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樓主: 蝸牛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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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傳――一個小蜜是怎樣變成億萬富姐的(轉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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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6-3-11 20:50 | 只看該作者
26。
  經過一次激烈的爭吵,我感覺自己渾身毫無力氣。現在最讓我心疼的,不是丁可那些讓我憤怒的話,而是楊宇在丁家的登堂入室。也許,我該考慮把事情抖出來,我要告訴丁家,我不是楊宇的姨妹,我是他的女友,他即將結婚的未婚夫!
  但思量再三,我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楊宇說三個月後再和我聯繫,也就是說,他現在還沒有提出和我分手,我和他,也許還有一線希望的,儘管渺茫,那畢竟還是希望。倘若我把事情抖了出來,那就要和楊宇徹底翻臉了,那一線希望就會成泡影。
  學校放假了,孩子們都走了,不用說,丁可他們也走了,學校里冷冷清清的,只是偶然有腳步匆匆的年輕住校老師,他們也在收拾行李準備回家過年了。回到宿,于敏的衣物己經整理好,她抬頭見我,滿臉笑容道:「恭喜恭喜。」
  我吃了一驚:「恭喜什麼?」
  她神秘地說:「怪不得楊宇再不打電話給你了呢,原來是你移情別戀了,你騙得我們好苦呢。」
  我一頭霧水:「什麼呀,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于敏很不高興:「我們住一宿舍,現在學校所有老師都知道你在和丁縣長的兒子丁可談戀愛呢,你還要瞞到什麼時候啊?」
  我生氣了:「亂說什麼呢,我男友是楊宇。」
  于敏翻了翻白眼:「還說呢,我們都聽到教育局的人和丁可開玩笑叫丁可發喜糖呢。唉,人長得漂亮就是不一樣啊,找的男朋友一個比一個厲害。」說完,拿著行李,生氣地摔門而去。
  想到現在這事肯定傳揚出去了,我不由得暗暗叫苦。
  整個春節,楊宇都沒來看我。在農村,春節在人們的心目中,有著至高無尚地地位,一年一度的辛苦、勞累、忙碌,在這幾天都有了回報。在這一天,無論己婚未婚,所有男人都要給自己的老丈人家送禮的。特別是那些確定關係的男青年,男青年年前來女方家送禮,女青年一定要在年後去男青年家過一天的。其中有一個環節出現漏洞,這樁婚事便別指望了。
  按理,這個春節,楊宇理所當然該送禮到我們家的,因為是第一次,禮也一定要最厚的。但整個春節,他都沒到我家露個面。我們的關係很多親戚朋友都知道了,他沒來,父母很沒面子,於是就一遍遍地催促我。想起上次打電話給他的冷遇,儘管我十二分地不情願,但還是拔了他的電話。但電話,卻一次次傳來電腦小姐冷冰冰聲音:「你所拔打的用戶己停機。」
27。
  我立刻全身僵硬,從頭涼到了腳後跟。我現在不知道自己將如何在親友憐愛的目光中度過這個春節。真後悔當初不該被熱戀沖昏的頭腦,不計後果地將他領到家裡來。
  我度日如年。春節前短短的幾天,在我象幾個世紀一般漫長。我現在一聽到敲門聲就趕緊往院子里跑,我希望奇迹出現,也許楊宇良心發現了呢。但楊宇沒等到,卻等到了趙保民。
  那天我一開門見是他,臉就頓時灰了:「是你,你來幹什麼?」我現在非常害怕見到熟悉我和楊宇關係的人,特別有是這個趙保民。
  趙保民並沒在意我的冷淡,憨憨地說:「我家魚塘今看大豐收,剛剛起了塘,起出來的魚一個比一個大。我知道你愛吃魚,就給我送來了。」
  果然,他的自行車後面,是滿滿的一筐魚,有的還在筐內不住地蹦達著。想起我那樣對他,他還記著我喜歡吃魚,心裡不由得一熱,把他讓進了家門。
  我父母得知他是我在一個學校都書,看他的眼光立刻多了一些內容。兩位老人當即展開多日不見的笑容,熱情地招呼起他來。也許在他們看來,雖然楊宇沒來,但能來一個他們多少也有些面子。何況趙保民,一看就是那種老實巴交的樣子,比起楊宇,他更讓老人感到親近些。
  母親趕忙去廚房做飯,父親把活的魚放進大盆里,把死的魚剖開灑上鹽,然後把魚放在外面晾乾。趙保民挽起袖子要幫忙,被父親制止了,讓他陪我說話。
  跟趙保民一前一後走進堂屋,我難過地想,這個人,如果是楊宇該多好啊。當然也恨自己,他明明是個好人,為什麼我就愛不上他呢。同時也氣他,為什麼他就不能讓我愛上他呢?
  給他倒了茶,我嘆了口氣說:「你明明知道,我不會喜歡上你的,你又何必對我這樣好呢?」
  趙保民沒想到我這樣直接,臉立刻就紅了,半天才訥訥地說:「那天你和丁可吵架時,我無意間聽到了。我感覺你其實並不是一個嫌貧愛富的女孩子。難道你一點都沒考慮過我嗎?」
  我嘆了一口氣:「考慮你又怎樣?你家和我家都在農村,沒有什麼背景,就算結婚也只能住在農村,難道我們一輩子呆在那個破中學里,把所有的青春和心血都放在孩子們身上,可真正桃李滿天下了,我們老了,誰還記得我們呢?」
  趙保民呆了半天,才文皺皺地說:「青春都一晌,忍把浮名,換作淺斟低唱。」
  我最討厭他這種逃避現實的想法,便冷笑一聲:「你讓我七老八十了,還如十七八歲小女孩兒,持紅牙拍板,唱楊柳岸曉風殘月嗎?」
  他忽然來了勇氣:「我們與事無爭,我每天彈吉他給你聽,鄉下寧靜安神,如世外桃園一般,多好。」
  我越發地桀驁不遜了:「房間里到處是雞鴨,吉他都變了調!」
  他被我搶白,臉一陣紅一陣白的,我也心灰意冷,再不想搭理他,他也覺得沒意思,飯都沒吃就走了,我倒落得父母一頓埋怨。
  我強烈地意識到,在我的心裡,沒有誰能代替楊宇!我忽然決定:明天就去他家找他!
28。
  楊宇的家之前他帶我去過的,離姚敏的婆家不遠。還記得當時,我和楊宇,還有姚敏和他的丈夫,我們四個人在剛播上麥種的田地里照了很多張照片。如今,麥苗己冒出了綠油油的一片,放眼望去,大地象披上了一層墨綠色的衣衫,美不勝收。騎著自行車走在田間小路上,腥香泥土的氣息夾雜著一陣陣青草的氣味撲鼻而來。在經過那晚和他第一次纏綿的溝渠時,我不禁黯然傷神。
  物是人非萬事休,欲語淚先流。
  楊宇家只有他母親和他妹妹在家。他妹妹見到我,依然親熱地迎上來叫我姐姐。他母親卻喝住了:「小娟,快開學了,還不回屋看書。」小娟望著母親慍怒的臉,歉意地看了我一眼,訕訕回了屋。她母親則象沒看到我一樣,低著頭,不緊不慢地撿著面前黃豆中的土坷垃。
  上次我來時,她對我是多麼熱情有加啊,她甚至不怕親友笑話,一遍遍誇我是仙女下凡。他母親的態度更讓我感到大勢己去,但我還是硬著頭皮陪著笑說:「大嬸,要做豆腐啊。」
  謝天謝地,她終於抬頭看我了,不冷不熱地說:「是啊。」
  我瞄了瞄屋裡,支吾著問:「楊宇,他到哪裡去了?」
  她使勁往雞群里扔了一把土坷垃,不耐煩地說:「他一個大活人,有腿有胳膊的,我怎麼知道他到哪兒去了?」
  平時,我是個高傲的人,現在,我的委曲求全己到了極限,心灰意冷地說:「那我走了,他回來你就說我來過了」
  她鼻子了里冷冷地「哼」:「慢走,不送。」
  我剛推起自行車走出門外,就聽後面「砰」地一聲關上了門,門差點夾住了我的自行車,我一個趔趄,差點被絆倒。這時,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了,洶湧而下。
  走過姚敏的家門時,我流著淚,一頭撞了進去。姚敏挺著剛剛隆起的肚子,正在掃院子,看到我,很是驚訝。我再也忍不住了,扔在自行車,倒在她懷裡,嚎啕大哭!
  姚敏一邊幫我擦眼淚,一邊安慰我:「沒事的,沒事的,別哭啊,大過年的哭出病來多不好。」
  好不容易,我才止住哭,但那眼淚,依然一遍遍地流下來,擦都擦不幹凈。姚敏嘆了一口氣:「你們發展得太快了,我都不好說什麼。楊宇以前談過一個女朋友,那女孩考了三年大學都沒考上,最後他就把人家甩了,那女孩就自殺了,命都差點丟了呢。」
  這事我聽趙保民講過的,我真恨自己當初的輕率,太相信一見鍾情了。但一見鍾情,首先是建立在外表、氣質與學歷上的,而這些,是多麼靠不住的東西啊。我哽咽道:「是不是,他又有了新女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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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6-3-11 20:51 | 只看該作者
29。
  姚敏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背後傳來了楊宇母親大聲的喝斥:「我說王秋穎,大過年的,你到這兒哭哭啼啼的是什麼意思?姚敏可是懷孕的人,她不怕觸了霉頭我們老楊家還怕呢,要哭滾回你父母面前哭!」
  我聽了這種絕情的話,真懷疑面前站的這個女人就是以前誇我象仙女下凡的那個笑眯眯的准婆婆形象。我這時己止住哭,被她氣得渾身發抖,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姚敏生氣地脫口而出說:「大娘,你怎麼這樣說話!無論如何,秋穎做過楊宇的女朋友,就算楊宇現在不要人家了,你們也不用這樣絕情吧。」
  楊宇的母親冷哼一聲,狠狠白了姚敏一樣,悻悻而去。
  我聞言,真如王雷轟頂:楊宇不要我了,楊宇不要我了,原來他己確定不要我了?也許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就我還蒙在鼓裡?
  好半天,我才歇斯底里地朝姚敏大喊:「你說什麼?楊宇不要我了,他真的不我了?」
  姚敏大約是被我嚇住,不停地勸慰我:「秋穎秋穎,你冷靜些,冷靜些。」
  我忽然覺得,我這哭哭啼啼的樣子象個棄婦,我來這個村莊是多餘的,我再呆在這裡一分鐘都是對我的莫大的侮辱。我不顧姚敏的挽留,一邊流淚一邊狼狽地撫起自行車,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這個曾帶給我愛情帶給我快樂的村莊。
  回到家裡,我己哭成了一個淚人兒一般,雙眼紅腫。父母看到我衣衫不整的樣子,嚇了一大跳,一疊聲地問:「秋穎你怎麼啦,怎麼啦,誰欺負你了?」
  我低聲說:「我剛才去了楊宇家。」便放下自行車,一頭撲在我的小床上,放聲大哭起來。
  那個春節,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渡過的。我連大門都不想出,父母飽經風霜的老臉上也愁雲密布。我是他們唯一的女兒,他們的一生都在為我活著我,我的幸福就是他們的幸福,我的痛苦讓他們也更加痛苦。
  母親流著淚,一遍遍把飯端到我的床頭,嘆著氣勸解道:「穎啊,分了就分了,好的男人多的是,又不是他一個。上次來的那個趙老師,我看就比楊宇強。孩子勤快,看上去也踏實。」
  我不耐煩地說:「趙保民怎麼能和楊宇比,勤快有什麼用,踏實有什麼用,還不是一個窩囊廢!」
  母親難過地說:「誰叫你生在農村呢,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聽娘的話,你就認命吧。」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這話如此刺恥,我生氣地從床上爬起來,狠狠地瞪著她,彷彿我的親娘,而是我的仇人一般。我一字一頓地說:「我哪點比別人差,我哪點配不上他。我有什麼錯,我只是想要過我應該過的生活!」說到最後那句,我幾乎是喊了出來。
  母親生氣地瞪了我一眼:「那楊宇為什麼和你分了,還不是因為他門檻高,我們高攀不起?」
  現在,竟然連母親都這樣說我。我氣得渾身發顫,發狠地說:「我倒真要去問問我哪點配不上他,我一定要向他討一個說法!」
  雖然明知,過年了,楊宇現在肯定要回家的。但我再也沒有勇氣第二次進楊宇的家了。我決定等過年後再做找算。好那時候,各單位都上班了,楊宇就是想躲我也躲不掉了。
  可大年初二,四十多歲的父親竟然在一陣劇烈的咳嗽后,咳出了一大碗血。母親和我立刻嚇得手忙腳亂,不知所措。父親卻安慰我們說:「不礙事的,我以前經常咳出血絲的,不還是活得好好的嗎?」
  我和母親這才知道,父親一直瞞著我們。父親不做村長后,和許多農村男人一樣,除了在埋頭在地里幹活,便是不停地抽煙喝酒。煙是旱煙,煙絲是自家煙葉曬的。酒大多是本地酒廠產的一種白酒,度數極高,一喝就醉。自我記事起,父親便是經常咳嗽的,但家裡人從沒當做一回事。在農村,小病小熱的,只要不是身上疼得走不下床,一般不會去醫院的。不是不想去,而是高昂的醫藥費讓人不敢問津。誰家要是養一個病人,那一家人都會被這個病人拖死。
  但咳嗽出一碗血便不是小病了,所以儘管父親一再堅持,我和母親還是把他送進了鎮醫院,一查竟是中期肺結核,我和母親當即在醫院裡抱頭痛哭。家裡的錢都給我上學用完了,根本沒有什麼存款。母親無法,只好含著淚東家求西家借湊了一筆錢。望著母親一夜間憔悴得不成樣子的臉,我欲哭無聲。我恨自己,我的清高,我的理想,我的知識,竟不能幫助家裡哪怕一點點。在經過一系列必要的檢查后,確診為中期肺結核。雖然對一個健康人來說,中期肺結己很嚴重,但醫生說,調理得好,生命暫時還是沒有問題的。我和母這才放下心來。
  父親在醫院調理了一個半月,臉上漸漸有了紅潤,便嚷著要回家。我和母親無法,借來的錢也不多了,好在肺結核可以在家吃藥。
  這一個月,我和母親在醫院輪流照看父親,又累又乏。回到家后,我照了照鏡子,人整個瘦下去一圈,眼睛里也沒有了那種清純的光澤。一連串的打擊,讓我忽然產生一種錯覺:我己經老了,雖然我剛滿二十二歲。
  因為父親的病,家中整日籠罩著一層愁雲。我剛工作不久,一個月不過幾百塊錢,對於重病的父親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我知道以後的葯,父親肯定不能按醫生的囑咐,定時吃的。但醫生說不定時吃就會犯病,加重病情。想著錢,我和母親愁得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
  父親病了,不能再乾重活了,所有的農活和家務便落在母親頭上,我再不能象以前那麼輕閑了。一到周未我不是和母親到田裡給小麥鋤草就是給青菜施肥。在這種重複不斷的機械勞作中,我所有的嚮往似乎都化成了泡影。我面對的,只有實實在在的莊稼和土地,還有,無望的前途。
  有那麼幾次,吃飯時,我總感覺父親望著我,欲言又止。終於有一天,我望著他沒有血色的臉,難過地問他:「大,你想吃什麼就說,我去給你買。」
  父親搖搖頭:「秋穎啊,大不想吃什麼。大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人活著總是要死的,大要是能在死之間看到你結婚,大就是死了也沒什麼牽掛了。」
  聽了這話,我只感到嗓子一陣疼痛,我又想起了我那夭折的愛情,想起了楊宇。我的淚水一下子湧進眼眶,為了不讓父母看到,我端起了湯碗。淚水一滴滴滴到湯里,我和著淚,將那湯喝得一乾二淨,彷彿世上,再也沒有比那湯更好喝的東西了。
30。
  回到房中,我打開日曆一看,這才想起來,現在離楊宇所說的三個月期限己經過去一周了。但我依然沒有他的消息。父親生病的這段時間,我因為勞累和難過,暫時把楊宇放在了一邊。如今父親不能做重活,母親身體也不好,我是又獨生子女,忽然感覺生活的重擔壓在我身上了。我多想有個人替我分擔啊。楊宇和我,畢竟曾深深地愛過,他只要不跟我明確提出分手,我依然不能對他死心。無論如何,我要他給我一個說法。
  有了這個想法,我再也坐不住了,甚至等不到周日,第二天就向學校請了假,騎著自行車匆匆趕往縣城。
  天氣陰沉沉的,象是要擰出水來,我的心情也益發地鬱悶起來。以往每次來縣城之前我都會事先給他打個電話,他便會早早地出來迎接我。但現在,他的手機早就停機了,我根本聯繫不上。今天不是周未,他肯定不在宿舍。到縣城后,我就騎車直奔縣政府。
  雖然我們縣總體來說還很貧窮,但縣政府依然蓋得富麗堂皇。以前我並不太注意,但現在走近一看,裡面的一棟棟大樓更是氣派非凡。這非凡的氣派和楊宇舅舅家的場景是非常吻合,但和我們家甚至我們學校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這樣的氣勢讓我有些膽怯。我真恨自己,平時清高和自尊得不得了,可自從父親生病後,實實在在落實到錢上了,我才感到自己是多麼渺小。現在,面對這幢華麗的建築,這出入這建築中的面色沉靜、步履輕盈的人們,我更感到自己身為一個鄉村教師的卑微。但我還是鼓起勇氣走到傳達室,傳達室只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大爺,看上去倒也和善。
  我禮貌地問:「大爺,請問宣傳部的楊宇在嗎?」
  大爺想了一下問:「宣傳部沒有叫楊宇的。你找的是不是張書記秘書?他以前是宣傳部幹事。」
  我一聽,知道楊宇成功地成為張書記秘書了,心裡不由得酸酸的。同時也升起一股細小的希望:三個月期限到了,他如期成了秘書,應該不需要再為當秘書刻意討好丁縣長一家人了吧。
  我對大爺點點頭:「那就是他了,他在不在?」
  大爺道:「我打個電話問問。」
  電話一下就通了,大爺問了一句:「楊宇在嗎?」我緊張地盯著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爺忽然問我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趕緊說:「我叫王秋穎,你說我現在就在門口。」
  大爺又對著電話說:「對,是叫王秋穎,現在她人在門口。。。。。。好,好。」
  放下電話,大爺臉上的笑容不見了,歉意地對我說:「楊宇不在。」
  我急了:「那他什麼時候在?」
  大爺為難道:「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在呢。」
  我只好謝了謝,無聲地退到門外。就這樣,我推著自行車,靜靜地站在門外,全神貫注地注意著每一個進出大門的人,害怕自己一眨眼之間,就錯過了他。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吃中飯的時間過去了,上班的人又陸陸續續回來了,進出的人們好奇怪地打量著我,可這些人中,就是沒有我的楊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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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6-3-11 20:51 | 只看該作者
31。
  大約是我在這兒站得太久了,傳達室的大爺幾次伸出頭看我,欲言又止。這時,天氣更加陰沉了,遠處甚至傳來了轟隆隆的雷聲。大爺這次沒有伸出頭,而是在傳達室里對我招著手,我趕緊走過去,歉意地說:「大爺,我站在這兒是不是礙事了?」
  大爺搖搖頭:「你中午都沒吃飯呢,閨女,人是鐵飯是鋼,一天不吃餓得慌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怕去吃飯就錯過他了。」
  大爺想了想,問:「那你要是今天等不到他呢?」
  我道:「今天等不到我明天再等,明天等不到我後天還來,什麼時候等得到他什麼時候為止。反正在這裡上班,我就不信我等不到他了。」
  大爺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我重又遠遠地站著,等那個現在連影子都不見的人。其實從大爺剛才打電話的神情中,我己略略有些感覺到,也許楊宇就在裡面,只是不願意見我而己。但我是個固執,就象他沒有明確說不愛我一樣,現在也沒有明確的事實證明他是不願意見我,所以我要堅持看到結局。
  這時,遠處的烏去急速向頭頂聚攏來,雷聲漸漸地近了。不一會兒,就下起了雨,雨點先是一顆顆落下來,隨著雷聲的增大,雨點也落得越來越急,越來越大了。為了不讓大爺覺得我站在這兒礙眼,我沒有跑到大門的門樓下避雨。我穿著棉衣,不一會兒,渾身就淋得透透的。雖然全身冰冷,但我仍然希望那雨能下得大一些,再大一些。那雨不是落在我的身上,倒似落在我的心上一般。我的心,隨著雨水的增大,一點點冰冷著。
  但我的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透過雨幕,咬緊牙著,死死盯著出來進去的人們。
  我忽然聽到大爺在喊:「閨女,過來。」
  我趕緊走了過去,頭髮上不斷地滴著水,狼狽萬分。大爺憐憫地望了望我,猶豫了一下,同情地說:「閨女,回去吧,你等不到他的。」
  我固執地說:「不,只有他在這裡上一天班我就會等一天,直到我出來見我。」說完,我又向剛才的地方走去。
  大爺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傻閨女,人家不想見你,每天都從後門進進出出的,你等一輩子也沒用呢。」
  大爺的聲音不大,但這一聲,足以震破我的耳膜,我猛地回頭,顫聲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大爺點點頭。我的心一陣緊縮,所有的渺茫的希望,所有的無望的堅持,在這一刻土崩瓦解。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雨水依然刀子似地打在我的身上,我捂著臉,只感到嘴裡鹹鹹的,我分不清哪是雨水還是淚水。
  不知什麼時候,雨停了,淚也幹了,我這才站起來,向大爺致了謝,搖搖晃晃地扶起自行車,茫然地站在哪兒,我不知道要到哪裡去,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忽然,一輛黑色的小車向大門駛去,在擦過我身邊的時候,忽然嘎然而止。車門打開了,從車上走出一個男人來,男人驚喜地說:「秋穎,怎麼會是你?」
32。
  我驚訝地抬頭一看,這人竟是丁可.現在,他西裝革履,梳著油亮的大包頭,把整張臉都露了出來.這使他本來就滿臉橫肉的臉顯得更加肥大了.這時,我的頭髮還不斷向下滴水.渾身早己濕透,冷冰冰地貼在身上非常難受.一陣夾著寒意的冷風吹來,我不幅打了一個寒顫,冷得渾身發抖.想到這副樣子站在這個曾經被我傲慢地拒絕過的人面前,我真的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於是我推著自行車慌忙就象走開.
  丁可立刻看出了我的狼狽,他一把拉住了:「秋穎,你別走,我正要找你呢。」
  我身子這時軟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我回過頭來有氣無力地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他卻拉著我的衣服問:「怎麼回事,這麼冷的天,你竟然一身都是濕的?」
  我冷冷地說:「要你管?」便使勁往外一掙,誰知我太沒有力氣了,不但身體沒掙開他的手,自行車竟也沒抓住,「咣當」一聲倒在了地上。我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也隨之軟軟地倒下去,隨後什麼都不記得了。
  再次醒來時,我躺在床上,雪白的牆,雪白的床單。一個穿白大褂的護士驚喜地說:「你終於醒過來了。」
  我只感到渾身沒勁,頭也疼得厲害,我勉強坐起來急切地:「怎麼,我怎麼了?」
  那護士忙把我按倒,柔聲說:「趕緊躺下,你重感冒,昏睡了三天三夜呢。」
  我這才想起昏迷之前發生的一切,我知道是丁可把我送進了醫院,不由對他生出幾分感激來。
  大約是接到了護士的電話,丁可不一會兒便急匆匆地趕來了,一看到了醒了,開心得象個孩子:「睡了三天呢,嚇死我了。」
  我輕聲說:「謝謝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嘿嘿」一笑:「我說過的,總有一天,你會讓你喜歡我的。」
  我不置可否,苦笑著問:「我姨哥,他還好嗎?」
  丁可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怎麼,你還不知道嗎?你姨哥現在己經是張書記的秘書了,正和丁以熱戀呢。我們要是也能在一起,就是親上加親呢。」
  我一直想看到結局的,現在,丁可的話就是我想要看到的結局。我的一切猜測、不安都得到了最徹底的證實。我想哭,感到淚水在三天前和著雨水己經流幹了。我覺得我應該笑一下,但勉強牽動了一下嘴唇,卻說出來這樣一句話:「只怕,我高攀不起。」
  丁可立刻從這話里聽出了我的屈服,他不禁露出得意的笑來:「你放心好了,我會讓你高攀得起的。等你病好了,我就把你調上來。」
  我不喜歡他,本想拒絕,但轉念一想,我不能這麼便宜了楊宇,我不能讓我以為我象他以前那個女朋友,想甩就甩,我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我不會去自殺,恰恰相反,我讓他去自殺!想到這裡,我微微一笑:「哪有說調就調的啊。」
  丁可卻胸有成竹地說:「現在就有這樣一個機會,只要你願意,你出院后直接就可以進外貿局上班了。」
33。
  望著丁可似笑非笑、志在必得的表情,這表情讓他那滿臉的橫肉堆得更緊湊了,我心裡涌過一陣厭惡。我知道,這個機會並不是我輕易可以得到的。但想到楊宇的負情和決絕,我裝作很開心地問:「那是什麼機會啊?」
  丁可露出勝利的笑容,得意地說:「本來我年前就想去你家看你的,可是忽然接到通知,說有一香港老闆要來我縣考察,想在我們這兒投資一個電子廠。你說我們這窮鄉僻壤的,一聽這話整個縣從上到下就忙開了。這不,我從年前忙到年後的,現在更忙不過來了。」
  他說話時,嗓門放得很開,聲音很大,煙酒及食物的混和味道不時鑽進我的鼻孔,我不由得一陣陣反胃,但我強忍住了。我耐心地聽著,不時點點頭,一副很乖覺的小女人樣。我關切地問:「為什麼忙不過來了呢?「
  大概我的反應讓他很滿意,他「嘿嘿「一笑道:「就是忙不過來才是你的機會呢。」我哦了一聲,他又說,「是這樣的,那個香港老闆叫陳志雄,本來是和他太太小舅子一起來的,誰知他太太水土不服,昨天只好讓他小舅子陪著回香港了,這邊就剩他一個人了。」
  我一頭霧水:「他太太小舅子回去了,他自己再接著考察唄,跟我有什麼關係?」
  丁可道:「關係大了。這個陳志雄只說粵語和英語。中文很爛,連聽都聽不懂,更別提說了。不可能給他找粵語翻譯吧,只能找個英語的,我就想到你了。正在找你呢,你就來了。噢,對了,你來縣城有什麼事情嗎?」
  聽他說得如此篤定,我心裡不由燃起了一絲希望的光亮來。如果真的能進外貿局上班,工資待遇方面都會好很多,據說還能拿到很多灰色收入,那麼父親的醫藥費也不是什麼難事了。既與自己的前途有利又能藉機報復楊宇,我又何樂而不為呢?至於和丁可的關係,則可以見機行事,能拖就拖。想到這裡,我嫵媚地一笑:「來找同學玩,順便路過,沒想到就遇到了下雨。」
  丁可「嘿嘿」一笑,順勢握住我的手:「幸虧遇到了我,這說明我們有緣。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呢,可以天天見面了。」
  我裝作害羞地將手抽了回去:「大白天的,會有人看到的。」
  他臉上的橫肉抖得更歡了:「你的意思是,不是大白天我就可以握了?」
  我不想在這種問題上和他糾纏不清,岔開話題道:「 確良來外貿局上班,學校可能不會同意,學校本來就很缺英語老師的。」
  丁可不屑地說:「切,我爸跟教育局長一說,他們敢不放人嗎?不過,你來上班只是借用,過段時間才能正式轉正的。」
  聽了這話,我心裡一怔,我知道,我的如意算盤可能打不通了。但就算以後不能在外貿局上班,大不了再回學校教書。讓楊宇身敗名裂,我卻是志在必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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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6-3-11 20:52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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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就出了院,丁可說他把一切都打理好了,只等我回學校交接一下就可以直接上班了。
  當我回到學校時,老師們全都知道了這件事,他們或真誠或虛假地對我說著祝福的話。只有趙保民,眉頭卻皺得更緊了,趁沒人的時候,擔憂地跟我說:「聽說你快要成丁縣長的兒媳婦了,是真的嗎?」
  我不置可否道:「真的怎麼樣?假的又如何?」
  他嘆了口氣:「我是擔心你,那個丁可,一副趾高氣昂的公子哥派頭,你卻是那麼清高純樸的一個女孩子,你覺得你們兩個,會幸福嗎?」
  這個獃子,他哪裡知道我的苦衷,我冷冷一笑:「婚姻就象腳上的鞋子,合不合腳,只有自己清楚,外人原是看不到的。「
  趙保民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于敏卻高聲喊我接電話。我表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走開了。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電話是楊宇打來了。那熟悉的聲音,原是我朝思暮盼的,但現在接到,我卻己心如古井水。但我還是懷著哪怕一線希望問:「你,有事嗎?」這個時候,哪怕他說一句歉意的話,我想我都會原諒他的。
  他彷彿很難過地說:「我知道你不喜歡丁可,你這樣純粹是為了和我賭氣是嗎?可你知道嗎,丁可他就是個花花公子,靠老子的勢力作威作福,你和他在一起,不會有你好處的?」
  我怨恨地說:「丁以是他妹妹,同樣是一個大小姐,那麼你和她在一起,會有好處嗎?」
  楊宇沉默了數秒,恨恨地說:「王秋穎,我是為你好,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勢利的女人,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我諷刺道:「難道你不是一個勢利的男人,難道我以前不是小看你了嗎?」
  他氣極敗壞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你懂嗎?男人追求的是事業和前途,沒有事業和前途的男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只有女人才把愛情當飯吃。」
  我氣得渾身發抖,不由提高了聲音,尖聲說:「為什麼男人追求的是事業和前途,為什麼女人就不能追求事業和前途?為什麼要女人把愛情當飯吃,為什麼你們男人就可以把愛情棄之如敝履?」
  他沉默了半晌,電話里,我能聽到他激動的喘氣聲。過了好久,他才哀求道:「秋穎,求求你,不要過來上班好不好?畢竟我們曾經相愛過。就算現在,我也是愛你的,永遠不可能有人代替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但是你這樣一來,我會很難堪的。」
  我徹底看清了他打這個電話的目的,也徹底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我冷冷地說:「我的前途,由我自己決定,任何人無權干涉!」
  他惱怒地甩下一句:「那你就好自為之吧。」便「啪」地掛了電話。
  我望著電話,忽然趴在桌上,失聲痛哭:究竟是什麼,讓曾經相愛的我們,勢如水火!

