍或者是海豹、海馬甚至是鷹什麼的混為一談,對鯨
的特殊性認識不夠,當然,這一切都應歸於那個時代的愚昧。
    雖然這些故事裡的神都不是以殺鯨為生,而是殺鯨救世的,但他畢竟是我們的
始祖。
    所以,我們捕鯨者的偉大行列里就有了英雄、聖人以及神人。
    正是他們成為我們強大的精神力量,引導著我們去為了成為英雄而奮鬥。
    我為我們從古至今的捕鯨人感到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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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篇 約拿的真偽

關於我們以前講過的約拿和鯨的種種傳說,要數土耳其人最相信。
    早在三百年以前,一個到過土耳其的英國旅行家曾經證實:
    在土耳其有專門為紀念約拿而修的寺院,那寺院中,有一盞神燈,根本不需要
加油,自己就會亮。
    這神燈之「神」來自於約拿。
    看樣子,土耳其人是很開通的了。
    可是,不相信約拿的也大有人在。
    這裡說的是希臘人、羅馬人,甚至有些南塔開特人也是這樣。
    除了南塔開特人之外,希臘人和羅馬人可以說是懷疑主義者,他們懷疑的東西
不僅僅是約拿,還有很多很多,幾乎不可盡數。
    有一個來自於沙克港的自稱捕了一輩子鯨的老頭兒,就是這些懷疑者的代表。
    他搜集了若干的理由來駁斥約拿的傳說,下面我們可以為他羅列出來:
    一,他有一本不知是何年代的《聖經》,上面畫著許多稀奇古怪的圖畫,他根
據這些圖畫,並加上自己的經驗,推斷出鯨的食道很窄,根本無法吞下約拿;
    二,約拿即使被大鯨吞進肚裡,那他如何能忍受大鯨的胃液呢?
    三,約拿是在地中海被大鯨吞下去的,可是三天後就被大鯨在底格里斯河的上
游吐了出來,要知道,大鯨三天的航程大大超過了這些。
    他的這些疑問都可澄清。
    一,既然大鯨的口腔非常大,所以約拿不見得非去肚裡不可;
    二,約拿可能是在一隻死鯨的肚子里,或者是在一隻叫做「大鯨」的船上;
    三,大鯨可以帶著約拿繞過好望角,這也正是他們曾經經過土耳其的原因。
    很顯然,這個來自於沙克港的老頭兒的這些論斷是很沒有根據和水平的,只不
過是強辭奪理罷了,讓人覺著愚蠢和可笑,不值一提。
    其實,他的學問很是淺薄,又總是道聽途說,所以,早已被權威的鯨學家們駁
斥得體無完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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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NYLASH 發表於 2008-6-17 13:39 |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四篇 飲酒歌

遇到「處女號」和發生大抹香鯨神秘沉沒事件,給「裴廓德號」帶來了不愉快。
    這不愉快一度籠罩了全船。
    可沒多久,事情就都已經過去了。
    「裴廓德號」恢復了平靜,又在苦心積慮著尋找著新的機會了。
    這天,魁魁格一大早就已經起來,開始給自己的小艇擦油了。
    因為艇是吊在舷側的,所以他鑽到了艇底下。
    他使勁地擦呀擦呀,比平常要更賣力氣,好像是想讓這小艇的光光的底部長出
點兒什麼來似的。
    捕鯨的人都知道,油和水是絕對不相容的,如果在小艇的底部擦好油的話,會
有很大的好處。
    這樣一來,小艇的底部和海水的摩擦力減小,小艇就會駛得更快。
    「嘿,魁魁格,怎麼這麼賣力氣,難道你聞到了抹香鯨的味兒了不成?」
    夥伴兒開著玩笑。
    「我有一種預感,馬上就要有抹香鯨出現了。」
    魁魁格一邊抹油,一邊大聲地說。
    果然,快要到中午的時候,隨著頂桅上一聲大叫,他們又發現大鯨了。
    魁魁格他們的小艇迅速地駛了過去。
    鯨群見有捕鯨船來,嚇得慌忙掉頭,想要搶在他們到來之前快速溜走。
    一時間,鯨群爭相逃離,場面亂得一團糟。
    小艇隨著鯨群追擊下去。
    過了一會兒,塔斯蒂哥擊中了其中的一隻。
    那條被擊中的鯨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地沉下主,而是繼續在水面上游。
    由於速度的加快,那枝插在它身上的標槍頭隨時都有被大鯨甩掉的危險。
    如果標槍頭兒真的被大鯨甩掉的話,那麼,一切都前功盡棄了。
    結果可能和上次的遭遇一樣。
    「現在該讓它嘗投桿兒的厲害了。」
    斯塔布站在船頭,鎮定自若,一邊詼諧地說著,一邊取過了一枝投桿兒。
    這裡所說的投桿並不是我們前面說過的標槍,兩者從製作到使用都不一樣。
    投桿是用鋼做槍頭,用較輕的松木做桿兒,整個兒有十或十二英尺長。
    別看它長,分量可比標槍輕多了。
    投桿兒是專門來對付像現在這樣挨槍之後狂奔亂跑,因而離艇比較遠的鯨的。
    它的尾部系有一根又細又長的繩子,以便在扎中之後把它收回來再扎。
    斯塔布站在賓士如飛的小艇的艇頭兒,全身挺得直直的,把投桿拎在腰問。
    他看準前方四十英尺的飛也似逃命的大鯨,用手裡的投桿瞄了瞄。
    之後,便極快地出了手。
    投桿兒帶著繩子,閃著亮刺向天空,在天空中做了一個弧度的變化。
    之後,頭兒向下,準確地扎在了大鯨的背上。
    鮮紅的血從大鯨的背上噴出來。
    「看那噴出來的血呀,多麼令人陶醉,就像是打開了陳年的威士忌酒一樣。」
    「快呀,兄弟們,快點兒划,快劃到那傢伙的身邊去,讓我們對著嘴兒喝個痛
快吧!」
    斯塔布就這樣大聲地叫著,嚷著,讓周圍所有的人都感到無比的振奮。
    斯塔布一次又一次地把投桿兒扔出去,又收回來,再扔出去,再收回來。
    他就像是指揮著一隻兇惡無比的大狼狗,一次一次地出擊,直咬得大鯨全身都
冒出了血。
    「看哪,那裡不僅有奧爾良的酒,還有俄亥俄的酒和巴拿馬的酒呢,快衝上去
吧!」
    在斯塔布的勝利的嚎叫中,大鯨完了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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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NYLASH 發表於 2008-6-27 13:32 |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五篇 自然奇觀

在人類所有的捕獵活動之中,獵手們都是依靠著動物留在自然中的痕迹,來辨
別和確定自己的捕獵對象的。
    當然,這裡所說的痕迹,其實是一個較寬的概念,它同時包括有:
    動物留在自然環境中的自身的印記,改變自然景象留下的痕迹,氣味兒,聲音,
身影……等等等等。
    譬如一個獵人,他可以通過接收到野雞的鳴叫來發現野雞,通過追蹤熊的腳印
來找到野熊,通過聞到野狼的氣味來追尋野狼。
    那麼捕鯨人靠什麼來發現鯨的影蹤呢?鯨既不會嚎叫,又沒有腳印。
    不可否認,鯨有一種特殊的氣味,能讓捕鯨者聞到,但是,這並不是根本的痕
跡。
    你若仔細聽了我們在前面講的故事,你就能回答出我們的提問。
    對了,捕鯨者是靠大鯨的噴水來發現它們的。
    「裴廓德號」每一次戰鬥,部是在這樣的一聲叫喊之後開始的:
    「瞧,那傢伙又在噴水了!」
    從有文字記載的歷史來看,人類發現鯨的存在已經有六千年了,雖然在此之前,
鯨可能已經生存了幾百萬年,甚至可能比人類的年齡大。
    從這六千年的歷史來看,人類一直以噴水作為鯨生存於自然之中的最顯著的特
征,在所有的文字記載里和圖畫的記載里,全部都是這樣。
    可見噴水的景象是鯨在生存過程中不可缺少的環節,同時,也是它生存於自然
的最重要的標誌。
    那麼,鯨的噴水又是怎麼一回事兒呢?
