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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意淫之人

作者:量子在  於 2017-9-24 21:01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俚曲亂彈|通用分類:原創文學|已有3評論

天下第一意淫之人,是曹雪芹送給賈寶玉的一個雅號。也由此引發了一個情感史上的關鍵性新名詞。在所有的紅樓戲曲影視中,挑選賈寶玉男演員的難點之一也跟著這個意淫而引起。我想不僅僅是外貌身材的問題。
    何謂意淫?眾說紛紜。恐怕翻遍詞典也難有絕對準確人人信服的答案。退而求其次,我在虛擬主持的一場脫口秀中讓賈寶玉和西門慶同台亮相。拿天下第一意淫之人和我自己給與西門慶的雅號天下第一體淫之人來對照以期從比較中體會到接近的結果。
   
警幻道:淫雖一理,意則有別如世之好淫者,不過悅容貌,喜歌舞,調笑無厭,雲雨無時,恨不能盡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時之趣興,此皆皮膚淫濫之蠢物耳.如爾則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輩推之為'意淫'. '意淫'二字,惟心會而不可口傳,可神通而不可語達。汝今獨得此二字,在閨閣中,固可為良友,然於世道中未免迂闊怪詭,百口嘲謗,萬目睚眥。
   警幻原話——恨不能盡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時之趣興,此皆皮膚淫濫之蠢物。按此定義,西門慶實為皮膚淫濫之蠢物典型。因為其知名度,故而笑侃式地認定他為天下第一體淫之人。
    這兒的界限區分也就很明白了。
    說實在的,曹雪芹的《紅樓夢》雖然提出了這樣一個全新的命題,卻限於篇幅結構故事構思時代局限並沒有充分地展示賈寶玉到底是怎麼樣地意淫,為啥要叫他是天下第一意淫之人
    到了高陽先生筆下的《朱樓夢》(紅曹系列小說)里,情況就決然不同。就讓我們分別摘取朱樓之中的有關情節相關描寫來仔細看看來共同體會一下。
    曹雪芹和賈寶玉一樣,都有一個愛紅的毛病。那就是愛吃丫頭們嘴上塗的胭脂。紅樓裡面未曾說分明,此病因何而起。朱樓裡面高陽先生就作出了大膽合理的推斷性描寫。

芹官這個毛病,由來已非一日;大概兩三歲的時候,不知那個丫頭逗著他玩,親他的嘴,卻說:來,吃姐姐嘴上的胭脂。由此成了慣例,要親丫頭的嘴,就說要吃人家嘴上的胭脂。
    這個推斷之合情理,是有現實社會裡的事實依據的。小孩子家家討人喜歡(對曹雪芹而言那是肯定的),難免會有親親近近的舉動。比如親一下那水嫩的臉蛋啦啥的。丫頭如果含苞待放或者情竇初開,喜歡有個好玩的小男兒來親親嘴也正當時。小孩兒從小養成習慣,習慣成天然。再說最有利的是環境允許——那上面有一把老祖宗的保護傘撐著呢。
    我曾經工作過的廠子,沒事兒乾的時候大家惡作劇。廠子管理鬆懈,有職工子弟自由出入。一天一個小男孩進入車間沒有家長帶著。幾位好事者把他剝光,放在機器的上下舷梯上。小孩子害怕根本不敢也不懂如何獨自爬下來。大家群起圍觀包括一些女工在內——-看看一絲不掛的小男孩也是眼福。我實在看不過去,就上去把他抱了下來。正好,家長來了也就是嘻嘻哈哈地一笑了之。所以說即使是小孩子也可以作為一種性指向的目標——當然不一定是真的實行性交接。