35。
  男人的卑鄙與自私,在那一刻,昭然若揭!我更堅定了我的計劃。
  雖然,父母對我如此貿然地進入縣政府上班非常擔心,但因為沒有錢,父親的葯只能時斷時續,身體也是每況愈下。我如果去外貿局上班,不但工資待遇都會好得多,且會有灰色收入,父親就再也不用為看病怨愁了。這是我安慰兩位老人的話,其實也是在安慰自己。
  就這樣,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的,我走出了生我養我二十二年的農村。儘管這是我無數次夢想的,可一旦成真,我卻感到一切如一場夢,而這夢於我,註定是抓不住的。
  但無論如何,開弓沒有回頭箭!
  那天,我特意穿著在裁縫店訂做的深藍色套裝,雖然套裝的面料一般,做工也不考究。但面料誰都不會細看,做工也足可以假亂真。我將馬尾鬆開了,烏黑的秀髮如爆布一般披在肩上。一個二十二歲的女孩子,就象一朵花,正是開得最燦爛的時候。即便不美,也足以讓人刮目相看,更集聰明美麗靈氣於一身的我。站在早春的天地的里,我覺得自己就象一枝嬌艷欲滴的花,散發著逼人的青春氣息。
  丁可看到我,臉上的橫肉歡快地抖個不停,笑得合不攏嘴。
  當他驕傲地帶著我,在樓梯口與楊宇擦肩而過時,楊宇當場就怔住了。我甜甜地叫了聲:「姨哥。」
  丁可大咧咧地拍拍他的肩,邀功似地說:「楊宇,以後我們真的就是一家人了呢。」
  他的臉,剎那間面如死灰。我沖他嫣然一笑,小鳥似地隨丁可上了樓梯。回頭望見他依然傻了一般地站在那兒,我心中有了一種惡作劇般的快感。
  坐在寬敝明亮的縣政府辦公大樓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但我知道一切都只是暫時的,就象一場戰爭,一切,才剛剛開始。
  第一次見到香港老闆陳志雄,是在縣城最豪華的星級酒店裡。
  當時他正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他給我們開門時,穿著一身條紋睡衣,神情疲倦而慵懶。我有些失望,所謂的香港老闆原來不過是一個頭髮半禿的中年男人,矮小黑瘦,把他扔在人群里,根本不起眼。和我在港台電視上見到的那些英俊酒脫的商界精英簡直不可同日而語。他手拿遙控器,連看都沒看丁可一眼,態度十分傲慢冷淡。平時在我面前非常囂張的丁可此刻變得彬彬有禮,甚至有些縮手縮腳的。他遲疑地進了屋,訕笑著說:「陳老闆,你看,這位就是我們特意給你找的英語翻譯王秋穎。」
  陳志雄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但當他的目光隨意地瞟向我時,我看到他深陷的雙眼驀地一亮,整個人彷彿被打了興奮劑,立刻精神了起來。
36。
  我用流利的英語簡單做了自我介紹,現在,我在大學時刻意培養的社交禮儀和淑女風範終於得到了應用。為了顯示我對他的尊重,坐在沙發上時,我沒有象以往那樣一屁股坐下去,而是半側著身子,只佔用了沙發三分之一的位置,並盡量將脊樑挺直。我用眼角的餘光看得出,丁可看我的眼光,更多了一層愛慕和欣喜。
  這時,陳志雄剛才的倨傲態度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男人對於女人的殷勤,他打開冰箱,拿出了飲料、水果及各式零食,一桌子堆得滿滿的。我客氣地稱謝,小口小口地吃著零食。
  陳志雄原來是一個多話的人,他講他在香港的家,豪華而奢侈;他講他在廣州的公司,是同行業中的佼佼者;他講這次來山東的目的,本想投資建成一個規模龐大的電子廠。他滔滔不絕,說到興奮處,還不斷地使用肢體語言。歷來,我不喜歡在公眾場合說話太多且眉飛色舞的人。但通過陳志雄的講述,我的眼前忽然出現了另外一個世界。那個世界,是我從小夢想但一直沒有實現的。在過去的幾個月,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楊宇身上,這種夢想離我似乎越來越遠。但現在經陳志雄一提起,我感到心中的某個角落又躍躍欲試起來。
  但我很快壓下了這個不合實際的想法,畢竟,外面的世界雖然精采,但對我這樣一個人生地不熟悉的女孩子來說,想要生存,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我不得不承認,我其實並不是一個甘於冒險的人。
  在他不斷的自我介紹中,我己經有些感覺,這樣過於外露的人,不是一個有深刻思想的人,工廠的規模和個人的素質應該不是很好。一有這個想法,我便覺得自己把所學的社交禮儀用在和他的交往中真是浪費,不知不覺間身子便放鬆下來,舉止也隨意了許多。現他看時,似乎對我的改變根本沒有注意到,依然自顧自地講著。
  我和陳志雄一直在用英語交談,丁可坐在一邊,不知我們講的什麼,時不時問我一句,我只好勉強翻譯幾句應付他。大意都是說陳志雄關於在山東建廠的種種設想。丁可聽了,非常高興,並讓我竭力說我們縣的種種好處,讓他一定決心在這邊投資。
  誰知我剛一提到這事,陳志雄的眉頭忽然就皺了一下,然後看手機,打了個哈哈說:「到吃飯時間了,走,我請你吃飯。你喜歡吃西餐還是中餐?」
  我不由一陣羞愧,說實在話,雖然我在學校里對吃西餐的理論知識己掌握得很透澈,但從沒在現實生活中實踐過,現在真的很想一試。誰知還沒等我答話,陳志雄就自顧自地說:「可惜這個破縣城也沒什麼西餐可吃,只好在酒店裡請你吃中餐了。」
  趁他去換衣服的時候,丁可問我:「他說什麼?」
  我回答:「他說要請我們吃飯呢。」
  丁可小聲道:「自從他來這兒,一直是我陪著他,他一星期說的話都沒有今天多,你可要小心了,這些有錢的傢伙可沒一個是好東西的。」
  我心裡冷笑,你以為你又是什麼好東西嗎?但我沒說出來,只是不冷不熱地回了他一句:「我是翻譯,每次不都是跟你一起來的嗎?」
  丁可這才放心一笑:「那倒是,那倒是,這是我的地盤,諒他還沒那個膽!」
37。
  當我坐在包廂里,面對一桌子的精美食物時,我真的以為自己是在夢中。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不知道,我們這個貧窮落後的縣城,竟然還有如此豪華的酒店,如此周到的服務。
  我終於吃上了如此精美的食品了,可惜那些菜都放在比菜還精緻的碟子里,看上去彷彿和我有了距離一般。飯菜的香氣熏得我真想流口水,我早餐沒吃東西,確實很餓了。但在兩個男人面前,我很卻不敢輕易妄動。我敢吃所有帶骨頭或帶刺的東西,覺得嘴骨頭或挑刺的樣子很難看。我也不想動那盤蝦,因為我看他們吃的時候要剝頭去皮。可做這些時,他們一邊用紙巾擦著手,一邊小心地吃著,動作如此嫻熟,如此得體。我暗中嘆了一口氣。
  我不得不承認,到底自己是鄉下的女子,真的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夢想著精美的食物,可一旦坐在這些精美的食物前時,我卻不知道如何下口。強烈的自卑讓我感到壓抑,但我還是暗中挺直了脊背,很小心地吃著那盤叫不出名字的青菜。兩個男人不住地指點讓我吃這吃那的,我只是保持著微笑,輕輕點點頭。極度的自卑產生自傲,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不一會兒,大約是喝多了啤酒,丁可去了洗手間。陳志雄更加殷勤地叫我吃那盤紫紅色的肉。說實在的,他不說,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麼肉。但那些肉切得太長了,我小心地夾起旁邊的一塊類似土豆的東西,就要往嘴裡送。
  陳志雄趕緊制止:「別吃那個,那是雕刻的土豆,裝飾用的。」
  我的臉一陣發燒,幸虧包廂里有些暗,否則他一定能看出我的臉紅紅布還要紅。我的筷子停要半空中,一時尷尬得不知該放下還是該送進嘴裡。我知道自己出了丑,但我強烈的自尊心還是佔了上風,我裝作不在意地說:「沒關係,我最喜歡吃土豆了。」邊說邊將那塊土豆送進嘴裡。
  那塊土豆是生的,我咬在口裡,又硬又澀,難過得我恨不得馬上吐出來。但我依然微笑著,裝作很享受的樣子,艱難地將它咽了下去。
  陳志雄驚訝地睜大眼睛:「你們山東人真奇怪,這土豆是生的,沒有煮過的。你們竟然也喜歡吃?」
  我裝作不在意地點點頭,繼續吃我面前的那盤青菜。噢,上帝,口中那塊土豆的腥澀味再多的青菜似乎卻不能將它掩蓋似的,我感到一陣陣反胃,但我暗中咬了咬舌頭,拚命忍住了。
  那天和丁可從酒店裡走出來,我羞愧地真想放聲大哭。為自己的可憐和無知。所以,我的臉色,非常難看。
  丁可並沒有意識到這些。因為喝多了酒,他的舉止有些輕浮起來。不住地想拉我的胳膊。他拉一次我打一次,打一次他又笑嘻嘻地再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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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6-3-11 20:53 | 只看該作者
38。
  反覆數次,我有些生氣了,但又不敢得罪他,只好細聲細氣地說:「凡事有個過程,我們剛剛認識你就這樣,是不是太快了?」
  他委屈道:「怎麼快呢,我認識你的時候正是丁以認識你姨哥的時候,現在他們正商議訂婚的事呢。」
  丁以和楊宇要訂婚?我心裡冷笑一聲,這真是個絕好的機會呢。我很感興趣地問:「訂婚?好啊,什麼時候呢?」
  丁可神秘地說:「我們兩家都希望越快越好了。」說完這話,他又意味深長地一笑。我以為他是為妹妹有了歸宿而高興呢,並沒有多想。
  在我們那兒,男女雙方滿意后,男方就會送女孩家一些東西,然後女方家找一些親朋好友吃頓飯,就算是一家人了。丁家雖然貴為一縣之長,但女兒訂婚,當然也是不能免俗的。到時候酒席桌上,一定會有本縣的許多當權者。
  想到這裡,我心中不由一動,用有些撒嬌的語氣說:「姨哥訂婚,可惜我不能去呢。」
  丁可哈哈一笑:「你怎麼不能去呢,楊宇是你姨哥,丁以是你小姑子,你都不能去還誰能去?」說完趁勢摟住我的肩。他的話讓我滿意,這次,我沒有甩開他的手。
  我進外貿局因為很匆忙,局裡一時沒有空餘的房子給我住。丁可便大方地讓我住進了他的一套空房子。這套房子是他父親準備給他結婚用的,雖然他並不常住,但房子早己裝修一新,電器傢具也一應俱全。
  說心裡話,當走進這套漂亮豪華的三房兩廳時,那種溫馨舒適的家的氛圍真的讓我產生一種錯覺。如果真能做這套房子的女主人,也算歪打正著,對於一個農村女孩來說,不失為最好的選擇。所以當丁可急不可待地把我擁進房間,喘著粗氣親吻我時,我並沒有拒絕。
  他的動作極為熟練,他的舌頭很快撬開了我的嘴辰。他的口氣夾雜著強烈的煙臭、酒臭及剛剛吃下的食物的氣息。大概是吃得山珍海味太多了,吃壞了胃。我強忍著自己的厭惡,被動地跟他接吻著。男人跟男人也是如此不同的,楊宇的吻,讓我心慌意亂,不能自持。但和丁可接吻時,我感覺自己非常理智,但他的舌頭不斷糾纏我的舌頭時,我只感到有如機械運動,枯躁無味。他卻一次次,樂此不彼。
  這時,他的一隻手己熟練地伸進我的背後,解開了胸罩的搭絆。他的動作十分粗俗和狂野。雨點般的吻落到我的胸前。我己打定主意,上半身任他怎麼撫弄都可以,因為我知道,這個男人,不讓他嘗到點甜頭,是斷斷不行的。
  他的力氣很大,很快把我壓倒在卧室那張寬大的席夢思床上,我的上衣己被他完全撩起,露出雪白的前胸。望著我的前胸,他象受到鼓勵一般,一伸手就要拉我褲子的拉鏈。我用手堅決地制止了。
  他便又湊上來親我,我被動地承受著他的吻。忽然,我的舌頭觸到他牙齒上一個東西,竟然是一根肉絲,我噁心得差點吐出來,使勁全身力氣,拚命推開他!
39。
  丁可當時就象射手座的野獸,是用下半身思考的,根本沒想到我會用那麼大勁推他。因為身型碩大,就聽「砰」地一聲,整個人跌倒在地板上,摔了個仰八叉。我慌忙坐起來,整理我零亂的衣衫和頭髮。
  丁可站起來,呲牙咧嘴地摸著被摔疼的屁股,血紅著眼睛,憤怒地盯著我。我迎著他的目光,心裡不由一寒。我知道,現在若是強硬地反抗,只能激怒他,嬌小的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我裝作很害怕的樣子,小聲囁呶著:「實在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不想在婚前失貞,怕你要是不要我了,我不是太慘?」說到這裡,我拚命想著楊宇的背判,想著父親的病,想著焦急的母親,眼淚便不由自主流了下來。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甘,我的哭聲越來越大,到最後,索性放聲大哭起來。
  丁可的憤怒隨著我的哭聲一點點消失,我偷偷望去,發現他的眼光越來越柔和,甚至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憐愛。我心裡長鬆了一口氣,丁可雖然囂張,儘管霸道,但他畢竟是個男人,只要是男人,都不會不被女人的眼淚打動的,何況這個女人只所以反抗他,並不是不想給他,而是怕他玩過後甩了他。丁可手足無措地走到我跟前,笨拙地撫摸著我的頭髮,聲音柔和地說:「別哭,別哭,對不起,是我不好行了吧。你這樣敏感,更說明你的純潔,我再不欺負你了好不好?」
  我知道知可而止,所以他一說完,我馬上仰起淚眼望著他:「你知道,我只是怕你以後不喜歡我了,並不是。。。」
  他「嘿嘿」一笑:「我知道,我知道,起來洗洗臉,好好休息,明天我們還要和陳老闆去考察一下準備划給他的幾塊地呢。」
  我立刻破啼為笑,蜻蜓點水般地吻了他一下。
  果然,從那以後,丁可雖然對我不再動手動腳了,卻明顯對我親熱了許多。每到一處,在他向別人介紹我是他女朋友時,我也不再象以往那樣冷著臉,而是主動點頭並害羞地微笑。這讓丁可更加開心,並許諾,一定要在丁以的訂婚酒席上向親友宣布,我己經正式成為他女朋友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們陪陳若雄四處考察,不斷向他講解本縣地理環境、招商引資、產業結構等方面情況,當然,陪陳志雄的另一重要環節是不停地吃飯喝酒。從鄉鎮到縣裡各個相關的行政職能部分,我們幾乎吃了個遍,甚至連人民醫院也想來分陳志雄一杯羹,讓他答應,投資建廠后,所有員工的體檢都由人們醫院全權代理。
  更可氣者,諸如規劃局、稅務等這些強權部門,甚至或明或暗地開口問陳志雄要好處費。這讓陳志雄哭笑不得,在本縣投資的心,也漸漸冷了下來。我對那些人的厭惡也讓陳若雄看在眼裡,他知道我和他們不是一路的。於是,我這個翻譯便成了他最好的傾訴對象,時不時向我發幾句牢騷。
40。
  在這些不斷吃吃喝喝的場合,大多只有我一個女孩子,按理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但因為丁可的有言在先,每個人都對我畢恭畢敬的。望著他們阿庚奉承的臉,我暗自嘆了一口氣,深深體會到權利的重要性。倘若不是丁可,我依然在那個鄉鎮中學做我的英語老師,每天要看校長主任的臉色。一個鄉鎮老師,在這些人眼裡簡直沒任何地位,他們怎會有這樣的好臉絕給我。地位的驟然轉變,讓我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遺憾的是,我習慣了粗茶淡飯的胃,現在天天山珍海味地吃著,反而感到膩得不得了,於是分外地想念起母親做的飯菜來。好不容易熬到周未,我拒絕了丁可的護送,獨自坐公車回家。因為有了楊宇的前車之鑒,我實在不想讓任何一個男人再貿然出現在我的家人面前。如果說之前丁可的條件還稍稍讓我動了一下心的話,那天他牙縫中的肉絲卻讓我倒足了胃口。
  和以往一樣,母親早早地在村口的大槐樹下張望了。遠遠地看到母親漸多的白髮,我鼻子一酸,差點流下淚來。
  回到家,母親己做好了一桌子熱氣騰騰的飯菜。有我最喜歡吃的鹽豆韭菜熬粉條,涼攔波菜粉條,醋拌蘿蔔乾,紅辣椒炒老鹹菜。整桌沒有一樣葷菜,和這一周來吃的山珍海味實在不能同日而語,可我卻食慾大開,連吃了兩小碗白米飯。父母慈愛地望著我,一臉滿足。可上天,卻連這點滿足都不想給我們。我發現,父親吃得很少,似乎又瘦了許多,咳嗽聲也越來越大了。
  我難過地問:「大,那葯不管用嗎?」
  父親連聲道:「管用,管用。」
  母親卻嘆了口氣,擦擦眼角說:「葯是管用的,可上次你的工資我都買了化肥農藥,你父親的葯只好擱下了,他不讓我說,可不說,眼看他的身體就要垮下去了呢。家裡,連買鹽的錢都沒有了呢。」
  我摸摸口袋,口袋裡只有回去的車費,兩塊錢,多一分的都沒有了。我艱難地掏出兩塊錢給母親:「先買鹽吧,父親的葯,我回去再想辦法。」
  在家兩天,父親的咳嗽聲一次次傳進我的耳膜,就象堅硬的石頭一樣敲在我的心頭。我翻來覆去地想,嫁給丁可嗎?這樣,我父親的病就有錢看了,我也可以在外貿局上班,家裡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可再一想,難道我的青春、我的美貌、我的尊嚴和清高,都要一輩子陪在那樣一個人身邊嗎?而那個人,我是多麼噁心啊。最重要的是,丁可只有高中文化,雖然後來在縣黨校函授了一個本科文憑,聽說還要讀研究生,可這種文憑,在他老子在才值錢,沒他老子,根本一錢不值。他老子一旦倒台,就算他有研究生的學歷,僅憑他自己,在這個社會也毫無生存能力。
  可除了丁可,又有誰能解我燃眉之急呢?
41。
  因為心裡有事,周日晚騎車回縣城時,不小心摔倒了,右手上擦破了一小塊皮。望著那塊掉皮的地方慢慢滲出殷紅的血,我竟希望那傷處能疼些,再疼些,我希望用身體的疼痛來緩解心靈的創傷。
  這連日來,楊宇的背判,父親的病,己將我折磨得身心俱憊。第一次深深地感覺到,人活著,是如此艱辛。
  陳若雄對在本縣投資的越來越冷淡,我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在全國各地,我們山東的高考分數歷年來居全高最高,再加上從小學到高中一路走來,人多學校少,競爭非常激烈。幾乎每一個進入大學的人,都象是被剝了一層皮。其實那些落榜的初高中生,在我看來,也都非常優秀。可遺憾的是,這些非常優秀的人,因為沒有走出去,只能從此把命運交給土地。
  如果陳若雄能來本縣建一個電子廠,好多初高中畢業生就可能不必重複父輩的勞作,進電子廠做工,收入也會相對高許多。可當我把這種擔心說給丁可聽時,他無所謂地揮揮手,哈哈一笑:「你擔什麼心呢,他來不來投資,與你進不進外貿局沒關係的。他若真的來了,便宜的是請他吃吃喝喝的那些傢伙。」
  我不高興地說:「人家就算來投資,通過正常渠道,交了該交的款項,能有他們多少便宜?「
  丁可冷笑道:「你看好了,那個姓陳的要是真的來,那些人不但要扒他一層皮,還要抽他一根筋呢。要不,他能在此地站住腳嗎?」
  我默然無語,是啊,不嫁給丁可,我又能在外貿局的這個位子上站住腳嗎?
