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國愛情故事：我在美國找老公(選載精華部分)

「傻話，他要不想親近你，就不會天天見你了。放心吧，男人們都像發情的動物，整天滿腦子想的都是性，哪有『不想親近』這一說。」

　　第二天，天氣好冷，是今年進入冬季以來最冷的一天，特別是傍晚，我特別換了件厚毛衣。

　　到了Mel家，他出來接我，一個疲憊不堪的樣子，身上居然還是一身短打扮：短袖、短褲。臉也沒刮，鞋也沒穿，光著腳，倒是早早就把雙手張開來抱我。

　　我問他：「怎麼了？沒精神似的？」

　　「今天累慘了，從早上睜開眼到現在，一分鐘我都沒停過。上午在辦公室工作了一上午，中午飯都沒吃就去購物，去給我的員工買聖誕禮物。在購物中心花了三個小時，買了四十多份禮物，裝了一卡車回來。下午我在健身房，一個房客打來電話，說洗衣機壞了，水管也壞了，要馬上修。我先去看了一下，以為自己可以修，就去買配件，回去修了一個小時，沒修好，沒辦法，打電話給修理公司的人來，倒是有個傢伙很快就來了，但比我也強不了多少。我幫著他一起修了一個多小時，才修好個洗衣機。我一看不早了，怕你來了進不來，就跑回來了，留他在那兒修水管。」

　　「什麼房客呀，你得幫他修洗衣機？」

　　「我有另外一棟房子和兩套公寓出租給別人，房子里東西壞了，房客會打電話來讓我修。我一開始就找修理公司就好了，自己去修，多浪費了80塊錢配件錢。」

　　我想他這個百萬富翁是怎麼當的，幫房客去修洗衣機？當然，房客才不管你是百萬富翁還是千萬富翁呢，我租你的房子，你東西壞了，你要來修。

　　我對他說：「你是個工作狂。」

　　他聽了慘笑兩聲，我看他怪可憐的樣子，就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這次沒有跑，我們拉著手走進房子。

　　「先喝點酒吧。」他拿了一碟乳酪帶我走進酒吧，我看他喝葡萄酒、香檳，就像喝可樂一樣，一有空就喝，喝半瓶一瓶的，連點反應都沒有。

　　「今天晚餐沒什麼特別的給你吃，是Lily給我做的晚餐，我讓她多做了一些。」他有點抱歉地說。

　　「都好啦，不要每次都做什麼特別的。」我說。

　　我們坐下來一起吃晚餐，一個簡單的晚餐，沒有音樂會做背景音樂，沒有大堆的食物夾到我盤裡。我看看他，他看起來很餓了，專心地吃著盤裡的食物，臉上帶著天生的笑容。

　　我的心動了一下，感覺到暖暖的，感覺到眼前這畫面，就是我想要的生活，簡單的、真實的，跟一個男人在一起的生活。

　　「你吃呀，不好吃嗎？」他問我。

　　「好吃，很好吃。」我說。

　　「吃完飯看個片子好嗎？」

　　「好啊，什麼片子？」我問。

　　「我這兒有幾個特別好的聖誕節的片子，你看過《Rudulph the Red Nose the Rain Deer》嗎？」

　　「沒看過。」我說。

　　「什麼？這個片子都沒看過？！！」他好像不敢相信似的。我有點迷惑，聽起來好像是個大片，每個人都該知道似的。

　　「是最新開映的聖誕大片？」我問。

　　「不是，是個老片子，不看《Rudulph》就不算過聖誕節。」

　　「這麼嚴重？只是你愛看，還是別人每年都看？」

　　「這是美國人聖誕節的一個重要節目，起碼每個有小孩子的家庭，聖誕節要放給小孩看。」

　　我心想，「是呀，有小孩的家庭看的，你也不是小孩，我也不是小孩」。

　　但我嘴上卻說：「那我得看看這片子有什麼特別之處。」

　　Mel的客廳里有一個靠背可以調節的雙人沙發，我們坐在沙發上，Mel把靠背調到感覺最舒服的位置，又把墊腳板抬起來，這樣腿可以伸直，然後把事先準備好的一塊毯子拿出來，蓋住我們倆的腿。

　　安排兩個人坐好，他把一隻胳膊伸展開，讓我枕著，手臂又彎回來摟住我的肩。我把一隻手放在他厚厚的胳膊上，感覺到他的心「嘭嘭嘭」地跳。

「這樣舒服嗎？」他把我摟得稍緊一點，問。

　　「很舒服。」我說。

　　「那我要放電影了啊，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我說。

　　我說著，心裡想笑，「多麼大件事呀，還得準備好？」

　　他鄭重其事地按了DVD的遙控器按鈕。

　　「這是一部六十年代的老電影，我從會看電影起，每一年聖誕節都最少看一遍，我想我起碼看了四十年。」他說。

　　「是嗎？四十年呀，這電影到底是講什麼的？」我問他。

　　我不能想象一個人可以把同一個電影重複看四十年。

　　「你看了就知道了。」他說，不想透露秘密似的。

　　可看看電視屏幕，剛演完廣告，正片才開始放字幕，他就等不及了，說：「Rudulph是一隻住在北極的麋鹿（RainDeer），可他一生下來就有問題，別的RainDeer的鼻子都是黑色的，而Rudulph卻長了個大大的紅鼻子，還閃閃發亮呢。大家都嘲笑他，把他當成個怪物，不跟他玩。

　　有一年聖誕節，聖誕老人又要去給小朋友們送禮物了，可是天卻下了大霧，什麼也看不到。

　　這時，大家想到了Rudulph，Rudulph有閃閃發亮的大紅鼻子。於是，聖誕老人讓Rudulph做了拉雪橇的鹿群的領鹿，這可是做為一個RainDeer的最高榮譽啊。Rudulph用他紅鼻子發出的光，領著鹿群拉著雪橇，帶著聖誕老人，把禮物準時地送到了小朋友們的家……」

　　我聽完，忍住笑，一本正經地說：「好可愛的故事呀。」

　　這確實是個可愛的故事，可我就是不能明白，這麼一個故事，怎麼能讓他看了四十年。

　　也許他小時候是個不自信，被別的小孩子們看不起的孩子？不像啊，太不像了，看他的家庭照片，他生長在一個很好的家庭，而且，如果一個孩子每晚睡覺前，都會被母親用迷戀的眼光看著說：「你太漂亮了」，這樣的孩子怎麼會沒有自信！

　　我看，他的問題是，他還沒有長大，他還是一個孩子，倒是個蠻可愛的小孩。

　　我沒什麼心思看這電影，只有心思體會躺在他懷裡的感覺，他的身子暖暖的，好舒服。

　　我聽他好一會兒沒說話了，就伸手去摸他的臉，他的鬍子扎扎的，他睡著了。

　　「過分，兩個人這麼躺著，他也能睡著？」

　　轉頭去看看他，看他睡著的樣子，他睡得好開心，看來他是真的累了。

　　我把電視的聲音關掉，整個房子一下變得好靜好靜，只能聽到他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外面河邊，他和園丁裝的聖誕燈亮著，河水反映著岸邊的燈光，輕輕地搖動著，閃閃地發著亮光。我就靜靜地在他的身邊躺著，感覺到一切都很美。

　　想到無數的晚上，一個人待在家裡看電視的情景，我在想：「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生活，到底有多麼重要？」

　　這麼安靜的一個晚上，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在這個空空大大的房子里看電視，我一定會覺得害怕，如果我的身邊和心裡都沒有一個人，我一定會覺得孤獨和煩躁。而如果，有一個喜歡的男人在身邊，哪怕他睡著了，一切也都變得美麗起來。像此刻，我感覺我的心悠閑、平和而寧靜，感覺到心就待在它該待的地方，很舒展，很舒服，輕鬆有力地跳著，自由歡快地跳著，這是我很久都沒有體會過的感覺了，這感覺真美。

　　電影演完了，他醒過來，看著我，很不好意思地說：「我太累了，居然睡著了。」

　　Andy說男人們滿腦子想的都是「性」，我看Mel就不像，我今晚再說：「我要走」，看他是什麼反應。

　　我說：「晚了，我走了。」

　　「你難道不想留下來嗎？」他看著我問，好像有點急了。

　　我也急了，我為他著急，心想：你要真想我留下來，你就趕快想點辦法，採取點什麼行動呀，哪怕是耍點賴，撒點謊也好，也好讓我有個半推半就的依據呀，你總是這麼客客氣氣地問我，你讓我怎麼說？！

「你累了，睡個好覺吧。」我說。我故意沒有強調要走的意思，也好彼此有個轉機。

　　「也好吧，那我明天給你電話。」他又是滿臉失望地說，然後上來抱住我，給了我一個長長的擁抱。

　　再有一星期就是聖誕節了，商店裡一大清早就開始忙了。Mel的生意更忙，據他說，每天上午都有幾十個預訂，工人們都忙不過來。聖誕節是件大事，家家都想給房子做個大掃除，乾乾淨淨地過聖誕節，有的人會自己清潔地毯，但總比不上專業的清潔公司清潔的好。

　　Mel的公司現在下午已經不接受預訂了，電話也讓留言機來接。留言機里留了言，說：「尊敬的客戶們，很對不起，我們無法承接您聖誕節前的清潔預約，如需做聖誕節后的預約，請留下您的姓名及電話……」

　　一個上午都沒有Mel的電話，我知道他上午要工作，而且很忙，但心裡總還是覺得不自在。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給Tina打電話。

　　「關係發展得怎麼樣了？」Tina問我。

　　「沒怎麼樣，好像還和剛開始一樣，沒什麼進展。」

　　「那怎麼會，你們不是每一兩天都見面的嗎？見了這麼多次面，難道他就沒有要求跟你上床？」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要求上床，每次到我要走的時候，他都很客氣地問我，『你今晚可以留下來嗎？』或者『難道你不想留下來嗎？』，我也不好意思說『好』，就說：『還是走了』，他就說：『也好吧』。」

　　「這倒是怪，真就有這麼老實的男人？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呀？下次他再要求你留下來，你就說『好』，看會怎麼樣。」