    要止住曹雪芹這個毛病,還是高陽筆下的襲人」——一個叫春雨的大丫頭。她在曹雪芹初試雲雨情的當口,規定——你依我兩件事,我便依你:一是除了我再不準找別人;第二就是務必改了那個吃人嘴上胭脂的毛病。
    曹雪芹按照高陽先生的推算,那時候是拾貳歲。芹官被春雨破了處男身子之後,第一就是居然就改了那個吃人嘴上胭脂的毛病。以致日後禍起蕭牆的源頭是曹雪芹母親馬夫人房裡的大丫頭楚珍(可類比於金釧)故意逗他——嘴唇上調的胭脂不但出色而且很香是摻了玫瑰油在裡面的,你敢不敢吃!那畫外音就是芹官被春雨收服帖了,有好長時間不再去吃丫頭們的胭脂也就是到處親嘴。呵呵,親嘴是比拉手擁抱僅略進一步的親熱行為還不能肯定就是列入性行為的前戲。
    《紅樓夢》原文是

    寶玉輕輕的走到跟前,把他耳上帶的墜子一摘,金釧兒睜開眼,見是寶玉。寶玉悄悄的笑道:就困的這麼著?金釧抿嘴一笑,擺手令他出去,仍合上眼,寶玉見了他,就有些戀戀不捨的,悄悄的探頭瞧瞧王夫人合著眼,便自己向身邊荷包裡帶的香雪潤津丹掏了出來,便向金釧兒口裡一送。金釧兒並不睜眼,只管噙了。寶玉上來便拉著手,悄悄的笑道:我明日和太太討你,咱們在一處罷。金釧兒不答。寶玉又道: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討。金釧兒睜開眼,將寶玉一推,笑道:你忙什麼!'金簪子掉在井裡頭,有你的只是有你的',連這句話語難道也不明白?我倒告訴你個巧宗兒,你往東小院子里拿環哥兒同彩雲去。寶玉笑道:憑他怎麼去罷,我只守著你。只見王夫人翻身起來,照金釧兒臉上就打了個嘴巴子,指著罵道:下作小娼婦,好好的爺們,都叫你教壞了。寶玉見王夫人起來,早一溜煙去了。
    《朱樓夢》中把親嘴吃胭脂前後連貫起來的寫法顯然更勝一籌。
    第一項要求看來芹官也是做到了的。他房裡除了春雨,還有眾多的丫頭比如相貌風情相當出色的小蓮,乳氣未脫的三多,以及其他不知名的小丫頭。春雨對小蓮三多塗得鮮紅的嘴唇還特別提高警惕。圍繞著芹官的還有其他各房裡的各色各等大小丫環。但是,直到春雨夾著包裹離開走出織造府,還從未有曹雪芹和別的女孩子上床的文字。賈寶玉則還有洗澡水潑了一地的暗寫。要換了西門慶呢?情竇未開倒還罷了,情竇一開通曉人事,那還得了!不說西門慶,就說中山狼孫紹祖,還不是跟西門慶一樣一味好色,好賭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婦丫頭將及淫遍。略勸過兩三次,便罵我是醋汁子老婆擰出來的。
    再回想到警幻所言皮膚濫淫之蠢物,兩相對照曹雪芹性生活的初期經歷就確認了他不是天下第一體淫之人哪一類型。
    曹雪芹處男第一次的靈肉搏擊是失敗的。這也難怪,才是十二歲嘛。
    他母親馬夫人擔憂的事情終於爆發了祖孫情深,這是人之常情。現在的小皇帝也多半由於上一代對第三代的寵愛,尤其是獨孫。中國人對傳宗接代的拳拳之心真是年代久遠,可以說是銘刻在心窩裡融化在血液中。孫子和孫女的差別性待遇自不待言。可是,假如孫子也就生養了一個女兒呢。不照樣是嫁到外姓人家去?不如大英帝國,女皇也是繼承了皇室血統的,絕不含糊。
    老祖宗把芹官關在中門之內不放出去,其中的利害得失曹太夫人自己也知道。男孩子應該到外面闖一闖見見世面才有出息。可曹家曹寅這一系血脈就這麼一條根,獨子(夭亡的自然不算)的遺腹子哪——於是這條根上又系著老太太和馬夫人婆媳倆的兩條命。用曹太夫人李氏的話來說就是到外面萬一闖出禍來,我們祖孫三代都完了。