  本來說好我們今天要陪陳若雄去規劃局跟進土地規劃情況的,可一進酒店,陳若雄冷淡地拒絕了,他說:「不必了,該看的看了,該吃的吃了,該喝的喝了,你們該說的也都說完了。關於投資的事,我整理一下在貴縣的考察情況,回去再好好考慮一下吧。」
  看得出,對於這個答覆,丁可還是有些失望的。他訕笑了一下,拿著手機出去了。我知道他是打電話向上級彙報了,至此,我的翻譯生涯也要告一段落了。何去何從,我也不知道的,臉色便也灰暗起來。
  看到丁可走出去了,陳若雄卻一改剛才的冷漠,臉色緩和下來。他說:「王小姐,謝謝你這段時間的工作。雖然我可能不會在貴投資,但對你,我還是非常滿意的。」
  我禮貌地說:「謝謝。」
  忽然,他眼睛盯著我的手,驚叫起來:「你的手怎麼破了?」
  我伸出手笑笑:「騎自行車不小心,摔了一跤。」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手便伸了過來,手背快速地貼在我的手背上。我大吃一驚,立刻把手縮了回去,瞪著他:「你想幹什麼?」
  他「哈哈」乾笑兩聲,不懷好意地說:「我試試你的手冷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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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樓主|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6-3-11 20:54 | 只看該作者
42。
  我望著窗外燦爛的陽光,莫頭其妙道:「這麼熱的天,你的手才會冷呢。」忽然,我看到他沖著我狡黠地一笑,立刻明白了。他哪裡是想試我的手冷不冷,他這是在試探著想勾引我呢。
  我望著他,剛才禮貌的笑容凝結了,立刻板起了臉。儘管我在不到半年的時間內,先後和兩個男人有了肌膚之親,我不再純潔如初。但我依然堅守著最後的防線,我依然很在乎那層膜。雖然我一次次渴望改變現狀,超越平凡,走出鄉村,但很多傳統的思想卻禁錮著我,這些思想深入骨髓,限制著我的種種行為舉止。最起碼到目前為止,依然沒有什麼力量能讓我衝破這些道德底線。
  氣氛一時非常難堪,過了半天,陳志雄咳嗽一聲,訕笑道:「你那麼窮?上班還要騎自行車嗎?」
  聽到這話,我忽然鼻子一酸,吶吶道:「是啊,我現在只算借調到外貿局上班。我當老師還不滿一年,沒有轉正,工資只有三百多元呢。」
  陳志雄驚訝地合不攏嘴巴:「四百無?這麼少?人民幣還是美金?轉正後會有多少錢一個月呢?」
  我白了他一眼:「肯定人民幣,哪會是美金?轉正後有五百吧,還不知道能不能轉正呢。」
  陳志雄眼珠一轉,黑瘦的臉上忽然再次浮現出狡黠的笑容,低著著,直盯著他左手上那枚碩大的戒指。那枚戒指很漂亮,上面還鑲了一顆墨綠色的鑽石。剛開始我沒想到那麼多,他看那枚戒指看得久了,我忽然意識到什麼,心裡冷笑一聲:真他媽的象孔雀開屏呢,怪不得開屏的都是雌孔雀呢,原來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面前的這個人,沒有漂亮的羽毛,連一朵狗尾巴花都開不出,只好炫耀他的戒指了。
  想到這裡,我便故意不去看他的戒指,眼睛瞪著別處。從和他交往中,我早己感到他的素質並不高,經濟實力相對應該也不算雄厚。不過他手上的這枚碩大的戒指,肯定值不少錢。要是我能有這枚戒指,變賣的錢肯定夠我父親拿葯的了,我難過地想。
  陳志雄擺弄了半天見我沒有反應,終於忍不住了,炫耀地說:「你猜我這枚戒指是銀還是金的?」
  我明知道他這樣人載的肯定不會是銀的,但我還是故意說:「銀的吧,我們村裡就有好多老奶奶戴呢,說是可以避邪。怎麼,你也信佛嗎?」
  陳志雄一聽,尷尬地笑笑:「我香港人很多人信佛的。不過,我這戒指可不是什麼白銀的,是白金的,光這上面鑲的鑽石,恐怕你十幾年的工資都不一定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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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知道貧窮不是我的錯,但他的話,仍然讓我很是尷尬,我的臉「騰」地一下紅了。他盯盯地我著,目光越發地柔和起來。自從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后,我太熟悉這種目光,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這是一個男人對女人天生的愛慕。但在他的眼裡,除了愛慕,我還能感受到另一種東西,那便是貪婪。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
  他忽然目光灼灼地說:「跟我去廣州吧,做我的秘書,你會拿比現在多十倍的工資。如果你願意,多二十倍甚至更多也行。」
  對一個一月只有幾百元工資的人來說,多出的十倍二十倍無異於天文數字,我驚訝地睜大眼睛:「真的嗎?那邊做秘書的工資這麼高?」
  陳志雄曖昧地笑笑:「當然了,一般員工的工資雖然比這兒高,但也高不到哪裡去。不過,做秘書嘛,就不同了。」說到這裡,他又順勢摸一下我的手。
  我明白了,也就是說,這十倍二十倍甚至可以更多的工資不是白拿的,是要付出代價的。但如果真能拿這麼高的工資,我父親的病就再也不用愁了,我再也不用為來外貿局上班,在丁可面前忍辱負重了。
  但最終理智還是佔了上風,幾乎是下意識地,我搖了搖頭,拒絕了:「不。」
  他有些失望,但還是笑笑:「其實要不是你,我早就該回去的。這樣吧,我給你三天時間,如果你想通了,你再來找我。」
  他還想說什麼,丁可打完電話回來了,他便趕緊閉了嘴。儘管陳志雄在丁可面前己表示考察告一段落。但丁可還是友好地和他告了別,並禮貌地說,陳志雄什麼時候走,通知他一聲,他會來送行的。我們走出陳志雄房門時,陳志雄別有深意地對我眨了眨眼睛,我怕丁可看到,趕緊低下頭。
  回到外貿局,丁可便叮囑我說:「明天就是五月一,丁以和你姨哥訂婚。你一定要準時到,我要向所有親友正式宣布你是我女朋友的。」
  聽了這話,我的心象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硌了一下,硬生生地痛。楊宇,我曾深深愛過的楊宇,給了我三個月快樂時光的楊宇,明天就要和別人訂婚了嗎?儘管這事是早就知道的,但真的到了臨頭,我依然無法接受。
  可不管我接受與否,這個日子總有一天會到來的。
  當天晚上,我流著淚,翻出影集,一張張抽出楊宇和我的合影。這些照片,是剛認識不久,我去他家時,和姚敏及她丈夫一起照的。其中有一張,我偎在楊宇懷裡,我們兩個,滿臉洋溢著青春、愛與甜蜜,說不出的情濃繾綣,。
  如今,物是人非,萬事皆休。這些愛情的見證,會為我和他的愛情畫上一個休止符,這個休止符,不但會終止明天的訂婚宴,也將終止他的政治生命!
44。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了床,換上一條深藍色西褲,上面配了一件薄薄的淡藍色V型領小毛衣,毛衣雖是我自己織的,非常精緻。白色的襯衣領翻出來,放下長長的披肩發。因為想著訂婚宴上即將上演的一切,心情非常激動,越發映襯得我的瓜子臉白裡透紅,閃爍著健康和青春的光澤。站在鏡子前,我都不認識自己了。這身衣服,大概都不值五十塊錢,但我覺得,衣服的漂亮與否,不在乎質地和品牌,而在於如何搭配。我總喜歡用最少的錢,買最便宜的布料,搭配出最好看的效果。我把幾張精心挑選的照片放在我的隨身小包包里,懷著怦怦亂跳的盡下了樓。
  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我竟然在拐角處和楊宇狹路相逢!
  楊宇看到我,眼光倏地一亮,但隨即暗淡下來,戒備地說:「你要去哪裡?」
  我嘲弄地沖他一笑:「怎麼?姨哥,你的訂婚宴,難道不歡迎我參加嗎?」
  楊宇訕訕道:「秋穎,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這都是舅舅的意思,我也是沒辦法的呀。」
  我冷冷道:「就算是你舅舅的主意,那麼,你是三歲小孩子嗎?腿是長在你身上的,難道是你舅舅拉著你的腿到丁家去的嗎?每次是你舅舅逼你去和丁以約會的嗎?」
  楊宇呆了呆,苦澀地說:「秋穎,我知道你一直心高氣傲,但我們出生在鄉村,再怎麼努力,倘若上面沒人,不走這條路怎麼出人投地?」
  我直視著他,堅決地說:「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不需要出人投地!」是的,我是愛他的,對他,我仍然抱著一絲幻想。
  楊宇避開我的目光,搖搖頭:「秋穎,你太不切實際了,今天我就要和丁以訂婚了,你以為是小孩子過家家嗎?」
  我徹底絕望了:「好,過了今天,我們之間就兩清了。」甩下這話,我抬腳就要走。
  他卻攔住我,認真地說:「秋穎,不要總苛責我,你和丁可,不是也好上了嗎?聽說他今天就要在訂婚宴上正式宣布你是他女朋友了,你馬上就可以來外貿局上班了。這樣也好,一舉兩得,以後我們還是好朋友,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尖叫道:「如果我願意,就怎樣?」
  他吶吶道:「我們,還可以,可以保持以前那種關係?」
  我噁心得差點吐了:「你把我當什麼人了?你不會讓你得逞的!」
  他聞言一驚,急急地說:「秋穎,你要怎樣?你千萬不要說我不是你姨哥?」
  我冷笑道:「我要怎樣,再等一會兒,你自然會知道的。」
  他臉色頓時嚇得煞白,絕望地說:「秋穎,你聽我解釋。。。」
  我憤怒地推開他:「你去死吧!」對他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45。
  訂婚酒宴是在陳若雄所在的酒店裡舉辦的,陳若雄也到場了,看得出心不在焉的,目光不住地四處尋找著,看到我進門,似乎被人注了興奮劑一般,一下子來了精神。
  丁可正在招呼客人,見到我走上前來,親熱地挽住我的胳膊,拉我在他身旁坐下。我看到陳若雄的臉上,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這微笑讓我厭惡,我轉過臉去,故意低聲和丁可小聲說著閑話:「你家人怎麼還沒來?」
  丁可皺了皺眉頭:「在等那個楊宇呢,真是的,早就讓他早點來的,他倒好,不知跑哪裡去了,真是的。」
  我笑問:「他不會缺席這個訂婚宴吧?」
  丁可輕蔑地說:「他敢!除非他不想混了,想回家跟土坷垃打一輩子交道了!」
  正說著,丁縣長夫妻帶著楊宇和丁以微笑著進入酒店。丁縣長夫妻及丁以,無疑是記得我的,看到我和丁可站在一起,都友好地沖我點頭微笑,親熱地打著招呼。丁以全然沒有了第一次見面時的傲氣,小鳥依人般地偎著楊宇。楊宇似乎剛才跑了步,氣喘吁吁的樣子,看到我,目光中閃過一絲慌亂,哀求地看著我。我沖他甜甜地叫了聲「姨哥」,沒事人一樣。
  想想真是有些好笑,屋內不過幾十個人,卻有三個男人的心盯在我的身上。對此,我不感到得意,卻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我寧願只有楊宇一個人的心在我身上,也不想這樣在三個人中間徘徊。對我來講,他們是我手中的棋子,對他們來講,我同樣也不過是他們手中的棋子。一個女人的手,若只是抓住一枚棋子,便是穩噹噹的。但若想抓住三枚棋子,那三個,便也不值什麼錢了。因為每個女人的手中,最終只能有一枚棋子啊。
  隨著丁縣長一家的落座,縣政府的一些主要領導也魚貫而入。最後當張書記進入酒店的時候,訂婚宴正式開始了。
  自從張書記進這個酒店,楊宇的神情就開始變得恭敬、拘謹起來,在我面前的灑脫全然不見了蹤影。我知道,張書記是他的頂頭上司,也是直接他政治前途的人。不知為何,楊宇的表現,讓我對他很是失望。我曾經愛過的人,在權勢面對,怎會變得如此不堪?
  今天出席宴會的人,大多是本縣重量級的政治人物和各大企業的頭頭腦腦,還有就是他們的子女。這些年輕人大多和丁可很熟悉,有好幾個還開玩笑地喊我「嫂子。」我盡量擠出笑容應付他們。
  望著滿桌我這幾天才見到的美味,坐在衣著考究的人中間,我想起我鄉下親友窮困潦倒的生活,我那看不起病的父親,黯然傷神。
  忽然,我看到楊宇擁著丁以,微笑著站了起來。我知道,宴席進入了高潮。我心裡緊張進「咚咚」直跳,悄悄把手伸進了小包里,那裡有我精心挑選的照片,只要這幾張照片一爆光,那兩枚訂婚戒指,永遠也不能同時戴在他們手上了。
46。
  在張書記及眾人的祝福聲中,楊宇微笑拿出一個漂亮的首飾盒,打開首飾盒,我看到兩枚精緻的白金鑽戒。鑽戒閃閃發光,把我的眼刺得生疼,刺疼我的,還有丁以那一臉幸福笑容。我嫉妒得快要發瘋:這個男人原本是我的;訂婚鑽戒本來應該戴在我手上的;依偎在那個男人身邊的女人應該是我!想到這裡,眼眼晴似乎要冒出火來,我用力按住懷怦亂跳的心,正想走上前去,忽然,我看到剛才還一臉紅潤的丁以忽然臉色發白,笑容頓時疑結在臉上,身子明顯地搖晃了一下。
  丁縣長夫妻臉色大變,忙向女兒走去,就見楊宇眼疾手快,忙伸出一隻手扶住了她。丁以這才勉強站直了身子,整個人卻軟軟地依在楊宇的身上。只見她使勁咬了咬嘴唇,臉上再沒有了幸福的笑容。
  我驚訝地望著她,宴席上的經卻見怪不怪似的,臉上緊張的神色不見了,只是不象剛才那樣起鬨。我旁邊的丁可也長長舒了一口氣。我悄聲問他:「剛才你妹妹怎麼了?」
  丁可嘆口氣說:「丁以有先天性心臟病,不能激動的,一激動就要發病,所以她輕易不笑的。平時,我們從不敢刺激她,醫生說,小小的刺激都隨時會要了她的命。」
  我驚訝極了:「那我姨哥知道嗎?」
  丁可的聲音壓得更低了:「知道,爸爸媽媽一早就跟他說明了的。」
  我心裡一寒,毫不猶豫地抽出了手。是的,儘管我恨楊宇,儘管我不希望他因為背判我而飛黃騰達,但我不能因此要了另一個無辜者的生命。雖然我嫉妒她,嫉妒得發瘋。上帝是公平的,丁以雖然奪去了我的愛,但她是一個有病的人,我不能剝奪她這一點點的幸福。
  在眾人的祝福聲中,兩枚漂亮的戒指分別戴在了楊宇和丁可的手上,張書記望著兩人,不知在說著什麼。我只看到他的嘴一張一張的。我也看不到別的人在說些什麼,只看到一張張酒足飯飽的臉。丁以依偎在楊宇身邊,如小鳥依人。楊宇迅速朝我這邊看了一眼,送給我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
  聰明如他,己知道我不會為難他了。今生今世,他不再屬於我了。
  儘管我拚命忍著,我的淚,還是湧進了眼眶。丁可此時正滿臉關切地注視著丁以的一舉一動,我抓起包,低聲對他說:「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他攔住我:「等一下,我要向大家正式宣布你是我女朋友呢。」
  我冷冷道:「不必了,我不喜歡你,你會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說完,頭也不回去走出了酒店,丁可「咦」了一聲,趕忙跟了上來。
  他生氣道:「不喜歡不喜歡,我你知道這縣裡有多少女人想做我們丁家的媳婦,你為什麼就不喜歡我呢?」
  我好脾氣地說:「那你去找想做你丁家媳婦的人好了。」
  他氣急敗壞道:「你可想好了,不做我女朋友,你別想進外貿局!」
  我淡淡地說:「我不進外貿局,我還是回去教書好了。」
  他冷笑道:「你做夢吧,我看誰還敢聘你?」
  我理都不理他,轉身離去。縣裡英語老師奇缺,象我這樣科班出身且口語流利的人,更是微乎其微?他的話,我當然不信。
47。
  我想我得打一個電話,報復楊宇己沒有了意義。我說過,我是一個堅持看到結局的女子,在楊宇給丁以戴上那枚戒指的時候,或者說,在我知道丁以有先天性心臟病的時候,一切都己經結束了。
  我匆忙趕回住處,因為自知不會久住,所以除了了身的一套換洗衣服及洗涮用具,我根本沒有什麼行李。我將衣物打點成一個輕巧的小包,放在自行車前邊的籃子里,將房間的鑰匙交給縣政府看大門的大爺,請他轉交給丁可。
  我知道,我和楊宇及丁可的關係,即便所有知情人都不說,這位大爺也是心知肚明的。拿著鑰題,他憐憫地看著我,滄桑地說:「閨女,別怪楊宇,這進進出出的,大爺看得多了,人啊,有時候是沒法子的事。」
  大爺的話,讓我的心再次酸疼,我搖搖頭,苦澀地說:「大爺,我不怪他,我只怪自己命不好,沒有個當縣長的爸爸。」
  最後看了一眼這幢全縣最氣派的建築,我知道,我這一走,從此再想進這個大門,就難了。但我還是一狠心,如那次在雨中一樣,推著自行車慢慢向街上走去。
  雖然我自認為回學校是沒問題的,但我還是決定打個電話給校長,讓他有個心理準備,五一長假后給我安排課程。
  但這個破縣城,想找了打電話的地方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推著逢行車,不知不覺竟轉到了剛才婚宴的酒店。我嚇了一跳,害怕遇到剛才宴會上的人,便趕緊轉頭,想趕快離開。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我竟看到陳志雄站在酒店門前四處張望。看到我,他黑瘦的臉上浮現出笑容。不知為何,我忽然覺得自己好象是有意識走向這家酒店,有意識想見到他一樣。我不得不承認,內心深處,他要帶我走的話吸引了我;他承諾的每月比我現在工資多十倍二十倍甚至更多的工資吸引了我。是的,跟他走,不但父親的醫藥費不再是問題,我也可以進入我夢寐以求的大城市了。
  我之所以沒有一口答應他,是因為我現在還無法衝突幾千年流傳下來的道德底線,我還沒有那個勇氣。但若真的如丁可所言,不能回學校,為自己留一條後路,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的心在傳統與現實之間掙扎,我的腳,還是一步步走向他。
  待我走近了,他看了看我籃子里的行李包,微笑著說:「我知道你會回來的,我在這兒等你很久了。」
  他這種成竹在胸的話使我很是反感,也很羞愧,我訥訥地說:「我不是特意來找你的,我在找電話亭,想打個電話。」
  他笑意更濃了:「到我房間打吧,我房間有電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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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6-3-11 20:55 | 只看該作者
48。
  雖然以前常去他房間,但那都是和丁可一起去的。儘管我對單身一人去他房間有些不好的預感,但想到外面打一個電話最起碼要兩三塊錢,而這筆錢,是我們一家一天的生活費呢。想到這裡,我不再猶豫,跟他進了酒店的門。
  剛進房門,陳志雄就象第一次那樣,熱情地拿出了飲料零食。我現在己經沒有了第一次進這房間的拘謹,隨便地坐在沙發上,望著桌上的電話:「這電話可以直接拔打嗎?」
  陳志雄給我打開一瓶可樂:「急什麼呢,先坐坐嘛,我一個人很無聊的。」
  我只好耐著性子,小口小口喝著飲料。
  陳志雄似笑非笑道:「今天我看出來了,你和那個楊宇,是不是有過一腿?」
  我皺了皺眉:「什麼叫有過一腿,說得這麼難聽。」
  他「哈哈」一笑:「好好,不是有一腿,那就是有一手,是嗎?」
  我很不想再提楊宇,便拿起電話:「可以直接打嗎?我打了啊。」
  他揮揮手:「好好,你打吧打吧,直接拔號碼就是了。」說完,站起身,拉開床頭的皮箱,不知忙什麼去了。
  我打的是校長的手機,校長一聽是我,很是熱情:「小王啊,你還在縣城啊,外貿局五一也放假吧,怎麼樣,你可要好好乾喲。」
  我急急地打斷他的話:「校長,那個香港老闆馬上回去了。五一長假后我就回學校上課,你給我安排課程好嗎?」
  校長很顯然愣了一下:「這個,這個嘛,回什麼學校,在外貿局上班多好,有多少人想都想不來呢,還是你命好,丁縣長還好吧?」
  我有些生氣:「校長,我打電話不是說丁縣長的事,我五一長假后要回學校上課。」
  校長乾笑道:「小王啊,你走是丁可要走的,你回來也要丁可點頭才是啊,我也是平頭老百姓一個,做不了主的啊。」
  我再笨,也從校長的話里聽出了弦外之言。校長的意思也就是說,只要丁可不點頭,學校就不會接收我了。我再次感到在權利面前,自己是多麼渺小和天真。在這個現實而冷酷的社會裡,我不過是一個弱小的女子,除了依附權勢,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到我。而為了權勢,把所有的青春、夢想、愛情,都陪伴在一個讓我厭惡的人身邊,不是一時,而是一生。這是多麼讓我無法容忍的事情啊。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放下電話的,我感到自己渾身冰冷,象是被生活拋在荒山野嶺,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我定定地望著空蕩蕩的牆壁,失魂落魄。
  陳志雄走過來:「怎麼,學校回不去了嗎?」
49。
  他順勢坐在我身邊,溫柔地把我摟在懷裡:「當然是真的,對女孩子,我是從來不說假話的。」
  這說明,他之前對很多女孩子說過類似的話。但我竟然沒有一點兒醋意,我也無心追究,只是問:「那你,為什麼肯為我等待三天,聽說廣州那邊的女孩子很多很漂亮呢。」
  他「嘿嘿」一笑:「比你漂亮的沒你聰明,比你聰明的沒你漂亮。」他邊說邊用力一拉,我小小掙扎了一下,便半推半就地倒在他懷裡。他的呼吸微微粗重起來,把我整個人抱起來,放在寬大的席夢思床邊,一隻手順勢就要去解我的褲子。
  哦,原來男人和男孩是如此地不同。不論是楊宇還是丁可,他們抱著我時,第一個做的動作是親吻我的嘴唇,我的臉,而不是直接攻佔我的身體。但陳志雄這樣的直搗黃龍,卻讓我嚇了一大跳,我趕緊緊緊抓住褲帶,拚命掙扎著坐起來。
  他臉色一變:「你不會說,你只想讓我帶你走,什麼都不願意付出吧。」
  我忍住屈辱的淚,低著頭小聲說:「佔小便宜可以,佔大便宜是不行的,我以後還要結婚嫁人呢。」
  他眼光一亮:「我真的沒看錯呢,你真的還是處女?」他聲音邊在我耳邊哈氣似地響起,「告訴我,什麼是大便宜,什麼是小便宜?」
  我羞得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剛想站起身來,他卻把我按住了,一隻手從衣服下擺蜿蜒伸向了我的乳房,一邊撫摸一邊嘖嘖稱讚:「處女的乳房果然是不一樣的呢,手感不錯。」他的撫摸很有技巧,儘管我明知道這樣不好,儘管我理智上也不想,但我的身體還是在他的撫摸下起了變化,不自覺地小聲呻吟起來。
  但當他的手一次次試著想解我的皮帶時,我還是一次次堅決地阻擋了。忽然,他停止了動作。我以為他在脫自己衣服,嚇得趕忙抬起頭,卻見他打開了電視,電視上立刻出現了兩個赤身裸體的男女,他們一邊呻吟,一邊做著堪入目的動作。
  這是我第一次看A片,不知為何,我不但沒有感到一點點激動,卻感到無以名狀的噁心,我生氣地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我不喜歡看,快關掉它。」
  他一邊調整著音量一邊說:「很好看的,看多了就習慣了。」
  儘管我不喜歡看這些東西,儘管我有一種犯罪感,可我的身體卻隨著屏幕上那一男一女的動作發生著變化,我感到身體的某處濕了一片,臉色也陣陣發燙。我的這些變化當然逃不過他的眼睛,他立刻將我擁有懷中。與此同時,他的手伸向了我西褲的拉鏈,「哧」地一聲拉開了,他的手,很快伸進了我的內褲。
  這次,我沒有拒絕。我知道,要想得到總要付出。儘管付出不一定得到,但不付出就一定得不到。只有愚蠢的女人付出才不能得到,或得到的很少。聰明的女人,付出就一定要得到,且得到的,遠比付出的多得多。
  我從來都認為,我屬於後者!
50。
  我不得不承認,與陳志雄相比,在調情方面,楊宇和丁可實在是不諳世事。
  陳志雄的撫摸非常有技巧,且有條不紊。他的手指不知何時己插進了我的下身,我的身體,在他一遍遍的撫摸下不由自主地律動,我的呻吟聲越來越大,我感覺到自己越來越不能把握自己。
  他的眼光露出勝利的喜悅,彷彿一個自信於胸的獵人。他騰出兩隻手,把我放在床上,自己也跪在我床上。我閉著眼睛,盡情享受著他的撫摸。忽然,他的手又伸向我的褲帶,雖然此刻的我,正處於意亂情迷之時,但我還是堅決地拒絕了。
  他哀求道:「看看,就看看。」我仍然固執地拒絕了。
  他幾次不得,急得抓耳撓腮:「我真的很喜歡你,如果你願意,我會和太太離婚娶你的。」
  我睜開眼睛,正色道:「我可以給你,但必須是你帶我去廣州之後。」
  陳志雄「嘿嘿」一笑:「好,反正你也早晚是我的人了,不過我還是要看看的。」
  我急了:「早晚都是你看,你又何必急在一時。」
  他不懷好意地說:「我是個商人,商人在做一筆交易前,都要看看是不是物有所值。你說你是處女,如果不檢查,我怎麼知道你是處女呢。」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我真恨不得將他那張黑瘦的臉抓個稀巴爛,但我還是忍住了,暗中嘆了一口氣,放開了我牢牢抓住褲帶的手。
  二十二歲了,我的身體從沒有被哪個異性窺見過。就是楊宇,也只是撫摸,我從來沒有這樣赤身裸體呈現於他面前。但此刻,我向一個並不熟悉的男人坦露了我珍藏二十二年的處女之身。而我與這男人,不過是一場交易。
  陳志雄的眼光露出兩條獸一樣的光芒,我趕緊閉了眼睛,不敢看他。他也要脫褲子,我趕忙制止了:「到廣州,你想怎樣都行,但在這兒不行。就如你,在我沒有得到你所承諾的一切,我也是不想付出太多的。」
  陳志雄一愣,隨即豎起大拇指:「好,你字得夠快,有前途。」
  雖然他沒有脫,但他還是一次次用手指滿足了我。他的動作很溫柔,很到位。在身體一次次放鬆的過程中,不知何時,我竟對這個公然說要和我做交易的男人,產生了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依戀。
  當我穿戴整齊時,陳志雄說:「如果你願意,現在就跟我走吧,我們打的去市區的機場,然後直飛廣州。」
  我搖搖頭:「你先回去吧,我父親得了中期肺結核,我想回家陪他半個月然後去廣州找你,好嗎?」
51。
  他「哦」了一聲,轉身拿給我一張名片:「我公司有事,不能再等你一周了。這樣吧,這是我公司地址、電話號碼,你到廣州打電話給我,我會去接你的。」
  我說:「好的。」便拿起行李包,轉身要走。
  他說:「等等。」然後,我看他從錢包里抽出一疊錢,「這是一千塊錢,一部分做路費,一部分留下給給你父母。你到廣州后,如果你願意,可以接你父親到廣州治療的。」
  望著那疊錢,我想到為了湊父親的醫藥費,我和母親在醫院門前急得團團轉,我抹不下面子去求人,每次都是母親從東家借到西家,忍受著親友們的白眼和冷遇,還要低三下四地向人道歉。現在,我乍一看到這一千塊錢,我忽然覺得那些粉紅色的鈔票,象一朵朵花一般嬌艷動人。
  但想到剛才他對我所做的一切,想到我和他之間的交易,那一疊錢對我,就成了莫大的侮辱。我不由惱羞成怒,伸出手向那疊錢狠狠打去:「這算什麼,你以為我是妓女嗎?」
  他沒提防,手一松,那疊錢便飄灑了一地。他憐憫地看著我,低頭去拾那些錢,什麼也沒說。我想說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逃一般離開了這家酒店。
  回去的路上,我一邊騎著自行車,一邊默默流淚。之所以今天和陳志雄親近,實在是想為自己留一條後退的。因為倘若學校不讓我回去,以丁縣長的權利,任何別的學校也不會再收我的。那麼我若是固執地留在家裡,便只有種田一條路了。不拿那一千塊錢,一方面是因為感覺那是對我的侮辱,另一方面,哪怕生活還有一絲退路,我都不想到廣州去,因為我太清楚去的結果是什麼了。
  在很多人眼裡,秘書就是小蜜,一般和其頂頭上司都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我若去廣州,自是在劫難逃了。我之所以寧願選擇去廣州給陳志雄做小蜜也不願跟丁可結婚。是因為,做小蜜只是一時,可以得到自己想得的,但付出的僅僅是幾年的青春。而和丁可,則是一生。
  母親對我回家這麼快就回來很是惶恐:「不是說可以留在縣城嗎?怎麼才幾天就回來了?」
  我故意裝作沒事人一樣:「大病成這個樣子,我想我還是回學校教書比較好,離家近,好照顧你。」
  父親更瘦了,也咳嗽得更厲害了,我有些後悔一時衝動沒有拿陳志雄的那一千塊錢。在病重的父親面前,我感到自己是個自私的人,為了所謂的人格和尊嚴,拒絕了那錢,可有了那錢,父親可以買葯,也不會這樣痛苦得不斷咳嗽了。
  每天在家聽著母親的嘆息、父親的咳嗽,我對自己的無能深惡痛疾,我感到自己都快崩潰了。好不容易挨到長假結束,我急不可待地走進了學校。
52。
  走在直通辦公室的林蔭道上,聽著同學們朗朗的讀書聲,我感到一切都如此熟悉而溫暖。校園內栽種著一排排高大的白楊樹下,在每排瓦房之間,又有一個個漂亮的小花園。這些白楊樹和花草並不名貴,在鄉村隨處可見。我忽然覺得縣城那漂亮的政府大樓,廣州那繁華的大都市,都離自己是那麼遙遠而不可觸摸,只有這些平凡的白楊樹和並不名貴的花草才是真正屬於我的
  想到這裡,我下定決心,只要校長同意收留我,就算遠方有再大的誘惑我也不會離開了。讓楊宇,丁可,陳志雄,以及縣縣城廣州通通見鬼去吧。
  老師們都在辦公室,開著每周例會。于敏首先看到我的,她沒有象以往那樣親熱地和我打招呼,而是小聲說:「秋穎?」
  其他老師聞聲,都回過頭望著我,對於我的到來,他們並不吃驚。我感到氣氛的異樣,故作輕鬆地說:「我回來了,校長,給我安排課吧。」
  校長皺了皺眉頭,為難地說:「王老師,不是我不給你安排,實在當初你借調去外貿局我是收到教育局和外貿局同時下達的通知的。現在你說回就回,我卻沒有收到任何你回來的通知,你叫我怎麼給你安排呢?」
  我心一冷:「不過是借調,按理,我還是屬於學校的人啊,學校又很缺英語老師。」
  一聽這話,校長忽然來了氣:「你以為學校是集市,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我不高興地說:「你是校長,當初我走你也是同意的。不管怎樣,我只是借調,現在還是學校的人。」
  我看得出,校長在極力壓抑著胸中的怒火,但他竭力控制著:「明說了吧,你到本校還不到一年,現在還是試用期,沒有正式轉正,所以你並不算學校的人。」
  我急了:「一般老師一年後都會轉正的,我的課,又那麼受同學們歡迎,怎麼會不轉正呢?」
  校長乾笑一聲道:「轉正不轉正,不是我說了算,是教育局說了算的。王老師,別在這兒鬧了。我昨天接到丁可電話了,他還等著你回外貿局上班呢。」
  我立刻明白了,一切都是可惡的丁可搞的鬼,我氣惱地說:「我不去外貿局,我只想回學校做老師。」
  校長打著哈哈說:「王老師,我勸你別不識抬舉,有多少人想去外貿局上班去了成。要不,你問問別的老師,那個有你這樣的好機會,年輕人,要知道珍惜,可千萬別錯過嘍。」
  其他老師也七嘴八舌地說著外貿局的好,我的心一點點冷下來,一字一頓地問校長:「你的意思是,只要丁可不鬆口,你就不讓我回學校是嗎?」
  校長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我的心,徹底降到了**,我知道一切己無法挽回,只好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了校長室。
  剛到車棚推了自行車,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叫我:「秋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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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樓主|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6-3-12 17:29 | 只看該作者
53。
  我回頭一看,果然是趙保民,便冷冷地說:「學校不要我,我只好回家做農民了,你還是離我遠點吧。」
  趙保民急急地說:「你知道,我喜歡的是王秋穎。你做老師是王秋穎,難道你做農民就不是王秋穎了嗎?」
  望著他那誠實的面孔,我心裡不由一動,但還是冷著臉,推著自行車離開了。他本來想攔我,但伸出來的手又縮了回去,只是說:「晚上我去你家找你。」
  儘管趙保民的話讓我感動,都說患難之時見真情,此話確是不假的。雖然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好人,也會是一個好丈夫,但對他,我卻沒有任何愛的感覺。何況,倘若真的跟了他,結婚生子,我便只能一輩子留在農村了,平淡終生。那樣,我那自信高傲的心,是如何不甘啊。我不比任何別的女孩子差,難道就因為我是農村人,我就得一輩子守在農村嗎?不,我絕不!
