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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江說:「我知道了。」
「下一步怎麼辦?」
「下一步我還沒考慮好。」
胡大江邊說邊準備出去,尤主任追上來。
「你們倆口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羅嗦什麼?我早就告誡過你,不該問的事你堅決別問!」
尤主任碰了一鼻子灰,怔怔地看著走出門的胡大江,直到在視線中消失。
胡大江開著一輛嶄新的「別克君威」,在一幢依山傍水的別墅門前停下。這是他的家. 他從鱷魚牌公文包里掏出一串鑰匙,打開了別墅鐵柵欄門鎖。他沒有跨進院子,只是在門口佇立著。
秋風拂拂,從湖面吹來,撩起胡大江的衣角,撩亂了蓋在後腦勺稀疏的頭髮,似一叢枯草,在黃士高坡上隨風搖曳。往日,只要他的車一開到家門口,年輕的妻子和那個安徽老保姆就開門迎接。妻子的臉上掛著燦爛的微笑,溫柔地說一聲「回來啦」。老保姆則恭敬地彎彎腰,說一聲「先生,您回來了。」 每逄此時,他的內心油然升騰著溫馨和親情,這種感覺絕妙無以倫比,他一天的疲勞和煩惱,頓時蕩然無存。也在這時,他會拉著嬌妻的手,直奔別墅客廳,登上樓梯,走進卧室,未等關上房門,就和妻子緊緊擁抱,熱烈親吻,並問上一句「小東西,今天想我了嗎」。妻子邊接受親吻、撫摸,邊應答「大東西,想死我了。」 接著,不是喝茶、吃水果、相依傾訴離別一天的衷腸,就是相擁上床,兩口子「顛龍倒鳳」,「雲雨」一番。老夫少妻,十分和諧,就連那些新婚燕爾的年輕夫婦,也自嘆不如,望塵莫及。
人世間的事, 此一時彼一時也, 往日充滿溫馨的別墅, 現在人去樓空, 冷冷清清,滿目凄涼。院中落滿了黃葉,盛開的秋菊,因無人澆水,己經凋謝和枯萎。走進客廳,更是目不忍睹,地板、沙發上結了厚厚的灰塵,一扇窗子大概忘記關了,玻璃被狂風打碎,地上有一大灘積水。登上樓,走進卧室,感慨萬千。床鋪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陽台上有晾曬的他的衣服,床頭,小砂鍋里煲好的老母雞野三菌營養湯,己經長出一層白色的小毛毛。這一切,都是妻子離家出走前完成的家務。
妻子離開家已經十來天了, 事前,沒有任何徵兆,走得突然和悄然。那天晚上,他乘班機從國外回來並不遲,才九點鐘,沒有按汽車喇叭,也沒有摁門鈴,自己開的門。
老保姆聽到鐵柵欄門響,慌忙迎上前來,照例欠欠身子,說:「先生,您回來啦?」
他問:「我太太呢?」
保姆說:「她說有個朋友請她吃飯去。一小時前離開的家。」
胡大江問:「什麼朋友?男的還是女的?」
保姆搖搖頭說:「不知道。」
胡大江沒介意,上樓進了卧室,才覺得房間內有些異常。
妻子原是五星級酒店稱職的大堂經理,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接受過良好的教育,也有著良好的職業習慣。每天早上,她第一件事是親自打掃衛生間,對洗面盆和抽水馬桶進行消毒,並像賓館客房的衛生間那樣,在抽水馬桶蓋上貼上「已消毒」 字樣的封條。她常說,家庭里最容易滋生細菌的地方是衛生間,馬虎不得。晚上,她在八點之前要換上乾淨床單,做好睡床,桔黃色的燈光調得很柔和,將小瓦罐煲湯放在精緻的保溫箱里,再擺上一小盤洗乾淨削掉皮的水果,切成塊狀,插上牙籤,使卧室的夜晚充滿著一片溫馨。
可是今晚不同,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沒有溫馨的燈光,沒有洗凈削好的水果,只有小瓦罐的煲湯放在床頭柜上,小罐底下壓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我出去住了,想尋找一下自我。不要找我,更不要為我擔心。」
胡大江的心被揪了起來, 腦袋也嗡地一聲炸開了, 打開妻子的幾個衣櫥, 裡面空空蕩蕩, 各式各樣的鞋子、化妝品和幾隻箱包也不見了。奇怪的是首飾盒還在,婚後他為她買的戒指、項鏈、玉鐲等貴重物品一件不少,他為她存有的上百萬元的兩張信用卡也在。她拿走了自己的信用卡,那是婚前自己積攢的十多萬元,他一直不讓她動用裡面的哪怕一分錢,理由是有紀念價值,再說他也不缺這十多萬元,與他上億元資產相比,這是小錢,不過是滄海中的一粟。
妻子離家出走了,這是千真萬確不爭的現實。這個殘酷的現實比胡大江在生意場上損失千萬元的打擊還要大!震驚、失落、痛苦、憤怒在胡大江的心頭交織著。他奇怪,這麼多衣物,少說也要裝幾大包,她是怎麼打包的,又是怎麼運出去的?沒有人幫忙是做不了的。他首先懷疑的是那個安徽老保姆,一定是被老婆收買了。這個老太婆,沒良心的,我胡大江對你不薄啊,包吃包住每月還給800元。過年過節她回家,香煙和酒也沒少帶。
想到這裡,胡大江不由怒火中燒,大聲喊著保姆的名字。保姆驚慌失措地上樓走進卧室。
保姆問:「先生,什麼事?」
胡大江忍了又忍,火氣還是給壓住了,他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和名望。老婆出走,這是家醜,家醜豈能外揚?何況能讓一個農村來的保姆知道?加油添醋地傳出去,他受不了。
胡大江不露聲色地看了保姆一眼說:「坐吧,和你商量件事。」
保姆受寵若驚,半個屁股坐到沙發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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