    一直要到包衣子弟十六歲必須進京到內務府當差聖命難違,只好死心塌地讓他獨自去應對世界。這句話在高陽先生的筆下是曹太夫人於曹雪芹十歲生日時說的。老太太得看著他,才吃得下飯睡得著覺!不能成天把顆心懸著,只有守在跟前日子才過得下去。有一個類似的老太太,唯一的一個孫兒(兒子們還都健在呢)不在眼前時百無聊賴這痛那痛,孫兒一露面則精神百倍腳步輕健。所以,那位曹太夫人對待遺腹孫的溺愛也並不奇怪。
    可是十六歲之前正是青少年的動亂期,發育成人的時期。女大十八變,男大也照樣十八變。芹官一直混在脂粉堆里,才有把親嘴說成吃胭脂的奇談和舉動。
    十二歲的曹雪芹,生得壯發育得好,嘴唇上的汗毛那麼濃看上去就像十五六歲的少年。就在那時候開了智識(性朦朧性衝動)也不是啥稀罕事兒。不一定就得比女孩子晚。康熙皇帝的第一個阿哥就是十三歲生的,也就是說康熙他也是十二歲上就告別了處男生涯開了智識。拿民間的話來說,就是不結婚永遠是小孩,結了婚(指的是不再是處男處女)才算是大人。
    事情都要有一個觸發點。因為畢竟不是新婚洞房花燭夜不是在壓馬路談戀愛。起因是曹雪芹的堂嫂震二奶奶曬大毛衣服,壓箱底的春冊被曹雪芹路過覺得好玩偷了去。春冊也就是春宮畫。中國歷代就有,不比現代的裸體畫水準差到哪兒去。國人歷來喜歡掩掩藏藏,雖然公開場合沒有公然出售,卻私底下其價不菲。還編造出理由
——春冊可以鎮邪,相傳火神祝融氏是個老姑娘,雖然性子潑辣(故而會發火)無比,但是老姑娘這輩子沒見過那羞煞人也么哥的玩意兒,一見之下春冊里的光溜溜身子自然嚇得趕緊逃走。這就是春冊辟火的功能——看看咱們的祖先多聰明哪。於是堂而皇之名正言順地購買來放在那兒壓箱底。
    大毛衣服的四口樟木箱,曬過之後發現每箱一本的春冊只剩下三本。這可不得了!查出來的結果是丫頭婆子絕不敢拿,只有芹官來過---只怕是他拿的。震二奶奶恰如當頭一個炸雷:可了不得了!」「要是四老爺知道會把他打死,就是老太太知道了也是一場風波。如果不光自己看,再帶到學堂里那禍更闖大了!
    春冊的誘惑力對於少男少女來說就好比改革開放前的學生第一次看黃帶。性本能的勃發,就此為你打開一扇窗。那麼香艷的刺激!曹雪芹一個人偷偷地躲在房裡看得滿臉通紅(升火了),半夜裡大丫頭醒過來發現他屋裡燈還亮著----還在欣賞啊。
    春雨她上前發現端倪,就要沒收春冊以免禍水泛濫得不可收拾。曹雪芹在此情此景下要春雨和他照方兒吃炒肉——按圖索驥依樣畫葫蘆。於是,曹雪芹初試雲雨情。這要比之莫名其妙的賈寶玉初試雲雨情(真實描寫的首先是第一次泄精,即初遺)來得更為自然合理。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春雨(襲人的不完全原型)並非處子,在回娘家時早就讓她在海鹽腔班子里唱小旦的表哥偷上了。春雨的臨危不亂大義凜然為了曹雪芹而獻身就成為一場並無人知曉底細嘲諷性的喜劇。實際生活裡面其實讓非處男來開導處女,讓非處女來教育處男還是有其可靠性和實效性的。不必讓兩個真正的處男處女像電視連續劇〈金婚〉里的張國立」「蔣雯麗那樣鬧了半天滿頭大汗滿臉沮傷最後吐出一句話來——我沒有經驗。
    這平生第一次的性經驗,肉慾就是佔據了絕對上風的。這時候,天下第一意淫之人的靈還不能起啥作用。這時候是不能責怪十二歲少年郎的。就是紅樓夢裡說的貓兒狗兒打架純屬天然呢。
    等到真正成熟長大成人之後的曹雪芹就完全體現出與西門慶之流的不同之處。
    我們絕對不能責怪一個十二歲的小男孩,儘管他在那個夜晚成為了男人不再是男孩。十二歲的男孩是不可能在那樣的年紀里用他的靈魂去抵制去對抗他的肉體。何況在那麼香艷的環境下那麼活色生香的刺激面前。他面對的是一本春冊和一個早解風情的十七歲的女人!