  我知道自己只有一個選擇:去廣州找陳志雄!
  父親吃了葯,不怎麼咳嗽了,飯也吃得多起來,臉上有了紅潤。母親見我回來,忙迎了上去,關切地問:「穎啊,學校能回嗎?」
  我故意輕描淡寫地說:「叫我回我也不回了,我要去廣州。」
  母親大吃一驚,結結巴巴道:「廣,廣州,那是哪兒,你一個女孩子家,人生地不熟的,去哪裡做什麼?」
  我安慰道:「娘,你放心,我有一個熟人在那邊的。」
  母親臉色一暗:「穎啊,我早想問你,那一千塊錢,你哪裡拿的,你的工資每月才三四百,怎麼一下子就拿出一千了?」
  我心虛地說:「不是對你說過了嗎,那錢是在外貿局上班的工資,外貿局的工資高。」
  母親用衣裳擦了擦眼角:「我這大半輩子里,從沒見過天下掉餡餅的事。這天上,能無緣無故掉餡餅嗎?」
  父親一聽說我要去廣州,連連搖頭:「不行,絕對不行,你一個女孩家,我和你娘怎能放心你去那種地方,外面亂得很呢。」
  我說:「大,廣州工資高,我去了,你拿葯就不用愁了。最好你能去醫院做個徹底治療,好轉了再回家呢。」
  父親忽然沖我吼道:「就是我死了,也不要你去廣州!」
  從小到大,父親從沒有這樣對我說過話,我忽然感到萬分委屈,哭著跑進自己的房間。
  母親跟了進來,她坐在床邊說:「穎啊,你知道女人這一輩子,一定要守住自己的褲腰帶。你那個朋友,能無緣無故幫助你?你在外面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回來哪個男人還敢要你?」
  雖然我心裡己做好了給陳志雄做秘書以及更壞的準備,但母親的話還是提醒了我。不管以後會經歷多少男人,對女人來說,她印象深刻的必是第一個男人。同樣的,讓男人印象深刻的也必是他的第一個女人。
  無疑,我絕不是陳志雄的第一個女人,我也不想讓他成為我的第一個男人。我一定要把我處女之身留給一個處男。這樣,無論以後我在外面歷經怎樣的歲月滄桑,這個世上,都會有一個男人將我銘記在心。
  幾乎是不加思索地,我想到了趙保民。

54。
  晚上吃飯的時候,父母的臉色還是非常難看,父親不住地唉聲嘆氣,母親個勁地抹眼淚。母親問:「你去廣州了,楊宇怎麼辦?你倆不是要結婚了嗎?對了,他好久沒來我們家了。」
  我難過地說:「楊宇和丁縣長的女兒訂婚了,我要去外貿局上班,就得嫁給丁縣長的兒子,要是不嫁,我連學校都回不去了。」說到這裡,我的聲音哽咽了,眼淚又一顆顆滴進碗里。
  母親眼光一亮,道:「丟了芝麻撿了西瓜。那你就嫁唄,做縣長的兒媳婦,一生就吃穿不愁了。」
  父親卻瞪了她一眼:「窮家寒舍的,丁縣長的兒子,我女兒高攀不起呢。」
  我趕忙接過父親的話:「大,是的,我們高攀不起。再說那個人,我根本不喜歡。」
  母親生氣了:「人家缺胳膊少腿啦?」
  父親把筷子往桌上一摔,母親便不敢言語了。我趁勢說:「反正除了去廣州,我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父親低頭喝粥,不再說話。母親卻不甘心:「還有,那個趙保民呢,人也是很老實的。」
  母親話音剛落就聽見狗叫聲,我抬頭一看,竟是趙何民走進院中。
  母親微笑了:「穎啊,你看說曹操曹操到,找個人嫁了吧,不要去廣州了。那麼遠,我們不放心的。」
  我不置可否。但這次,我因為心裡有了想法,對趙保民,不象上次那樣冷淡了。他還沒坐下,我就說:「上次你借了我一本書,還沒還呢,我跟你去你家拿吧。」
  他一怔,我趕緊向他使了個眼色,他會意道:「哦,那就去拿吧。」當我和他一前一後走出家門時,我看到父母臉上有了笑容。我知道,父母太想我找個人安定下來,這樣我就會不去廣州了。
  但我此時己孤注一擲了,我不是個輕易服輸的人,既然回拒了丁可,我絕不會回頭的。
  一路上,我一句話都不說。不知道自己出於何種心態,也許是下意識的,我帶著趙何民來到第一次跟楊宇親熱的地方坐了下來。趙保民很是驚訝:「你來這裡做什麼?你不是說跟我回家拿書的嗎?對了,我什麼時候借你書啦?」
  望著他那認真的樣子,我苦笑一聲,大膽地拉住他的手:「保民,你現在,還愛我是嗎?」
  我感到他的身子明顯一抖,激動地說:「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嘆了一口氣:「好吧,如果你喜歡我,今晚就要了我吧。」
55。
  趙保民沒想到我對他的態度會有如此明顯的轉變,一時有些手足無措。被我抓住的手不知該怎麼辦。我心一橫,索性靠在他肩上,他猶豫了一下,終於顫抖著將我擁入懷裡。奇怪的是,我被他抱著,心裡沒有任何電擊般的快樂,就如偎在一堆被子上一般。
  他的手臂僵直地抱著我,竟然沒有任何動作。我對今晚和他出來的目的非常明確,見他不動,我故意在他懷裡扭來扭去,他的手不小心就沒到我的前胸上,但是他卻觸電一般地縮了回去。
  我嘆了一口氣,仰起頭,尋找著他的唇。他很笨拙,但在我舌頭的挑逗下,他很快變得熟練起來,貪焚地吮吸著我的嘴唇,象要把我吃下去一般。一個男人,無論他是如何老實、正派,也敵不過女人的誘惑。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了起來,我靜靜地等待著。我想,很快,他的手,就會蜿蜒進我的前胸,然後一路向下。
  但我失算了,無論他呼吸怎麼急促,卻只專註於我脖子以上的部分。這讓我有些感動,看過一本書,一個男人若長時間專註於女人脖子以上的部分,那是愛,反之,那是佔有。難道,以前撫摸過我身子的三個男人都只是想佔有我,包括楊宇?我不由地感動,也更加堅定了將自己的決心。這個男人,他是愛我的,不是嗎?
  想到這裡,我的手悄悄伸到了他的下身,那裡己經硬了起來。他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嘴裡發出壓抑的呻吟,他的呻吟鼓勵了我,我小心地撫摸著那兒。憑感覺,他那兒比楊宇大得多。真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如此老實、好脾氣的男人,在這方面竟比楊宇出色。可見上帝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在給人關了一扇門的同時,留了一個窗戶。
  我鼓起勇氣,把他的手拿到我的胸前,他卻猛地打了一個哆嗦,推開我:「不,我不能太自私。」
  他的聲音很小,我卻感到如雷貫耳,真沒想到現在還有這樣的男人。我含糊地說:「什麼自私,是我自願的,我,喜歡你。」
  他道:「喜歡就等結婚後再這樣,我不能害了你。」
  我用充滿誘惑力的聲音說:「傻瓜,早晚我都是你的人了,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麼區別呢?」我邊說邊用身體語言不住地挑逗他。他畢竟是個男人,又如此年輕,懷裡抱著心愛的女人,當然不能無動於衷。
  很快,我得逞了。
  只是在他小心地進身我身體的一剎那,我除了感到一陣來自身體的劇痛之外,大腦一片空白。我不明白,我守了二十二年的貞操,引以為豪的貞操,當它失去時,我竟然沒有感到任何的惋惜和痛苦。反而就象終於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般,感到一種解脫。
  除了疼痛,我沒有流淚,沒有後悔,沒有難過,甚至,沒有想象中的快感。讓我沒想到的是,他從我身上下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明天就到你家裡提親,我一定要娶你的。」
  聽了這話,我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堅定地說:「不用了,我們到此為止,我要去廣州了。」
  他立刻瞠目結舌:「你,你要去廣州,那你還。。。」
  我穿好衣服,輕輕吻了他一下,答非所問道:「這沒什麼,你是處男,我是處女,很公平。」說完,甩開他的手,逃一般地離去。
  從此,我無牽無掛了。
56。
  儘管父母拚命挽留,儘管趙保民百般不解,但我意己決,一定要去廣州!如果說能進大城市生活一直是我的夢想,但這個夢想一直被蟄伏著,如果不是一連串的打擊,我還是沒有勇氣邁出這一步的。也就是說,父親的病、楊宇的背判乃至學校的拒絕,都對我的廣州之行起到了催化的作用。
  我懷著孤注一擲的決心,只拿了僅夠車票的錢,母親給我包了幾張煎餅,裝了一瓶我最愛吃的干小魚炒辣椒。因為天熱,她怕菜壞掉,還特意炒了一小碟蘿蔔乾給我帶上。怕我路上口乾,還特意去村裡找了兩個礦泉水瓶子,把開水冷卻了裝進瓶子里。這樣,我一路上的吃飯問題就解決了。
  母親忙著這一切,父親則一邊抽煙一邊不停地咕噥著:「唉,都怪大沒本事,讓閨女受委屈了。」
  我感到鼻子一陣陣發酸,是啊,想著馬上就要到一個人生地不熟悉的地方去了,我感到心裡很沒底。我發現,我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留戀我的愛,留戀這塊生我養我的土地。
  趙保民特意騎著自行車送我去車站,他也如我父親一般不停地說:「秋穎,廣州要是不好就回來啊,天涯海角我都會等著你的。」
  我明知此去不會再回頭,但我不想讓他失望,很乖地點著頭:「好的,好的。」連我自己都感覺到,這個承諾是多麼蒼白無力。趙保民當然也意識到了,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在火車站,我給陳志雄拔了一個電話。陳志雄一聽是我的聲音,只是淡淡地說:「到了給我打電話,我開車去接你。」儘管他沒有我想象中的驚喜,但聽他一說,畢竟有人接了,我心裡還是踏實了起來
  當火車來的一剎那,想到從此一去,生死茫茫,我的眼裡忽然就湧進了淚水。我抱著趙保民,象抱著至親的人,趴在他懷裡,放聲大哭。趙保民也被我弄得哽咽起來,不住地拍著我:「不去了吧,跟我回吧。」
  我堅決地搖搖頭,擦乾眼淚,隨著擁擠的人群上了車。
  坐在靠窗的車裡,望著趙保民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在我的視線里,我的淚水,一次次洶湧而下。我貪婪地看著鐵路兩旁不斷閃過的白楊樹、莊稼以及田地里勞作的人們,恨不得把這一切深深地印在腦海中,永不磨滅。
  一路上,車上的人越多,一路向南,天氣似乎也越來越熱,車內象悶罐子一般,讓人透不過氣來。我在車上人訝異的目光中吃著我的煎餅喝著自製的礦泉水,一路上頭暈腦脹,昏昏沉沉。經過兩夜一天的顛簸,我終於在一個陽光明朗的早晨,到達了廣州火車站。
  當我隨著人流來到廣場上,我的心更加焦急起來。還沒等我找到電話亭,就看到寫著「山東。王秋穎」幾個字的紅紙牌,我驚喜地奔了過去。
  但舉紙牌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年輕人一見到過去就問:「你是王秋穎小姐嗎?」
  我膽怯地點點頭。他說:「上車吧,陳總說車站亂,叫我提前過來接你。」
  我心裡不由一熱,但想到廣州火車站的臭名昭著,還是小心地問:「我怎麼知道你是他叫來接我的?」
  年輕人拿出電話拔了一下,我接過一聽,真的是陳志雄的聲音,他說這人是他司機。我這才放下心來,乖乖地跟這人上了車。

57。
  人很多,無論高低貴賤,只要走進這人群,馬上會消失於無形。我望了望自己,經過了長途的旅行,衣服被汗水貼在身上非常難受。不過是五月底,廣州的天己是熱得讓人受不了了。好在車內有空調,進了車彷彿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為了躲避人群,車子走得很慢。
  二十二歲我,我終於走進了大都市,並且終將融入這都市。這原本是我童年時代的夢想,可不知為什麼,望著街上一排排的高樓大廈以及出處那大廈的紅男綠女,我卻意興闌珊,絲毫沒有想象中的激動。
  車子七扭八拐地走了很久,終於上了一條大道,速度快了起來。我拭探著問那人,現在我己經知道他是陳志雄的司機了:「你要帶我去哪裡呢?」
  司機禮貌地答:「去廠里,陳總在廠里呢。」
  我想到自己風塵僕僕,這個樣子見陳志雄,不禁有些緊張,趕緊理了理零亂的頭髮,看看自己的白衣藍褲,雖然來時候洗得很乾凈,但此刻己沾有了塵埃。我偷偷拿出小鏡子照了照,發現長途方旅行雖然讓我神色有些疲憊,卻有一種別樣的慵懶,這才放下心來。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走進了一幢工業區,並很快駛進一家電子廠。我下了車,看到這個廠規模雖然不算很大,但乾淨整潔,甚至院子里空閑處還鋪著一塊塊草坪,和我們那個髒亂差的小縣城工廠很是不同。想到我就要在這個工廠做秘書了,心裡還是歡喜的。
  司機示意我跟他向一間房子走去,我進去一看,才知道那是一間很大的辦公室,寬敝氣派,我在學校甚至外貿局的辦公室要本不可以和這間辦公室同日而語。辦公室有很多人,他們一見我進來,全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今我驚訝的是,不論男女,他們一律白衣藍褲,和我身上的衣服不謀而合,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工作服。與此同時,我從男人的眼睛中看到了愛慕,從女人的眼光中看到了嫉妒。這讓我很是得意,暗中挺直了脊樑,跟著司機走進了最裡面的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也是一間辦公室,陳志雄正在和一個人講著什麼,不知為何,以前在那個小縣城看到他,我並不很很順眼的。但是現在,卻彼有一番他鄉遇故知的味道,感到他很親切。他抬頭看到我,微笑了:「你來了?」
  我聲音竟有些哽咽:「我來了。」
  陳志雄示意了一下,那人和司機很快離開了,陳志雄讓我在他對面坐下,端詳了我好一會兒,才滿意地說:「我的眼光真是沒錯的,坐了那麼長時間的火車,你還是這麼美麗動人,真是天生的尤物。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秘書了,等一下我讓人事帶你去熟悉熟悉工廠環境。」
  聽到這話,我長長舒了一口氣,新的生活己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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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6-3-12 17:31 | 只看該作者
58。
  我到廣州第一天的生活過得非常充實。帶我熟悉工廠的是一個三十左右的江西男人,戴著眼鏡,非常周到禮貌。他的介紹給我打開了一個嶄新的天地。以前在家,我們家鄉的人不到萬不得己,是不會出去打工的。到這兒我才知道,現在打工實在是太平常不過的事情了。走進各個車間,望著車間里那一張張來自全國各地的年輕的面孔,我來廣州之前的擔憂很快消失了。
  他對於我將從事的工作也給予了細緻的介紹,無非是協助陳總處理一些日常事務,最主要的是文書工作。對於英語電腦俱佳的我來說,這些都不是什麼難事。通過他的介紹,我對做好秘書這個工作充滿自信。
  把這些對陳志雄一說,他卻笑了:「你應該知道,我讓你來,並不是僅僅讓你做秘書。」我坦然地點點頭,對於這點,我是早有準備的。我的坦然,讓他很是滿意。
  中午吃過飯,陳志雄沒有叫司機,獨自驅車把我帶到市區,他說要為我買幾套衣服。我想起自己帶的行李包,斯斯艾艾地說:「不用了,我帶了衣服來的。」
  他卻「切」地一笑:「你那衣服到這兒還能穿啊?我可不想出去時身邊帶著個灰姑娘。」他的前一句話讓我很是受傷,但后一句話,卻把我逗樂了。
  在服裝色彩和搭配方面,我覺得自己有獨到的感悟力。以前只是限於口袋裡沒錢,想買又不敢買。但僅僅是一路走來,我便對廣州的服裝潮流和女孩子們的穿著品味有了大致的了解。但儘管陳志雄一次次叫我隨便買,我還是只挑了比較便宜的兩套衣服,死活不再買了。
  拿著兩套衣服上車后,陳志雄笑道:「到底是個鄉下女孩子,替我省錢呢。」雖是打趣,但我卻從他的眼裡,看到了讚賞。
  車子很快來到一座漂亮的住宅區,望著住宅區內那一片片綠油油的草坪和衣著光鮮的人,再想著我家鄉簡陋的住房和灰頭灰臉的農民們,我離家時的鬱悶一掃而過,是啊,這才是生活,我更加堅信了自己的選擇。
  陳志雄租的房子在八樓,要乘電梯上去。說句心裡話,以前我從未乘過電梯,為了怕他笑話,趕緊認真地看他操作,很快將過程熟記於心。
  房子是兩房一廳,裡面傢具一應俱全,比楊宇舅舅家要精緻和豪華許多。陳志雄問:「喜歡這兒嗎?」
  雖然知道,再喜歡這兒也不是我的家,但我還是乖巧地說:「喜歡。」
  這一天,我深刻地體會到了劉姥姥進大觀園的心情。真沒想到,時隔一兩百年,我和她老人家還能穿越時空有著共同的體會。好在陳志雄是體貼的,他一直對我寬容地笑著,為我做著一切。甚至洗澡時,他也是先洗好了出來,再耐心地把我叫進去,告訴我怎樣調熱水怎樣調冷水。
  看著僅穿了一條短褲的他,我非常緊張。特別是他走出衛生間后,又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沖乾淨些。」我就更加緊張了。
  有那麼一刻,我甚至後悔為了一個好笑的原因,輕率地將第一次給了趙保民。望著我自己錯落又致的身體和晶瑩剔透的皮膚,我忽然又有了信心,不過內心還是不安的。直到他在外面不斷催促,我才很不情願地放下花灑。這才發現,自己沒拿衣服進來,只好硬著頭皮,拿起僅有一條浴巾裹住身體,羞澀地走出衛生間。
59。
  我一打開衛生間的門,陳志雄就迎了上來,半擁半抱著把我拖進主卧室,卧室不是很大,但一張寬大的席夢思幾乎佔了三分之二。望著那寬大的床和一對漂亮的枕頭,忽然感到小腹一熱,整個人如酥軟了一般,癱倒在他的懷裡。
  他卻並不急,反而將我推開了,只是一臉暖昧地笑著,一伸手,扯掉了我身上的浴巾,立刻,我整個人赤裸著站在他面前。他發出一聲驚嘆,遠遠地站著,圍著我,上下左右打量著,眼睛里漸漸發出貪婪的光來。
  這是我第一次赤身裸體呈現在一個男人面前,看到他象打量一件商品一件打量著我,這讓我感到無地自容。這是八層樓,午後的陽光很好,空調也溫度適宜,我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這兒,感覺自己很是淫蕩。
  他一會兒捏捏我的乳頭,一會兒摸摸我的下身。他的短褲不知何時己經脫掉了,我看到他黑瘦的身體,肚皮卻有贅肉聳拉著,很是觸目。我的眼睛一覽無餘地看到了他的下身,那地方早就硬了起來,鬥志昂揚一般。他依然不急,我心裡嘆了一口氣,他當然是不急的。
  現在,我感覺自己是一隻小老鼠一般,而他,則是那隻隨時吃定我的老花貓。在我的家鄉,常能看到貓捉老鼠的遊戲。通常,當一隻貓對一隻老鼠手到擒來時,它並不是急於撲上去一口吃掉那隻老鼠。它總是若即若離地逗弄那隻老鼠,等於玩夠了,累了,才終於猛撲上去,一口吃掉老鼠。現在,我們在玩老鼠捉貓的遊戲。
  但貓,也總有累的時候。陳志雄終於累了,一把把我推倒在床上。儘管我心裡不是很情願,但我己不是處女了,我的身體,卻為他的進入做了最充分的準備。他沒有象上次那樣很技巧地撫摸我,而是用手一探,淫蕩地笑了:「濕了好大一片呢。」
  我頓時感到羞愧難當,平躺在床上,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但他的身體滑進我體內的時候,我感覺到他停頓了一下,但很快,他不緊不慢地動作起來。
  這是我的第二次,上次和趙保民象完成一件任務似的,因為疼,也因為條件的原因,匆匆而就,根本沒有感覺。但這次,我在他的動作下感到一陣陣的興奮,忍不住輕聲呻吟起來。
  但依然沒有想象中的欲仙欲死,這讓我不免有些失望。原來想象中神秘莫測的那層膜不過如此,性也不過如此,真不明白一直以為這很神乎其神的呢。但無論如何,和這個男人有了這層關係,以後我就是他的人了。
  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當陳志雄從我身上下來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竟是:「怎麼,才幾天不見,你竟然不是處女了?」
  我心虛道:「我們只是交易,你又不打算娶我,我是不是處女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60。
  他生氣地坐起來,提高聲音說:「怎麼沒關係,我是個商人,我說過我們做的是一筆交易!交易,你明白嗎?」
  看著對我一貫很和氣的他此刻象換了一個人一般,目光冰冷如電。我心裡很是害怕,想到在廣州人生地不熟的,這地方的亂又是在國內出名的。雖然我剛才從工廠人事那裡己經知道這兒很好找工作,但倘若他一怒之下將我掃地出門,我一時又找不到工作,便只好流落街頭。確實在這方面,我也是有錯在先的。室內冷氣開得很足,我感覺到身子冰冷冰冷的,不禁抱緊了前胸,縮成一團,怯怯地說:「對不起,我錯了。」
  沒想到我的退縮並沒有讓他消氣,反而更加有理似的,霸道地說:「知道錯就行了嗎?現在貨不對板,我上當受騙了!你們大陸人,沒一個好東西,全都是騙子,騙子!」
  他最一句話,嚴重傷害了我的自尊,而且知道他骨子裡對大陸人是看不起的。歷來,對一個不尊重我的人,我也不會尊重他的。我放開雙臂,冷冷地說:「陳先生,你要清楚,你只不過是給我一份工作,以我的條件,不難找到這樣一份工作的。我陪你睡覺只是念你在廣州這邊給了我一個落腳的地方。如你所言,我們不過是做一筆交易,按照交易平等的原則,我己經吃虧了,為什麼我還要把我的處女身給你呢,你也未免太貪了吧。」
  他大概沒想到我會這樣說,立刻瞠目結舌,臉色由紅變白,由白變紅,愣愣地望著我,象是不認識我一般。良久,他才說:「我一直當你是一個單純的女孩子,看來我得重新認識你了。」
  我跳下床,邊穿衣服邊道:「不必,我不是處女了,如果你認為自己吃虧了,我隨時可以離開這兒。你曾給過我一千塊錢,又把我從車站接來,我剛才陪你睡了一覺,我們也算兩訖了。」我是個不服輸的人,怎會受得了他這份窩囊氣。即便馬上流落街頭,也不能任他在我面前如此囂張!