　　「姑奶奶，我說了你都不信，我這人挺害羞的，長這麼大，從來就沒有主動跟哪個男人上過床，別人要是問我：『你想留下來嗎？』，就算我想，我也說不出這個『好』字來。」

　　「那你都是怎麼跟男人上床的？」Tina大驚小怪地問。

　　「被強迫的，起碼每次跟一個從沒上過床的男人上床，都是被強迫的。」我很老實地回答。

　　「你也是個怪人，你是不是有點性冷淡呀。」

　　「祖奶奶，比起你來，百分之八十的女人都是性冷淡。」

　　Tina聽我叫她「祖奶奶」，也不急不惱的，還接著問：「別跟我比，我說的是醫學上的概念，你是不是真的有點性冷淡？說實話。」

　　「沒有的事，我好好的，只是沒有合適的，當然不能亂上床。」

　　「小姐，什麼叫合適的？你以為跟一個男人見見面，吃吃飯，說說話，就能看出合適不合適了嗎？你是在找老公，不是在交朋友，你得去『合一合』，才能知道『適不適』，你得上上床，看看他床上的表現，看看你們倆的『性趣』能不能相投。如果兩個人床上這件事不合適，是很難做夫妻的，其他什麼事合適都沒有用，早晚是要分的。以前的也就算了，現在這個Mel，我看挺好的，你應該跟他試一試，一般情況，兩個人見三次面就該上床了，你們倆見了七八次面還沒上床，真不知道你倆見了面都忙點啥。」

　　「溫度還沒到嘛，他不急，我怎麼好急。」

　　「你怎麼知道他不急？他心裡可能急著呢，可看到你不慌不忙的，他也不好強迫你，可他就沒想到，你偏偏是喜歡被人強迫的那種女人。Mel真可憐，我好同情他，不如我打電話跟他講講。」

　　「跟他講什麼？」

　　「告訴他你是喜歡被強迫的，像他那樣客客氣氣，問來問去的，永遠也把你弄不上床。」

　　「祖奶奶，要是在舊社會，你這樣的女人最合適開個妓院，當個老鴇。」

　　Tina聽了哈哈大笑，說：「那也不錯，也是個賺錢的生意呢。好啦好啦，我不說你啦。不過我在你這個年齡，每天都是想要男人的，一天一次都不行。我這一生里，總是有男人相伴的，明著的、暗著的。」

　　「我可沒你那樣的福氣，我的生活里，有男人的時候少，沒男人的時候多。」

　「那也是好浪費，所以我還是得說你，在這方面，你得表現得熱情一些，男人們思想都是很簡單的，你坐在那邊不哼不哈，不冷不熱的，讓人猜你的心思，誰能猜得出？猜得久了，人就煩了。」

　　「好吧，有道理，我試試看。」我說。

　　放下電話，看到貨架後面有一個客人，其實早就感覺到有人走進來了，只是在講電話，就沒過去打招呼。

　　我站起來，打算去打個招呼。沒等我走過去，那個人先從貨架后閃了出來，居然是Mel。

　　我的臉「騰」地紅了起來，剛才我講電話，他一直是在這裡的。

　　不過仔細一想，還好，我和Tina講的是中文，他聽不懂，真是救了我的命。

　　他上來擁抱我，說：「你不會介意我不打招呼就來了吧。我一直想看一下你工作的地方。」

　　「當然不會介意，這是公共場所，誰都可以來。」

　　這話一出口，我馬上就後悔了，「這算什麼話。」

　　於是馬上又補充說：「很高興你來看我，真是個意外的驚喜，謝謝你。」

　　「你幾點下班？」他問。

　　「四點。」

　　「那我們去看個五點半的電影怎麼樣？聖誕假期，好多好電影開映。然後我們在外面吃飯，今天早上我在想，我都沒帶你去玩過，總是到我家，你一定煩了吧？」

　　「沒有的事，每次去你家，都好開心。」我說。

　　「那你下班先回家，我到你家去接你。」

　　「那好，你能找到我家嗎？」

　　「我想可以，你說過是在CVS後面的那個藍港小區，那個小區不大，而且我認識你的車，TOYOTA RAV4 2005黑色，對吧？隨便什麼車，我只要看一兩眼，就知道。」

　　「你真行，那我就在家等你。」我說。

　　「好，我先走了。」

　　Mel是個沒什麼廢話的人。

　　Mel一走，Andy就跑過來問：「這個是不是你約會的那個梅爾·吉布森呀？」

　　「就是，你怎麼看出來的？」

　　「我是看你們倆說話時的樣子，就不像是普通的關係。」

　　「你看他人怎麼樣？」

　　「挺好的，長得挺性感，挺可愛的。」

　　「喂，什麼叫挺性感，挺可愛的，人家可是喜歡女人的，不是Gay！」

　　「哈，看出來了，你挺緊張他的。」Andy笑著跑掉了。

　　下了班，先回家洗澡換衣服，然後坐在客廳化妝，等著他來接我。不一會兒，看到他那高頭大馬的悍馬開進來了，停在我車後面，我想，真浪費，看個電影也要開悍馬去。

　　悍馬是出了名的耗油大的車，普通的車，比如我的車，每二十多英里耗一加侖汽油，而Mel這種悍馬H2，每六英里耗一加侖汽油。

　　現在油價漲得厲害，三塊多美金一加侖，我是不常出遠門的人，只是上上班，一個月平均要開一千兩百到一千五百英里，所以，如果有人送我一輛悍馬，我是真開不起的，單是汽油，要花小一千塊美金。

　　開車出了小區，上了41號公路，堵車，路上的車滿滿的，馬路變成了停車場。

　　早上7∶00左右，下午5∶00左右，是車流的高峰，再加上要過聖誕節了，出來購物的，探親訪友的，交通忙得不得了，長長的車隊只以每小時10英里（16公里）左右的速度向前移行。

　　Mel好不耐煩，說：「也不知怎麼搞的，這五年裡，這個地區的人口，比五年前增加了將近一倍。本來是個安安靜靜的小地方，一下子被搞得亂七八糟的。我看照這個走法，六點鐘也到不了電影院，不如我們就直接去吃飯吧，改天再去看電影。」

　　「也好。」我說。

　　Mel把車轉進一條小街，然後七拐八拐的，很快就開到一家叫TOKYO的日本餐廳的後門。

　　這是一間非常漂亮的日本餐廳，從外到里，都是非常精美的日本風格的裝修，走進餐廳，先聽到的是日本的音樂。

　Host（領位）問我們要吃什麼？壽司？還是鐵板燒烤？Mel聽了完全沒有主意，看來他對吃日本菜沒有什麼經驗。

　　Mel看看我，我就說：「吃鐵板燒烤好了。」

　　我想鐵板燒會比較適合Mel的口味。Mel愛吃肉，食量也大，壽司啦，生魚啦，對他只能算個開胃菜。

　　坐在鐵板台前，點了菜，等鐵板師傅出來做菜。而鐵板師傅，是要等到這一圈客人都上滿了，才會出來。

　　叫了些生魚片和清酒先端上來，Mel嘗嘗這清酒，說很不錯，再吃一口生魚片，也說不錯，然後他就開始說起日本的好來。說日本的音樂好聽，日本的汽車好開，日本的電器好用……

　　我覺得他這麼誇日本，好像是為了讓我開心，他好像把中國和日本看成是一回事了。

　　我怕他再往下說，就要說「日本人好心了」，我就打住他的話，說：「中國人不喜歡日本人，我爸爸還參加過『二戰』呢。」意思是說：我爸爸還打過日本鬼子呢。

　　我本來是想說，我爸爸還參加過抗日戰爭呢，但怕他不知道中國的抗日戰爭，就改說了「二戰」。「二戰」是人人都知道的，沒想到Mel聽了，表情仍顯得驚訝和迷惑。

　　「你爸爸參加過『二戰』？你爸爸那時在歐洲？」

　　唉！這些美國人，腦子裡根本就沒有亞洲，也不學習歷史，別的就算了，可有關日本人的這一節，我得教教他。

　　我說：『二戰』有兩個戰場，歐洲戰場和太平洋戰場，在亞洲，日本人幾乎入侵了所有亞洲國家。不管日本人到了哪裡，第一件事就是殺人，士兵們架著機槍在街上掃射，不管老少婦孺，統統的殺，殺到手都軟了的時候，就燒，燒房子，把老百姓趕到一堆，活埋……

　　Mel聽著，一臉被嚇壞了的樣子。

　　「真是那樣啊，那不是比希特勒還要殘忍？」Mel好像不敢相信。

　　「當然啦，有過之而無不及，日本人不是還炸了你們的珍珠港？」

　　「噢，是啊是啊，『二戰』的時候，德國和日本都是美國的敵人，我剛才一下沒反應過來。」Mel不好意思地笑笑。

　　也不是Mel沒反應過來，而是這段歷史在美國被提起的機會太少太少。

　　大部分普通的美國人（非學者，非政治家）了解歷史是通過看電影、看電視的。在美國，有關『二戰』歐洲戰場的各種片子層出不窮，新的老的都有，而講太平洋戰場的片子，則少之又少，而講『二戰』中日本人對亞洲國家的所做所為的片子，我根本連一個都想不出來。

　　一件事總不被提起，就會被淡忘了，這也就是為什麼日本人要更改教科書。他們知道，如果真相總不被提起，或用假象來代替，時間久了，真相就會真的被淡忘了，掩蓋了，不被關心了。

　　我覺得我有責任把這真相告訴Mel。

　　我說：按美國人的估計，『二戰』期間，日本人殺了六百萬中國人，其實遠遠不止，日本人曾經在中國南京這一個城市，一次就殺了三十萬人，殺了幾十天。

　　打仗殺人也就罷了，但日本人殺人的方式，比你所聽說過的所有魔鬼，都要殘忍的多……日本人殺的人，是以千萬計的。

　　我講著講著，真的就激動起來。

　　「我以前還一直為美國扔原子彈到日本感到內疚呢。今年有一個什麼組織給我發了信，抗議美國在日本使用原子彈，紀念在原子彈下喪生六十周年的日本人，我還捐了錢給他們。」

　　這些傻老美，這麼容易就被小日本騙了。我聽Mel說他居然還捐了錢，無名火往頭上沖。

　　「你今天回去就寫信問問那個組織，日本人在『二戰』的時候，殺了多少人？殺了多少中國人？殺了多少亞洲人？殺了多少歐洲人和美國人？都是用什麼手段殺的？都為了些什麼？他們還欠扔多少顆原子彈？請你罵他們是騙子，讓他們把錢還給你！」