    這要從鯨的生理特徵說起。
    學過一點兒動物學的人都知道,一般的魚類動物都屬於鰭類動物,而鰭類動物
都有著特別靈活的鰓,它們就是用鰓來呼吸的。
    鰭類動物在用鰓進行呼吸時,總是把空氣和水一起呼進去,吸收空氣后,再排
出水,因而它們根本不用把自己的頭從水裡露出來直接呼吸空氣。
    正是這個原因,除了氣壓極低的情況外,人們幾乎看不到魚類脫離水面的現象。
    也正是如此,海鱉可以不見陽光在海底生存幾百年。
    可作為哺乳動物的鯨類就不是這樣了,它們像我們人類一樣,長有和我們人類
一樣的肺,它們直接用肺而不是用鰓來呼吸。
    因為肺必須接受純凈的不含有水的空氣,所以鯨就必須要定時地來到水面呼吸
空氣了。
    鯨沒有鼻子,又不可能靠嘴來呼吸。
    這是因為,它的嘴藏在水面以下八英尺深的地方,而且它的氣管兒和嘴沒有通
路可聯通和交流。這一點,和我們人類不一樣。
    正是因為如此,鯨有一個噴水孔,實際上也是一個吸氣孔。
    為了最為方便的呼吸,這個孔兒長在了頭頂幾,可以說是因地制宜。
    於是,鯨就用了這個長在頭頂兒的孔兒呼吸,把空氣送進肺,再把和空氣一起
吸進的海水噴出去。
    這噴出去的海水,就是我們平常所見的噴泉,也就是我們賴以發現鯨的渠道了。
    大家知道,人和所有的哺乳動物一樣,是隨時隨地離不開空氣的。
    以人為例,不管你是醒著還是睡著,是在陸地上還是在水中,你都無法擺脫這
個規律。
    如果你非要試一試,擺脫你固有的呼吸行為的話,多了不說,就算是半個小時
不呼吸,那麼,所等待著你的,就只有完蛋了。
    傻瓜都不會那樣干。
    幾乎所有的哺乳動物和人在呼吸方面都是一樣的。
    我在這裡說幾乎,是因為也有個別的哺乳動物不是這樣,比如我們一直議論著
鯨。
    所有呼吸空氣的動物,都是靠空氣中的氧氣來供給血液使用。
    人類之所以不斷地呼吸,就是他要不斷地供給血液以氧氣,因為人的一次正常
呼吸所取得的氧量,只能供應兩三次脈搏跳動所需的用量。
    如果吸收一次空氣就能維持血液一個小時甚至更多的用氧量的話,那該有多好,
人類就可以向許多不能涉足的領域挑戰了。
    可事實不是這樣,人類只能像目前這樣做。
    於是人類就只能羨慕鯨類了,因為鯨類可以達到我們剛才所乞求的程度,即一
個多鐘頭不呼吸。
    鯨類之所以可以這樣,有超越人類的本領,是因為它體內的一種傑出的裝置或
者說是構造。
    在鯨的肋骨和脊骨兩邊,各有一種人類所沒有的東西,這種東西就像是一堆曲
曲彎彎地連成一根兒的管子,總的長度可能很長,是用來儲藏血液用的。
    也就是說,鯨類在做完一次呼吸活動之後,它體內的所有的這些管道內就都能
儲滿已經補充好了氧氣的血液,等待著被使用。
    這些血液存在鯨的體內,在鯨不能呼吸的時候在它的體內循環使用,足可以供
它使用一個多小時。
    難怪,原來鯨的體內有這樣一隻儲藏器,這是人類和其他的哺乳動物所望塵莫
及的。
    鯨的換氣有著它不變的規律,也就是說,如果不受干擾的話,鯨每一次在水面
上所停留的時間是相等的,噴水的次數也是相等的。
    道理很簡單,鯨的體內存儲有氧血液的儲蓄器是固定的,不能改變的,所以,
它每一次需要吸進的氧氣的總量也是一定的。
    如果你見它在沒有人打擾的情況下從海底浮上來,噴了七十次水,也就是呼吸
了七十次之後又沉了下去的話,那麼它下一次浮上來,也註定要呼吸七十次,除非
它受了你的驚嚇而提前潛下去。
    不過,即使它受了你的驚嚇而提前潛了下去,也不會潛在水裡呆一個鐘頭再出
來。
    如果真要是那樣的話,那麼世界上也許就沒有捕鯨業而言了。
    這是因為,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世界上所有的捕鯨船,都將一無所獲,即使你
有天大的本事。
    因為鯨沒有一次呼吸夠,所以,它還得再一次悄悄地露出水面來吸,為的是給
它的儲藏器里補足,否則的話,它是不會徹底地潛到大海深處去的。
    鯨在沒有噴夠七十次水的時候,它的有氧血液的儲藏功能大大打了折扣,這就
促使它一次又一次地浮上來呼吸,因而也就留給了捕鯨者捕殺它們的機會。
    捅鯨者正是利用了鯨的這種特點,一次又一次進行攻擊並屢屢得手的。
    所以,就是再強大的東西,也會有它的弱點,一旦讓它的敵人掌握了它的弱點
並想到了利用的辦法,那它就只有在敵人的攻擊下完蛋的份兒了。
    鯨的噴水簡直是自然界的一個奇觀。
    可是,你卻不能靠近它。
    這是任何一個捕鯨者都知道的事情。
    原因有兩點。
    一是,大鯨絕對不會允許你靠近它,更別說是鑽進它的噴泉的中心去了。
    能追上它,跟住它就已經很要功夫了,你要是能做到上面的事,除非是在童話
里,或者你以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不可改變的代價。
    二是,即使你能夠進去,你也不敢。
    這裡拋開鯨本身的危險不談,且說它噴出來的水。
    如果你和噴泉的水接觸一下的話,你就會明白。
    所有和水或水氣接觸到的地方,皮膚都會火辣辣地疼,就好像沾了一種強腐蝕
性的東西一樣。
    再嚴重一些,他的所有的皮膚都會裂開來。
    如果進了眼睛,那眼睛也會瞎掉的。
    誰也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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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NYLASH 發表於 2008-7-11 11:22 | 只看該作者

86.壯麗又讓人魂飛魄散的鯨尾

在已經做了海鬼的捕鯨人之中,死於被大鯨生吃活剝的只佔少數。
  絕大多數,都是被大鯨的尾巴打發掉的,就像我們在前面曾經講過的。「一路平安號」的大副曼塞爾魂歸西天時的情景一樣。