  看我真的要走,陳志雄倒是慌了,趕忙跳下床,緊緊抱住我說:「開個玩笑呢,你就當真了,你剛來廣州,外面亂得很,你要往哪兒去?再說了,你現在是我的人了,我要對你負責的。」
  聽他這樣一說,我便見好就收,不再僵持。但我認真地問:「我什麼時候去你廠里上班?」
  他「嘿嘿」一笑道:「你才來,先歇幾天再說吧。」
  因了剛才的矛盾,我不好太過反駁他,只好很不情願地點點頭。我真的恨不得馬上上班拿工資,那樣,無論走還是留,我都掌握了主動權。
61。
  第二天早上,陳志雄給我一張銀行卡,說上面有五千塊錢,讓我自己去逛商場買點衣服什麼的。我蜷縮在床上,望著那張小小的卡,鬱悶地想,五千塊錢,在我家裡,可以做多少事情啊,我一年的工資也賺不到呢。如果有了這錢,我的父親再也不用為看不起病發愁了。
  但這錢是他給我買衣服的,我卻不能寄回家,真想快一點上班啊。說心裡話,前段時間,為前途為愛情弄得身心憔悴,現在終於進入了夢想中的都市了,望著一屋子我可以使用卻又不屬於我的現代化傢俱電器,我忽然產生一個大膽的念頭:我一定要好好努力,爭取自己也能擁有這一切,然後把父母接到這裡來。只要有了錢,我就可以給父親最好的治療,給父母一個很好的晚年。
  也許,錢並不一定買來幸福,但沒有錢不會幸福這卻是真的。但現在,想著家鄉正為疾病困攏的父親,我哪裡有心思逛街買衣服呢?
  正在胡思亂想之時,我聽到室內的電話鈴聲響起,拿起一聽,竟是陳志雄的,他得意地說:「我給你請了個保姆,姓蔣,以後就由她照顧你了。」
  我不由抗議道:「我是要給你做秘書的,以後就在廠里吃了,為什麼要請保姆?」
  他「嘿嘿」一笑:「那就給你洗衣服做家務。」我還想說什麼,他卻借口忙掛了電話。
  就象做夢一般,只不過是陪一個男人睡了一夜,我就有了錢,可以享受這房內的一切,甚至還有一個人伺候著。這種生活,是我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但不知為何,我卻絲毫感覺不到幸福。還沒等我想出我不感覺到幸福的根源時,我聽到了電話鈴的響聲。
  我拿起電話,卻傳來了「嘟嘟」的忙音,可電話鈴還在一下一下地響著。我不禁有手忙腳亂,只好循聲找去,才在門邊找到了一個掛著的電話。我試著拿起來:「喂,你好。「
  果然,我聽到一個普通話帶著濃重地方口音的女聲傳來:「請問是王秋穎小姐嗎?我姓蔣,是陳先生讓我來的,給我開門啊。」
  我「哦」了一聲,趕緊跑過去把門開開。門外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大嫂,一看那粗黑的皮膚和土氣的打扮就知道是個農村婦女。大嫂細眉小眼,不算很漂亮,但看上去倒也乾淨利索的樣子,手裡拿著一個行李包。這就是陳志雄為我找的保姆,她讓我喊她蔣嫂。蔣嫂住在另一間客房裡,除了負責我一日三餐外,還打掃房間衛生、幫我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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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樓主|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6-3-12 17:32 | 只看該作者
62。
  我很不習慣這種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陳志雄周一到周五在我這邊過夜,只有周未才回香港。我感到自己象一隻被他養在溫室的花瓶一般,我的任務,就是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他來然後陪他上床,做為回報,他給我適當的零花錢。
  每次我一提到到廠里給他做秘書的事,他就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這讓我很是鬱悶,人也一天天沉默起來。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喜歡到小區的草坪上坐著,草坪上有濃郁的青草的芳香,這讓我想到家鄉的田野,想起父母,想起楊宇,想起趙保民,想起過往的一切。
  時間長了,便可以在小區內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這其中有許多和我年齡相當的女孩子,她們的穿著都非常時尚新潮。有一部分女孩似乎和我一樣無所事事;也有一部分女孩子,白天不見蹤影,常常在夜幕時分看到她們打扮得性感風騷,三三兩兩地出去。在和別人相處上,我是個十分被動的人,這在家鄉倒在罷了,即便沒有多少朋友,也有父母。但在這兒,這個性格上的缺點讓我更加感到孤單。
  那天晚飯後,心情鬱悶的我又來到草坪邊的涼亭里坐下。這時,向涼亭走來的一個挺著大肚子的漂亮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她眉目如畫,長得很是漂亮。女孩友好地沖我笑笑,然後在不遠處坐下,輕輕撫摸著隆起的肚子,臉上寫滿即將為人母的驕傲。我羨慕地望著她,以為她必是嫁得了如意郎君,不知何年何月,我也能象她一樣,擁有一棟漂亮的房子,為一個男人挺起大肚子。但現在這些,對我是何等遙遠啊。想到這裡,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女孩無疑聽到了我的嘆氣聲,她走到我身旁坐下,微笑著問:「你老公是不是叫陳志雄?」
  她竟然說陳志雄是我老公?我差點暈倒,但看到她一臉真誠,並沒有惡意,只好羞愧難當地說:「是,是的,你怎麼知道?」
  女孩歡快地說:「我老公和你老公是好朋友,你家阿姨就是我給介紹的。要不是我老公這段時間生意忙,我早讓他帶我找你玩了,我也是新搬這兒來的,都快悶死了。噢,對了,我叫梅梅,你呢?」
  梅梅說話語速極快,看上去是個單純快樂的女孩子。望著她隆起的肚子,我疑惑地問:「你看上去不到二十歲,怎麼就想做媽媽了?」
  梅梅昂然一笑:「我老公說了,生下這個孩子我就可以轉正了。」
  我愣住了,一頭霧水:「什麼轉正?你是做什麼工作的,難道也有試用期?」
  梅梅一聽,不由放聲大笑起來,因為懷了孕,她不敢笑得太放肆,她拚命忍著,美麗的小臉漲得通紅。我被她笑得更加摸不著頭腦了,愣在那兒,象個傻瓜一樣。
63。
  好半天,梅梅才止住笑,故意一本正經地說:「看不出你這人這麼有意思。不過你說得也對,我們確實也是有試用期的。」
  什麼我們?但聽她的話,我似乎也明白了什麼:「難道,你和你老公沒有結婚?」
  梅梅淡然一笑:「是啊,現在還不是和你一樣,不,我還不如你呢,你是二奶,我是三奶。」
  二奶?三奶?我是二奶?難道我現在就是傳說中的二奶?「二奶」,我沒想到這個曾認為離我很遙遠的詞,竟把這個詞看成是「下賤」和「婊子」的同義詞,現在竟然會落到我身上,我徹底懵了,站起來惱怒地說:「什麼二奶三奶的,我是秘書,我來是給陳志雄做秘書的,不是給他做二奶的?」
  梅梅沒想到我會發這麼大的火,冷笑道:「你這個真是好笑,自己都做二奶了還不肯承認?難道你現在敢說你跟陳志雄沒上過床?就算你做秘書又如何呢,秘書就是小蜜,不和老闆有一腿的,你能做得穩那個位置?」
  我真沒想到,外表看上去似乎很單純的梅梅,說話的語氣象個老江湖,彷彿世事洞察一般。她的眼光滿是嘲弄,我不由有些心虛,訥訥道:「秘書和二奶本質上是不同的,秘書幫老闆做事的人,二奶是老闆養起來的人,兩者怎能相提並論?」
  沒想到,梅梅眼中的嘲弄更深了:「切,二奶和小蜜都是老闆養起來的,不同的是,二奶只要和老闆上床就行,小蜜不但要上床,還要累死累活為老闆做事,你說的倒也是,兩者豈能相提並論?」
  我被她幾句話噎得張口結舌,竟怔在哪裡,半天說不出話來。氣氛一時非常尷尬,話不投機,我轉身就要走,梅梅卻「撲哧」一笑,打破了僵局:「好了,好了,這回你知道什麼是轉正了吧。不論是小蜜還是二奶三奶四奶,只要能把老公迷得和大奶離婚娶你,你就是轉正了。」
  我這才恍然大悟,不由在心裡苦笑,中國文化真的是博大精深啊。
  我初來乍到,對這兒的一切非常不熟悉,我確實需要一個朋友,這樣我就可以迅速了解廣州的情況。短短的幾句話,讓我感到,眼前的梅梅非常有心計,看來是個老江湖了,如果能跟她做朋友,可以受益非淺的。
  梅梅是個多話的人,不過剛認識,我就把她的底細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她十四歲就來這邊打工,那時候初中還沒畢業。在廣州,象她這樣的女孩子一抓一大把,沒有文化,又吃不了苦,便在社會上混。具體怎麼混的她沒說,只說去年才被她老公包起來。因為老公的大老婆不能生孩子,二奶也只生了兩個女孩,她老公說了,梅梅若能生個兒子,便可以轉正了。
  天,三個女人共用一個老公,我聽得膽戰心驚,梅梅卻毫不為意道:「有什麼呀,我們老家有句俗話,寧為貴人妾,不做窮人妻。」
  我差點吐血,無論如何,我絕不能容忍自己和別人共用老公。想到這裡,我在心裡暗暗發誓:我一定要用自己的雙手支撐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絕不依靠男人生活!
64。
  有了梅梅這個朋友,加上她又是個多話的人,我對廣州,對男人女人了解了許多。我也知道,我所住的小區和市內其它小區,用至珠三江的很多小區一樣,裡面的許多女孩子都是二奶小蜜或小姐。她們之間流行一句玩笑話,廣州深圳東莞的房地產業,有一半以上是這些女孩子支撐起來的。乍聽這話,我有些不相信,但跟梅梅相處時間久了,她又介紹我認識了許多小區內別的類似女孩子,我不得不相信這個說法了。
  梅梅曾自豪地說:「你看大街上穿得最漂亮最時尚的,幾乎都是我們這一行的,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二奶或小姐的,只有漂亮的女孩子才有這個資本呢。」
  聽了這話,我真是鬱悶,在故鄉接受的二十多年傳統的道德觀、愛情觀世界觀等等在這短短的半個月時間內經受了嚴峻的考驗,似乎做一個正派的女人是傻是笨,是不合時宜。但也許是我來自儒家氣息很濃的山東,傳統的觀念太深入我的骨髓了,無論如何,我依然無法接受她們如此新潮的思想。甚至於,我認為自己被迫走到這步都己經是大逆不道、非常可恥下賤了。如果再如她們說的那樣,掏空男人的腰包,爭取早日轉正,我更是連想都不去想了。
  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更堅定了我早日脫離這種生活的決心。
  那是一個陽光極耀眼的上午,梅梅讓我陪她去買一些嬰兒用品。孩子己經六七個多月了,她肚子很大,行走都己十分困難。一路上,梅梅十分開心,話也很多。但奇怪的是,她始終用寬大的太陽帽遮住大半個臉,還戴著寬大的墨鏡。
  我不解地問:「這麼熱的天,你又打著遮陽傘,怎麼還扮得象個特式似的?」
  她警惕瞭望瞭望四周,神秘地說:「知道我為什麼原先住得好好得要搬這個小區來嗎?」
  我搖搖頭。她得意地說:「我老公找人給我做了B超,我肚子里懷的是男孩子,我怕大奶二奶知道了使壞,在一個地方從不敢久住的,生產前我還要搬一次家呢。」
  我驚嘆,這樣的日子過得真是十分提心弔膽呢。不過還好,我們來去打的,一路上並沒遇到什麼可疑的人。因為梅梅買了許多嬰兒用品,她住的又是十九樓,我便自告奮勇幫她提上去。
  讓我們萬萬沒想到的是,當我們走進她的房間時,竟赫然看到三個女人齊刷刷地坐在沙發上,目光兇狠地望著我們。
  梅梅發出「啊」地一聲尖叫,轉聲就想跑,但哪裡還來得及,其中一個最為高大的女人迅速追過來,冷笑一聲,一把扯住她的頭髮將她拉了回來。
65。
  我跟在她後面,見此情景,嚇得手裡的東西「嘩啦啦」掉在地上。看到梅梅頭髮被扯,剛想撲過去幫她,另一個女子恐嚇道:「這是我們的家事,你不要多管閑事。」我愣住了,想離開,卻放心不下梅梅,只好傻傻地站在哪裡。
  還沒等梅梅站穩腳跟,另一個長得有很漂亮的女人走過來,狠狠扇了梅梅一個耳光,同時咬牙切齒地罵道:「婊子,不打你不知道長記性,連我的老公你也敢搶,真是吃了豹子膽了!」
  梅梅的嘴角立刻滲出血來,她下意識地用手護著肚子,哀哀地說:「二姐,你就放過我吧,你也為他生過兩個女兒呢。」
  我這才知道那個長得象很漂亮的女人是梅梅老公的二奶,便鼓起勇氣說:「你不要為難梅梅,再說你也不是人家原配呢。」
  梅梅狠狠瞪了我一眼,我自知失言,忙閉了嘴。那個二姐卻不惱反笑:「就因為不是原配才容不下她個小賤人的,要是原配,又老又丑的黃臉婆,我才懶得理她呢。你是誰啊,連這道理也不懂,真是秋後的冬瓜,毛嫩得很。」
  梅梅趁機向我使了個眼色,我會意,轉身就要往外跑,誰知剛才扯梅梅頭髮的那個身形高大的女人一把又扯住我的頭髮:「還沒叫你走呢,慌什麼?」我一聲尖叫,眼淚都疼出來了,只好灰溜溜地順著她扯的方向返了回來,因為太急沒站穩,竟接連在地上打了幾個轉,弄得我暈頭轉向。
  梅梅看一計不成,只好堆起滿臉笑容:「二姐,看在老公的面子上,你就放過我吧。改天我就到醫院打掉,以後打死我我也不懷了。」
  二姐不住地望著她的肚子,陰陽怪氣地說:「這肚子懷不懷還能由你說了算啊,要想不懷,只有一個辦法。」
  梅梅臉色煞地發白,竟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二姐,二姐,千萬別,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二姐絲毫不為所動,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向那個高大的女人一使眼色,還沒等我明白過來,那高大的女人便哼了一聲,先抬起一腳將梅梅踢了個仰八叉,梅梅慘叫一聲護住肚子,我意識到什麼,趕忙撲上去:「她是懷孕的人,你們不能這樣對她!」
  另一個女人冷笑一聲:「就是懷孕我們才這樣對她,不懷孕誰稀罕她呢。」話音剛落,那個高大的女人又一腳向我踢來,我沒提防,整個人象只皮球般滾到一邊。與此同時,她獰笑一聲,那隻穿著四十幾碼鞋的大腳準確地落在梅梅的肚子上,狠狠地踩了下去!
  梅梅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聲,身子便軟軟地貼在地上,我恐怖地看到:一股粘稠的血水,正從她的孕婦裙里,蛇一樣快速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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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樓主|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6-3-12 17:33 | 只看該作者
66。
  我奮力撲上去,拚命把那人的腳往下拉,聲嘶力竭地喊道:「求求你們,放過她吧,要出人命的。」
  那個高大的女人力氣非常大,我根本搬不動她的腳。看著梅梅越來越慘白的臉,身下的血水己泅成一片,我急中生智,狠狠地朝那女人的小腿咬了過去,她「哎喲」一聲放開腳,卻一腳朝我踢來,我趕忙一躲,她的腳落空了,生氣得怒斥道:「哪裡來的賤貨,我叫你多管閑事!」
  我害怕她也象對待梅梅一樣對待我,趕緊爬起來,迅速逃進旁邊的一間卧室,「砰」地關上了房門。很快,房門被踢的「砰砰」山響,伴隨著「賤貨」、「雞婆」的辱罵聲,我大氣都不敢出。這時聽到那個漂亮的女人說:「算了,我們走吧,這婊子肚裡的孩子肯定沒得活了。」
  我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並完全消失,這才壯著肚子打開門。看到己象血人一般的梅梅,我頭皮發麻,趕緊拿起電話拔打120,然後焦急地跪在地上哭喊著:「梅梅,梅梅,你醒醒,醒醒啊。」
  但梅梅一直沒有醒,我懷穎她是不是己經死了,便大著膽子探了探她的鼻息,還好,她還有呼吸。以前我是最怕死人的,甚至看到有人家喪事,我便遠遠地躲開,每次都嚇得心驚膽戰。現在,伴在氣若遊絲的梅梅身旁,更是恐懼得渾身發抖。不知過了多久,象是一個世紀一般,小區保安和救護人員才趕到。我這才渾身象散架了一般,軟軟地坐在地上。
  當他們把梅梅放在擔架上時,我不小心瞟了一眼,天哪,我竟然看到梅梅的雙腿間有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是一個嬰兒的半個頭。我只覺得胃內一陣翻滾,竟然「哇」地一聲乾嘔了起來。
  可憐的梅梅,這次被打,不僅讓她那即將分娩的男嬰胎死腹中,也因為遭受外力過分擠壓,嬰兒的頭將她的陰道大部積撕裂,她的子宮也嚴重受損,醫生說,她以後再也不能做母親了。
  因為失血過多,梅梅出現長時間休克,醫生立即給她輸血。不一會兒,梅梅的那個所謂老公在她家保姆的陪同下來過一次。那個男人的頭頂己經全禿,只在周圍剩下一圈頭髮,他小心地將四周的頭髮留長了往上梳,非常費力地遮掩了半全禿的頭頂。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無法想象得到,眉目如畫的梅梅、活潑漂亮的梅梅,懷的竟然是這麼一個半老男人的孩子!
  他來的時候,醫生正在緊張地梅梅緊張地手術,梅梅還沒有脫離危險,我和小區的一個保安焦急地在走廊上守著。梅梅出事的時候,家裡的保姆正好出去買菜,回到家后即被保安告知梅梅出事了,那個保姆才趕忙拔打了男人的手機。
  男人來時似乎並不焦急,看到我,竟然眼光一亮,同來的保安介紹說幸虧是我及時打了120,再晚五分鐘梅梅就沒救了。男人聽了,竟然親熱地握住我的手:「謝謝你,王小姐,真是太謝謝你了。」
67。
  這是什麼人啊,自己的女人正在急診室緊急搶救,他卻握著我的手不放,即便是感激,時間也未免太長了一些吧。
  望著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我奮力抽出手,冷冷地說:「你還是趕緊去交住院費吧,梅梅還沒渡過危險期呢。」他這才訕笑著鬆開我的手,悻悻地朝收醫院辦公室走去。我剛想喊他讓他去收費處,他己經過去了。轉念一想,直怨自己傻,是啊,他是大老闆,有的是錢,就算住院也是貴賓,怎會和我們小老百姓一樣排隊等候呢。就比如梅梅,要是換作平頭老百姓,不交住院費醫生哪裡會給手術,但據同來的保安說,因為小區經理早早給醫院打了招呼,所以沒交錢就可以手術了。
  那男人交了錢就匆匆趕回去了,梅梅由她家的保姆照看,經過醫生的緊急搶救,她己經脫離危險了,但依然昏睡著。今天是周六,陳志雄回香港的日子。因為白天發生的事太突然了,我回到家隨便吃了點飯便早早睡去,夜裡卻不斷做著惡夢,一會兒夢到我就是梅梅,被幾個女人踩在腳底下,血流不止;一會兒又夢到陳志雄象扔一袋垃圾一樣把我掃地出門。我一次次從惡夢中醒來,嚇得渾身的冷汗。
  不,我絕不要做梅梅第二,絕不!
  梅梅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悠悠醒來,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自己己經癟下去的肚子,我看到她長嘆一口氣,淚水就流了下來。我趁她家保姆出去的間隙,悄聲問:「這事要不要報警?」
  梅梅苦笑一聲,搖搖頭,有氣無力地說:「技不如人,願賭服輸,報警有什麼用呢?她給我老公生了兩個女兒,再怎麼也比我有份量。歷來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
  我真不敢相信,這話是年輕貌美的梅梅口中說出來的,滄桑得象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望著她那雖有些蒼白,但依然年輕漂亮的臉龐,我感到一陣心酸,不由脫口而出:「難道你就這樣放過她們了?可她們連你做母親的權利都剝奪了呢!」
  梅梅聞言,大驚失色,一把位住我的手,指甲都摳進我手面的肉里:「什麼,你說的可是真的?你再說一遍!」
  梅梅的子宮因為外力壓迫,不僅讓她那即將分娩的男嬰胎死腹中,也因為遭受外力過分擠壓,嬰兒的頭將她的陰道大部積撕裂,她的子宮也嚴重受損,醫生說,她以後再也不能做母親了。但這事,她那個所謂的老公一直讓我們瞞著她。我自知失言,但事到如今,也只好點了點頭。
  驀地,梅梅發出一聲嘶力竭的哀嚎,跳下床,捶胸頓足地說:「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68。
  我趕緊攔住她,同時驚訝地看到,她的褲子上,又滲出了血跡。正好兩個護士聽到聲音趕來,急忙給她打了一支鎮靜劑,她這才安靜下來。忽然我發現,剛才還為梅梅削蘋果的保姆不見了,我心裡立刻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從梅梅口中我己知道,這些保姆一般都是男人花錢雇的,所以很多時候,她們其實是男人安插在二奶三奶身邊的一個眼線。我趕忙追到走廊,但哪裡還有她的蹤影。事己至此,我只有暗暗希望,這個保姆是個例外。
  但事實證明,我有多天真。大約晚上六點鐘的時候,梅梅便醒了。因為那個保姆遲遲不回,我決定陪梅梅一個夜晚。反正今天是周日,陳志雄要到周一才回的。
  梅梅現在己不象下午那樣激動,一遍遍和我商議著報警的事,但不知為何,幾次拿起手機,她卻遲遲下不了決心。我不耐煩了:「怎麼回事,要報就報不報就算了,有什麼好猶豫的?」梅梅苦笑一聲,搖搖頭。
  正在這時,病房的門被人推開。我吃驚地看到,門邊站著的竟是梅梅的那個男人,正刻他一臉怒氣,完全沒有了前天對我親熱的笑。他的身後,跟著那個保姆,保姆拖著沉重的皮箱,避開我探尋的目光。我心裡一沉,還沒反應過來,男人就冷冷地說:「這位小姐,請你出去一下,我要和她單獨談談。」
  我只好滿腹狐疑地走了出去。讓我驚訝的是,我坐在走廊的凳子上還不到十分鐘的時間,男人出來了,我看到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狠狠瞪了我一眼說:「這位小姐,我奉勸你一句,少管閑事!」說完這話,他揚長而去,身後跟著的,是兩手空空的保姆。
  我趕忙走進病房,急急地問:「梅梅,他跟你說了什麼?」
  梅梅無力地揚起一張紙條:「這是三十萬的支票,三十萬,一切都結束了。」
  我怒道:「三十萬就剝奪了你做母親的權利,絕不能讓他得逞!」
  梅梅嘆了口氣:「又能怎麼樣呢?超過極限他就不過出的,那個女人也不過是他二奶,只要他想,那樣的女人一抓一大把。這三十萬,他也不過是看在兩個女兒的面子上,倘若只為那個女人,他是斷不會花這個冤枉錢的。」
  我氣結:「你和他在一起,又為他流過一個孩子,他怎麼可能就這樣把你打發了?簡直沒有人性!」
  梅梅苦笑道:「男人的心就象他的禿頂,掉了不能再長回來的。再說,即便不要這錢,報警又能能怎樣,我也不過是說說氣話。我們這些女孩子,沒文化,又想過好日子,不走這條路,就無路可走啊。」
  我想到自己,黯然傷神。倘若我仍然住在陳志雄為我設置的漂亮的籠子了,我和她們又有什麼區別呢?也許梅梅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
  我的等待己到了極限,和陳志雄攤牌的時候到了。
69。
  周一晚上,陳志雄如往常一樣過來了。本來我和蔣嫂正在看電視,蔣嫂在這行做久了,是個很識趣的人,看到他,立即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他親熱地挨著我在沙發上坐下,手就開始不老實起來,在我身上上來亂摸,口中噴著刺鼻的酒氣。
  我打掉他的手,正色道:「我要和你好好談談。」
  他「嘿嘿」一笑:「快去洗澡,我們到床上談。」
  我嘆了一口氣,常言道,酒是色媒人,這話真是不錯。看到他慾火中燒的樣子,我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向衛生間走去,陳志雄跟在了身後。
  雖然浴室不算小,但一個碩大的浴缸就佔了三分之二,這就讓本來不小的浴室顯得十分擁擠。一進門他就脫去了自己的衣服,連扯帶拽了也將我本就不多的衣服脫了去。一對光著身子的男女,在這個水氣氤氳的浴室里,想不做什麼都很難。
  每次喝了酒,他都喜歡和我同室洗浴,變換著各種資勢。說來也怪,我對他這個人沒有絲毫男女之間的愛意。無論是理智和情感,我對他可以說是厭煩惡至極。但每每兩個人光著身子在一家,我還是感覺到年輕的身體如著了火一般,強烈地想和他做那事。可遺憾的是,在他的身下,我除了一絲絲若有苦無的快感外,始終無法達到他所謂的高潮。儘管他教過我種種達到快感的方法,還說這都是別的女人經驗的總結,可這些經驗總結,一到我身上就不靈了。
  但不管我有沒有快感,他卻總能欲仙欲死,就比如現在。現在,我趴在浴缸里,他的下身輕易地滑進我的體內。可他只把我帶到了半山腰,自己獨自一步步上了山,我卻只能在山腰徘徊,這讓我渾身的慾火找不到出口,難過得生不如死。我發出痛苦的呻吟,他卻以為我這呻吟是高潮的前奏,更加賣力地動作起來,直至發出一聲長長的低吼,從我體內全面退出。
  我更加慾火難耐,只好不停地把冷水往身上沖,終於不再難受了,才嘆了一口氣,用浴巾包裹著,走進卧室。我己下定決心,這個男人,除了為數不多的錢,甚至連性都不能給我,如果他再不讓我給他做秘書,我堅決要離開他!