　　Mel看我說得這麼激動，愕了兩秒鐘。

「我沒想到日本人有這麼壞，真的沒想到，從今天起，我就站在你這一邊，不喜歡日本人了。」

　　我笑著握握Mel的手。

　　這不能怪Mel，或者怪美國人，自己的痛，自己要記住，不能指望美國人幫你記住。人家老美雖然被日本人炸了珍珠港，但人家還了兩顆原子彈給日本人，反而讓老百姓們覺得還手還得太重了，心裡有些不忍。

　　客人上得差不多了，鐵板師傅出來在鐵板上現場表演，做每位客人點的菜。

　　Mel看得眼花繚亂的，但也沒再說一句有關日本人的話，其實，這師傅倒不是日本人。

　　我暗自偷笑：看來我這一堂歷史課上得挺有成效的。

　　吃完飯，七點多，Mel直接就開車帶我回了他的家。

　　我想，看來他今天是故意安排的：去接我，去吃飯，然後帶我回他家，我沒有車，他要是不送我，我就走不了。

　　看來Tina說的對，他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天氣挺冷的，這一段天氣都挺冷，Mel說：「我有個好主意，我們泡溫泉。」

　　「你有溫泉？」我問。

　　「我有Jacuzzi，我叫它溫泉浴缸，電力溫泉。在後院，平常蓋著蓋子，你可能沒太注意。」

　　我沒吭聲，心想，那怎麼泡？脫光衣服？

　　他好像知道我在擔心什麼，就說：「我這兒有好多游泳衣，你可以去選一件。」

　　他帶我到樓上一間客房的衣櫃，裡面掛著七八件泳衣，都是新的，標籤還在上面。

　　「這是給朋友、客人準備的，有時候親戚朋友來了，帶著孩子，孩子們想游泳或泡溫泉，又沒帶泳衣，所以我就買了一打放在這兒。」

　　他倒是想得滿周到的。

　　我挑了件綠色的泳衣換上，再穿上Mel放在床上的一件厚厚的毛巾浴衣下了樓。出了後門，他已經在Jacuzzi裡面了，而且旁邊還準備好了一瓶紅酒，兩個酒杯，一碟乳酪，兩個大蜡燭，他做事總是飛快的。

　　他把酒倒上，把蠟燭點起來，音響里放著芭芭拉·史翠珊的一些軟軟的老歌，氣氛挺浪漫的。

　　我把浴衣脫下來掛在旁邊，走進Jacuzzi，在他對面坐下。這Jacuzzi最少有十個平米那麼大，面對面坐著，覺得離得好遠。

　　Mel看著我坐下了，說：「離我這麼遠幹嗎？我不咬人，到我這裡來坐。」

　　這是Mel第一次用命令式的語氣跟我說話，我喜歡他這樣說，這樣說，大家有個互動。

　　我總不能一進來就主動撲進他懷裡吧，如果他不這樣說，換上他常用的那種：「你不想到我這兒來坐嗎？」，我又不知該怎麼辦了。

　　真的，這兩種說法造成的效果實在相差太遠了，起碼對我來說是這樣。

　　我想鼓勵他，便站起來向他走去。他把兩腿分開，讓我坐在他的前面，讓我的後背靠在他厚厚的胸脯上。

　　「靠著我比靠著牆舒服吧？」他聲音小小地問我，顯得很溫柔，但其實我倒是感覺到他的呼吸有點不太順暢。

　　我就說：「那當然，怎麼能相比。你這裡，有溫度，有彈性，有曲線，要是帶按摩就更好了。」

　　「這Jacuzzi有按摩的功能，要不要打開？」他傻傻地問。

　　這人可真笨，真實在，調情也聽不出來，我心裡苦笑。

　　「那你就不會按摩呀？」我不得不這麼明確地說。

　　「我不會，不過我可以試試。」他說。

　　他把雙手放在我雙肩，雙臂上輕輕摸起來。輕輕的，像是怕把我弄痛似的。

　　「你的皮膚真滑，像絲一樣滑。」他把嘴巴貼近我耳朵跟我說，弄得我好癢。

　　他拿起一杯酒，先喝了一口，然後送到我嘴邊給我喝，看著我也喝了一口，他就說：「我真笨，拿兩個酒杯出來，其實我倆用一個就夠了，是嗎？」

　　「是。」我就不客氣地說。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我都一直有點好奇，Mel這幾十年，都跟什麼樣的女人在一起，怎麼總感覺他對待女人的手法，顯得不太流暢。

　我試探著問：「你這麼可愛的一個男孩，怎麼會沒有女朋友？」

　　他注意到我叫他「男孩」，很不滿意，說：「連你也叫我男孩，看來我是不太成熟。或許是我性格的問題，我總是被那些很兇的女人們纏著不放。」

　　「女人們？那是很多嘍？」我笑著說。

　　「也不是很多，就兩個，一個是我的前妻，一個是我去年剛分手的女朋友，她們都想當我媽，但又不像我媽那樣真心愛我。特別是我去年分手的這個女朋友，她是很會討男人歡心的女人，人很聰明，長得也漂亮，在一家大律師事務所做法律助理。我們約會了三個月，她說她愛上我了，要求搬進來跟我住，我當時也是愛上她了，就同意了。她一進來，馬上就把自己當成了女主人，不僅開始管理我，對我的公司也開始了管理。先是把一個在我這兒工作了五年的接電話、安排預約的太太解僱了，又把我的保姆換成了一個老太婆。公司每天進出的錢、賬目，再累她都要過目……」

　　難怪，看來Mel以前的女人們，都是些積極主動，喜歡把男人們據為己有的女人，所以Mel不習慣積極主動，或者，正是因為Mel不習慣積極主動，他才招來那些喜歡積極的，有佔有慾的女人們。

　　我聽這話題變得沉重起來，好像勾起了他的傷心往事，跟今晚的氣氛太不相配，我就想趕快結束這個話題，我說：「還好，你沒跟她結婚。」

　　「是啊，還算幸運，要是她沒有那麼快地暴露自己的話，我說不定真娶了她。」他有點后怕似地說。

　　「是呀，你好幸運。你看，這河上的夜景真美。」我用手輕輕摸他的大腿，試圖讓他把注意力轉移回我身上來。

　　「是啊，聖誕節嘛，到處都布置得漂漂亮亮的。」

　　他把雙手伸到前面，摟住我的腰，把下巴放到我的肩膀上，用臉蹭著我的頭髮，聞我頭髮的味道。

　　我也就配合著他的節奏，他的動作，蹭他的臉，他的頭髮，聞著他身體自然散發出的男人的氣味。

　　肌膚的接觸是很有威力的，身體自然散發出的氣味，對異性更有吸引力。我們相互撫摸著、聞著，就感覺到我們彼此的身體里都開始分泌一種化學的東西，流向對方，越流越快，在一點匯合。「嘩」，在匯合的一剎那，這兩種分泌物立即就相互吸收和兼容了，變成了一種。

　　我們開始接吻，熱烈地接吻，好像在對方的嘴裡，藏著能讓人長生不老的靈丹。我心裡在想，如果Mel今天再問我：「想留下來嗎？」我就說「好」，他是這麼可愛的一個男人。

　　這樣吻了兩分鐘，就感覺熱得受不了。

　　男女之間的「性」的反應，其實是一種化學反應，能產生出許多能量來。

　　Mel說，這水的溫度太高了，得把它調低一點。

　　我說：「是你的體溫太高了，把水燒熱了。」

　　他聽了笑，說：「也許，我真的渾身發燙。」

　　我們坐回原來的姿勢，他從後面摟著我的腰，摟得緊緊的。

　　「你聖誕節想要什麼聖誕禮物，Honey？」他輕輕地問我。

　　我注意到，他叫我「Honey」。

　　我把手伸到後面去摸他的頭髮，說：「我想要你，有什麼禮物能比這一件更好呢？」

　　我把這句話說得好甜好甜，是我自認識Mel以來，對他說過的最甜蜜，最性感的一句話，我想他聽了一定會很高興。

　　Mel聽了，摟著我腰的胳膊「騰」地鬆了一下，像受到一個猝不及防的打擊時的反應，是那種下意識的反應。

　　我不自覺地把身子側過來，看著他的臉，說：「你可以跟我一起過聖誕節嗎？」

　　「嗯……聖誕節，你是說平安夜，還是聖誕節的那一天？」他問，他的表情顯得不自然起來。

　　「平安夜和聖誕節當天加在一起，才是一個完整的聖誕節，你不能跟我一起過嗎？你有別的安排？」

　　Mel說過，他在本地沒有任何親人，他的親人就是他哥哥一家。

　　「沒、沒什麼特別安排，不，我還沒有定，我也許得到馬里蘭州跟我哥哥他們一起過。」他的話說得吞吞吐吐的。

　　「你哥哥一家不是定了元旦來這裡嗎？就差幾天，你還要過去？」我掩飾不住我對他的話的懷疑。

　　「嗯……我是在想，我哥哥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聖誕節，還是該跟他一起過吧？……然後……再一起回來。」他說著，臉都紅起來了。

　　Mel是不會說謊的人，他現在正在說謊，說得很吃力，很顯而易見，很像一個謊。

　　我的心一下就好難過，感到剛才身體里分泌出的那些化學物質，那些密密的和他的交溶在一起的那些成分，「嘩」的一下就分了出來，抽了回來，變回他是他，我是我。

　　他當然不是真的要到馬里蘭州去過聖誕節，也不跟我過，那就一定是要跟別人過了。而這個「別人」是他費了這麼大力，編造了假話，不讓我知道的人。

　　我的心開始隱隱作痛，酸酸的，不是滋味。

　　「過完聖誕節，我帶你開船出海好不好？去Bahama？去Key West？在船上過夜？怎麼樣？很好玩的。」他在掩飾著他的不安。

　　「讓我想想吧。」我冷冷地說。

　　聽出來了，他是堅決不能跟我過這個聖誕節的。

　　我覺得受了欺騙，受了委屈，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整天圍著我轉呀轉的，讓我覺得他是多麼的喜歡我，讓我喜歡他，可他卻有別人。他是不是一、三、五見我，二、四、六見別的女人？我還差點跟他上了床。我越想就越受不了，傷心、委屈、心酸、吃醋，我坐不住了，說：「這裡確實太熱了，咱們出去吧。我也該回去了。」