  讓我們再來回憶一下曼塞爾魂歸西天時的情景。
  「突然,一個巨大的白身影從水裡一躍而出,小山一樣的尾巴排山倒海一樣地扇動著。」
  「曼塞爾愣住了,還沒有等醒過神來,就已經被大尾巴扇了出去。」
  「大副的身子在空中劃了個弧線,落在了五十碼開外的海面上。」
  這就是大鯨的尾巴的可怖之處。
  這情景叫人聽了不禁打一個寒顫。
  對有經驗的捕鯨人來講,鯨尾巴可不是什麼吉祥的東西,別讓它沾上,沾上就完蛋。
  所以,他們對大鯨的尾巴惟恐避之不及。
  對於捕鯨人來講,可能不見得是「談鯨色變」,但肯定是「談鯨尾色變」。
  有人讚美羚羊的眼睛,說它雖不明亮但卻溫柔;
  有人讚美鳥的羽毛,無法感覺但很美麗。
  同這些多情善感的詩人相比,我卻更加喜歡鯨的尾巴。
  雖然它並不漂亮,但它充滿力量和威力,而且,在它的威力的表像之下,竟是翩翩的風度和儒雅的舉止。
  先讓我們來看看抹香鯨的尾巴有多大。
  一般來說,尾巴的計算是從它的和人腰差不多粗的地方,也就是尾根開始的。
  自此向上,總的算下來,至少是五十平方英尺左右。
  從結實渾圓的尾根向上,尾巴逐漸開始分岔並最終分成兩塊,而且越來越薄,大概只有不到一英寸厚。
  這兩片尾巴寬大、堅硬和平坦,彼此分開,中間還隔得很遠。
  如果從一端量到另一端,橫里應該在二十英尺以上。
  整整一條尾巴都是由肌肉構成的,但是分為三層,每一層都是筋。
  第一和第三層的筋又長又直,第二層的筋很短,這樣能使上下兩層聯結的更緊密,也就使這尾巴更加結實,更具有無法抗拒的力量。
  尾巴的結實程度還不僅僅如此,就是鯨的整個兒軀幹上的筋,也都是和尾巴上的筋連在一起的。
  打個比方,鯨的全身幾乎就是罩著一層鋼筋網,而這網最終在鯨的尾巴上交結。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所有的力量也都是在尾巴上集結在一起的。
  可見,鯨尾巴的巨大力量是來自於它的全身的。
  別看它的尾巴大而重,可一點也不笨。
  每當你看到它在不被人打擾的情況下在海上悠然駛過,你都會被它的大家風範而傾倒。
  大鯨的風範在於它的泰山般的穩重,帝王般的雍容,紳士般的舉止和長輩般的莊嚴。
  當然,所有這一切,都是在它不受驚嚇的情況下讓你感覺到的。
  等到你把它逼急了,如果不是你送它去見上帝的話,你所領略到的,就只有它的讓你最後再嘆為觀止的力量了。
  你在這力量之中做了鬼。
  鯨尾可以說是鯨的全身最重要的部件之一,同時兼有多項功能。
  首先是起到前進的推動作用:
  它長在大鯨的最後,就像是在一條大船的船尾安了引擎一樣,只要它的尾巴在身體下面向前一彎,再向後迅速一收,大鯨的身體就會藉助鯨尾的推力,猛烈地向前一躥。
  如此一次又一次,大鯨就能狂奔猛游。
  第二,鯨尾是大鯨戰鬥的武器。
  除了大鯨們自己之間爭鬥時,用頭撞和用嘴咬外,其餘的時候一律是用它的尾巴。
  在它被捕鯨人惹翻,向小艇進攻時,只要有一定的空間,讓它能把尾巴運作好,那所有的被攻擊目標都將受到毀滅性的打擊。
  不管是人還是小艇,在它的尾巴的威力之下,都顯得是那麼的脆弱和微不足道,或者是被卷上九天魂歸黃泉,或者是船碎楫摧漂流四海。
  在大鯨的尾巴面前,惟一聰明的辦法就是趕快躲避,躲得越遠越好。
  第三,鯨尾是大鯨重要的觸覺器官。
  據我的觀察,大鯨的尾巴非常靈活,觸感非常靈敏,在這一點上可以和任何動物相比。
  大概只有大象的鼻子可以和它相媲美。
  在平常時,大鯨擺著尾,在海面上搖來搖去,像一個貴婦一樣的悠閑自在。
  可是這尾巴一旦要是碰上誰,哪怕就是無意間的,那感覺可就不像是貴婦那麼美妙了。
  那麼在大多數情況下,這個人的末數也就到了。
  它的尾巴好像能感覺到一切,哪怕是一小點點危險在向它靠近。
  第四,好像只能說大鯨的尾巴是它自己的一個玩物。
  當大鯨在自認為安全的海里嬉戲玩耍的時候,你經常會看到它把自己的大尾巴向天空中一舉,緊接著又向海面上平著一拍,只聽得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就像是放了大炮一樣,震人心魄。
  這聲音可以傳出好遠,在方圓幾英里之內回蕩。
  也許,這就是大鯨自得其樂的遊戲。
  第五,尾巴是大鯨的旗幟。
  大鯨在潛到海面以下,而尾巴露出海面時,露出的部分總共恐怕有三十英尺高。
  這是多麼壯麗的景象呀,大鯨就是以這種方式,向海底的所有生物顯示著自己至尊的王者地位。
  我在一次口出的時候曾經目睹過鯨群豎起尾巴前進的壯觀景象,我頓時產生了一種對鯨群的崇拜,我為它們整齊而堅定地向著太陽前進的場面而激動,我覺著,在世間所有的萬物生靈之中,鯨是最虔誠的動物。
  上述這些只不過是簡簡單單地通過我們對鯨的最直接的觀察而得來的。
  這只是最表象的東西。
  其實,這同鯨類本身所具有的特性相比,只不過是極小極少的一部分。
  而有些部分,根本不是我們所能了解的,至少不是我們在大鯨活著的時候能夠了解的。
  而面對死去的大鯨,我們又無法真實地知道它在活著的時候,在某一方面究竟是怎樣的。
  死去的無法代替活著的,這是動物的共同規律。
  身體的完結代表著一切的完結,包括曾經讓別人聞風喪膽的一切因素。
  若能死有餘威,那就說明死者生前的威力簡直可以說是登峰造極了。
  對捕鯨人來講,雖然和鯨們打一輩子交道,可誰也不敢說對鯨有著全面的認識。
  鯨身上的謎是無盡的,每一個謎都是一個奇迹。
  等奇迹都被解開,鯨的命數也就到頭了。
  也許有一天,鯨將滅絕在人類的手裡。
  終究會有這麼一天。
  可那時,人類仍不能把鯨說得明明白白。
  在讚美大鯨的同時,我發現了自己的渺小,人類的渺小。
  我越來越發覺自己和大鯨相比,竟是那麼的孱弱和無能。
  可無能的人類正在殘殺著偉大的鯨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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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海峽奇情