    到了二十五歲的時候,曹雪芹未曾娶妻卻早先已納妾。奉皇命差遣(實際上是表哥平郡王所派)去熱河幫助四叔和二哥辦帝皇家的私事。乾隆要把聖母老太太接回宮門,先頭部隊就是他最信託的哥兒平郡王所派遣的曹家一夥。平郡王也是因為事關機密,故而就託了舅家。事情辦的過程暫且不提。只說與靈肉相關的一個絕世美人出現的話題。
    這位絕世美人就是皇帝的舅嫂傅太太。就此開始種下妹夫舅嫂天字第一號通姦的由頭以及皇后投河自盡的悲劇。
    傅太太是受皇后重託代表她來孝敬真正的婆婆。未來之前,四叔已經關照——傅恆的夫人年紀很輕,性情很爽朗,有時候和男孩子一樣,說話不大顧忌。說話一向含蓄謹慎的四叔口中如此,足見這位傅太太艷名四播。所謂爽朗所謂和男孩子一樣所謂不大顧忌。說穿了就是風流放誕的閃爍之言。
    曹雪芹第一次看到的傅太太只是一個背影。印象特別深的是一個腦後所垂極大的燕尾。梳理燕尾髮型是旗人家女子特色,旗下婦女最得意的就是有一個又濃又黑的頭髮才能梳出來的一個大燕尾。山陰公主強調的面首其本人解釋是面者取其貌美首者取其發美。為上海世博特意新編京劇《關公》是中國歷史上最挺括的美須代表者。評價這一美須時有一個說法就是人之有毛猶如地之有草。土地肥沃草才青青茂盛,人體強健才能毛髮濃密。山陰公主從女性角度評價男子,反過來也一樣——女性發美長發飄飄不但是性感的一個方面而且也表示了她身體強健在繁殖和性生活上都是強將。
    本來沒有直接見面的可能,因為曹雪芹只是一個夾帶來協助辦事的白丁而已。可是曹家別的人都辦不成事,傅太太只好請和聖母老太太談得來的(不光是曹雪芹和老人交談口才便捷也很可能是類似的祖孫輩年齡差別以及她和江寧織造家的淵源所致)曹雪芹出場。
    曹雪芹進門就不敢仰視。低下頭來,卻又因為僅僅初見一眼心中泛起無數漣漪。這能和什麼相比呢——或許就是張生普救寺遇見鶯鶯那樣。游遍了梵王宮殿,卻不料在此間遇神仙!
    頭低著,耳朵卻不閑著。那聲音就像大雪後房檐前掛著的冰柱斷落在堅實的磚地上那樣的清脆。戲台上古文里所說的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也就是如此之令人嚮往。曹雪芹實在是忍不住了!緩緩地抬起頭來,視線未曾對接得以從容細看。——但覺艷光照人不可逼視。因此在那樣一股耀眼的光芒下曹雪芹不敢過分平視,再次低下頭來。
    才下眉頭,又上心頭。腦海里不由自主地跳出兩句唐詩——這就是文人本色。那兩句唐詩是:
       
石家蠟燭何曾剪
        荀令香爐可待
    實際上也就是張生在西廂記里所唱的「怎禁得意馬心猿」。
    更要命的是近在咫尺,一股馥郁的香氣撲鼻而來。讓人分辨不出究竟是襟袖之間的衣香,還是發自肌膚之間的體香。聞香識美人,美人香!那又是一種誘惑。從衣香聯想到體香,那就是心魄遊走魂不守舍的一個明顯標誌。
    傅太太可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因為為太後為皇帝為皇后當差,這個正大光明的理由,傅太太和曹雪芹單獨見面有事相托的情景就發生了。
    替傅太太代筆向皇後上奏摺,傅太太悄然坐在他身旁。相距不過尺許,連得鼻子上兩點芝麻大小的雀斑也看得清清楚楚。還記得嗎,我說過的高陽先生筆下肖像描寫的震二奶奶臉上的少許雀斑反而讓一個人顯得生氣盈然。再加上一縷香味(衣香乎體香乎)飄到叫人心跳不已。
    傅太太嫣然一笑,直教曹雪芹百念叢生。曹雪芹盼著能和傅太太共進晚餐,苦於搬用了宮裡規矩成為妄想。到夜晚,更是和張生一般搗枕硾床反覆輾轉徹夜無眠。
    傅太太的影子盤踞在他腦海之中揮之不去忘之不可。尤其是想到傅太太的睡姿——那一頭燦若雲霞的長發披散下來肉體橫陳是如何地攝人心魄。
    一起遐思心神難收。文人採取文人的辦法——背誦詩句來打發痛苦。可是,事與願違,湧上心頭的都是一些艷詩。連老杜最熟讀的《北征》也想不起來了。
    曹雪芹完全有機會能夠繼續接近傅太太。可是,曹雪芹終於懸崖勒馬為時未晚。避免了極有可能發生的肉體接觸,也免除了可能傳開的閑言閑語。這一次的靈肉衝擊,便是靈魂戰勝了肉體。