　　我說著，徑直就站起來走出Jacuzzi，披上浴衣，回房間換衣服了。

　　在客房換好衣服走下樓來，Mel已經換好衣服在客廳了。我們互相看著，他居然也是一臉委屈的樣子。

　　難道我錯怪他了？我心想，我多希望他能給我解釋一下。可看起來他沒有這個打算，他是個直直的，不會打圓場，不會找台階給人下的人。

　　我說：「謝謝今天的晚餐和溫泉，麻煩你把我送回去吧。」

　　「你不想留下來嗎？明早我可以送你去上班，下午再接你下班。」他聲音很誠懇地說。

　　我沒想到他有這樣的打算，心裡更恨：你既然可以送我上班，接我下班，給我做飯，帶我去見朋友，為什麼就不能跟我一起過聖誕節？你要跟誰過聖誕節？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那樣太麻煩你了，我還是回去吧。」

　　「也好吧。」他聲音低低地說。

　　聽到「也好吧」這三個字，我真的恨死他了，我多想他說：「不好，你別走，你留下來！」，雖然我不會留下來。

　　回到家，馬上就打電話給Tina。不找人說說，我今天一晚都別想睡著覺了。

　　我把今晚自泡溫泉起，到生氣回了家，每一個細節都不漏地講給Tina聽，然後問Tina：「你覺得他是不是同時還有別的女人？」

　　「我覺得不像。」Tina說，「美國男人不太喜歡這一套，而且，同時有兩個女人的男人，都是會撒謊，會哄女人的男人，Mel不像是那種能同時應付得了兩個女人的男人。」

　　「那他到底會跟誰過聖誕節呢？」

　　「誰知道，每個人都有些小秘密呀，難言之隱呀什麼的，也許他有私生子啊，或者老情人啊約好了一起過聖誕節，他肯定是在認識你之前就跟別人約好的了，所以沒辦法把你安排進去，我看你別在這件事上太介意。」

　　聽Tina這麼說，我開始有點後悔了。雖然跟Mel開始接觸只有半個多月，但問我的心，我不覺得Mel是那種虛情假意，四處留情的男人。有些事他不願意告訴我，那也是有情可原。

　　「姑奶奶，那我剛才對他是不是太過分了點？」我問Tina。

　　「過分怎麼樣？不過分又怎麼樣？你已經這麼做了，就別後悔了，明天他要打電話來，就對他好一點，把關係緩和緩和。你生氣也是有理由的，他撒了謊，他心裡明白。」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他是個不愛說謊，不會說謊，不願意別人把他看做一個會說謊的人。而今晚，他說了謊，又知道我發現他說了謊，心裡一定不是滋味。」

　　「那你明天打個電話給他，隨便說點什麼，給他個台階下。」

　　「好主意，姑奶奶。」我說。

　　手機一個勁在提醒「電池沒電了」，我跟Tina匆忙說了再見，把手機插到充電器上充電。看看錶，已經半夜一點多了。

　　談戀愛可是件勞心勞力的事情，而且弄不好，還會被人打碎了心，危險係數很高。

　　早上一睜眼，八點十五分，商店八點半開門，顯然已經晚了。洗了臉，刷了牙，飛車去上班。

　　Andy看我來晚了，走過來開玩笑：「怎麼晚了，是不是昨晚幹活幹得太累了？」

　　「還幹活呢，吹了。」我沒什麼好氣地說。

　　「為什麼？」Andy還問。

　　「他不跟我一起過聖誕節，他有別人過聖誕節，我就跟他吹了。」我不想講細節，胡亂糊弄Andy一下。

　　「對男人要溫柔點，男人們往往更敏感，更脆弱，別動不動就吹，我看他挺好的。」Andy一副懂得憐香惜玉的樣子。

　　「我看他也挺好的。」我心裡想，多可愛的一個男人呀，總是高高興興，跑跑跳跳地忙著……

　　我這樣想著，心裡就難過起來，我得趕快打電話給Mel，一分鐘都不要等了。

　　在手袋裡找了半天，沒找到手機，想起昨天晚上把手機插到充電器上充電，今早出門是徹底忘了。

　　店裡有座機電話，但Mel的電話號碼存在手機里，每次打他電話，找到他的名字一按就好了，對號碼連一點印象都沒有。

　　有幾個老太太在店裡看東西，一起來的。有一個看到台上的一對仿象牙熊貓，大驚小怪地說：「看這對熊貓，真可愛。」別的老太太都附和著說：「太漂亮，太可愛了。」

　　起頭的那個老太太就轉來問我：「熊貓代表什麼？是不是代表好運？」

　　我心正煩著，聽她這麼問，更煩了。這些老太太們，看到什麼都想著是代表好運，整天就想著交好運，到底什麼對她們來說叫「好運」？嫁個年輕三十歲的小老公，找個年薪五十萬的好工作？或者，生個胖兒子？

　　這世上沒那麼多好運等著誰，我得告訴她們一點真相。

　　我說：熊貓不代表好運，如果是以它的生性、品性來決定它代表什麼的話，熊貓代表懶惰、無能。

　　「哇！！！」幾個老太太尖叫起來了。

　　我接著說：熊貓是一個很古老的物種，已經退化了，生存的能力很弱，別的動物，要麼很兇，要麼跑得快，總是有點什麼特長來養活自己，保護自己，熊貓卻是GoodForNothing（什麼都不會）。

　　看著這群老太太驚訝的表情，我有點惡作劇似的開心。我繼續說：「熊貓連做愛都懶得做，要想讓他們生個小熊貓，還得給他們打催情素，或者人工授精。還好，熊貓長得可愛，被國家收養起來，當了國家的寵物，要不，熊貓恐怕早絕種了。所以，熊貓實在不能代表什麼好運。」

　　我想這些老太太們從來就沒聽過哪個人這麼詆毀過可愛的熊貓的，個個像受了驚嚇似的，嘴裡「哎呀啊呀」地胡亂說著什麼，落荒而逃似的跑掉了。

　　可憐的熊貓，也沒招我，我覺得挺對不住的。

　　終於盼到下班，回到家，先沖回卧室看電話。上面顯示有兩個Mel的留言，我的心一下放下了許多。

　　打開留言來聽，第一個是上午10∶00留的，說：Hi，這是Mel。嗯……

　　第二個是下午2∶00留的，打開來聽，是半分鐘的空白，他沒有說話。

　　也許他是想說點什麼，解釋點什麼，但卻不知道怎麼說，從哪裡開始說。

　　我看了下表，是下午4∶30，從上午他給我留言到現在，已經是六個半小時，我想，這六個半小時，他一定不好過。

明天就是聖誕節了，Mel已徹底沒有了音訊，這也是我預料到的，他在認識我之前，就已花了幾千塊來布置這個聖誕節了，一定有特別的人要來過節，到底是誰？我不想去想，總之不是我。

　　上午起了床，很想去買東西，逛逛商店，那裡是一片喜氣洋洋的，也許會讓我的心情好點。

　　去了市裡最大的購物中心。裡面有各大名品店、餐廳、咖啡廳。到處滿滿的都是人，每個人都大包小包地提著。

　　我一口氣買了八件衣服，傍晚才離開那裡。

　　第二天就是聖誕節，小月早早地就打電話叫我過去，我想她是怕我一個人呆著不開心，我便聽她的話，下午兩點到了她那裡。

　　其他的客人也陸續地到了，小月的公公婆婆、Shaya和他的先生、Koyoko夫婦和他們的孩子……

　　小月和Tim準備了一頓極其豐盛的聖誕晚餐，有傳統的烤火雞、烤火腿，還有一大堆我叫不出名字的菜，滿滿的一桌子。

　　我跟著大家一道一道地吃著、熱鬧著、喝著，但並沒有感覺到多少滋味。我覺得自己人在這裡，心卻在身體外飄來飄去的，來美國三年多，第一次一個人過聖誕節。當然，有小月他們這麼多朋友在身邊。但這是party，有曲終人散的時候，我剛才是一個人來的，等會兒又要一個人走。

　　這頓飯大概進行了兩個多小時，然後大家開始聊天，玩色子遊戲什麼的。我覺得自己有點遲鈍，跟大家不配合，便借故去小月的辦公室里上網。

　　打開郵箱，上了match.com，看看有什麼新鮮有趣的人在網上。

　　有一封信，是一個當兵的發來的，我看了看他的簡介，人長得倒不錯，38歲。可我想：「嫁過一個警察就已經夠了，別再招惹什麼當兵的了。」

　　沒什麼看頭，正想下線，一封新的郵件進來了，打開一看，居然是一封很長的信：

　　親愛的Lorain，節日愉快

　　每次我讀你的徵婚簡介時，我都感覺到很激動，因為我發現我們很相配。

　　我去過亞洲兩次，發現你們的文化非常迷人。

　　請你讀一下我的徵婚簡介，請給我們一個機會來試一下，也許我們最終只能做一對好朋友，那也是非常有價值的一次努力，我們沒有什麼可失去的，只會得到。

　　我看起來很年輕、健康，是個樂觀、有智慧、有愛心的人。我喜歡旅遊，是一個非常好的廚師，可以做很多種好吃的菜，我現在是H酒店的餐飲總監，我喜歡各個國家的美食和飲品，我喜歡為我所愛的人做飯——如果我有一個好的愛人——希望很快能有一個。

　　我現在看到你正好在線，希望你能打電話給我，如果等一會我能聽到你的聲音，那將是我得到的最好的聖誕禮物。

　　我的電話是：……

　　給你我最美好的聖誕祝福

　　Tom

　　Tom，以前好像寫過信給我，我打開他的徵婚簡介，看到他的相片，我記起了他，以前他給過我兩封信，我沒有回。

　　我開始讀他的徵婚簡介：44歲、離婚、有兩個孩子，但不同住（跟前妻）、身高5英尺9英寸、飯店餐飲總監，年薪十萬。

　　在「關於我和我要找的人」一欄里，他說：

　　「我是一個善良、有愛心、聰明、有趣、思想正面、健康、喜歡冒險的人，想找到情趣相投的人。

　　我希望能找到我生命中的另一半，希望她能使我的人生變得完整，我將用心、用時間去了解她，去做一個正確的決定，對我來說這將是一個非常嚴肅、鄭重的決定，希望可以持續後半生。

　　我最喜歡做的事情是旅遊和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我同樣享受晚上與家人共度的時光。

　　對於未來跟我在一起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她尊重自己，並重視讓自己的容貌、身材和健康都經常保持在良好的狀態。