自從我們打南塔開特出發以後,除了捕鯨和碰到同行時的短暫停留外,一直在沿著世界的各大漁場,也就是抹香鯨出沒的地方,做著環球的航行。
  讓我們來看看我們一路經過的路線:
  先是由西向東地橫穿了大西洋的北部。
  再從亞速海掉頭。
  由北向南縱貫大西洋幾乎到了南美洲南部的東海岸。
  在南大西洋做了一個直插,繞過南非的好望角。
  自西南向東北橫貫了印度洋。
  如果僅僅是一次環球航行的話,我們現在已經走出了一半兒多的路程。
  我們一路上都在追尋著白鯨莫比·迪克的蹤跡,一路上都在不停地向所有碰到的捕鯨船詢問著有關這傢伙的消息。
  可是,除了關於莫比·迪克的種種劣跡的傳說和對它的無比恐懼之外,我們幾乎是一無所獲。
  就在亞哈船長由於找不到他的敵人而開始焦躁起來的時候,我們的「裴廓德號」逐漸地駛近了馬六甲海峽。
  馬六甲海峽在亞洲大陸的最南端,是印度洋經南中國海駛向太平洋的咽喉要道。
  狹長的馬六甲海峽的南面,就是蘇門答臘、爪哇、答厘和帝汶等一長串島嶼。
  這些島嶼像一串珍珠項鏈,連接著亞洲大陸和澳洲,又像是一個巨人從亞洲走向澳洲的墊腳石。
  這些島嶼和許多其他相對較小的島嶼一起,構成了一條時斷時續的大堤,像一條有意構築的堡壘一樣,把西邊的印度洋和東邊的太平洋分隔開來。
  自古以來,個管是東西方的船隻,還是環遊世界的魚類,都從這些堡壘的空隙或者說是城門之間穿行著,因而這些通道就顯得異常的繁忙。
  也許只是前不久,我們一直追蹤的莫比·迪克就剛剛從容不迫地穿越了這裡。
  它帶著一身的血債,大搖大擺地進入了太平洋,進入了它更遼闊的天堂。
  巽他海峽和馬六甲海峽的東面的諸多群島,在西方人看來,簡直是一個富庶的天堂。
  那裡正在赤道之上,終年常綠,有著讓西方人歡喜不盡的財富:香料、絲綢、珠寶、黃金和象牙。
  正是這些財富使這些美麗的東方島國富饒起來,也正是因為這些財富使他們的國家飽受西方人的巧取豪奪。
  他們不僅失去了自己的財富,還為捍衛這財富而流失著鮮血。
  這些東方人不像西方人,比如說地中海人、波羅的海人和普羅蓬提斯海人那樣,在自己領海的入口上築起要塞,保衛自己的國家。
  他們也不像北歐的丹麥那樣,一定要別國路過的船放下船帆,以示敬意。
  因而,在過去的幾百年間,這些島國的大批的財富,都被西方的船隻不分晝夜地運到西方去了。
  但是,來自東方人的海盜船卻不肯讓他們輕易地把寶貝運走。
  海盜們隱藏在各島之間,遇有商船就屢屢出擊,用槍來逼迫著西方人留下貢品。
  雖然歐洲人為了保護自己的船隊而派出了巡洋艦,對襲擊他們商船的海盜給予嚴厲的打擊,並且收到了一定的成效,但是海盜的行動並沒有絕跡。
  相反,他們更加變本加厲地對西方船隻進行洗劫,很多傳聞都令人毛骨悚然。
  亞哈船長心裡明白,對於馬上就要進入海峽的「裴廓德號」來說,太平洋領域可能是他們追捕莫比·迪克的最後領域和機會了。
  亞哈船長的計劃是:
  穿過巽他海峽和馬六甲海峽,進入爪哇海,向北穿越南中國海,沿著菲律賓群島的西海岸,一直北上到日本海,在日本海的捕鯨季節中設法尋找莫比·迪克的行蹤,並與那傢伙決一死戰。
  雖然至今亞哈船長還一無所得,可他對自己的計劃還是充滿了信心。
  在這個季節里,按照一般規律,太平洋的漁場是莫比·迪克經常出沒的地方。
  「也許莫比·迪克在太平洋等著我,它選擇了那裡作為它的最終的墳墓。」
  亞哈船長自信地想。
  自從「裴廓德號」從南塔開特出發到現在,一直在茫茫大海之中穿行著。
  雖然也看到過大陸的影子,像靠近西非、南美和南非時,但從來沒有靠過岸。
  亞哈船長的心中除了莫比·迪克之外,什麼也沒有,他像過篩子一樣地巡視和搜索著莫比·迪克可能出現的水域,他的心和赤道上空的太陽一樣焦灼。
  亞哈船長崇拜太陽,他覺著自己的「裴廓德號」就應該是一艘像太陽一樣的捕鯨船。
  它應該堅韌、強大,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勇敢地向前奔個不停,直到達到目的。
  再看看「裴廓德號」所遇到的那些商船,他們可是忙碌得很呢,載著大批的貨物,一會兒停在了這個港,一會兒又停在了那個港,船上所有的人都風光得很。
  而「裴廓德號」除了自己的船員和必要的裝備之外,就只有足夠的水了。
  那水裝在它的寬大的艙里,是他們從南塔開特出發時裝上去的,足有一個湖泊那麼多。
  要知道,一隻捕鯨船有可能要在海上漂蕩三年的時間,不帶足夠的水的話,日子簡直難以設想。
  正是這些優質上好的南塔開特的水使船上的人還能領略到家鄉的氣息。
  一般說來,捕鯨船上的人除了從同行那裡隻言片語地得到一些家鄉的情況之外,基本上是與世隔絕的,他們能看到的只有海和鯨。
  經常是這樣,當他們在海上捱過了三年的捕鯨生涯,懷裡揣著鈔票回到家裡,原來的家已經物是人非了。
  漸漸地,巽他海峽開始顯現出來了。
  從船頭向遠處望去,綠茵茵的大地映進了他們的眼底。
  棕櫚樹在搖曳,桂樹的香氣鑽進了他們的鼻子,這一切都讓「裴廓德號」上的人們備感親切。
  按以前的經驗,這一帶是抹香鯨頻繁出沒的地區,捕鯨船在這裡曾經有過輝煌的勝利。
  因而,亞哈船長吩咐下來,水手們務必要格外小心地注意觀測。
  可是進入這區域已經好半天了,還沒有見到一處噴水的地方。
  主桅上的瞭望手都有些失望了。
  船馬上就要進峽了。
  就在這時,主桅頂上一聲歡呼:
  「有鯨了!」
  一幅壯觀的景象展現在「裴廓德號」的面前。
  在船頭的正前方兩三英里遠的地方,一大隊抹香鯨正在排著整齊的隊列穿越海峽。
  它們好像是一支長途行軍的部隊,一直在寬闊的平原上行進,現在進了海峽,好像是走進了有些危險的山谷,它們加快速度,想儘快走完這段路。
  遠遠望去,這陣形頗為壯觀。
  尤其是所有的大鯨一齊噴水時,整個兒前方雲霧繚繞,形成了一望無際的水霧的高原。
  「裴廓德號」好像是要去爬一座山一般,簡直是令人嘆為觀止。
  在正午的陽光下,水柱閃亮著,像無數金屬的亮片兒在逗弄著你的眼睛。
  為什麼剛才還一隻沒有,現在一下子就能發現這麼多大鯨呢?