  寬大的席夢思並列著我和他的身體,一白一黑,非常明顯。他伸手將我摟進懷裡,輕輕拍了拍我的屁股,滿意地說:「第一次見到你,看你走路的姿勢,我就知道你是個天生尤物,看來我的眼光還是很準的。」
  我趕緊道:「那就讓我明天去上班吧,做了你的秘書,就可以一整天在一起了。」
70。
  他顯然不想談論這個話題:「為什麼一定要上班呢,這家小區里很多象你這樣的女孩子,她們不上班,不是也過得很好嗎?」
  我很不高興:「她們是靠男人養活的二奶,我有手有腿,為什麼要靠別人養活呢?之間不是說好的嗎,我來了就做你秘書,你怎麼現在變卦啦?」
  他嘻笑道:「做二奶有什麼好,做二奶也是要有資本的,並不是誰想做就可以做的。比如蔣嫂,她也做還做不到呢。」
  說完這話,他自以為幽默地笑了一下,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好笑,認真地說:「我再說一遍,我要做你秘書。「
  他這次不耐煩道:「秘書有什麼好,秘書就是小蜜,也是要陪我睡覺的。」
  我執拗道::「只要能上班就行,那我就做你小蜜,我是堅決不做二奶的!」
  他徹底翻臉,終於攤牌了:「明說了吧,不錯,本來是讓你做我秘書的。可是你來后我才發現,你並不是我以為的那個單純樸實的農村女孩王秋穎。你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裡就失去了處女身,你不就是不想給我嗎?別以為你那點小心思能瞞得了我。你欺騙了我,你懂嗎?象你這樣有心計的女孩子,如果放在身邊就象一個定時炸彈,沒準那天就炸得我遍體鱗傷了。我一步步走到現在不容易,我不想因你毀於一旦!」
  因為這話說得太急太猛,說完他便咕咚咚喝了一大口水。他的話每一句都象一根鞭子,正打在我的疼處,我頓時瞠目結舌,甚至沒有反駁的餘地。他放下水杯,發出得意的「嘿嘿」笑聲,他大概以為自己勝利了,雙手又開始不安民份起來,在我身體上下遊走。
  我身體一激靈,他的話也讓我徹底清醒起來,我冷冷地打掉他的手:「既然如此,那麼我們沒有相處下去的必要了,我是堅決不當二奶的。」是的,堅決不當二奶!如果沒有梅梅的參照,我也許下不了和他攤牌的決心,但現在,我意己決!
  我當即跳下床,不顧他的阻攔,開始收拾衣物。為了表明決心,我甚至沒有拿一件他給我買的衣服,只拎著自己的來時的皮箱,兩手空空的就要出門。他想阻攔,我冷冷地打掉了他的手:「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他冷笑一聲:「好,你走吧,只要邁出這個門,你就永遠不要回來了!」
  我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毫不猶豫地揚長而去。
  淚水,一下子湧進我的眼,我沒有回頭,為了表明決心,我甚至沒有拿他一分錢一件衣服。雖然我有一種被人白白玩弄的感覺,但我想,他帶我走進了這個城市,我陪他睡了近一個月的覺,也算是不欠他的了。
  還是梅梅說得好,技不如人,願賭服輸,以後,再和男人上床之前,一定要為自己留條退路。當晚,我步行了大半個城市,在梅梅的病床邊睡了一夜,梅梅看我提著包己明白了一切。
  看著梅梅蒼白的臉,我暗暗發誓:我再不會依靠任何男人,我一定要用雙手撐起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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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樓主|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6-3-12 17:34 | 只看該作者
71。
  從陳志雄為我精心營造的「籠子」里飛出來時,我兩手空空,一分錢也沒拿。梅梅很為我的任性感到惋惜,她說:「見過傻的,沒見過你這麼傻的?為什麼不趁機撈一筆錢再出來。就算不想撈一筆,你作了他一個月二奶,萬兒八千還是該有的吧,這樣太虧了。」
  我悲哀地發現,不論我承認承認,我做過陳志雄一個月二奶卻也成了不爭的事實,這事實就象我身上一個恥辱的印記,永遠無法抹去。無論出發點有多麼不同,從結局來看,我和梅梅是同一類型的人,但無論從思想知識閱歷來說,我覺得自己又是和她完全不同的。所以對她的話,我不置可否。但我感覺梅梅其實是一個很熱情善良的女孩子,目前在廣州,她是我唯一認識的人,也是唯一能幫我的人。想到這裡,我斯斯艾艾地說:「梅梅,我想找一份工作,你能不能借點錢給我?」
  梅梅想了一下,正色道:「秋穎,不是我不想借你,實在是我在這兒生活太久了,不再輕易相信任何人了。你想想,我雖然有錢,但每一分錢得來的那麼不容易,又和你無親無故,我憑什麼借你呢?」
  自她出事後,我每天都來看她,安慰她,甚至為她被那個高大的女人象踢皮球一樣踢倒在地。我沒想到在我身陷困境時,她拒絕得如此乾脆,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感覺臉也象火燒一樣紅了起來,獃獃地望著她。那一刻,我非常後悔自己為了所謂的人格和清高沒有從陳志雄那裡拿錢,就算拿走他平時給我的零花錢,今天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困境啊。當初之所以跟著陳志雄來廣州,就怕人生地不熟身陷困境,沒想到,跟他來了,還是身陷了困境。
  梅梅嘆了一口氣:「人心隔肚皮,實在怨不得我。不如這樣吧,我老公不要我了,他給我請的保姆也不來照顧我了。我還下不了床,正想請一個陪護呢。如果你不嫌棄,就先在醫院照顧我吧,我每天付你三十元錢。」
  每天三十元,和我原先的保姆蔣嫂的工資一樣。儘管我有一種受辱的感覺,我還是感激地點了點頭:「真謝謝你。」
  梅梅意味深長地說了句:「不用你謝,只要你不怪我就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是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覺得這話與其是梅梅說的,也是替我說的。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向自認為清高無比的我,竟然淪為一個初中都沒畢業的人的保姆?我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為了掩飾這種衝動,我收撿起梅梅換下的臟衣服,逃一般向洗手間走去。
  倘若不是親人,一個女人給另一個女人洗衣服本來就是一件恥辱的事,開始,我還能忍受這種恥辱,但在洗到她血跡斑斑的短褲時,我再也忍不住了,終於放聲大哭起來。
72。
  從端屎倒尿到解悶逗樂,我陪了梅梅一個多月。人都是有感情的,梅的臉色漸漸有了紅潤。一個多月的朝夕相處,她對我,也從開始的利用到後來的情同姐妹。是的,在這個冷漠的城市裡,我們都如浮萍一般,隨波逐流,能在逆境中走到一起也實屬不易。
  一個月後,梅梅出院了,重租了房子,買了傢俱。她甚至建議我不要去找工作了,她想做點生意,讓我和她一起打理。我雖然感激她的好意,但還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一方面是兩人生活態度文化背景相差太多了,所有的本錢都是她出,我便會矮她三分,在這個以金錢論一切的城市裡,我怎甘一直仰她鼻息?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我自信年輕貌美,口語流利,我需要更大的發展空間!
  社會是現實的,一連串的變故讓我意識到金錢的重要性,我一定要依靠自己的雙手,支持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而這天空中最重要的部分便是金錢!
  梅梅租的是兩室一廳,她同意我暫時寄居,這讓我很是高興。我現在明白了,在這個冷漠的城市裡,別人不幫助我是本份,一點點的幫助都能讓我感因戴德。我將梅梅給我的一千二百元工資寄回家一千給父親看病,留下二百元找工作,我決定背水一戰!
  雖然會上網,但為了節省,我很少上的,過去的一年裡,整日為愛情為前途擔憂,更是無心上網。但現在,除了梅梅,我沒有任何朋友,梅梅顯然對人才市場的信息知之不多。我意識到,只有上網才可以幫助我。
  我狠下心拿出十塊錢到一家網吧,在網上,我驚喜地發現,廣州竟然有如此多的人才市場!很快將目標鎖定在位於天河體育中心體育館的廣東省人才市場。據網上統計,該人才市場在同類行業中,歷年來高居傍首。
  讓我吃驚的是,天河體育館人山人海,求職者絡繹不絕,無數求職廣告撲天蓋地。我小心瀏覽著求職信息,發現很多公司招收秘書助理等相關職位,而這些職位大多要求25歲以下,相貌端莊,會電腦,英語流利。這些條件我無一不符合,我長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心這才放鬆下來。
  讓我沒想到的是,在家鄉連一個鄉村中學教師學校都不要的我,在這個廣州首屈一指的人才市場竟然大受歡迎。很多攤位的招聘者看到我,竟然連畢業證都不看,隨便問幾句就敲定我去上班。
  早知如此我何必要以那樣的方式來廣州?早知如此我何必要輕率失了處女身?早知如此我何必在家鄉苦守一年?早知如此我何必偏要給陳志雄當秘書?
  短短的兩個小時,我手上己拿到七八張錄用通知書,我的心激動得提到了嗓子眼。不愧是人才市場的籠頭老大,這個人才市場的招聘單位個個都有極強的實力。沒想到以前那些如雷貫耳名稱,現在竟實實在在的呈現於面前。
  特別是看到「顯柯」集團的公司簡介時,我更是眼前一亮。「顯柯」集團是全國首屈一指的家電企業,產品遠銷海內外。據說該集團為一黨政要人之子創辦,若能到那裡上班,將會有更大的發展機會。想到這裡,我毫不猶豫地走向向「顯柯」集團的招聘攤位前。
73。
  負責招聘的是一男一女,男人三十初頭的,天庭飽滿、地閣方圓,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職業性微笑,看上去極有修養和風度;女人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胸部非常飽滿,粉面勝雪,媚眼如絲,渾身散發著標準的白領女性魅力。果然是大公司,連職員的外貌看上去都這麼入眼。再看看自己藍衣白衫的鄉土打扮,不自覺得產生幾分自卑來。但這家公司的名聲太響了,對我的吸引力太大了,我還是硬著頭皮擠上前去,細細看了招聘啟示上的「工程部經理助理」一職,感覺自己比較合適。便象別的應聘者那樣,對那個女人說了聲「你好,我想應聘工程部經理助理。」隨即將簡歷和各種證件遞到她面前。
  那女人嫣然一笑,只掃了一下我的簡歷就退了回來,禮貌地說:「對不起,這個職位要有一年以上相關工作經驗的。」
  這是我自來人才市場后第一次被拒,臉立刻紅了,訥訥道:「我有一年工作經驗的,其餘條件我也符合的。」
  那女人便有些不耐煩了:「你是做老師的,和電子根本不搭界的。下一個。」於是又有一個人的簡歷遞了過來,我只好訕訕地往後退。
  誰知這時人群一個擁擠,我沒站穩,趕緊扶著面前的桌子,但還是被撞到了那個男人對面,把他面前桌上的東西弄撒了一地。我趕忙向他道歉,並幫他拾起地上的資料文具。
  那男人微笑道:「沒關係,我也做過老師,把你簡歷給我看看吧。」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喜地把簡歷遞了過去。
  男人細細看了一遍,抬頭問:「你想做人力資源嗎?」
  我知道人力資源就是在家鄉時別人常說的人事,好象在我們那兒,人事的權利非常大,管著好多人的升遷。我沒想到在家鄉我連想都不敢想的職位就這樣擺在我面前了,立刻連連點頭:「願意,當然願意。」
  剛才退我簡歷的那個女人看了男人一眼,不高興地說:「你們人力資源又不招聘?」
  男人微微一笑:「原來管考勤的那個太粗心了,每次跟財務對工資總是出錯,還是女孩子細心一些。」
  那女人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男人友好地對我說:「沒經驗沒關係,考勤其實好簡單的,你英文又好,又會電腦,肯定沒問題的。如果沒別的問題,就到我們公司面試吧。」
  我受寵若驚,連連點頭。
74。
  接到「顯柯」的面試通知書,我高度緊張的神經終於松馳下來,這時過十二點了,有的招聘單位前空空的,留下的也開始吃飯。剛才鬧哄哄的找工作的人也稀少下來。我感到肚子餓了,便隨著人流向外面走去。
  回去跟梅梅一說成績,梅梅很替我高興,同時酸溜溜地說:「到底還是有文化好啊,哪裡象我啊,想過人上人的日子,除了這條路簡直無路可走了。不過經常聽說性騷攏事件,你可要小心了。」
  我還沉浸在剛才的興奮中:「別的公司我不敢保證,但『顯柯』公司肯定不會,你不知道,那個招聘我的人應該就是人資部經理,看上去好穩重好有修養的樣子,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梅梅驚訝道:「天,『顯柯』?你知道嗎?『顯柯』的辦公大樓好漂亮的,聽說那裡的人工資待遇都很高,你要是能去哪裡上班,真是撞了大運了。」
  梅梅的話更堅定了我進「顯柯」的決心!
  面試那天,我特意借了梅梅一套粉藍色的夏裝套裝、白涼鞋,頭髮披散,素麵朝天,站在鏡子前,我感覺到自己氣質馬上變了樣,顯得時尚又不失端莊,人也自信了許多。人是衣服馬是鞍,不是沒有道理的。所謂的「腹有詩書氣自華」純粹是自欺欺人的把戲。特別是女孩子,要是身材和臉蛋不好,腹內再有詩書氣也不華的。同樣,女孩子要是身材和臉蛋好,即便再沒讀過書,穿上合體的衣服,依然會光極照人。在這點,梅梅就是極佳的例子。倘若她穿著時尚新潮走在街頭,美麗大方,回頭率極高,絕對沒有人會認為她只是個初中都沒畢業的農村女孩。
  「顯柯」離我現在的住處並不遠,辦公大樓比我想象的更要氣派漂亮,這棟大樓在高樓林立的廣州雖然不算高,但它那鍍著金字的「顯柯集團」四個大字在陽光下尤為閃亮。進出大門的人一個個衣著考究,就連門外站崗的兩個保安腰桿也挺得筆直。看到我的面試通知,他們客氣的把我讓我進去。
  我一直以為自己也許不算最漂亮的,但很清秀。但看到前台的接待,徹底擊碎了我這點想法。那女孩清秀極了,長得很象張柏芝,看上去只有十八九的年紀,皮膚吹彈可破,眼睛秋波流傳,大而有神。特別是她的聲音,甜甜膩膩,我一下子喜歡上了她。女孩很熱情,看到我的面試,友好地說:「麻煩你等一下,我電話在周經理。」
  女孩的身後的牆壁上,是燙金的「顯柯集團有限公司」幾個大字,開頭是是一枚漂亮的集團標誌。接待室很寬敝,還有莊重的黑皮沙發和兩棵高大的綠色盆景。
  不一會兒,一個身材中等,邁著八字步的男人向我走來。望著他外撇的八字雙腳,我差點笑出聲來。接待女孩連忙介紹說他就是人資部的周經理。我一看,原來就是那天在人才市場招聘我的那個男人。雖然現在看他並不如那天坐著時有氣質,但看到他穩重的相貌和職業性的微笑,依然覺得他很親切,象個大哥哥一般。
  面試很簡單,只是測試了一下電腦,然後和他進行了簡單的英語口語交流,我便正式成為「顯柯」集團人資部的職員。月薪兩千八,試用期三個月。
  兩千八,這在以前對我來說是天文數字,現在我一個月就可以拿到了,我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我的新生活正式開始了!
75。
  回到住處跟梅梅一說,梅梅也為我高興。因為公司不包食宿,我和梅梅商議了一下,她建議我和她合租,反正這兒離公司也近。至於飯菜呢,想做就做,不想做就去外面吃。梅梅現在租的兩房一廳雖然不算新,但地處鬧市,月租一千八。其實她完全可以不租住這樣貴的房子的,但她是個享受慣了的人。我一想,倘若自己租房,肯定不太划算,何況附近也不一定有合適的房子。和陌生人合租呢,很不方便,畢竟,我和梅梅也算是患難之交了。想到這裡,我點點頭。因為梅梅住的是主卧室,這樣我每月只付八百元就可以了,其餘費用平攤。二千八,除去八百元房租,再除去伙食費,最低也可落到一千多呢。有了這錢,我父親的醫藥費就不用愁了,我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
  我終於有了一份不錯的工資,我終於成為所謂的都市白領,我終於可以有勇氣打電話回原來的學校了。
  電話是于敏接的,她連竹炮似地問了我一連串問題,彷彿我離校那樣,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我跟我說我一切都好,只是我忽略了我和陳志雄的那一段。我還說我現在「顯柯」集團上班。「顯柯」的電器品牌,在電視里經常出現,于敏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于敏的聲音微微的憐憫變成了羨慕,急急地問:「我可不可以去?我也要去,好不好?」
  我苦笑道:「做老師多好啊,我是做不了老師才出來的,你出來做什麼?」她卻不依不僥,一定要我答應她讓她過來。我只好敷衍著答應了,讓她叫趙保民,她只好戀戀不捨地放了電話。
  趙保民的聲音沙啞滄桑:「秋穎,聽話,要是不好隨時回來啊,我一直等你的。」
  聽到這發自內心的擔憂的話,想著來廣州後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我鼻子一酸,落下淚來:「保民,我不會回去了,你忘記我吧。」
  他急了,壓低了聲音說:「怎麼可能呢秋穎?我怎麼可能忘得了你?你是我的人了,我要對你負責的!」
  我哽咽道:「我,我回不去了,我也不需要你對我負責。」因為傷心,我再也說不下去了,趴在桌上痛哭起來。我聽到電話里傳來他一遍遍著急的呼喚:「秋穎,你怎麼了?秋穎,秋穎。。。」我淚流滿面,狠狠心,「啪」地掛了電話。
  是的,我回不去了,我再了回不去了。在被楊宇拋棄后,在進外貿局后,在學校不要我后,在我踏上南下廣州的列車后,在我上了陳志雄的床后,我就再也回不去了,我不再是原來的我了。
  原來那個高傲純樸的王秋穎,己經脫胎換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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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6-3-12 17:35 | 只看該作者
76。
  換上公司統一發放的藏青色制服裙白襯衣,系著紅底白條的蝴蝶狀領結,坐在現代化的辦公大樓里,就象給新員工培訓的周經理說的那樣,正式成為「顯柯」集團的一員。生活向我打開了另一片新的天地。說實在話,我不喜歡系花里胡哨的蝴蝶結,相比較而言,我更喜歡系一條黑領帶。可惜,公司明文規定,只有經理級以上人員才能系黑領帶。我現在才知道,那天退我資料的女人名叫庄萍萍,是主管行政的副總經理沈小樓的助理。副總的助理享受的是經理級代遇,所以她可以系黑領帶,可以上班吃零食,每天趾高氣揚地出沒於各層辦公室,驕傲得象只小母雞。
  有一次,同部門管理員工檔案的邱姐看到她,神秘地向我豎起一根小指頭,我大惑不解:「她是小人?她年齡很小?」
  邱姐狠狠瞪了我一眼,低聲說:「笨,小蜜呀。」
  想起以前梅梅說過小蜜好象是二奶的同義詞,但我不敢相信在這家著名的大公司里也有這種事存在,疑惑地說:「她是沈副總的助理,也就是秘書啊,秘書在廣州的習慣叫法是小蜜對嗎?」
  邱姐以為我是故意裝的,再也沉不住氣了:「沒想到你剛來廣州,倒是好有城府的啊。現在的小姑娘,一個比一個不簡單呢。」
  我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真的沒想到,小蜜原來真是情人的代名詞?看上去如此漂亮驕傲的庄萍萍也會給別人做情人?我還以為只有象梅梅那樣沒文化的女孩子才會甘心情願那樣做呢?
  邱姐自那以後,再不和我私下交流了,看我時眼光中也滿含敵意。我也懶得和她解釋,一心想著怎麼把工作做好。因我熟悉電腦,公司是電腦刷卡,考勤程度既簡單又有據可依,我很快就得心應手了。但周經理卻有些不放心,還是把原先那個做考勤的人留下了一個月,我跟著那人,真正把一份完整的考勤報表送交財務部最後審核確定后,周經理馬上解僱了他。
  那是個快四十歲的人,工作經驗豐富,待人也很好。甚至在他被解僱那天,我給他做考勤時出了一點錯誤,他不但沒有生氣,還認真地教我糾正過來。我很難過,歉意地說:「對不起,我要是不來你也不會走的。」
  他苦笑道:「你不用說對不起,他看我早就不順眼了,就算你不來,還會有別人來的。我老了,更談不上年輕漂亮。」說這話時,他有意無意地掃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以為是他對周經理有意見,故意這樣說的,便理解地笑笑,不以為意。
  這是我來廣州后第一次和同事離別,想到緣份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曾經和他那麼親近地相處一個月,可轉眼就成陌路。他是湖北人,我是山東人,也許今生今世都不會再見一面了。
  人情真是冷暖,在他走的時候,我甚至看到平時和他非常要好的幾個同事都故意疏著他,甚至有一個好心的同事和我說:「他是個被解僱的人,離他遠一些,免得以後周經理對你有看法。」
  聽了這話,想到這家公司不是我的,總有一天我也會離開的,我的心裡,不禁冒出了絲絲地寒意來。
77。
  好在我的頂頭上司周經理對我很是耐心,因為同是做過老師,我又是他招來的,對他無形中親近許多。他象一個大哥哥,經常給我講一些辦公室做人準則,比如少說話多做事,不要對任何事發表過激意見等等。這些都是他多年外企經驗的總結,我確實受益良多。
  讓我沒想到的是,平時看起來和他相處極好的一些同事,周經理其實和他們之間都有很多意見的。特別是邱姐,一提到她,周經理連臉色都變了:「她一直想擠走我自己當經理,想得美啊。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都老成什麼樣子了,還以為自己十八呢。」
  想到自己終究也要老的,我一陣心寒,低聲說:「好象他們對我都還是蠻友好的。」
  周經理冷笑一聲:「那是因為你是新來的,和他們之間還沒有產生矛盾。看得出你是個很老實的人,我是對你好才跟你說這些的,你千萬不要和她們說呀。」
  我聽這話怎麼這麼彆扭,好象以前小時候和小朋友們過家家才這樣說的,可我現在己經不是三歲小孩子子了,怎麼一個大公司的人資部經理也和我說這話?我在心裡立刻把他的人品劃到了最低,但我還是低眉順眼地答應了,感激地說:「好的,我當然會的。」
  現在對我來說,生存才是根本,我己經沒有回頭路了。對於一個沒有回頭路的人,我必須忍受一些,以前所謂的清高尊嚴人格統統都見鬼去吧。
  我的低調和忍耐,我的勤快和謙虛,立刻讓我成為辦公室極受歡迎的人。甚至有兩個年齡相仿的男孩子,對我表示了明顯的好感。但只有兩個人明顯對我表示了不友好,一個是邱姐,因為第一次談話的不順利,再加上周經理對我很好,她就徹底疏遠了我。另一個便是沈副總的助理庄萍萍,我心裡暗自比較了一下,辦公室長得漂亮的除了前台接待阿珍就是我和她了。而阿珍只是一個小妹,對她構不成任何威肋,而我就不同了,不但英文說得不比她差,又比她年輕得多,每天總是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我感到很委屈,我並沒有做錯什麼呀。一次沒人的時候,我向周經理訴說了我的委屈,他不以為意地說:「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你不是沒有錯,你的存就是一個錯誤。」
  這話有了禪的意味了,我頓時開竅了。
  我以自己的聰穎與勤快,快速適應了辦公室的一切。以靜制動,是我這一個月工作經驗的總結。我以為自己己經融入了廣州的生活,我甚至開始有意無意地注意起身邊的男孩子來。我快二十三歲了,在農村,我同齡人的孩子都上幼兒園了。
  但我高興得實在是太早了。
78。
  「顯柯」公司成立於八十年代初,是國內較早成立的民營企業之一,多年沿襲下來的入職手續,並沒有要求出示健康證這一條規定。
  有一天,周經理突然召開人資部會議,劉洪剛,也就是我的前任,被解僱後到勞動局告狀,說自己離開公司後去醫院體檢,竟然是乙肝大三陽。因為當初進公司時沒有體檢,公司不能出示有效的證據證明他的大三陽是進公司之前就感染的。所以儘管沈副總和周經理勞動局進行多次調解,還是賠了他一大筆錢。
  聽到這個消息,人資部的很多人都不相信,一方面,公司的所有餐具都有經過消毒櫃嚴格消毒的。另一方面,劉洪剛在他們印象中是非常老實的一個人呢。我也不信,和他相處雖然不到一個月,但他真的是個與世無爭的老好人。甚至在臨走前,還專門給我留了電話號碼,讓我考勤上有不懂的地方打電話問他呢。
  當晚回到家,我越想越百思不得其解,就拔了他留下的那個電話。接電話的是一個陌生人,自稱是劉洪剛小舅子,他姐夫劉洪剛離開公司當晚就乘車回了湖北老家。放下電話,我心裡很不是滋味,我知道是有人在其中搗了鬼,不是沈副總就是周經理,也許是兩人合謀。
  但無論如何,公司董事長、總經理兼創始人江建軍還是簽發了一紙通知,所有人員一律到指定醫院統一進行體檢。說來慚愧,江董事長因為和我們辦公室不在同一個樓層,來公司后我還沒看過他呢。不過「江建軍」三個字卻寫得龍飛鳳舞,很有氣勢。這是我對他的最初印象。
  體檢結果讓所有人大吃一驚。這次體檢不但有是廣州市區集團大樓里的職員,也包括「顯柯」集團下屬所有員工。電子產品屬於勞動密集型企業,下屬員工多達萬人,其中乙肝病毒攜帶者竟高達千餘人!