　　當我的年齡一天天大起來，我認為家庭對我越來越重要。

　　我深愛亞洲的文化，特別是中國、日本，他們的人非常好、歷史悠久，文化豐富，食物非常好吃……」

看起來倒像是個對亞洲女性有誠意的人。

　　我查了一下，他在十月和十一月分別給我寫過兩封信，都很長，我沒有回他的信，因為我不太喜歡他長的樣子，不喜歡他有兩個孩子，也不喜歡他是做酒店的，我自己以前在酒店工作過4年，生活很不穩定。

　　看來這個可憐的人聖誕節自己一個人在家玩電腦呢，我突然有點想給他打電話的衝動。

　　正在想著，小月進來叫我去客廳跟大家一起照相，我就把Tom的電話匆忙抄在了電話本上。

　　晚會結束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開車回家的路上，想著Tom的信，我想：我想得到的最好的聖誕禮物是和Mel一起過聖誕節，而Tom想得到的最好的聖誕禮物是我的一個電話，而真實的生活往往是：我得不到Mel而Tom也得不到我的一個電話，人總是得不到他想要的東西，儘管這東西有時候非常簡單。

　　我終於還是沒有給Tom打這個電話。

　　轉眼到了新年的前夜，在店裡上班，想想該給朋友們打打電話，祝賀新年。

　　翻開電話本，第一個看到的卻是Tom的電話，我想，或許也該給他打個電話吧。

　　我撥了號碼，剛響了兩聲，就有人接起來，說：「你好」，聲音很渾厚，但有點冷冷的。我一下有點不好意思，不知該說點什麼。

　　終於我說：我是Lorain，我收到你的信，謝謝你，希望新的一年對你是好的一年。」

　　我擔心他根本就忘記了誰是Lorain，好多人在網上同時跟無數異性通信呢。

　　「哎！你好呀！」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很熱情。

　　「真高興能接到你的電話，你在哪裡，你在做什麼？」他很愉快的聲音。

　　「我在上班。」我說。

　　「你下班有時間嗎？今天是新年前夜，你不想見我嗎？我們可以一起吃飯，共度新年前夜，這是一件多有意義的事情呀。」

　　「啊？……我……我晚上要到朋友家裡聚會，提前定好的。」我結結巴巴地編了一個假話，我沒有想到他會這麼直接。

　　「我在H酒店工作，是一個大飯店，我們可以在那裡見面，你會覺得很安全的，能不能等你聚會結束後來呢？我可以在那裡等到你十二點。」

　　「你還是別等我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聚會才結束。」

　　「我等你，請你盡量來。」

　　又說了幾句，我就借口上班忙，把電話掛掉了。

　　下班回到了家，小雲老楊沒回來，可能到她姐姐那兒了。

　　我打開冰箱，只有些剩菜剩飯，心想，這是2005年的最後一頓飯，該把這些剩菜剩飯統統倒掉，做點好的吃。2005年，為了這個離婚，前前後後，我吃夠苦了，該把它好好送走。

　　可是肉和魚都是凍的，解凍得好半天呢，出去吃吧，過新年，一個人，怪凄涼的。算了，就做點雞蛋面吧。

　　做了點雞蛋面，吃了，早早就上了床。

　　睡不著，想想這幾年在美國，結婚、離婚，都是女人生命中的大事，特別是離婚，在這個對我來說還很陌生的國家裡，一個人獨自應付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到這個Tom，信寫得不錯，但是我總覺得，做酒店的人，像水一樣，流來流去，哪裡開了新酒店，給高工資，高職位，他們就去了，太不穩定了，還是別開這個頭了。

　　不想太傷感，吃了粒安眠藥，早早睡了。

　　第二天晚上，有一封Ray的E?mail，很熱情，祝我新的一年好運，又問我離婚進行得怎麼樣了。

　　我回信說：「我前一段剛炒掉我的舊律師，雇了一個新律師，已經在法庭起訴離婚了，目前就這些。」

　　Ray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封信，總是問離婚的事情，總像是擔心我應付不了，讓我覺得很不耐煩。

　　有一次我回信給他說：「Ray，別為我擔心，要知道，我們中國人是讀過『孫子兵法』的，應付個離婚，應該不算太難！『孫子兵法』你知道嗎？你在法學院讀過沒有？」

　對於Ray，雖然沒有見過面，但總像是對他有點特殊的感情，也許是因為他是我在網上認識的第一個人吧。

　　很快他就給我回信了：「這是一個突破性的好消息，起訴離婚，就進入了離婚的法律程序了，就可以當作是已經離婚了。」

　　我很奇怪，他一貫的作風是謹慎，尖銳甚至刻薄，今天說話怎麼這麼大方。

　　Ray以前結過兩次婚，他的兩個前妻都是離婚律師。

　　娶兩個離婚律師太太，離兩次婚，那可是虎口脫險，劫後餘生的經歷，讓他對離婚的事情很在行。

　　沒等我回信給他，他的另一封信又來了：「算一下，我們認識已經四個多月了，其實我一直都很想和你見個面，但是考慮到你的婚姻狀況，總是讓我望而卻步，對不起，不知道你現在是否還想見我？」

　　這個人，也不知道搞什麼鬼，我想逗逗他：「Ray，我當然想見你，從夏天想到了冬天，但是我的婚姻狀況並沒有改變，還是沒有離婚，還是別人的太太。」

　　他回信說：「當然不一樣，起訴離婚，就說明離婚是認真的，進入了法律程序。以前算什麼呢？只是算『想離婚』，隨時可以改變主意回到你先生身邊。如果你想和我見面，你可以先選一個時間和餐廳，告訴我，我看一下我的時間可不可以配合。」

　　「下星期四晚上7∶00在FRC吃晚餐怎麼樣？」我隨手就寫了個餐廳，我想知道他是客氣客氣，還是認真的。

　　FRC是一家法國餐廳，大廳里有鋼琴和濃情蜜意的小樂隊，有法國式的浪漫，是一個理想的情人約會的地方。

　　「我要回頭到辦公室里看一下日程，然後給你答覆。」他回信說。

　　也許他只是想試試我是不是對他還有興趣，有多少興趣。

　　隨便他吧。

　　太晚了，我關了電腦睡覺。

　　剛睡著，手機響了，準是Tina。

　　「姑奶奶，如果不是被老公休掉這種大事，就等到明天再講吧。」

　　我學著Tina的口氣說。

　　「我會被休掉？笑話。」Tina咯咯地笑。「怎麼樣？你有什麼新情況？」

　　「最早認識的那個律師，剛才突然要跟我見面，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管他什麼意思呢，你現在沒別人，去見見面，看他是什麼意思。」

　　「有個廚師也請我吃飯，我沒答應。」我想起Tom。

　　「哪裡的廚師？麥當勞的廚師，還是哪家高級的義大利餐廳的廚師？廚師和廚師可差得好遠呢。」

　　「是五星飯店的廚師，其實他現在已經不做廚師了，是B市H酒店的餐飲總監。」

　　「廚師好呀，好的廚師比律師實惠，特別是用來當老公。其實，都不用太認真，多存幾個後備的，悶的時候，也好有人一起出去吃個飯什麼的。還是我說的，目的性不要太強，一個男人，有一點可取之處，就可以交往交往，別等著找到那個處處合了你的意的才交往，那個人也許永遠等不到。寶貝，開心一點，積極一點。」

　　「好，我的姑奶奶。」

　　1月2號，在店裡上班，電話鈴響。

　　我接起來，對方說：「你是Lorain嗎？我是Tom。」

　　噢，Tom。我都快把他忘了。

　　「自從上次我們通過電話，我就一直想著你，你說話的聲音真好聽。」

　　「謝謝你。」我說。

　　「我真的很想見見你，不知道你為什麼不想見我，怕我是個壞人嗎？我好像告訴過你，我在H酒店工作，是一家國際酒店集團下屬的五星酒店。」

　　他還要往下講，我打斷他的話說：「我知道，我知道你們酒店。你們在中國也有不少家酒店。我從前在酒店工作過，對酒店這個行業有點了解。」

　　「噢，太好了。你在什麼樣的酒店做過？做哪個部門？」

　　「我在兩家四星級飯店工作過，最高做到市場營銷部經理。」

　　「那你很了不起，你聽起來像個小女生，看來我得對你另眼相看呢。」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想我是二十三歲做了那家四星級飯店的部門經理。」

　　「這樣我更想見你了。我們是酒店同業，我們可以在酒店見面，我可以帶你去參觀一下我們的酒店。」

　　我開始笑。我說：「你從沒見過我，也沒見過我的照片，就這樣見面，就不怕……」

　　我的意思是說：你就不怕見到一個醜八怪什麼的？

　　他馬上領會了我的意思，說：「我們這是第二次通話了。我能感覺到，你是一個很好的人，起碼是心靈美的人。對我來說，那才是最重要的。」

　　意思是說，丑一點也沒關係。

　　我忍不住大聲笑起來。我說：「那好吧。星期二我休息。星期二晚上好嗎？」

　　「星期二？那還有兩天呢，今晚不行嗎？」

　　「星期二是明天，怎麼是等兩天？」

　　「那也是兩天，今天一天，明天一天，明天晚上才見到，是兩天一夜。」

　　「我下班會比較晚，時間上太倉促了。星期二好一點。」

　　「那好吧，晚上六點你到我們酒店大堂，我們一起吃晚飯。」

　　我說：「好。」

　　晚上回去，吃完晚飯，上網。Ray來信了，說星期四有時間，他會在FRC跟我見面。

　　對Ray，我已經沒有剛開始想見他的那種熱情了，但見見也好，一直是喜歡他的。我簡單地回了個信說：「好吧，星期四FRC見。」

　　星期二下午，我先打扮了一番。H酒店在我們旁邊的B市，離我住的地方大約有十五英里，但酒店的具體位置我還不大清楚。我想應該稍早點走，遲到了不禮貌。

　　五點開車出來，按照Tom告訴的路線走，沒想到二十分鐘就到了。

　　H酒店集團在這裡有兩部分物業。一部分是一個五星級的商務酒店。高層建築，建在海邊上。另一部分是一個高爾夫球俱樂部，高爾夫球場，帶有一個休閑度假酒店。

　　我看我來得太早了，就先開車到高爾夫俱樂部那邊轉了一圈，是一個18洞的球場，草坪護理得非常好，綠茵茵的，看不到一點冬天的痕迹，天都快黑了，有幾組人還在場上打球呢，這裡和中國的海南島一樣，每到冬季，高爾夫球場會特別忙。