  原來,隨著捕鯨船的大量增加,鯨們受到了越來越猛烈的追擊和捕殺,這危險來自四面八方,幾乎是天羅地網,散兵游勇無一不被追殺至死。
  所以,鯨們也開始聚集起來,組成強大的隊伍,互為依靠,以此來給自己壯膽。
  這樣一來,有時竟會碰上總數成千上萬的大鯨群呢。
  現在「裴廓德號」已經升起了所有的風帆,向著鯨群追擊前進。
  標槍手們早已坐進了小艇,雖然小艇還掛在船舷沒有放下去。
  標槍手們緊緊地握著自己手裡的標槍,高聲大喊著。
  船上的人心裡都明白,等追過了這海峽,鯨群肯定就會亂了陣。
  等它們四散下去逃命的時候,它們之中的某一個或兩個的末日也就會到了。
  「也許,莫比·迪克也在這群傢伙之中呢!」
  船上不止一個人這樣想。
  「也許,莫比·迪克正是前方這群傢伙的頭兒,正在統帥著它們做戰略轉移呢!」
  「裴廓德號」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加速向前衝去。
  突然,塔斯蒂哥大叫起來:
  「看,後面!」
  人們回頭看,發現後面也和前面一樣地熱鬧起來,難道後面也有鯨群了嗎?
  「這不大可能吧?」
  亞哈船長自言自語道。
  隨即,他拿起他的望遠鏡向後望去。
  等看清了之後,亞哈船長嚇了一跳:
  「馬來人!」
  他條件反射般地叫了起來。
  「弟兄們,快,快給帆篷潑上水,後面是馬來人,他們正在追我們。」
  原來,早在「裴廓德號」還沒有駛進海峽之前,就已經被海盜發現了。
  但這些傢伙藏著沒有吭聲。
  等「裴廓德號」駛進了海峽之後,他們才閃了出來,在後面拚命地追趕著。
  一時間,海峽內波浪翻湧,「裴廓德號」拚命地追著鯨群,馬來人拚命地追著「裴廓德號」。
  「裴廓德號」和鯨群一樣,都在拚命地逃竄著。
  這情景很有趣,就好像馬來人在後面揮舞著鞭子,趕著「裴廓德號」去奔赴戰場一樣。
  亞哈船長在甲板上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禁一陣地發冷:
  「這多麼像是殘酷的人生啊,當你在算計別人的時候,也正是別人在算計你的時候。」
  亞哈船長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在駛過這海峽,就像是跨過一道城門一樣地去太平洋海面追殺自己的冤家的時候,竟是這樣的一個場景。
  可船上的其他人並沒有這樣想。
  他們使出所有的力氣,一面盯著前面的鯨群,一面回頭看著後面的海盜,一面追擊著前面的獵物,一面躲避著後面的獵人。
  漸漸地,「裴廓德號」駛出了海峽,出現在了遼闊的洋麵上。
  終於,「裴廓德號」把後面的獵人甩開了。
  他們聽見馬來人在後面嚷著,不用說,肯定是在惡毒地咒罵。
  在擺脫馬來人的同時,「裴廓德號」也逼近前面的鯨群了。
  逼近勝利的喜悅已經超過了擺脫危險的喜悅。
  「裴廓德號」已經開始放下了三隻捕鯨小艇。
  水手們脫得只剩襯衫襯褲,跳到小艇上。
  小艇直衝進鯨群噴出的迷霧之中去了。
  本來已經散開的鯨群發現了人們的企圖,便又重新聚集起來,形成一支緊密的隊伍。
  這隊伍加速向前游去。
  我們在後面窮追不捨。
  我們就這樣一直追了幾個鐘頭。
  就在我們精疲力竭,幾乎要放棄追擊時,鯨群卻首先亂了陣。
  原來,在我們持續不斷的幾個鐘頭的追擊下,鯨群終於被嚇怕了。
  這在捕鯨過程中也是常有的事。
  現在,鯨群停了下來,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
  這些大傢伙們不知道是進還是退,簡直都快傻了。
  它們亂竄著,橫衝亂撞,毫無目的,像是被狼群圍起來的羊。
  更有甚者,就像是失去了遊動的能力一樣,毫無生氣地漂在水面上。
  然而,如果把鯨群作為一個整體來著的話,它們依舊維持著一個成群的陣容。
  這樣,我們就不敢衝進它們的群里去,只能尋找落在鯨群外面的零落的散兵開刀了。
  三隻小艇在鯨群的外圍轉著,尋找著可以下手的鯨。
  不到三分鐘,他們就找到了一隻。
  魁魁格手裡的標槍飛了出去。
  被扎中的大鯨像一道閃電似的從我們的眼前飛奔了出去,一直衝進了鯨群的中央。
  這並不奇怪,因為鯨被扎中之後經常是這樣,對此我們已經估計到了。
  然而,不管它跑到哪兒,我們都要追到哪兒。
  有時,我們要一直被它拖到鯨群中心去。
  對於我們來說,那是非常之危險的。
  如此說來,我們就像是從本來就凍得不結實的河岸邊走向河的中心一樣,心跳到了喉嚨口兒,而致命的危險隨時都會降臨。
  於是我們被那條鯨一直拖進了鯨群,被一隻又一隻的發狂的大鯨團團圍住。
  這些大鯨在我們的周圍衝來撞去,直把海面弄得天翻地覆,把我們的小艇弄得顛來倒去。
  我們現在幾乎根本無法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只能聽憑鯨群的安排,就像是暴風雨中的舢板,隨時都有可能被無形的巨手拍個粉碎。
  我們為了設法在大鯨的重圍中打開一條向外的通道而苦苦地掙扎。
  魁魁格在這個危機四伏的時刻充當了我們的舵手。
  在這種情況下,這是一件只有超人才能勝任的事情。
  但見魁魁格臨危不懼,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導引著我們的小艇在大鯨之間穿梭往來。
  我們一會兒從這條大鯨的身邊擦過去,一會兒又從那條大鯨的腦袋前面疾駛而過。
  沒有哪一次比這次能讓我們更真切地觀賞大鯨在生龍活虎的時候的全部面貌了。
  我們清晰無比地看著它們威震大海的頭、憤怒的小眼、鬼門關一樣的大嘴、鍘刀一樣的牙齒。
  而最讓我們膽寒的,是現在正在我們的頭頂上搖動著的大鯨的尾巴,只要它準確地落下來,我們就全部完蛋了。
  所有的槳手都充當了魁魁格的耳目。
  他們叫喊著,提醒著魁魁格躲避從海里突然冒出來的龐然大物,提醒著魁魁格讓開和我們的小艇一起並駕齊驅的好事之徒。
  不知拼殺了多長時間,我們小艇周圍的大鯨漸漸地少了起來,那讓人心悸的亂糟糟的聲音也小得多了。
  原來,我們已經快要到了鯨群的最中心了。
  等到了鯨群的最中心,我們的頭腦一下子靜了下來,彷彿隨著暴發的山洪一起,被衝進了一個幽靜的山間湖泊。
  雖然四周的鯨群還在喧囂個不停,但我們卻不再緊張得感到讓人無法承受了。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呆了一會兒,看著外圍的鯨們圍著我們,像走馬燈似的轉個不停。
  我們的周圍都是一些老弱病殘的鯨,看樣子,作為動物的鯨們也很懂得些倫理。
  不知是不懂得人類的危險還是過分的自大,小鯨們不時地來到我們的小艇旁來探頭探腦的。
  魁魁格甚至用手拍了拍這些小傢伙的腦門兒。