  公司上下一時沒了主張,現在招工己越來越難,若是再將這一千餘人開除了,公司即便不癱瘓,運營也會成問題的。但不開除不行,一方面衛生部門不會答應,另一方面也無法向非攜帶者交待,怕他們再步劉洪剛的後塵。儘管所有的非攜帶者全部注射了疫苗,幾乎完全排除感染的可能。
  最後公司還是忍痛決定,辭退所有大三陽感染者,留下小三陽的感染者。即便這樣,也要走七百人。很不幸的是,邱姐就在這七百人之列。
  走了七百人,公司人手空前短缺,我每天除了做考勤,又接替了邱姐的檔案管理工作。讓我沒想到的是,邱姐的檔案管理得很是混亂。我到網上查找了檔案管理相關網頁,細細讀過後,決定重新進行一次完全的歸檔整理。我每天加班加點,把檔案一張張攤在檔案室的桌子上,忙得象個陀螺一般。但想到很快就可以成為公司正式員工了,覺得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果然,我順利接到了轉正申請書。那晚,我照例留下來加班整理檔案。終於大功告成時,我長舒了一口氣,忽然,我看到周經理推門走進了檔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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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樓主|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6-3-12 17:35 | 只看該作者
79。
  和往常一樣,他照例又是一通做人的道理和公司複雜的人際關係。我一邊做恭敬聆聽狀一邊連連點頭,看得出,他對我的表現很是滿意。但這次,我卻感到非常尷尬,希望他快點離開。因為現在是晚上,孤男寡女的同處一間並不寬敝的檔案室。但他卻一時沒有離開的意思。
  八九月份正是廣州最熱的時候,他穿著薄薄的褲子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地晃來晃去,因為是過來人,不經意間,我看到他下身起了的變化,隨著那變化的越來越明顯,他眼光也越來越狂野了起來,我為難地低下頭,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繼續整理檔案。
  他忽然一屁股坐在我對面,象個敦厚的長者,非常關切地說:「轉正申請填好了嗎?」
  我趕忙道:「填好了,明天就教給你。」
  他「嘿嘿」一笑:「不急不急,你轉正我也要填一份考核表的,我還沒想好怎麼填呢?」
  我擔心地問:「我,這段時間表現得還可以吧。」
  他意味深長地眨眨眼:「有些地方表現可以,有些地方還需要好好表現啊。」
  我一驚:「我哪裡表現不好了,你說吧,我一定改。」
  他暖昧地一笑:「比如,和我溝通還不夠啊。」
  我徹底糊塗了,他說什麼我聽什麼,雖然心裡多有不滿,但表面上我對他是尊敬有加的。難道這人眼裡有X光,可以看到我心裡對他的不滿?我訥訥道:「沒有吧,我感覺和你相處得還可以呢。」
  他忽然話鋒一轉,臉上不復白日里的嚴肅和莊重,「嘿嘿」一笑問:「快速搶答:項羽的馬叫什麼名字?」
  我脫口而出:「烏騅馬,這誰不知道啊。」
  他身子向我面前探了探,啟發地說:「不是,想想,再想想,不是白天騎的,是晚上騎的。」
  我立刻臉熱心跳,想起了那個網上流傳很久的著名的笑話,只好耐著性子小聲道:「虞姬。」
  他豎起拇指誇獎道:「不錯,有前途。」說完,他的拇指並沒有放回去,而是順勢朝我胸前襲來,非常準確地按在我左邊的乳頭上。儘管早有準備,我還是大吃一驚,慌忙站起來:「周經理,請你自重。」
  他無所謂地「哈哈」一笑,胸有成竹地說:「玩玩嘛,你又不會吃虧。這次轉正,我會把你的分評得最好,工資可以長到三千五呢。」
80。
  我正色道:「你還是按我的工作能力給我評分好了,我不要你這個人情。」
  他冷笑一聲:「工作能力?我說有你就有,沒有也有,我說沒有你就沒有,有也沒有。我喜歡你才想上你的,不喜歡你你脫光了讓我上我都不上呢。」
  我忍氣吞聲地說:「你喜歡我,可以當我妹妹,不必要用這種形式的。」
  他暖昧道:「妹妹,乾妹妹,干可是個多音字噢,干又念『GAN』,『GAN』妹妹,好,『GAN』。」他邊說邊向我撲來。我早防著他呢,靈巧地從他的胳膊下閃過了。
  我站在檔案室外的安全距離,催促道:「快出來,我要鎖門回去了。」
  他惱怒道:「好,算你有種,給你半個月時間,半個月時間要是還沒想好的話,你就準備捲鋪蓋走人吧,你轉正申請我是不會批的!」說完,看也不看我一眼,揚長而去。
  我立刻怔住了。
  那天我沒有坐車,失魂落魄地走在霓虹閃爍的街上。我不明白,我是一個聰慧美麗的女子,我不甘心依靠男人生活,我努力做一份平凡的工作,為什麼即使是這份工作,我也不可能做穩呢?既然如此,我只好辭職了。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寫好了辭職書,正想交上去,忽然電話鈴響了,竟我二叔打開的,二叔說,我父親的病又加重了,拍片顯示,左邊的肺爛了半邊,這次要開刀手術切除,預計僅手術費就要近萬元,叫我趕緊湊錢。否則,父親就沒治了。我聞言,手腳發冷,癱了一般坐在椅子上,半環顧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很想大哭一場,但我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最關鍵的是解決父親的手術費。我算了一下,就算我現在辭職,兩個半月的工資加起來也不夠啊。但若是能順利轉正,按公司規定,卻可以支付三個月的工資。離我轉正還有半個月時間,如果能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裡拖住周經理,讓他在我的轉正申請書上簽字,大功就告成了一半。
  那天,我對周經理的笑容明顯多了起來,這讓本來沒有好臉色對我的他轉怒為喜。雖然檔案己整理完畢,但我還是寫了加班申請,當他看到我的加班申請時,抬頭看了看我,我別有深意地沖他一笑,他立刻會意,臉上的笑容更濃了。
  和昨天一樣,他又走進了檔案室。只是這次,他沒有象昨天一樣侃侃而談了那麼久,而是直奔主題,一進檔案室就將門帶上,剛把我抱在懷裡就要掀的的衣服。
81。
  我再次悲哀地意識到,付出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但不付出,就一定不會得到。本來,我也有重新選擇的機會,但父親萬元的手術費象一座大山一般沉重地壓在我身上,我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
  想到這裡,我裝作很風騷地輕笑一聲,調皮地伸手摸了一下他的下身。他被我這一摸,以為我己就範,立刻意亂神,摟住我的雙臂不由鬆動了許多。我趁機遠遠地地跑開了,挑逗地說:「現在不行,等我轉正了你想怎樣都可以。」
  他大約被情慾燒昏了頭,邊向我撲來邊說:「寶貝,你我等不及了,你跟了我,我一定會給你轉正的。」
  我斷然拒絕:「不。」身子靈巧地躲開了,和他玩起了老鼠逗貓的遊戲。
  連撲了幾次,他惱羞成怒道:「你以為我是小孩子嗎?給我一顆糖就把我打發了?告訴你,我不是那麼好騙的?有權不使,過期作廢!」
  我裝作很委屈的樣子:「你要是玩過我又不給我轉正,我豈不是太虧?」
  他霸道地說:「我不管,反正我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
  望著他堅決的臉,我再也忍不住內心的酸楚,哽咽著說:「這太不公平了,在試用期內我表現良好,按公司規定我完全可以轉正,工作上我己努力,為什麼還要我付出身體?」
  他生硬道:「公司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絕望了,我知道跟他再無周旋的餘地。他的話也提醒了我,我恨聲說:「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他看到征服我徹底無望了,便冷冷地撂下一句話:「那我們走著瞧!」撂下這話,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重又變得象白天里一樣嚴肅正經,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揚長而去。
  我欲哭無聲,我知道他這樣要求我是錯誤的,我不相信公司里就沒有了王法?不,我不能辭職,左思右想,我決定向他的頂頭上司、主管行政的副總沈小樓投訴他!
  讓我摸不著頭腦的是,第二天,周經理對我忽然親熱起來,有說有笑的,弄得我一頭霧水,不知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提心弔膽地挨到中午,事情終於明朗了。所有的同事都出去后,他剛才還滿面春風的臉忽然陰了下來,象是要擰出水來,冷冷地對我說:「怎麼還不交辭職書?」
  我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是你要解僱我的,為什麼要我寫辭職書?」說完掉頭就走。
  看來沒有別的選擇了,下午上班時,我毫不猶豫地走進了沈副總的辦公室。沈副總的辦公室是一個專門的單間,看到我進去,有些驚訝,我沒等他反應過來,隨手關上了玻璃門。關門時,我眼睛故意瞄向周經理,果然,他的眼睛閃過一絲不安,我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快意。
82。
  據說沈副總是公司一位董事的直系親屬,畢業於北方某著名學府,這樣的出身本己讓他高人一籌。更重要的是,此人雖然四十多歲的,但身材高挑挺拔,如玉樹臨風,雖然眼睛己有了中年人特有的渾濁,皮膚也不可避免得松馳了。但這一切不但絲毫不影響他的帥氣,反而讓他顯得更加成熟穩重。雖然他早有妻室,據說追他的女孩子還是排成隊的。所以常有同事私下裡開玩笑說,沈副總的每一條皺紋里都隱藏著一個或多個女人。難怪高傲得象只小母雞似的庄萍萍會心甘情願地做他的小蜜呢。
  難得可貴的是,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待人接物彬彬有禮,頗具紳士風度。就比如現在,雖然我連門都沒敲,貿然闖進了他的辦公室,在最初的驚訝過後,他還是微笑著問我:「你找我有事嗎?」
  這幾天看多了周經理陰晴不定的臉,他的笑容讓我感到很溫暖,我象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帶著哭腔道:「我都寫好轉正申請了,可周經理偏要解僱我。」
  他柔聲問:「為什麼呢?我覺得你很好學,很勤快,沒有道理要解僱你的呢。」
  原來我的努力也是有人看到的,我頓時覺得面前這個人是那麼可信任,多日的委屈象決堤的洪水一般泛濫了起來,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一五一十地將我進公司的前前後後向他傾訴了起來,當然包括周經理對我的性騷攏。
  沈副總一邊聽一邊連連點頭,沒有絲毫的不耐煩。所有的話都說完了,我長舒了一口氣。
  我感覺沈副總看我的眼光越愛憐,越來越溫和。敏感的我忽然捕捉到這眼光後面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東西,象丁可?象陳志雄?象周經理?我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大跳,不,不,絕對不可能,面前的人是這麼風流儒雅的紳士,怎麼可能和那兩個好色之徒相提並論?
  該說的話我都說完了,他善解人意地問:「你的意思就是,你想轉正?想加工資?」
  我本來是我應該得到的,可他這樣一說如此赤裸,我忽然感到某種不安,但還是遲疑著點了點頭。
  他再次微笑了:「好,我知道了。我現在還有事,你晚上再來找我,你轉正和加工資的事,我們晚上再具體談談。」
  聽了這話,那種不安的感覺更加明顯了。我不相信地直視著他的眼睛,他也曖昧地望著我,眼睛長久地停留在我的胸前,不停地閃爍出一束束的小火花,似有千言萬語。
  我的心象一下掉進了冰窟窿里,我的腿象灌了鉛一樣沉重,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他的辦公室的。
  辦公室門口站著一臉慍怒的庄萍萍,看我出來,她怨毒地瞪了我一眼,低聲咒罵了一句:「騷貨。」便走進我身後的辦公室,「砰」地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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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樓主|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6-3-12 17:36 | 只看該作者
83。
  周經理整個下午都象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坐立不安的,一聽到沈副總的辦公室門響,他的神情就立刻緊張起來。每當和我目光相撞時,眼晴里的騰騰殺氣,讓我無端地打個寒顫。可沈副總還象往常一樣,除了看到我時多了些心照不宣的笑容,舉手投足之間沒有任何的異樣。我有些失望,但周經理也沒有再催促我寫辭職書。
  以前下班前早就看不到人影的沈副總,那天一直到辦公室的人走得了了無幾了還沒走。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一咬牙跑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我一次次淚流滿面,我知道我這樣做是錯誤的,我把自己留在「顯柯」集團最後的路徹底堵死了。可縱使他沈小樓年輕有為、英俊無敵,我也實在不想用身體來換得轉正的機會。對我來說,這是多麼地不公平!
  何況,在離開陳志雄的那個「金絲籠」時,我己發誓絕不輕易和男人上床。我要用自己的雙手支撐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可現在我才發現,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裡,一個無權無勢的弱女子,要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支付父親的天價手術費,並在這個現代化大都市生存下去是多麼艱難啊!想到這裡,我忽然如夢初醒了!
  既然現實逼近我不得不走這條路,那我就走吧,但一定要選擇一個實力足以讓我犧牲掉青春與尊嚴的人!而所謂的實力,便是金錢與權勢,即便不是政治精英也必是商界巨子。跟了他以後,他不但可以保我一家從此脫離苦海,也有足夠的能力讓我從此平步青雲,一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我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大跳,但很多事情,想開了便也沒什麼了。我決定明天主動要求解僱,重新找一個性價比最高的買主,賣掉我的青春和尊嚴!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周經理雖然強烈要求我辭職,卻並不同意解僱我,我生氣了:「你說不解僱我是給我面子,現在我不要這個面子了,我要你立刻解僱我,立馬走人,這家公司,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他知道我己堅定了走的決心,便不敢再為難我,但還是暗示道:「我怎麼好解僱你呢?你想想,我是為了你才解僱劉洪剛的,現在又要解僱你,我怎麼向上面交待呢。」
  我氣極了:「好,你不解僱我,那我就不走了。」
  他又陰陽怪氣起來:「不走也可以,想轉正沒門。」
  罷罷罷,和這種職場老狐狸實在無理可講。我只好跺跺腳,乖乖地拿了一張《辭職申請書》一筆一劃地填寫起來。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呢。就算不轉正留下我也沒好日子過了,沈副總早上看到我時,昨天親切的笑容不見了,面如寒霜。
  我剛把辭職書交到周經理書里,接待阿珍便喊他出去,說外面有人找。他只好放下我的辭職書,匆匆出去了。我嘆了一口氣,正想走開,忽然,我的目光被他桌面上的一張紙吸引住了。
84。
  那是一張本周招聘職位統計表,滿滿的一張。招聘的第一個職位,便是「顯柯」集團創始人、董事長兼總經理江建軍的助理。我立刻大喜過望,慌忙抓起我的辭職申請書塞進口袋裡,這是我留在「顯柯」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我決定孤注一擲,或者說,背水一戰!
  說來慚愧,雖然我來公司兩個多月了,一方面聽說他前段時間正好出國考察;另一方面,因為做考勤的並不是一個受重視的職位,我的辦公桌位於一個很隱蔽的位置。常聽同事們說江老闆長道江老闆短的,可我一次也沒看到過。接手邱姐的檔案管理后,整天埋頭在檔案室中,更是慳緣一見了。雖然我決定豁出去了,但心裡還是七上八下的。江建軍,這個出身將門的商界巨子,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為了防止電梯里遇到熟人,我走了樓梯。不愧是大公司,樓梯里也乾乾淨淨的。我從三樓一口氣爬到六樓,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個很大的會議室,在會議室旁邊,我很容易看到了寫著「總經理」字樣的辦公室。辦公室前有一張空的辦公桌,我想可能是前總經理助理坐的位置。我能否坐在這個位置,立刻就可以見分曉了。
  走廊里暫時沒有人,我有些心虛,按捺了一下「砰砰」亂跳的心,長長吸了一口氣,理了理頭髮,輕輕敲了三下門,便試著推了推門。以前,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個清高而有尊嚴的人,但現在,為了生存,我完全顧不得我的形象了,我甚至有時覺得自己和那些沒有禮貌的市井無賴沒有一點區別。不,在某種意義上說,我的做法就是一個無賴。但現在我己顧不了這麼多,對我來說,生存才是主要的。門沒鎖,我斷定裡面有人,便鼓起勇氣,稍稍用力推開了門。這是我這兩天來第二次直接闖入上司的辦公室。人是環境造就的,這話一點也不假。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堆花白的頭髮,那堆花白的頭髮此時埋在堆積如山的文件里,正認真地批閱著。大約是聽到房門的響聲,他抬起頭鎮靜地望著我。。於是,我看到一張老年人特有的松馳的皮膚和滿臉的皺紋,儘管這張臉保養得還不錯,人也稱得上鶴髮童顏,但我還是從他臉上那若有若現的老人斑上看出,他的年齡應該不會低於六十歲。大約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原因,對於我的突然來訪,我看不出他表情里有一絲一毫的訝異。
  我真沒想到所謂的出身將門、商界巨子這些傳奇的頭銜,竟然是說這樣一個頭髮花白的糟老頭子。我怔在房間當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好的話也開不了口,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個老頭子見到我,昏花的老眼倏地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微笑著示意我在對面坐下,用蒼老的聲音關切地問:「你是誰?找我有事嗎?」
85。
  我訥訥道:「我,我是樓下人資部做考勤的王秋穎,我知道你需要一個助理,你看我,合適嗎?」
  聽完這話,他的眉頭緊緊地皺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在他很快恢復了平靜,輕聲說:「對不起,我的助理不只是簡單的文書處理,還要具有豐富的電器行業從業經驗。我想,你不是合適人選。」
  我絕望了,但還是不死心地問:「你的意思是,我沒有希望了?」
  他不耐煩地揮揮手:「是的,你走吧,以後再有事不要越級找我,先跟你經理說!」說完這話,他拿起一份文件仔細地看起來,不再理我。
  我知道,他是下了逐客令了。我象溺水的人失去了最後一根稻草,完了。知道,只要離開這個辦公室,父親的手術費便沒有著落了,但如果不手術,他不會有多少日子了。想到我即將失去我的父親,眼淚便迅速濕了眼眶,我一狠心,放心最後的人格和尊嚴,幾乎是哀求道:「不會我可以學的,我英語口語也很好,我不怕苦不怕累,求求你給我個機會,就讓我做你的助理吧。」
  也許是我絕望的聲音感染了他,他花白的腦袋終於從文件堆里抬起來,冷冷地說:「你的條件不錯,如果你不滿意現在的職位,可以跳糟去別的公司。」
  我急忙道:「不是的,我不是對現在職位不滿意,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想做你的助理啊。」我感覺到自己的語無倫次,我不敢把周經理和沈副總的事告訴他,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是一個即將被解僱的人。
  果然,他徹底翻臉:「象你這樣,想做我助理的人多了去了,我要是照單全收,整幢公司大樓都容不下呢。你快走吧,再不走我要叫保安了。」
  我的臉立刻脹得通紅,但我還是哽咽著低聲哀求道:「求求你了,你就讓我試試吧,試用期是三個月,三個月不合適你再辭退我好了。我要留在公司,我一定要留在公司。」是的,只要我留下來,我就可以向公司借三個月的工資,我父親就有救了。想到躺在病床上急等手術費的父親,我的心如撕裂般難受。有那麼一刻,我甚至有一種想下跪的衝動,但最後殘存的一絲自尊阻止了我。
  他的目光由冷漠變成了深深的憤怒,厲聲說:「你快走,再不走我真的要叫保安了。到時候不要說做我助理,『顯柯』公司你也別想呆下去了!」
86。
  我被他這一聲怒喝嚇得一個哆嗦,看來,一切己成定局了。這個看上去鶴髮童顏的老人並不如他外表那樣和善,他是一個心腸比鐵石還冷的人。我暗中挺直了脊樑。這一刻,我忽然深深理解了梅梅和那些甘願做二奶三奶的人,甚至,我也理解了那些被人卑視的所謂的「小姐」們。我覺得自己和他們實在是沒有區別的,要說區別,也是有的,她們出賣的是肉體,我出賣的是人格和自尊。但在殘酷的生活面前,誰又敢說誰比誰高尚呢?
  我最後看了他一眼,站起來轉身要走時,忽然響起了敲門聲。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財務部廖經理一腳跨了進來。廖經理五十多歲,待人非常溫和謙遜,因為我是做考勤的,經常因考勤問題和他接觸,頗此間很熟悉。他看到我,顯然很是驚訝,同時停住腳步,我這才想起臉上的淚水,趕忙擦了擦。無意間,我抹捉到江建軍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
  正疑惑間,廖經理看到房內的情形,似乎明白了什麼,結結巴巴道:「對,對不起,你們繼續,我,我等一下再進來。」說完收回跨進房間的那隻腳,順手就要將手帶上。
  剛才似乎還算鎮靜的江建軍立刻站起身來,急急解釋道:「進來吧,廖經理,你誤會了,不過是工作上的事。」又轉身向我斥責道,「還不出去。」
  我「哦」了一聲,我知道廖經理己經看到了我臉上的淚痕。電石火花之間,我被自己腦子裡的一個想法嚇呆了。
  廖經理連連沖我擺手:「你們繼續,你們繼續,我沒誤會,真的沒誤會。」
  江建軍的臉忽然變得煞白,剛才的長者風度一掃而光,幾乎是吼起來:「你是誤會了。」
  可憐的廖經理,臉上的冷汗都嚇出來了,幾乎是帶著哭腔辯解道:「我沒誤會啊。」邊說邊逃也似地退出去,還順手將門帶上了。
  江建軍愣愣地對著兩扇關著的門,絕望地跌坐在老闆椅上,蒼老的聲音更加沙啞了:「他還是誤會了。」
  我實在不明白他,身為一家集團的董事長,就算別人誤會了又能如何?他何必如此動怒。我故意裝作無辜地問:「他誤會你什麼啦?」
  他彷彿剛想起還有我這個人似的,猛地站起來。我現在才發現,這個貌不驚人的白髮老人,身材竟是如此高大挺拔。此時,他雙眼如電地逼視著我,怒氣沖沖道:「是你,都是你,你為什麼要進來找我?你為什麼現在還不走!你到底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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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我沒想到他會如此失態,剛才那個禮貌穩重的老人此刻象是換了一個人似的。以前,我一直認為這些功成名就的人,都是高山仰止,讓人敬畏有加的。但遭遇過陳志雄、沈副總等人後,我才知道,這些表面上的謙謙君子並不比我們普通上高尚什麼,比我們高尚的不是他們的人格和風度,而是他們的金錢。在某種意義上,他們比我們普通人更為可恥,因為他們用金錢堆積成一層偽君子的面紗。掀開這層面紗,他們就是普通人。所以現在,儘管江建軍怒火衝天,透過那層面紗,他就是一個普通的老頭子,我怎麼會怕一個普通的老頭子呢。相反,他這樣的情緒化反而更讓我覺得有機可乘。
  此時不做,更待何時?我孤注一擲了,勇敢地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假如你不讓我做你的助理,我就說你對我進行性騷擾!你也看到了,連廖經理都誤會了呢?」
  江建軍立刻目瞪口呆:「你,你。。。。。。」嘴唇張了張,竟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知道這擊中了他的軟肋,冷冷一笑道:「我和你並無直接的工作關係,竟然在工作時間和你獨自呆在辦公室這麼長時間,這本身就讓人匪夷所思呢。」
  因為激動,他兩頰松馳的皮肢劇烈抖動了一下,終於結結巴巴地說出話來:「你血口噴人!開始我沒攆你出去是因為起碼的禮貌,我根本都沒碰你一根手指頭!沒有人會相信你的,你馬上給我出去!」
  我心裡嚇得要死,但表面上冷若冰霜。我嘲弄著看著他,並不答話,而是開始一顆顆解我的襯衣紐扣,我解得很慢,很慢。我從他的目光中看到了畏縮,這時,我索性用力將鈕扣扯掉了,甚至脫掉了一隻胳膊。立刻,我的雪白的胸脯完全呈現出來,那上面,有兩隻乳白色的胸罩,胸罩下面是兩座圓圓的小山。我閉上眼睛,狠狠地掐了幾下自己的胳膊,胳膊上立刻變得青紫。我努力回想著楊宇的背判,丁可的刁難以及陳志雄的食言以及父親的病,眼淚就「嘩嘩」地流了下來。我任那淚水流著,對著他嫣然一笑,挑釁地問:「現在,你看象不象呢?就算沒有強姦的事實,不可否認你是犯罪嫌疑人吧。」
  江建軍愣了好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沒,沒想到,『顯柯』還有你竟然是這樣一個惡毒的女人。早知道這樣,你一進這個門我就該把你攆出去的!」
  我心裡嚇得發抖,不知道他會採取什麼行動,屋內的空氣令人窒息,我感到一種山雨欲來的恐怖。為了掩飾這種恐怖,我緊緊閉著嘴辰,一聲不吭。
88。
  忽然,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坐在老闆椅上,兩手按著太陽穴,看上去十分疲倦。過了好久好久,他才抬起頭,沮喪地說:「好,你贏了。」
  雖然感到如此威脅一個比我父親年紀還大的人非常內疚,但聽到他這話,我提到嗓子眼的心還是放了下來,但仍然執拗地問:「我怎麼知道我贏了?」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眼中極度的冷漠讓我不寒而慄。他卑視地看了看我,伸手按了電話上的免提,然後拔出一個號碼:「周玉林嗎?你上來一下。」
  周玉林就是我的頂頭上司周經理,我清晰地聽到他恭敬有加的聲音:「我是周玉林,好的,好的。」
  江建軍按了免提,冷冷地說:「等一下你跟他去辦手續,是你說的,試用期不合格我隨時可以解僱你的。」
  我的主要目的是想通過留在公司達到借款的目的,既然目的達到了,我還奢求什麼呢?便連連點頭。
  不一會兒,周經理推門進來。他看到我,臉色立刻變得煞白。他一定以為我到江建軍辦公室是告狀來了。他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麼,江建軍揮揮手制止了:「從明天起,她就是我助理了,你帶她去辦手續吧。」
  我看到,周經理聽了這話,吃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了。但他什麼話也沒說,連連恭敬得點頭:「好的,好的。」
  我知道,用這種方式得到的工作肯定不會長久。即便做了他的助理,未來依然無法把握。不過憑感覺,江建軍應該算一個比較善良和注重聲譽的人。否則,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弱女子,即便是如此威脅他,他完全可以對我置之不理,或採用極其卑鄙下流的手段讓我在他面前消失。但他沒有這樣做,我決定以後努力工作來報答他。想到這裡,我感激地看了這個頭髮花白的老人一眼,跟著周經理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一出辦公室,剛才還象個小貓一樣溫順的周經理立刻象換了一個人一般。他不懷好意地說:「真看不出啊,你才進公司幾天?我說怎麼不理我呢,原來攀上高枝了!你可一點也不象個鄉下妹子呢,我真是小看你了。」
  我皺了皺眉:「你以為所有的男人都象你一樣無恥嗎?」
  他不屑地挑了挑眉頭,話中有話道:「你以為不是嗎?」
  我不想跟他這樣糾纏下去,正色道:「周經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董事長助理是經理待遇,和你一個級別,從現在起,我不再是你的下屬。記住,你沒有資格這樣跟我說話!」
  大約這話提醒了他,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果然不再說話了。
  回到辦公室,我和他進行了工作交接,他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再不象以往那樣在我面前誇誇而談了。甚至,還主動問我要了早就寫好的轉正申請。
  在同事們的祝福、庄萍萍的冷笑和沈副總嘲弄的眼光中,我摸著脖子上新換的黑色領帶,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但我知道,我在「顯柯」的生活,就象一場持久的戰役,一切,才剛剛開始。現在,我只是初戰告捷,更艱難的路,還在後面。
89。
  我終於坐在了董事長助理的辦公桌前,我和原先同事的距離一下子拉開了,他們對我的稱呼也由王秋穎或阿穎變成了王總助。這個稱呼讓我高興的同時也產生了淡淡的失落。從此,我不再是一個普通的小白領了,那幾個曾對我表示過好感的男孩子看我的眼神也變了,他們再也不會有事沒事找我說話了。可當初,我還想過在他們中選擇一個,然後象普通人一樣戀愛、結婚、生子的呢。但現在,這大約是不可能的了,我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
  但我不後悔,因為我己沒有了回頭的路。父親的病又加重了,爭待手術費手術,拖一天就多一份危險。我心裡急得不得了,真恨不得能從天上掉下來一捆錢砸在我頭上,哪怕被砸得頭破血流我也甘心情願。我不需要多,能夠父親手術費就行了。我知道這隻能是白日夢,唯一的希望還是借錢,從財務部廖經理那兒了解了借款的手續后,我連忙讓家裡寄來了父親的病歷和醫生要求手術的證明。
  雖然江建軍對我非常冷淡疏遠,進出辦公室經過我身邊時,看都不看我,好象我這個人如空氣一般,根本都不存在似的。好在公司客戶和其他同事並不知道我成為他助理的前因後果,他們反面因為我成為總助更加高看我一等。比如接待來訪的客人,比如傳遞文件等等。不管他願意不願意,他還是不得不每天看到我。為了全面掌握公司複雜的網路和業務,我如饑似渴地閱讀著有關公司的大量文件資料,甚至,我還專門買了一本文秘方面的書。我大學時學的是英文,當時老師講了許多社交禮儀方面的知識,現在,我終於學有所用了。
  但無論我怎樣努力,怎樣把每件事情做得最好,江建軍對我依然不冷不熱的,我實在有些泄氣了。唯一讓我安慰的是,我留下來了,以上就可以轉正借款了。
  儘管我的升職通告早己頒布,但我依然惴惴不安,我知道,自己隨時都有被解僱的危險。一個月後,我終於接到那份夢寐以求的轉正通知。我顧不得多想,當即寫了一張借款單和轉正通知走進了江建軍的辦公室。
  他正在批閱文件,態度還是一貫的冷淡,我怯怯地將借款單放在他面前,囁呶道:「江董,我想借錢。」
  他眉頭一皺:「借什麼錢?要知道,我不會讓你在公司做滿三個月的。」他邊說邊掃了一眼借款單,鄙夷地說,「小小年紀也太惡毒了吧,竟然咒你病重?」
  我難過地拿出父親的病歷和醫生的證明,他「哦」了一聲,終於抬頭問我:「你父親,還不到五十歲?」
  我看到他緊繃的臉終於柔和下來,心裡升起了一絲希望,歉意地說:「是的,當初周經理要解僱我,但一解僱我就無法申請借款了,沒法借款我父親就不能手術,所以才求你讓我留下來的。」
  一提起這事,他又惱怒起來:「平生,我最恨被人威脅!」
90。
  想起那天自己的表現,真真的象個無賴,我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喃喃道:「江董,對,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敢了。」
  他冷哼一聲:「以後?你沒有以後了。你費盡心機不就是為了你父親的手術費嗎?好,這筆錢就算我給你了,你拿了錢趕緊走人吧。」說到這裡,他把借款單扔到一邊,從文件夾里拿起早就準備好的解僱通知書,並在上面簽上了補給三個月工資的字樣,然後龍飛鳳舞地簽上自己的名字。
  他滿意地遞過解僱通知書,嘲弄道:「現在,你可以走了,你自己的工資再加上三個月的補助,你父親的醫院費就解決了。」
  儘管對於離開我己有精神準備,但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我的心一下子涼了,結結巴巴地說:「這,這怎麼行呢?我怎麼可以無緣無故拿你的錢?」
  他不屑道:「就當是我捐給希望工程的善款吧。」
  我感到一種被人羞辱被人輕視的痛苦,但我知道是自己錯在先,只是拚命地咬著嘴唇,不想去接那張讓我屈辱的紙。
  他揚了揚解僱通知書,慍怒道:「你自己都說過的,試用期不合格,我可以隨時解僱你。要是別人倒還罷了,你不是個簡單的女孩子,你這樣的人在我身邊我感覺身邊就象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爆炸了。」
  話己至此,再僵持下去對我也沒有什麼好處,我只好無奈地接過解僱通知書。他長舒了一口氣,似乎慶幸終於除去我這顆炸彈,向我揮揮手道:「你到處面等吧,我馬上給保安部打個電話,讓他們派一個保安來帶你去辦手續。」
  進公司近四個月,經常看到被解僱的人由一個保安跟著到人資部、財務部各部分辦手續,象個被看押的犯人。現在,終於也輪到自己了。
  
  話音剛落,他桌上的電話鈴響了,他拿起電話接聽起來。我只好腳步沉重地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等待保安來陪我辦解僱手續。
  就要離開了,望著這熟悉的一切,我真的有些不舍。但無論如何,我都要走了。想著自己這四個月經歷的一切,就象一場夢一般,短短的四個月時間,我由一個清高的女孩子變成了一個威脅男人的女無賴。我四個月前說過的,要靠自己的雙手支撐起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的豪言壯語還猶在耳邊。但現在,包括今後,我知道依靠自己的雙手支撐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己是不可能的了。
  好在,無論經受怎樣的痛苦和屈辱,我父親的手術費終於有了著落。想到這裡,我甚至盼望保安點上來帶我去辦離職手續了。
  我睜大眼睛,焦急地望著電梯口。可電梯口久久沒有人上來,卻從樓梯那邊上來一個身材高大的保安,這個保安差不多有一米九的塊頭,他遠遠地向我走來,象一座移動的小山。我很快認出,這是公司的保安部主任。
  我趕忙迎上前去,怯怯地說:「瞿主任好,請問,你是來帶我辦手續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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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樓主|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6-3-12 17:38 | 只看該作者
91。
  瞿主任操著濃重的河南口音,厲聲說:「辦什麼手續?我堅決不辦手續!」邊說邊作勢要捂我的嘴。我嚇了一跳,不辦就不辦好了,幹嘛要動粗呢。雖然我是被解僱的人,但沒有犯法啊。想到這裡,我不顧三七二十一,在他那如蒲扇一般的手剛剛伸到我面前時,使盡全身力氣,狠命咬了一口他的手指,他哎喲一聲鬆開手。我連忙躲開了。仔細向他望去,見他怒氣沖沖一臉殺氣,一邊甩手一邊作勢又要撲上來,那鐵塔般壯實的身子讓我不寒而慄。
  我魂飛膽散,以為是江建軍答應補給我三個月工資后又後悔了,故意找他來修理我的,不是說很多公司的保安其實就是黑社會嗎?想到這裡,就帶著哭腔道:「我都被解僱了,你們還想怎樣?」
  他停住腳步,疑惑地問:「怎麼?你也被老頭子解僱了?」
  我鼻子一酸,低聲道:「是的,江董剛才說給保安部打電話要人帶我去辦手續,你們別打我,我什麼都不要了,我自動離職好了。」
  瞿主任的態度立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溫和地說:「好,那你自動離職吧,馬上在我面前消失!記住,不能告訴任何人我在這裡!」
  我如獲得大赦一般,逃也似地跑開了。回頭再看時,瞿主任己推開辦公室門,如一陣旋風般地卷了進去。我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我不敢走電梯,我怕被人看到再重演剛才發生的一切。但下了兩層樓梯,我忽然想起來,如果我這樣一走了之,不但那三個月的補助我拿不到了,就是我自己應該得的工資都拿不到呢。沒有錢,父親就沒法手術,只能眼睜睜地等死!