　　差五分六點我走進酒店大堂。這大堂太大了，四通八達的，也不知他會出現在哪裡。

　　我走到一個可以看到整個大堂的位置，站下來，回過頭來看。大堂里有不少人，走來走去。

　　六點整。一個男人出現了，直衝著我走來，從我發現他到他走到我的面前，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你是Lorain嗎？我是Tom。」

　　他握了一下我的手，他的手很暖，很有力。

　　他並沒有打算在這裡停留、寒暄。他說：「讓我帶你參觀一下我們的酒店吧。」

　　我說好。便跟他一起往大堂一邊的出口走。他轉過頭看我一眼，臉上的笑容非常溫暖、迷人。

　　「你看我的樣子怎樣？令你失望了嗎？」

　　我仔細看著他，他顯得非常年輕、健壯，黑色的頭髮，琥珀色的眼睛，皮膚比照片上白許多，他的膚色是一種營養十足的好看。整個人比照片上的他好像稍胖一些。

　　有時候照片把一個人毀了，他看上去和照片判若兩人。

　　他本人年輕、英俊、表情生動、態度溫和、魅力十足。而他的照片看起來卻平淡無奇，他的照片差點把他給耽誤了。

　　我看他還在等待我的回答，就說：「你比你的照片年輕多了。」

　　「是嗎？那太好了。真高興你這樣認為。」他的聲音很喜悅，讓人聽了很舒服。

　　他帶我參觀了美容沙龍、健身房、兩個餐廳、宴會廳，酒店在海邊的大花園、游泳池……

　　最後我們停在那家義大利餐廳門口。

　　他走近我，悄悄對我說：「別讓別人知道我們是在網上認識的好嗎？」他說這話時的樣子很可笑，像一個小男孩囑咐他的小妹：「別讓咱媽知道我把她的古董花瓶打破了，好嗎？」

我笑笑說：「好。」

　　一進餐廳，餐廳經理就迎上來跟他打招呼，講一些工作的事。我便由領班帶進餐廳去，坐下。他很快也進來了，坐在我對面。

　　「你想吃點什麼？」他問我。

　　「你應該是吃上面的專家，這兒又是你的餐廳，你最知道什麼好吃，你幫我點吧。」我說。

　　「那好吧。」他爽快地說。

　　服務生過來打招呼，當然是認識他的，他介紹我說：「這是我的朋友Lorain。」

　　他先要了從挪威來的瓶裝礦泉水，一瓶紅葡萄酒，然後為我點了T骨牛扒配蟹肉，為他自己點了帶骨羊排。

　　點完菜，服務生離開。

　　「給我講講你吧，越多越好，我好想了解你。」他顯得迫不及待。

　　「好吧。我是中國人，身高五尺三，體重110磅，還有什麼想了解的？」我想把氣氛搞輕鬆一點。

　　他嘿嘿地笑，有點不好意思起來，說：「講講你的家庭和你的成長環境什麼的。」

　　我發現他笑得很特別，他先會「哈哈哈」地主笑幾聲，然後再嘿嘿地補充性地笑。聽起來很可笑。

　　他看我注意到他笑的聲音，問：「我笑起來是不是很傻？」

　　我說：「不傻，倒顯得你人很真實，很生動。」

　　「是嗎？謝謝。那請你回答我的問題吧。」他說。

　　「我出生在一個部隊家庭，在一個部隊院校長大。我父親是一個軍銜比較高的軍官，我讀過三年大學，大學畢業后，我搬到中國最南端的海南島，在兩家四星級飯店裡工作過四年，又在兩家挺有規模的公司做過高級管理人員。」

　　「中國的酒店，和這裡比怎麼樣？」他問。

　　我想他是在懷疑我在中國做過四星飯店的市場營銷部經理的經歷，以為中國的四星跟美國比，充其量也就是兩星而已。

　　我就說：「中國的旅遊飯店的星級，都是按國際標準評定的，和美國的差不多。我所工作過的那家四星飯店，建在海邊，有超過200間海景客房，十棟豪華別墅，四間餐廳，兩個豪華宴會廳，七間會議廳，另有歌舞廳，卡拉OK廳，桑拿，按摩，水上娛樂……有400名員工為這家酒店工作，很多中國政要都入住過我們酒店。」

　　「是嗎？」Tom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他的驚訝。

　　「那你這家酒店是不是這個海島上最好的一家酒店？」他繼續問。

　　我想他是把海南島當做一個很小的小島了。

　　「哪裡，在十年前，這家算是不錯的，但現在，這樣的酒店在海南島，可以說遍地都是。

　　海南島是中國的第二大島，面積3.5萬平方公里，人口約800萬，是熱帶、亞熱帶綜合性海島氣候，有浪漫迷人的熱帶風光，博鰲亞洲論壇的會址就在這島上。我記得布希總統的父親在2004年參加過這個論壇的年會。

　　我工作過的那兩家酒店都在海南島的三亞市，是海島上最南端的城市，那裡三面環海，有國際頂級質地的沙灘，是中國最著名的熱帶旅遊城市，國際遊客叫她「東方夏威夷」。那裡旅遊飯店的水準非常高，幾個著名的海灘上都布滿了四星、五星的大酒店，其中很多是國際著名的酒店集團旗下的，像喜來登、希爾頓、萬豪、假日，都是五星的，比起你這家，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起來真是個迷人的地方，我得找假期去一下，我對海島情有獨鍾。」

　　Tom說著，臉上流露出對我很佩服的神情。

　　我心裡覺得好神氣。

　　「現在講講你吧」我不想炫耀太多，把話頭轉給他。

　　「我的祖父1928年帶著全家從葡萄牙移民美國，我算是第三代移民，我生長在波士頓，有五個兄弟，我的一生都是跟飯店，餐飲打交道，做廚師，做酒店管理，讀過MBA，有工商管理碩士學位。我在H酒店集團工作了十六年。這當中，我在夏威夷工作過十年，在波士頓工作四年，然後到佛州這家酒店。我在這裡做餐飲總監，也是總經理助理。現在到這裡快一年了。我去過中國的香港。我很喜歡香港，東西好吃極了……」

這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餐廳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咱們走吧，到花園去散散步，消化一下。」

　　走出去，外面有點涼涼的，他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暖很暖，我覺得很舒服，覺得我們兩個很熟悉，他是很有親和力的一個人。

　　「你的出現對我來說是一個驚喜，當我在大堂遠遠看到你時，我都不敢相信，你看起來真漂亮，像個中國娃娃（ChinaDoll）。」

　　「你不是說心靈美對你來說是最重要的嗎？怎麼還這麼在乎我長的樣子？」我和他開玩笑。

　　「心靈美當然重要，但如果同時長得都美，那不是好上加好嗎？你對我來說，就是個好上加好的女孩。」

　　他可真會說話。就像我以前說過的，美國人讚揚起別人來，是非常大方的。

　　「太晚了，我該走了。」我說。

　　「那我們什麼時候再見面？明天好嗎？」

　　明天？我想太快了。

　　「後天吧。」我說。但我馬上想到，後天是星期四，要和Ray見面。

　　我馬上改口說：「星期五怎麼樣？」

　　星期五、星期六是我們餐廳最忙的日子，我怕會脫不開身。明天就最好。」

　　「那也好。」我說。

　　「好，我們去吃日本壽司怎麼樣？」他問。

　　「好吧。」我說。

　　他送我到停車場，找到我的車，為我打開車門。

　　我上了車，他就站在車門前，望著我，好像還期待著什麼。我的車是SUV，底盤比較高，我坐在車裡的高度和他站在車外的高度差不了多少，我們對望了二十秒，我便下了車，他一下就抱住了我。

　　他把頭埋在我肩膀和頭髮間，雙手撫摸著我的背。我們兩個貼得好緊，身體可以接觸到的位置都緊密地接觸著，他整個人是發燙的。

　　我們就這樣抱了一分鐘，是一個很解渴的擁抱，感覺到兩個人的身體激烈地需要著對方。

　　我先鬆開他……他說「你真好聞……」

　　我說：「那是香水」

　　他說：「是你，和香水。」

　　我轉身再次上了車，他還站在車門前，又上來擁抱我，像一股熱浪撲向我，包圍著我。

　　「真高興你今晚來見我，謝謝你，我很感激。」他說。

　　「這是個非常愉快的夜晚，謝謝你。」

　　他很不情願地向後退去，我關上車門，開走了。

　　剛到家電話就響了，是Tom，他說：「我想給你打電話說晚安，再次感謝你來見我，還有那個擁抱，感覺好極了。」

　　其實這個見面對我來說也是一個意外的驚喜，短短的三四個小時，我發現我很喜歡他。

　　星期三，按照約好的時間我到酒店來見他，把我的車停到停車場，然後坐他的車去吃飯。

　　這是一家泰國人開的日本料理店，裝修得很雅緻，很東方。點菜的時候我對Tom說：「你來做主。」看起來他很高興接受這個任務。

　　我們慢慢吃著，我問他：「你做餐飲多久了？」

　　「太久了，實在太久了。」他想了想：「我11歲就開始放了學在餐館的廚房裡幫工了，開始是洗鍋，就是洗那些放不進洗碗機里的東西。

　　有一天，操作洗碗機的工人病了，主廚說：Tom，你去操作洗碗機，我去了，發現這個活真輕鬆，就是把碗和碟子沖一下，放進洗碗機，洗好了就拿出來，放進碗櫃里。工作升級了，又加了薪水，高興得不得了，很認真地做。

　　又有一天，做沙拉的女工病了，主廚說：Tom，你來做沙拉吧，試試看怎麼樣？我做了三天，那女工回來了，主廚讓她去洗碗了。

　　又有一天，負責燒烤的廚師病了，主廚說：Tom，你來做幾天他的工作。

　　又是三天，每個人都說我做得實在太好了，服務員也說，好多老客人問：「你們是不是新請了好廚師？」

　　結果三天後那個傢伙回來，主廚把他辭掉了。

我就這樣不斷地得到提升……

　　有一天，主廚有事要離開幾天，他把我叫過去說：「Tom，這個廚房交給你了。」

　　我聽他講故事笑到噴飯，他問我笑什麼，我說：「那廚房裡的人，每個肯定都很緊張，沒人敢生病，特別是職位比你高的，知道一生病，職位就被Tom拿去了。」

　　Tom「哈哈哈」「嘿嘿嘿」地笑。

　　吃完飯，Tom說：「我想帶你去看看我的家，看看我的生活，我的生活很簡單。」

　　我想也好，想了解這個人，就得去看看他的家。

　　在回家的路上，我們租了一個片子，叫《Almost Famous》。

　　他家就住在離酒店很近的一個小區，路邊是一排排的棕櫚樹，很安靜，一進門，右邊廳里放了張撞球桌，牆上掛著一塊牌子：《Tom 娛樂室》，左邊的廳里放了一套胖胖的，看著都能感覺到好舒服的布藝沙發，沙發對面是一個落地大屏幕平面電視，大門的右邊是廚房和餐廳。