  斯塔布用鯨鏟在背上給它們撓著痒痒兒。
  一時間,海面上一片祥和的氣氛。
  尤其令我們大開眼界的是:我們竟看到了母鯨哺育幼鯨的情景。
  透過迷濛的水霧,我們看到:許多母鯨正在哺育自己的小鯨,這是在海洋生物中難得的哺乳情景。
  它們怡然自得,不知是沒看見我們還是不理會,尤其是小鯨,竟然一邊吃著奶一邊看著我們。
  也許在它們的眼裡,我們不過是一堆沒有生命的海藻而已。
  這些小傢伙兒,一邊吸收著母體的滋潤,一邊享受著天倫般的溫情,在被人類不斷地追殺,幾乎是窮途末路的鯨類之中,該是多麼幸福的啊。
  在眾多的小鯨中,我們看到一條格外特別的小鯨,從它的樣子看,它大概生下來還不到一天,因為它還沒有擺脫母體中的樣子,渾身都打著皺。
  可就是這個嬰兒,它的身長也有大概十四英尺,腰圍也有六英尺左右。
  也許只要到了明天,這鯨群里許多粗著腰身的母鯨就要成為母親了。
  現在我們粗粗地算了一下,這個鯨群的全部面積已經達到了兩三平方英里。
  鯨群逐漸地開始平靜下來了,有的已經開始休息。
  這一來不要緊,它們的包圍圈一下子開始縮小了起來。
  「那是怎麼回事呀?」
  魁魁格指著不遠處問:
  「誰一下子拴住了兩條鯨呀,一大一小。」
  「是呀,這是誰幹的?」
  斯達巴克也叫了起來。
  大家望去,只見一條被扎中的大鯨拖著繩子潛下海后,又浮了起來。
  不僅如此,她好像剛剛做了母親,臍帶都還沒有脫落,和捕鯨索纏在了一起。
  小鯨也一道被拖了上來。
  在這過程之中,我們親眼見到小鯨在圍著媽媽不斷地親昵。
  我們和鯨們一起,沉浸在親情的享受之中。
  誰也沒有料到,這竟然是在你死我活的爭鬥中發生的真實的一幕。
  對於鯨們來說,能夠置生死於度外,悉心關懷自己的孩子,可見它們是多麼的看重這一點。
  就在我們和鯨們一起沉溺在兒女親情之中的時候,其他的小艇正在奮勇戰鬥。
  弗拉斯克已經拴住了一條大鯨。
  這隻力氣特別大的鯨不甘心被捕獲,在拚命地突來奔去,幾乎叫弗拉斯克他們沒有辦法了。
  在平時對付這種力大無窮的鯨時,總要想辦法把它們的尾巴給弄傷,讓它這個在全身作用最大的部件失去作用。
  現在,弗拉斯克他們已經把一隻短把兒的魚鏟系好繩子扎了上去。
  這一下更不得了,大鯨疼得發了瘋,更加狂暴地繞著圈子奔騰,那情景真是嚇人。
  漸漸地,扎在它尾巴上的魚鏟脫落了,但是由於魚鏟上的繩索和標槍上的繩索攪在了一起,所以大鯨依舊拖著魚鏟,只不過不在它的身上。
  這一回大鯨的同伴兒可是大吃苦頭兒。
  受傷的大鯨拖著魚鏟在它們當中奔來跑去,還不時地揮舞著尾巴。
  這樣一來,一會兒魚鏟碰到了這個同伴兒,一會兒又割著了那個同伴兒,使整個鯨群對它都產生了畏懼。
  好像這受傷的大鯨也故意是要喚醒自己的同伴兒似的,讓同伴們從獃滯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大鯨的用意終於起了作用,鯨群開始往裡擠,中心的安寧被打破了,祥和的景象轉眼間就消失了。
  鯨群的中心地帶越來越小,我們幾乎被擠得沒有立足之地了。
  我們開始艱難地向外突圍。
  否則這中心地帶就會是我們的葬身之地了。
  「快點划呀,弟兄們。」
  斯達巴克大聲叫著:
  「要是不想死的就快點兒打起精神來。」
  「魁魁格,快把你前邊那個傢伙推開,用鏟子戳它,讓它快滾開。」
  我們的小艇幾乎就是在鯨門的脊背之問,那窄得不能再窄的小道里尋找著突圍的道路。
  找到了一個空隙,就趕緊拚命似地逃出去,這就算是逃出了一層包圍,抬起頭來再找下一層的缺口。
  就這樣我們一層一層地從鯨陣的中心逃了出來。
  驚心動魄的時候終於過去了,大家喘著粗氣。
  慶幸沒有什麼損失,只是魁魁格讓大鯨的尾巴掃掉了帽子。
  可這也叫大家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大鯨的尾巴掃得再低一點兒的話,魁魁格的靈魂就要出竅了。
  鯨群亂了一陣之後現在又整齊了,重新排起隊,向前飛奔起來。
  誰也沒有再追,因為已經沒用了。
  大家打掃著戰場,收著散落在海上的武器和用具。
  這次戰鬥的收穫只有弗拉斯克扎中的那條。
  「遇到的越多,捕到的越少。」
  看樣子這條諺語真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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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妻妾成群

其實,鯨群的數量並不是每一次都這麼多,我們更經常地是看到規模比較小的鯨群,比如說每群二十隻到五十隻不等的。
  這時候,我們就管它叫鯨隊。
  有意思的是,所有這些鯨隊,幾乎全是由清一色的同性鯨組成的。
  也就是說,或者幾乎全部是由雌性鯨來組成,或者幾乎全部是由雄性鯨來組成。
  我們至今搞不清鯨群為什麼這樣組合,但有一點,絕不是因為要像封建時代東方的一些國家那樣,用什麼形式來限制雌雄之間的交往。
  上面我們在說到組成時用了「幾乎」的字眼兒,也就是說並不是絕對的。
  比如說,在每一隊雌鯨之中,都會有一隻雄鯨跟隨。
  這隻跟在雌鯨隊中的雄鯨一般來講年紀不大,身體都非常健壯。
  他在雌鯨隊中的任務不僅僅是隨從,更重要的是保鏢。
  每當雌鯨隊遇到像被人追殺一類的緊急情況,雄鯨就會義不容辭地掩護雌鯨隊的太太小姐們先走,而它自己呢?則要游在最後。
  雄鯨經常是為了整個鯨隊,自己做了犧牲者的角色。
  然而在沒有危險到來時,這位雄鯨可就驕奢淫侈地不得了了。
  那時,他的魁梧的身軀在美女群中游來盪去,太太小姐們前呼後擁,爭先恐後地跟隨著它,活像東方國家妻妾成群的帝王在出行。
  這些太太小姐們的身材和它相比,最多不過是三分之一,因而顯得纖細苗條。
  它們簇擁在它的左右,不斷地獻著殷勤,使它的感覺簡直是好極了。
  這個男子漢率領著雌鯨隊,一年到頭兒過著神仙般的生活,在世界的各大洋里悠閑自在地遊盪著。
  天熱了,它們去北海避暑;
  赤道地區的美食季節開始了,它們一準如期趕來;
  等酒足飯飽,它們又要去東方的海域趕秋涼了。
  在這悠哉游哉的日子裡,也並不是沒有爭鬥,但絕對不是發生在雄鯨和本鯨隊的雌鯨之間,而是發生在雄鯨和貿然闖入的另外的雄鯨之問。
  這種情況是經常發生的,一個外來的雄鯨被這大批的雌鯨中的一個所吸引,或者說是想混入雌鯨隊中尋些便宜,或者是乾脆想取代原來的雄鯨的令人垂涎的位置,所有這些原因都是正常的。
  這時候,如果外來鯨不聽從原來的雄鯨的規勸的話,一場大戰就不可避免了。
  這就是像人類一樣為了愛情而戰的決鬥了,原因自然是那些被認為年輕貌美的雌鯨。