  我的父親不能死,他還年輕,他還不到五十歲!不,我絕不能前功盡棄,無論如何,我應得的工資也該算給我!
  想到這裡,我又轉身返回了六樓。六樓是公司的董事會所有地。除了大大小小的公議室便是各位董事的辦公室。這些董事大多身兼數職,另外都有辦公室,一般很少來這兒辦公。也就是說,長期在這兒辦公的事實上只有江董一個人。
  所以平時,整個樓層總是靜悄悄的。但現在,我竟然聽到了隱約的爭吵聲,間或夾雜聲拍桌子聲。更讓我驚訝的是,這些聲音竟然是江董的辦公室里傳來的。相處一個月,我知道如果不是太生氣了,江董一般不會發脾氣的。再說,「顯柯」集團財大氣粗,房間四周都有特殊的隔音設置,不是動靜太大外面一般不會聽到的。現在我聽到了,可見裡面爭吵得是何等激烈!
  我希望那爭吵聲趕快停止,我進去再哀求一下江建軍,求他不要讓保安修理我,我不要那三個月補助了,但一定要把我該得的工資結給我。
  爭吵聲不但沒有停止,似乎越來越大了,我焦急地轉到位於辦公室右側的窗戶前,透過一處窗帘沒遮好的縫隙,清楚地看到了屋內的一切,我不由大吃一驚!
92。
  兩個先是隔著那張寬大的辦公桌象兩隻好鬥的公雞,互引瞪著對方。我只只到嗡嗡的爭吵聲,至於他們吵了什麼,我卻聽不真切。瞿主任高大的身子直直在站在辦公室內,再加上人黑,真的象一截鐵塔一樣豎在那兒。此刻,他黑臉急赤的,一臉憤怒,樣子很是咄咄逼人。相比較而言,江建軍卻神情鎮靜,象在試圖說服對方什麼。我徹底懵了,不明白剛才試圖修理我的瞿主任演的是那齣戲。看樣子,這兩個人之間絕不是因為我。
  忽然,我看到江建軍一邊和瞿主任說話,另一隻手悄悄伸向身後的一個地方。瞿主任象電擊一般,猛地將身子前傾,及時按住江建軍那隻手。另一隻手一把提起他的衣領,順勢一使勁,便象提小雞一樣將江建軍沿桌子轉了半圈,提到自己面前。江建軍雖然頭髮花白,但也是一個身材高大挺拔的老人。可是和瞿主任一比,卻明顯矮了半頭。再加上畢竟年老體衰,我看到他困難地喘了幾口粗氣。
  這時,吵鬧聲停止了,瞿主任變戲法一樣從身上抽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在江建軍面前來回比劃著,江建軍的神情立刻變得沮喪起來,順從地向他指了指身後的一個牆櫃。瞿主任立刻兩眼放光,一手提著江建軍,將匕首緊緊抵在江建軍的脖子上,一步步向那個牆櫃逼去。
  江建軍很不情願地從身上摸出一串鑰題,磨磨蹭蹭把鑰匙伸進牆櫃底面的一個抽屜。我看到他開鑰的動作遲疑了一下,立刻,瞿主任手上的刀就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他臉色立刻煞白,很不情願地將那個抽屜拉開了。
  那個抽屜里,赫然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我忽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保險櫃!我現在毫不懷疑,瞿主任正在威逼江建軍做他不願意做的事!
  我終於明白了瞿主任的意圖,他並不是江建軍找來修理我的,他本來就想先制服我再進辦公室的。在知道我己經被解僱時,藉機嚇走了我。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我會回來。雖然江建軍解僱了我,但他補了我三個月工資,我仍然很感激他。一個月的相處,我知道,他是個好人。
  我正要離開窗戶去打電話報警,忽然我看到瞿主任似乎在讓江建軍打開保險櫃,江建軍卻不動手。主任冷笑一聲,手中的匕首忽然在江建軍的脖子上輕輕一劃,立刻,我看到一絲殷紅的鮮血涌了出來!我驚訝地大叫一聲:「啊!」
  瞿主任似乎有些覺察,猛地一回頭,趁這空隙,江建軍伸手就要去搶他手中的匕首,立刻,兩人扭作一團。畢竟年老體衰,不過兩三個回合,江建軍便處於下風。
  我顧不得多想,急忙跑過去推開門。這時,保險櫃己經被打開,一撂撂粉紅色的鈔票整整齊齊地碼在裡面。瞿主任正把江建軍按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掐著他的脖子。聽到響動回頭,先是驚慌失措,隨即認出是我,血紅著眼睛興奮地說:「你來得正好,快來幫我把這老傢伙解決了。這錢,我們兩個人平分。」
  此時,江建軍的臉己憋得通紅,不住痛苦地搖晃著花白的腦袋,和我四目相對,他絕望地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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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樓主|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6-3-12 17:39 | 只看該作者
93.
  他這是犯罪!我渾身的血立刻凝結了起來。
  不錯,我需要錢,非常非常之需要。甚至一個月前,我還打算把自己的青春和身體賣給一個性價比最高的人。但是現在,望著江建軍脖子上的斑斑血跡和花白的頭髮,我有的只是對面前這個老人深深的同情與憐憫。可我將要面對的是一個比我高半截的男人,而且這個男人,又是行武出身。但我所受的教育和我的良心告訴我,我一定不能助紂為倀。可老人由紅變紫的臉讓我不再有累索的餘地,我情急之中抄起旁邊會議桌上一個痰盂,用顫抖的聲音說:「你這是犯罪,快放了他!」
  他不屑地冷笑道:「回頭我再收拾你!」說這話時,他再次掐住了江建軍的脖勁。我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發瘋一般走上前,將痰盂對準他的後腦勺砸了下去。他立刻意識到了,用手一擋,痰盂「哐當」一聲掉在地板上,發出一聲脆響。我知道因為很好的隔音材料,樓下是聽不到的,我忽然恨死了發明隔音材料的那個人。
  痰盂雖然沒有擊中他的後腦,但在他猛一轉臉的時候,彈起的一個碎片卻擊中了他的臉,立刻,他的臉流出了血。我絕望地看到,他狂怒地放開江建軍,猙獰地沖我咬了咬牙,我甚至聽到他牙齒碰撞的「咯咯」聲,接著,他便如餓狼一般向我撲來。
  為了剛才的一擊,我現在就在他身後。他的動作太快太猛,我根本連逃的機會都沒有,他鐵鉗般的大手己死死掐住我的喉嚨。我立刻感到呼吸困難,拚命搖著頭,努力想掙脫他的大手,但根本沒有用,他的力氣太大了。
  我感到自己身上的力量越來越小了,我越來越喘不過氣了。我絕望地想,別了,生我養我的父母,別了,趙保民,別了,楊宇。。。想到楊宇,我忽腦中忽然電光一閃,想起和他第一次在一起時他的慘叫。我下意識地將手往對面一抬,準確地摸到了對方下身那根碩大的東西,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那根東西死死地攥在手裡。
  果然,他發出一聲凄厲的、長長的慘叫:「啊。。。」不由自住鬆開了掐住我脖子的手,兩手緊緊地抱住下身。我趕緊使勁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還沒等我緩過氣來,他象一隻被激怒的獅子,再次向我撲來。因為有了上次的經驗,我的手同時伸向他的下身。但這次他哪裡容我得手,他很輕易地抓住我的頭,重重地往桌子上撞。
  立刻,我聽到自己的頭和桌子碰撞的巨大聲響,我感到眼前忽然多了許多小星星,額頭好象被什麼東西撞開了一樣。緊接著,我聽到一陣驚天動地的警鈴聲響,便身子一軟,什麼也不知道了。
94。
  迷迷糊糊中,我走進了一條漆黑的隧道,那隧道好長好長啊,似乎總也沒有盡頭一般。彷彿整個世界於我,都己經不存在了,只剩下那一條長長的漆黑的隧道。甚至周圍,沒有一絲光亮,沒有一點聲音。我怕得要死,想喊聲,卻什麼也喊不住,喉嚨象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一般。我嘗試著伸開五指在眼睛晃了晃,我沉重的眼皮竟抬不起來,我什麼都沒有看見,包括我的五個手指。
  我走啊走啊,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感到堵住我喉嚨的那個無形的東西沒有了,我終於可以喘氣了。我忽然看到了大片大片的麥田,麥苗不過半尺來長,綠油油的,長勢非常喜人。我驚喜跑進來,遠遠地我望到我夢牽魂系的村莊,望到了我簡陋的家,和我未老先衰的父母。忽然,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我大叫一聲:「大,娘」便一下子驚醒過來。
  我睜眼一看,我這是在哪裡啊,真的如夢裡一般,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白的牆,白的床,眼前晃動的,也是一個個白色的人影。忽然,我聽到一個清脆的女聲說:「醒了,你終於醒過來了。」
  我這才明白,我是在醫院,我整整昏睡了三個小時!想想昏睡之前驚心動魂的幾分鐘,我忍不住心有餘悸。我想起保險櫃里那一疊疊粉紅色的鈔票,羨慕不己。平生,我從沒見過這麼多的錢啊,那些該夠我父親做多少次手術啊。我慶幸我自己活了過來,我還年輕,我還有父母等著我贍養,我父親還等著我籌手術費手術呢。
  但無論如何,我不後悔自己當時衝上去,我想,倘若重來一次,我還會那樣做的。
  正胡思亂想著,沈副總和周經理走了進來。周經理的手上,還捧著一大束鮮花。看著這兩個曾逼得我走投無路的人,我心裡有說不出的厭惡。但我知道,我還沒有辦理離職手續,我不能得罪他們。所以,我的臉色,十二分地緩和。
  那兩個也當什麼事沒發生過一般,沈副總仍是那麼衣冠楚,那麼具有紳士風度。他讚賞地說:「王秋穎,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周經理也附和道:「真看不出,一直以為你是個柔弱的女孩子呢。沒想到外柔內剛。」
  兩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我不知道這有什麼好說的,我淡淡地看著那束鮮花。我不喜歡錦上添花,一點也不喜歡。如果能有人給我雪中送炭,那怕一點點,就一點點,我也心滿意足了。
  他們還在假意地笑著,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岔開話題道:「江董,他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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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6-3-12 17:40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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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副總終於止住笑,正色道:「江董沒事,只是脖子上被刀劃破了一點破,大約是還沒來得及掐你就進屋了。」不知為何,說這話時,我敏感地捕捉到他眼中某種不易察覺的失望。如果我的感覺沒猜錯的話,我還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幸災樂禍。
  我忽然想起什麼,小心翼翼地問:「瞿,瞿主任,他怎麼忽然象發了瘋一樣呢?以前感覺他很有禮貌的。」
  一直很少說話的周經理忽然忿忿道:「有什麼禮貌!他們河南人就是素質差!以後公司再不招河南人了!」
  沈副總笑道:「招他們可以,不解僱就行了。要是每個被解僱的人都象他那樣,誰還敢開公司。」
  我脫口而出:「怎麼?瞿主任是被解僱的嗎?解僱的人不是要保安陪著才可以辦手續的嗎?為什麼他卻可以在公司內自由出入?」
  周經理訕訕地笑了笑,沈副總忙道:「按理是那樣的,是當值保安工作沒做到位。發生了這事,兩個保安連工資都沒結就跑了,現在連個人影子也找不到。」
  我不再多問,這些本來也與我無關的。反正我己是被解僱的人了,我並不奢望太多,我只求能拿到江董許諾給我的三個月補助,寄回家給我父親做手術費,我就知足了。想到這裡,我試探著問沈副總:「江董在哪裡?我可以見他一面嗎?」
  沈副總和周經理對望一眼說:「你讓護士帶你去吧,公司還有事,我們先回去了。」
  江建軍住的是特護病房,房間內非常乾淨整潔,生活設施一應俱全。我不由感嘆,有錢就是好,這麼一點小傷都可以享受如此高級別的待遇。我父親病得那樣嚴重,卻還只能躺在家裡的床上。同樣是人,人與人的差別,是多麼大啊。從小老師就教導我們,要潔身自好,要視金錢如糞土。可是面對現實,從小接受的教育是多麼地不切實際啊。
  江建軍脖子上纏著一層薄薄的紗布,似乎精神不錯。看到我,他慈祥地笑笑,這是自一個月前那次糟糕的面試后,我第一次看到他這種發自內心的笑。我鼻子不由一酸,我知道,他終於原諒我當初的冒犯了。面對這個慈祥的老人,我歉意地說:「對不起,江董。」
  他親切地示意我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微笑著說:「還說什麼對不起,要不是你,我差點到閻王爺那兒去報到了呢。」
  他的幽默讓我放下了包袱,我斯斯艾艾地說:「江董,你,你說補給我的三個月工資。。。」
  我話還沒說完,只聽身後有人厲聲說:「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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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趕忙站起來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皮膚白晰、氣度不凡的女人走了進來。我當下一怔,知道來者不善。果然,江建軍剛才一臉的笑容己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無奈與疲憊。他努力微笑著說:「這是王秋穎,我的助理。要不是她,你就見不到我了。」然後他轉向我,介紹道:「她是我太太。」
  我趕緊站起身,恭敬地說:「江太好。」
  江太卻將眉毛一揚,看都不看我,沖江建軍連珠炮地發問:「你什麼時候又換了助理?你以為助理是衣服啊,換了一件又一件?你怎麼知道是她救了你?你怎麼不說是她和那個混蛋一起合謀想殺人劫財?」
  聽了她的話,我立刻呆苦木雞,百口莫辯!
  江建軍生氣地說:「王秋穎進公司剛滿四個月,那個姓瞿的在公司做三四年了。姓瞿的在上次消防演習中違規操作受了傷,摘了左腎。公司連醫藥費帶賠償花了三四十萬,還讓他留在公司繼續上班。他倒好,到處說自己是因公負傷,罵公司賠錢太少,整天消極怠工、造謠生事,在保安人員中影響很壞。保安部經理接到保安數宗投訴才決定解僱他的。誰知他心壞不軌,還想臨走從公司撈一大筆錢。他現在在公安局,你要是不信,去找他問問吧。」
  江太狠狠瞪了我一眼,話裡有話地說:「現在的中國都窮瘋了,男盜女娼,沒一個好東西。」
  聽了這話,我象被人剝光了衣服站在大街上,萬分尷尬。象個傻瓜一樣站在屋子當中,不知所措。
  江建軍冷冷地說:「別忘了,雖然你拿了綠卡,你還是中國人,你永遠無法改變你是中國人的事實。」
  江太白晰的臉氣得發紫,慍怒道:「夠了,夠了,我辛辛苦苦跑回來想跟你過一個年,你一見面就對我沒好聲氣,你是不是成心想氣死我娶哪個小妖精啊。」說這話時,我故意斜了我一眼。
  我趕緊低了頭,逃也似地跑出病房。
  我真的不明白,江建軍,一個那麼和善那麼慈祥的一個成功男人,怎麼會娶了這樣一個出言不遜的潑婦呢。很多女人都是如此,不聽她說話,僅看她的穿著和氣度,她應該是一個多麼有教養的女人啊。可她一開口,應立刻暴露了她的沒教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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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6-3-12 17:40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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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自己的病房,躺在床上想著剛才受的羞辱,我雖然有些鬱悶,並不特別難過。要是在以前,我還不得哭個七葷八素。但經歷了這一連串的變故后,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冷言冷語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陷害、貧窮、暴力與死亡。
  正在胡思亂想之時,忽然聽到門響,抬頭一看,江建軍笑咪咪地走了進來。我趕忙跳下床,手足無措道:「江,江董,你好。」
  他在我床邊坐下,親切地問:「剛才你的話說了一半,什麼意思?」
  我低聲道:「你答應補給我三個月工資的,不知道現在還算不算數?我父親還在等這些做手術呢。」
  他問:「當然算數。第一次你去找我時,怎麼不明說呢?還逼我就範?」
  我心下一喜,說話也沒了顧忌:「那是沒辦法?周經理要解僱我,他一解僱我就拿不到三個月工資了。再說,就算我跟你說了,你會因此收下我嗎?」
  他沉思了一下,認真地說:「當然不會,公司又不是慈善機構。」說到這裡,他似乎有些難過起來,「不過,你是個孝順的好孩子,你父母,真是有福了。」
  看他的樣子,似乎還有話要說。但我恨不得趕緊拿到工資,也不細想,急急地道:「那好,我現在就回去結工資。」
  他微微一笑:「結什麼工資?等一下我打個電話,你直接去財務部領就是了,算是我獎勵你救了我一條老命。以後,你正式轉為我的助理了。這一個月,你其實做得很好。」
  「真的?」我不相信地睜大眼睛,驚喜莫名。
  他用力點點頭,幽默地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這條老命,連你三個月工資都不值嗎?」
  哦,我的父親他終於有救了!我的努力、善良與勇敢終於得到了回報!這是我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得到非親非故的人如此慷慨大方的饋贈,我只覺得喉嚨脹得發疼,忍不住落下淚來,連聲說:「謝謝你,太謝謝你了,真不好意思,讓你破費了,你可以在我以後的工資中扣除的。「
  他苦笑一聲:「真是個傻丫頭。這點錢對我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的。對了,剛才江太。。。希望你不要在意。」他欲言又止。
  我連連搖頭:「不,我不會在意的,真的。」
  當天下午,我興高采烈地到財務部廖經理處拿了三個月工資,一分不動地寄給了家裡。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裡一塊沉重的石頭終於放了下來。這段時間,因為工作和父親的手術費的壓力,我和梅梅的交流很少,每天看她早出晚歸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說來梅梅雖然沒借錢給我,但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也算幫過我的。想到這裡,我走進超市,買了一大堆她愛吃的零食,興沖沖地跳上了公交車。
  我終於正式成為「顯柯」集團的總經理助理了,我想她一定會為我高興的。
98。
  可一打開門,房間里竟有一個穿著極為風騷性感的女孩懶洋洋地仰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我以為是自己高興得昏了頭,走錯了房間,趕忙歉然道:「對不起,走錯房間了。」
  那女孩不滿地白了我一眼:「你是文盲,不識數啊。」
  正在這時,梅梅從洗手間出來,笑哈哈地說:「秋穎,大白天撞了鬼啦。來,介紹一下,這一個是我同居女友秋穎,這一個是我老鄉阿玲。」
  阿玲立馬沖我飛了個媚眼:「原來你就是秋穎啊,聽梅梅說過你。果然是個美人胚子,要是進我們酒店,一準是個頭牌。」
  暈,原來是個「小姐」,雖然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我自己也並不比她們高尚。但她這話,真讓我哭笑不得,我不知道這算是誇我還是貶我。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訕訕地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她身旁的沙發上,客氣地請她吃。
  幸好梅梅看出了我的鬱悶,忙打圓場道:「阿玲可不要這麼說,秋穎人家和我們不是一樣的人。人家是『顯柯』集團董事長助理,怎麼可能去我們酒店呢。」
  阿玲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你是『顯柯』集團董事長助理?那不就是他小蜜了?你可真有本事,那老傢伙特別大方,經常去我們酒店的。哪個小姐要是被他看上,包三個月就夠吃一輩子的。天,你真的是好福氣。」
  我詫異地說:「不,這絕對不可能,江董他絕對不是那種人,我和他根本也不是那種關係!」
  阿玲冷笑一聲,還想說什麼,梅梅向她使了個眼色,她便趕緊閉了嘴。我鬱悶得不得了,江建軍,那個慈祥而善良的老人,那個將軍之子,他怎麼可能是這種人呢?
  我不由心亂如麻,屋內氣氛一時有些沉悶。
  梅梅忙道:「秋穎你信她亂說,她說話沒譜的。我和她在一個酒店上班,從沒見過什麼江董?」
  怪不得這段時間我很少見她的面呢,我不相信地問:「梅梅,你又去酒店上班啦?你不是說要拿錢做點正當生意嗎?」
  梅梅苦笑道:「不做那行我還能做什麼?我們這種人哪,又不能吃苦又想過好日子,趁現在還賣得動,多賣幾年再說吧。你說是吧,阿玲。」
  阿玲沖我一撇嘴,不屑地說:「當然是了,董事長助理怎麼啦?酒店上班怎麼啦?還不都是陪男人睡覺。你以為啊,我們酒店,高學歷的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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