　　這個房子有兩間卧室分別有各自的衛生間，主卧和它的衛生間都很大，淋浴間和大按摩浴缸分開。

　　整個房間的布置看起來都很簡單，乾乾淨淨的，給人一種清爽、舒服的感覺，一個單身男人住，很不錯。

　　最後他帶我看了他的車庫，裡面居然有一張乒乓球台，我來美國三年多，第一次見到這個東西。

　　看完后我們回到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那個片子講的是七十年代的事情。

　　Tom開始只是握著我的手，慢慢的，他就把身子靠近我，讓我把背靠在他的胸前，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髮，我的肩膀，我的背，輕輕地親吻我的頭髮和耳朵。他的手很暖，很軟，很勤快，但卻很老實，沒有試圖去摸一些敏感的部位。慢慢的，我感覺醉了，我的眼睛自動地閉起來，耳朵聽不見電視里在講什麼，感覺渾身發軟，發麻，好舒服，我就這樣軟軟地，懶懶地靠在他的懷裡，像一隻小貓。

　　片子放完了，屏幕上一片單色，我努力地告訴自己：「喂！你得趕快站起來，要不就出事了，才見第二次面，表現得也太放肆了。」

　　好不容易才強逼自己站起來，我說：「我得走了，Tom。」

　　「我沒有冒犯到你吧？你沒有生我的氣吧？」他看起來有點惴惴的樣子。

　　「沒有，Tom。」

　　我好想說「感覺好極了」但還是把這話生生地咽了回去。

　　「那麼我們什麼時候再見面？」他問。

　　我想我星期四還要見Ray，星期五、六都要上班上到很晚。

　　「星期天好嗎？」我問。

　　「要等那麼久？」他看起來很失望。「也好，我星期天休息，做飯給你吃怎麼樣？」

　　「那太好了！」我說。

　　星期四晚上，Ray如約而至，我們在門口見到了對方，不約而同地說「終於見到你了！」

　　走進餐廳，一個女生在彈鋼琴，一個男生在唱歌，六七十年代的那種，帶著一點蒼老和幾分溫柔。

　　我們坐下來，互相打量對方，他起碼一米八五，瘦瘦的，有點黑，他說他喜歡戶外運動，我知道他希望從我這裡得到一點評價，而且我也知道哪個評價最好。

　　「你看起來比照片年輕，精神許多。」

　　這句話果真百試不爽，他馬上就喜形於色。「是嗎？太好了。你也比照片上漂亮許多。」

　　服務生把厚厚的兩本菜單拿來，他打開來看，我可以看出他看得非常吃力，因為這個餐廳只有很昏暗的照明燈，還有就是桌子上的一點蠟燭，我看他的鼻樑上有被眼鏡壓過的痕迹，我猜他是下車前才把眼鏡摘掉的，不想讓我看見他戴眼鏡，因為一個人如果開始戴老花鏡了，說明他老了，或開始變老了。

　　他快要趴到那菜單上了，還是看不見，終於，他放棄了努力，說：「我的眼鏡忘在車裡了，這裡燈光太暗，我看不見，你來幫我點吧。」

　　「也好，這裡有兩道菜挺好，我就點那兩道吧。」

「好。」他如釋重負地放下菜單。

　　我照直點了兩道最貴的菜，Steak Au Poivre和Steak Diane。我是不太看得懂法國菜單的，但價錢是認識的，貴的總是好的。這個傢伙一貫對我說話刻薄，我也得讓他為他的刻薄稍微破費破費。

　　還有法國紅酒，這麼浪漫的法國餐廳，不喝紅酒是不太像樣的。

　　我感覺他一直在盯著我看，我想這餐廳里昏暗的燈光，加上他沒有戴眼鏡，一定把我變得加倍的好看。

　　「你為什麼炒掉你原先的律師？」他問我。

　　我說：「因為他根本就不把我的案子當回事，我除了收到他的賬單以外，其他什麼都沒收到。」

　　「那他收你多少錢？」

　　「我預付他二千，他還了我三百五，算是收了我一千六百五，他就只為我做了一份離婚協議書送給我先生。我先生沒簽，也就扔了，等於什麼也沒辦成，扔了一千六百五。」

　　「那現在這個怎麼樣？」

　　「現在這個還不錯。」

　　他笑，說：「律師都一樣，沒好的。」

　　「這你最清楚，你是律師，兩個前妻都是離婚律師，不如我請你隨便哪個前妻為我辦這個離婚案吧？」我跟他半開玩笑。

　　「我跟第一個前妻沒聯絡了，分開太久了。第二個前妻，她早就離開佛州了。她可凶了，他可以把你先生搞得傾家蕩產，如果你請她。」他說。

　　「那她離婚時沒有把你搞得傾家蕩產吧？」

　　「沒有沒有，她很會賺錢，離婚律師嘛，她賺錢和我差不多，離婚的時候，我不用給她太多。不過她是很會鬧的，不把你整到『生不如死』的地步，她是不會放你走的。」

　　佛州的法律是這樣，兩個人離婚，賺錢多的，得給賺錢少的。

　　「聽說你得到一個提升，是怎樣的職位？」我問他。

　　「其實我早該得到現在的職位啦，我的女老闆一直壓著不給我。幾個月前，有一天，她叫我到她辦公室，講一些有關升職的事，然後她說：『我看見你在路上騎自行車，你身材很健美，你騎自行車的樣子好帥』。」

　　「我對她說：『謝謝』，她很客氣了一番。我過後沒有仔細想這次談話，沒太放在心上，她是單身，很多年了，年齡和我差不多，但她太胖了點，我對她沒有興趣，所以想都沒往別處想。那次談話后，她又有幾次找機會跟我進行類似的談話，我都沒有什麼表示，結果你知道怎樣，她變的恨起我來，你簡直不能想象她恨我的樣子。」

　　「那叫因愛生恨。」我笑著說。「現在她給你升職了，是不是你妥協了？對她表示什麼了？」我故意用懷疑的表情看著他。

　　「沒有沒有，這個位置空半年了，工作沒有人做，馬上找別人來接手這個工作也不容易，她以前把工作都推給我，但就是不給我升職。一個月前我對她說『我打算休個長假，把一年存的假期一下子全休了。』她一聽就急了，知道我是什麼意思，這才給我升了職！」

　　「你到底做什麼工作，我一直都沒有搞清楚。」我問他。

　　「我在政府部門工作，規劃市政建設，監督土地使用，我現在做這個區這個部門的第三個位置（在美國，一個區大概有5~10個市）。」

　　我想這大概相當於中國的國土局和規劃局的合併，要在中國可是肥缺。

　　「你可以收取別人的禮品，或被人請去吃飯嗎？」我問他，我真的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可以，四塊美金以內可以，如果有人請我吃飯，我去了，超過四塊美金，我要付差額，否則他一轉臉投訴我，我會丟工作。」

　　「你覺得我帥嗎？」他突然問我。

　　我想了想，Tina一直警告我，說話要甜一點，反正是不花錢的東西，大方一點沒關係。

　　「很帥，你個子高，身材也保持得很好，很帥。」我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在想：這個人是不是有點自戀狂，包括他講的女老闆的事情。

　說著話，服務生把一輛餐車推了過來停到我們桌前，上面有一個酒精爐，煎鍋，兩盤腌好的牛肉，各種調料和半瓶酒。原來這兩道菜都是要在客人桌前做，秀給客人看的。

　　一個穿白衣服，廚師打扮的女孩出來掌勺，先把一份牛肉在鍋里煎一兩分鐘，撒上調料，然後拿起裝酒的瓶子，把酒「嘩」的往鍋里倒了一半。只聽「騰」的一聲，一股火苗從鍋里竄出一米多高。

　　前後不到5分鐘，第一道菜做好了。

　　換了個乾淨的鍋，她開始做第二道，做法基本相同，可能放的調味品有些差別。

　　出了鍋，端上桌一嘗，味道真的很不錯。

　　正餐吃完，服務生來問要什麼甜點，我說我不要，Ray便對服務生說：「她不敢吃甜點，她怕長胖了，我就不要她了。」

　　雖然是開玩笑，聽起來還是有些彆扭，心想，這個人的自我感覺也太好了。

　　吃完了飯，他說：「明天早上區政府要開一個全年市政方案的論證會，要在電視上轉播，我要在會上做一個小時的規劃介紹，還要回答問題，我得早點回去睡覺，好在電視上顯得精神一些，帥一些，性感一些。」他是以開玩笑的方式說這些話的，但是我聽起來總覺得不那麼對頭。

　　走出餐廳，他送我上車，輕輕地擁抱了我一下，當他試圖親我的嘴唇時，我不自覺地把頭扭開了，他一下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們又客氣了幾句，我便上車離開了，我覺得Ray是我見過的幾個人中最不熱情、最怪怪的一個人。

　　剛回家，電話就響了，是他，他說：「對不起，我們的見面結束得有點早，我是不太會在女孩子面前說甜言蜜語的人，但我想告訴你，我覺得你非常有魅力，是我想象中的那種東方女人，不知道你對我的印象怎麼樣？」