  兩隻雄鯨開始用下巴拚死衝殺,如同兩隻麋鹿用角爭鬥一樣。
  雙方都怒火萬丈,誰也不肯相讓。
  結果沒有必要去說,但經常是兩敗俱傷。
  腦袋上開了溝,牙掉了,鰭被弄得像扇子,甚至有的時候,連嘴都被搞歪了。
  如果原來的雄鯨敗了,那結果自不必說,把王位讓出來,悄悄溜走了事。
  如果它勝了,把那隻想取代自己的雄鯨趕走了,那它的威風可就大了。
  它得意洋洋,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在自己的女眷面前顯示著自己的強大和尊嚴。
  但一般說來,只要是有其他的鯨可捕,我們是不會捕這種鯨的。
  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這種鯨整天的在雌鯨隊里尋花問柳,淘空了身子。
  雖然它把兒女生得到處都是,但卻弄的自己全身沒有什麼太大的油水兒了。
  對於捕鯨者來說,沒了油水等於沒了用場,捕它也沒有什麼用。
  只要不被別的鯨取代,這隻雄鯨就會在雌鯨隊里度過它的青年和壯年時代。
  等年事漸高,準確地說是不能再進行交配了之後,它的歷史使命就算是徹底地完成了。
  它不甘心地從自己的位置上退下來,看著新的雄鯨意氣風發地進入。
  它慨然長嘆一聲,之後便水遠地離開了。
  從此之後,它的餘生便在孤獨的隱居生活中度過了。
  它獨來獨往,不加入任何鯨群的行列,精神也開始和身體一起衰老起來。
  它回顧著自己的一生,不時地沉醉在往事之中,直到最後的時光來臨。
  我們在捕鯨生涯之中經常可以看到這樣一些老孤鯨,它們我行我素,看破紅塵,對任何事都無動於衷。
  但在它們的身上,還可以看到它們年輕時輝煌的影子。
  說完了雌鯨隊,再來說雄鯨隊。
  雄鯨隊可沒有雌鯨隊那麼多花花事兒,它們年富力強,身強體壯,勇敢好鬥,渾身上下都是取之不盡的寶貝。
  這是捕鯨船追尋的主要目標。
  雄鯨隊可是由絕對清一色的雄鯨組成的,不含一隻雌鯨,否則雄鯨隊就會天天有戰爭發生的。
  雄鯨隊氣勢盛大,每一隻雄鯨都有著發泄不完的精力,因此它們都十分地好勝和好鬥,簡直就像是一群互相招惹不停的小夥子。
  等到成人了,有了尋找配偶的意識之後,它們便各奔前程,尋找自己的情人去了。
  雄鯨隊和雌鯨隊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區別,那就是在遇到攻擊時的表現。
  當雄鯨隊中的一隻受到攻擊時,沒有一個夥伴去幫助和理會他。
  它們全都棄它而逃,昔日情誼蕩然無存。
  當雌鯨隊中的一隻受到攻擊時,它的同伴就對它十分的關切。
  它們圍著它轉來轉去,有的甚至為它做了替死鬼,讓人很為它們的情分動容。
  雌鯨和雄鯨的這種對同一件事的不同的反應,似乎和人之間,也就是男人和女人對同類事情的反應正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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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法律為所有者而設

在早期的捕鯨業之中,來自各個國家的捕鯨船數以萬計,它們星羅棋布地散落在世界上三大洋的每一個有鯨群出沒的漁場。
  幾乎是每年都會有無數起流血事件發生的消息傳來。
  在每一艘捕鯨船的捕鯨生涯中,不發生流血事件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我們在這裡所強調的並不是泛指所有原因下的流血事件,而是專門指在捕鯨過程中,發生在捕鯨船之間的流血事件。
  捕鯨船之間發生爭鬥甚至大打出手,這在捕鯨業,尤其是在早期的捕鯨業中是司空見慣的事。
  其中的原因是多種多樣的,最常見的是由爭奪鯨而引起的。
  大家都是來捕鯨的,你捕你的鯨,我捕我的鯨,有什麼好爭奪以至於大打出手的呢?
  事情可不是這麼簡單。
  在進行捕鯨作業時,往往是很多捕鯨船同時圍著一群鯨進行攻擊。
  其中的一條船,可能在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捕住了一條鯨,但不知什麼原因又給它跑了。
  結果,這條鯨沒跑出多遠,就倒霉地又被另外一條船給捉去了。
  於是雙方開始爭執起來。
  氣急敗壞的原來的捕鯨船說:
  「這是我們捕到的鯨。」
  得意揚揚的現在的捕鯨船說:
  「那怎麼會在我們這裡?」
  氣急敗壞方說:
  「它又逃脫了。」
  得意揚揚方說:
  「誰讓你們不綁牢它。」
  氣急敗壞方說:
  「不管怎麼樣這鯨是我們的。」
  得意揚揚方說:
  「我們又不是從你們船上搶來的。」
  氣急敗壞方說:
  「你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一條大鯨,哪有這等好事?」
  得意揚揚方說:
  「反正我們是從海里打來的,誰叫你們命運不濟呢?」
  氣急敗壞方說:
  「你得歸還我們。」
  得意揚揚方說:
  「天大的笑話。」
  再進行幾個回合的舌戰之後,雙方進人武裝衝突。
  鑒於流血衝突的不斷發生,於是由荷蘭人開頭兒,開始給捕鯨業立法。
  最初的立法是在一六九五年,出現於荷蘭國會頒布的有關法典。
  之後,美國的捕鯨業也有了自己的立法者和律師。
  但不管是荷蘭的捕鯨法還是美國的捕鯨法,都是簡單得不得了。
  只有下面兩句話:
  一,被拴住的鯨為有主鯨,歸拴住它的人所有;
  二,沒被拴住的鯨為無主鯨,可自由捕捉,誰捉到歸誰。
  這兩條法律是給捕鯨者看的,一般的讀者還是不太明白,關鍵就在於什麼是有主鯨,什麼是無主鯨。
  一條鯨,不管它是死鯨還是活鯨,只要它和一條捕鯨船有著聯繫,比如它身上拖著這條船上的標槍和繩索,並且繩索的另一頭兒還在那條捕鯨船上,或者是這條鯨的身上有著和那條船連結在一起的什麼東西,那麼,我們說:這條鯨就是所謂的「有主鯨」。
  一條鯨,不管它是死鯨還是活鯨,也不管以前有沒有人拴住過它,只要現在它沒和其他的船連在一起,那它就是我們所謂的「無主鯨」。
  雖然這兩條法律過於籠統,但畢竟有了一個原則。
  但這法律是制訂給君子的,不是制訂給小人的,所以,儘管有了法律,可衝突依然沒有杜絕。
  五十年以前在英國發生的一起糾紛可以說是捕鯨業這種糾紛中的一個範例。
  原告追到了一條鯨,紮上了標槍,把它拴住了。
  可由於大鯨的拚死頑抗,導致了他們的危險,使他們不得不放棄了大鯨、標槍、繩索乃至小艇。
  後來,被告捉住了這條大鯨,連同前一條船上的所有工具武器還有小艇。
  雙方把官司打到公堂,原告要求被告歸還死鯨、工具、武器和小艇。