　　「印象很好，你也很有魅力。」我說。

　　「那我們什麼時候再見面？今天見面的時間太短了。」他說。

　　我星期天要和Tom見面，那就「下星期一吧！」我說。

　　「好，我會給你E?mail確定見面的地方，晚安。」

　　星期五下班回來，覺得很累，隨便吃了點東西，9點就上床了。

　　Tom打來電話：「你在幹什麼？要不要出來？我們一起做點什麼。」

　　「不好意思Tom，我已經要休息了。」我說這話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

　　果然他說：「9點鐘你就要睡覺了？太早了吧！」

　　「我晚上經常失眠，睡不好，沒精神。」

　　「出來玩一玩就有精神了，我們可以去看電影，或者到我家打乒乓球，怎樣？」

　　「明天還要早起上班呢，Tom，我們還是星期天見吧。」

　　我自己說完時都覺得這樣很掃興，但我不想一下子跟他接觸得太頻繁，我還有Ray呢，要保持一個平衡，慢慢看看。

　　「那好吧，你這個懶姑娘。」Tom說這話時盡量表現得不是很掃興。

　　星期六下班了，按下午約好的，我跟小月兩口子，燕兩口子，Shaya兩口子一起去一個泰國飯店吃晚飯。

　　Tom打電話來，正好我這邊一群女孩子在大笑，Tom在那邊問我：「你在幹什麼？像是個party。」

　　我說：「我在和女朋友們吃晚飯呢。」我想他聽了一定會不大舒服，昨天他打電話給我，我顯得沒精打采地借口失眠不去見他，今天卻在外邊吃晚飯到八九點鐘，精神好得不得了。

　　他倒沒說什麼別的，就直奔主題：「我想去買菜做明天的晚餐，有兩個問題要問你，你吃魚嗎？」

　　「吃的。」我說。

　　「你喜歡山羊乳酪嗎？」這是他的第二個問題。

　　我從沒有聽說過山羊乳酪這個東西，便直接對他說：「我不知道山羊乳酪是個什麼味道，你認為好就好了。」

　　星期天下了班，回到家洗了個澡，又精心地打扮了一番。

　　今晚要吃Tom給我做的晚餐，這可不是一頓普通的晚餐。Tom是二十幾年星級飯店的廚師，現在又是五星飯店的餐飲總監，他親自下廚房為我做一頓飯。我想，我該怎樣表示一下呢？帶瓶酒？他收藏好多名酒呢。最後，我把一件黑色旗袍放進袋子裡帶著。

　說著話，服務生把一輛餐車推了過來停到我們桌前，上面有一個酒精爐，煎鍋，兩盤腌好的牛肉，各種調料和半瓶酒。原來這兩道菜都是要在客人桌前做，秀給客人看的。

　　一個穿白衣服，廚師打扮的女孩出來掌勺，先把一份牛肉在鍋里煎一兩分鐘，撒上調料，然後拿起裝酒的瓶子，把酒「嘩」的往鍋里倒了一半。只聽「騰」的一聲，一股火苗從鍋里竄出一米多高。

　　前後不到5分鐘，第一道菜做好了。

　　換了個乾淨的鍋，她開始做第二道，做法基本相同，可能放的調味品有些差別。

　　出了鍋，端上桌一嘗，味道真的很不錯。

　　正餐吃完，服務生來問要什麼甜點，我說我不要，Ray便對服務生說：「她不敢吃甜點，她怕長胖了，我就不要她了。」

　　雖然是開玩笑，聽起來還是有些彆扭，心想，這個人的自我感覺也太好了。

　　吃完了飯，他說：「明天早上區政府要開一個全年市政方案的論證會，要在電視上轉播，我要在會上做一個小時的規劃介紹，還要回答問題，我得早點回去睡覺，好在電視上顯得精神一些，帥一些，性感一些。」他是以開玩笑的方式說這些話的，但是我聽起來總覺得不那麼對頭。

　　走出餐廳，他送我上車，輕輕地擁抱了我一下，當他試圖親我的嘴唇時，我不自覺地把頭扭開了，他一下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們又客氣了幾句，我便上車離開了，我覺得Ray是我見過的幾個人中最不熱情、最怪怪的一個人。

　　剛回家，電話就響了，是他，他說：「對不起，我們的見面結束得有點早，我是不太會在女孩子面前說甜言蜜語的人，但我想告訴你，我覺得你非常有魅力，是我想象中的那種東方女人，不知道你對我的印象怎麼樣？」

　　「印象很好，你也很有魅力。」我說。

　　「那我們什麼時候再見面？今天見面的時間太短了。」他說。

　　我星期天要和Tom見面，那就「下星期一吧！」我說。

　　「好，我會給你E?mail確定見面的地方，晚安。」

　　星期五下班回來，覺得很累，隨便吃了點東西，9點就上床了。

　　Tom打來電話：「你在幹什麼？要不要出來？我們一起做點什麼。」

　　「不好意思Tom，我已經要休息了。」我說這話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

　　果然他說：「9點鐘你就要睡覺了？太早了吧！」

　　「我晚上經常失眠，睡不好，沒精神。」

　　「出來玩一玩就有精神了，我們可以去看電影，或者到我家打乒乓球，怎樣？」

　　「明天還要早起上班呢，Tom，我們還是星期天見吧。」

　　我自己說完時都覺得這樣很掃興，但我不想一下子跟他接觸得太頻繁，我還有Ray呢，要保持一個平衡，慢慢看看。

　　「那好吧，你這個懶姑娘。」Tom說這話時盡量表現得不是很掃興。

　　星期六下班了，按下午約好的，我跟小月兩口子，燕兩口子，Shaya兩口子一起去一個泰國飯店吃晚飯。

　　Tom打電話來，正好我這邊一群女孩子在大笑，Tom在那邊問我：「你在幹什麼？像是個party。」

　　我說：「我在和女朋友們吃晚飯呢。」我想他聽了一定會不大舒服，昨天他打電話給我，我顯得沒精打采地借口失眠不去見他，今天卻在外邊吃晚飯到八九點鐘，精神好得不得了。

　　他倒沒說什麼別的，就直奔主題：「我想去買菜做明天的晚餐，有兩個問題要問你，你吃魚嗎？」

　　「吃的。」我說。

　　「你喜歡山羊乳酪嗎？」這是他的第二個問題。

　　我從沒有聽說過山羊乳酪這個東西，便直接對他說：「我不知道山羊乳酪是個什麼味道，你認為好就好了。」

　　星期天下了班，回到家洗了個澡，又精心地打扮了一番。

　　今晚要吃Tom給我做的晚餐，這可不是一頓普通的晚餐。Tom是二十幾年星級飯店的廚師，現在又是五星飯店的餐飲總監，他親自下廚房為我做一頓飯。我想，我該怎樣表示一下呢？帶瓶酒？他收藏好多名酒呢。最後，我把一件黑色旗袍放進袋子裡帶著。

　到了他的家，他打開門，還沒等我走進門，他便熱切地衝上來擁抱我，又在我臉上狠狠地親了幾下。

　　晚餐他是要等我走進門來才開始做的，這樣才叫新鮮，才叫「專門為你做一頓晚餐」。

　　當然東西都是提前準備好了的。

　　他說：「今晚我們吃一個全餐，吃一道，做一道，吃一個晚上。」

　　我說：「可以用一下你的洗手間嗎？」

　　「請用。」他說。

　　我到他的客房，把旗袍換上，又到衛生間把頭髮盤起來，在鏡子里前後左右照了兩分鐘，感覺像一個古典的中國美女。一切都滿意了，才鄭重其事地走出來。

　　他在餐桌前擺台，聽到我的腳步聲，轉頭向我望來。

　　「哇！……」他誇張地叫了一聲。「太漂亮了，我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

　　看到他這樣驚嘆的樣子，真是太過癮了。

　　他向我走過來，圍著我轉了一圈，上下打量。「這種衣服有一個名字嗎？」他問。

　　「叫旗袍。」我說。

　　「Tom，這是一個很特別的晚餐，所以我特意穿這件特別的衣服來感謝你親自為我做這頓飯。我想，不是很多人有口福吃到你做的菜的，這是我的榮幸。」我對他說。

　　他聽得眼淚快要掉下來了。

　　他拉著我的手走到桌前，拉開椅子讓我坐下，用很專業的語氣說：「女士，開胃菜上了，請享用。」

　　開胃菜是鰻魚壽司和三紋魚壽司，他知道我喜歡吃壽司。

　　他打開一瓶法國紅酒，我們端起酒杯：「為健康，為這個美麗的晚上，乾杯。」

　　他說著祝酒詞，眼睛一直望著我。我第一次意識到一個男人的目光可以這麼性感。

　　這目光完全不是色迷迷的那種，而是一種坦率的、直接的，直接來自性衝動的那種，好像就在直接對你說：「我想要你」。絲毫沒有掩飾和做作，就是原始的男人對女人的衝動。我感覺我整個身體被他的目光刺激著、撫摸著，春心蕩漾。

　　我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但那目光實在太誘人了。我無法控制自己，我於是大膽地把目光轉回去，迎接著他的目光。

　　看著他的目光，你能感覺到他身體里的變化，知道他心跳加速，腎上腺素在急增，血液在身體里飛奔著，亂沖亂撞，連自己都無法控制。

　　我相信，讓他用這種目光對著桌上的生三紋魚看一分種，生三紋魚絕對會被燙熟的。

　　我想再這樣堅持幾秒鐘，他一定會衝過來，把我抱起來，抱到他的床上去……

　　我終於先放棄了這種刺激的享受。

　　「這酒叫什麼名字？」我胡亂地找了一個問題。

　　吃完開胃菜，他把用過的餐具拿走，到廚房做第二道菜。他又當廚師，又當服務員。

　　第二道菜是菠菜沙拉，這是一道特別的菠菜沙拉，裡面除了波菜以外，還放了山羊乳酪、水果丁、烤核桃仁、烤杏仁、草莓干、碎煙肉，好吃極了。

　　沙拉吃完，他去做主菜，「焗黃吞拿魚」。香味從廚房飄出來，滿屋子是香的。

　　沒有多久，他端著兩盤主菜出來了，放下盤子，說：「對不起，我需要幾分鐘去換一下衣服。」

　　他回去卧室把門關起來，我特意把頭轉到卧室的方向，好在他出來的時候給他一個讚歎。

　　五分鐘，門打開了。哇！他出現在卧室門口，一套深藍色的晚禮服，白色的襯衫，沒有打領結或領帶，顯得輕鬆一些，他的表情好生動，臉有點紅紅的，像是馬上要走到教堂里結婚的新郎。

　　我站起來為他鼓掌，他臉更紅了，很不好意思地朝我走來，抱住我，把臉埋在我肩膀后。

　　好了，現在是紳士淑女共進晚餐，他向我介紹菜名和配料，怎樣的做法。

　　我嘗一口，好吃極了。我由衷地稱讚他：「Tom，你是大師級的。」

　　我們吃著飯，他說：「我今晚真幸福。有美食、美酒、美人，人生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