  被告的律師赫斯金引用了一個通姦案的案例來說服了法官,駁倒了原告。
  赫斯金援引的例子是這樣的:
  從前有一對夫妻,妻子行為很不檢點,丈夫屢屢制止和規勸,都無濟於事,一氣之下,丈夫將妻子趕走了。
  幾年以後,丈夫開始有些後悔,後悔當初不應對妻子那麼嚴厲。
  於是,他四處尋找妻子的下落,想把妻子找回來,重歸於好。
  可妻子在被他趕出家門以後,已經和別的男人結合了。
  於是丈大無可奈何,懊喪萬分。
  赫斯金就是引用這個例子,形象地解釋了有主鯨和無主鯨的問題
  案例中的女人在和自己的第一個丈夫保持婚姻關係時,她是有主鯨,因為她的身上有自己的男人的標槍,還有自己男人套著她的繩子。
  當她被自己的第一個丈夫拋棄之後,她就變成了無主鯨,因為丈夫撤回了標槍,也收回了繩子,隨她放任自流,根本不加約束了。
  既然她已經成了無主鯨,所以當然誰都可以打了,於是她現在的丈夫看上了她,投出了自己的標槍,扎中了她,將她據為己有了。
  聽完了這個案例,關於有主鯨和無主鯨的問題已經一目了然了。
  看起來有主鯨和無主鯨的問題沒有什麼複雜的,其實卻是人類所有法律的一個基本的原則,也是一個最根本的原則,是人類所有的眼花繚亂的法律的基石。
  這個所有法律的基石的核心就是:所有權問題。
  有人說過一句話,叫做:有一半兒的法律是為了解決所有權問題的。
  我覺著這句話很有見地。
  我覺著還應該再有一句話,那就是:誰擁有所有權誰就在相當程度上擁有了法律。
  通過有主鯨和無主鯨之間的關係,我們弄清了法律對於所有權的闡述,於是可以舉一反三地聯想到很多的例子。
  就拿我們最熟悉的美國來說,一四九二年哥倫布發現美洲之前,美洲是一條無主鯨。
  哥倫布來了,把自己的旗子插下了,像在鯨身上插了浮標,之後如果哥倫布不走的話,那美洲就是有主鯨了。
  可惜他走了,於是美洲就又成了無主鯨,直到再有人來並且定居,它才永久地成了有主鯨。
  那,你我呢?究竟是有主鯨還是無主鯨,還是又是有主鯨又是無主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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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至高無上的王權

不管怎麼樣,有關有主鯨和無主鯨的原則已經被寫進了法律,得到了大多數捕鯨者的遵守和尊重。
  這說明,這法律基本上還算是比較公正的。
  可所有的法律都是公正的嗎?
  或者換個說法,所有的現行的有關捕鯨的法律都是公正的嗎?
  如果你看了布雷克頓制訂的英國著名法典里的第三卷第三章的一段后,恐怕你就不會這麼認為了。
  布雷克頓的這條法律是這樣訂的:
  不管你是誰,如果你在英國沿海捕到了一條大鯨,必須把鯨頭獻給英國的國王,因為,他是我們名譽上的最偉大的標槍手。
  同時,你必須把鯨尾獻給王后,不為什麼。
  我們已經講了很多關於鯨的解剖方面的事,所以我們都知道,一隻鯨去掉了頭,再去掉尾,還能剩下什麼?
  就像是一隻蘋果,一分兩半兒,左手的一半兒給了國王,右手的一半兒給了王后,剩下的是捕鯨人的。
  鬼知道捕鯨人手裡還有什麼。
  這就是至今英國還在奉行的有關捕鯨的一條法律。
  這條法律和我們剛剛說過的有主鯨和無主鯨的原則相比,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如此說來,所有在英國沿海出沒的鯨都是英王的有主鯨了,那麼,英王是用什麼拴住它們的呢?
  皇族的特權。
  且先不要遺憾,如果讓你像如下的捕鯨者一樣,遭遇如下一件事以後,你的感覺就不僅僅是遺憾了。
  這是在兩年以前,地點是在多佛爾海峽,要不就是在薩德維奇或辛格港,總之是在英國沿海。
  幾個英國的捕鯨人,歷盡辛苦,把一條大鯨從很遠的海里一直追到了海岸邊上。
  打死之後,他們興高采烈,準備把那上好的大鯨拖到海灘上來。
  捕鯨人一邊費盡吃奶的勁兒往岸上拖這條鯨,一邊盤算著這條大鯨能給自己帶來的種種好處。
  要知道,這是他們惟一的經濟收入,他們就是靠著這個過活的。
  正在這時,一個警察走了過來。
  他的腋下挾著一本兒法律手冊。
  走到大夥兒和大鯨面前後,這警察掃視了一下,把書放在了大鯨頭上。
  「嘿,夥計們。」
  他說:
  「停下來吧,別白使勁兒了,這鯨不能屬於你們。我要沒收它了,這是港監先生的鯨。」
  幾個捕鯨人一時之間怔住了,望著警察,竟抓耳撓腮地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才有一個其中的水手壯著膽子可憐巴巴地問:
  「那麼,先生,港監是誰呀?」
  「是公爵大人。」
  警察傲然回答。
  「可這鯨跟公爵大人沒有關係呀。」
  「鯨是他的。」
  「是我們費儘力氣把它從遠海拖上來的呀,怎麼會成了公爵大人的呢?」
  「鯨是他的。」
  「公爵大人怎麼會這樣做呢,他又不窮。」
  「鯨是他的。」
  「天啊,我還要用它給我的老媽治病,她還病在床上呢,警察先生。」
  「鯨是他的。」
  「先生,難道我們給四分之一,不,給一半兒,那還不行嗎?」
  「鯨是他的。」
  這事讓所有正直有公平心的人氣憤。
  當地有一個牧師就給公爵大人寫了封信。
  信中請公爵先生手下留情,不要對這些本來就很潦倒的水手們太苛刻了。
  公爵先生在把油水裝進腰包后回信說:
  「你還是少管一些閑事吧!」
  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公爵代表國王,而國王擁有至高無上的特權。
  鯨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動物,所以一定要歸至高無上的國王所有。
  這就是解釋,不知是什麼道理。
  那麼,王後為什麼一定要尾呢?
  英國本國的一個叫威廉·普林的老作家曾在一本書里披露過,說王后之所以要鯨尾,是由於王后要派鯨尾中的鯨的骨頭的用場。
  他說這話時,英國有錢的太太小姐們正風靡用格陵蘭鯨或露脊鯨的軟骨來做自己的乳褡呢!
  可軟骨是長在鯨的頭上的呀,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威廉老頭兒呀!
  另據考證:
  在英國,還有一種魚和鯨魚一起,被劃到了至高無上的國王的特權之內。
  那就是鱘魚,一種極為珍貴和難得的魚。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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