    傅太太沒能夠和曹雪芹發生點啥糾葛,可是由此機遇和皇上相近終於成為乾隆的二奶。
    說了半天,一是愛紅二是破身三是拒媚,還不足以充分說明意淫和天下第一。那不過是小孩子家家的玩意以及一般有理智的男子行徑,就權作開始的引子。
    最有說服力也最能把曹雪芹內心深處的想法意念揭示出來的是這麼一段情節
    錦兒(極其相似的平兒經歷,其時已經轉正成為穿紅裙的錦二奶奶曹雪芹堂兄曹震正牌太太)為了曹雪芹的婚事,煞費苦心。兩人在一起討論曹雪芹婚姻前景。
    錦兒直言不諱,她關心曹雪芹甚於關心自己的丈夫曹震。曹雪芹一聽此話不覺大吃一驚。抬眼看時錦兒眼中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關切表情。曹雪芹心意飄蕩趕緊自我剋制——只是努力去想著這只是姐姐對弟弟的慈愛關懷。
    問題就此攤開。
    曹雪芹終於感慨——不是他生得晚了就是錦兒她們生得早了。言外之意,如果年歲相當的話,他就不必叫她們姐姐。
    錦兒敏感到這就是愛慕之意的大表白。知道他有這種想法,並非一朝一夕之事,而是由來已久。涉及的人頭也遠不止錦兒她自己一個女性。
    連連追問之下,不要說真的好過(指發生關係)就是沒有過完全清清白白的也都有想過(注意,只是想過但絕沒有做過噢)。到最後,不要說比他大了不止五歲的錦兒就是比他更大許多的秋月(她至少有相當部分類似於鴛鴦在老祖宗身邊的地位),他也不是沒有想過。
    錦兒的意思就是她根本想不出秋月有哪一點不如曹雪芹意的地方,也想不出這個世界上除了她還有更適合的人選。就除了年紀大得像一個大姐姐這一條。正如曹雪芹嘆息的自己生得晚她們生得早。
    錦兒幾乎要唆使曹雪芹霸王硬上弓把生米做成熟飯把秋月搞到手。可曹雪芹除去一百個不應承之外,偏還反覆地替秋月著想,想這想那最後就是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只能想想而已。
    事情提出來了,一夜無眠。心目中的想法都浮了上來。一閉上眼,就是秋月的影子,連帶著錦兒以及其他許多丫頭的身影走馬燈似的轉過。
    最後的結果是發乎情止於禮。
    錦兒為了對得起他一片思念之情,乾脆表白——你想不想?你想,我就讓你抱一抱摟一摟。面對著錦兒豐滿結實富有彈性的肌膚聞著一團烏雲般的髮際散發出來的香味,曹雪芹真有一股抑制不住的的衝動。
    但是,儘管心潮在不斷地洶湧,那雙手卻無論如何伸不出來就好象被捆住了一樣。最後,曹雪芹是帶著哭聲喊出來——你簡直要逼出人命來了。
    靈和肉的掙扎的結論是太上忘情,下愚不及情,情之所鍾,正在我輩。
   
任何一個想拍紅樓夢影視的導演對賈寶玉的選角一定會覺得是最頭疼最傷腦筋的一件事。
    原因何在?
    不單單是賈寶玉的面貌長相身材,而且是談吐氣質。要達到那種人見人愛的程度。也就是因為如此,87版的紅樓夢電視連續劇讓人覺得最難逾越的一個角色是林黛玉而不是賈寶玉。換句話說,當年萬里挑一歐陽的賈寶玉已經被99版的黛玉傳里的馬天宇超越。這不是說演技而是說貌似神似。
    同樣的,如果曹雪芹就只是能夠守得住自己的心,那不過就是一個柳下惠;假如曹雪芹也就是能胡思亂想想著要愛這個愛那個,也就是又一個博愛似的花痴。
    要能為警幻仙姑似貶實褒地稱作天下第一意淫之人,實實是不簡單的一件事。警幻仙姑沒有能夠給賈寶玉解釋清楚的事情,在高陽先生的筆端和盤托出。
    曹雪芹生平第一個大特色是長在脂粉堆里。
    芹官是曹太夫人的命根子。落地就是重孝,遺腹之子從來沒有見過父親。當然生身父親也沒有見過他——這麼個爺爺曹寅唯一的一個血脈傳承。不要說從小都是珠繞翠圍,就是稍微大了一點每天上家塾也是小廝在中門口等著迎接,放了學仍舊送到中門。丫頭老媽子捧鳳凰似的接進來送到老太太跟前。由此留在上房裡不放出去,可見很少出中門。
    何謂中門?即是內外有別男女有別的一道門檻。看過傳統戲曲雙珠鳳的(越劇錫劇都有這一部大戲)就知道那是一道連雄蒼蠅都飛不進去的門。而曹雪芹就是生長在那樣的一個環境里。恰如賈寶玉生活在大觀園——整個一個女兒國!就賈寶玉一個人是一個男性。
    賈寶玉的分身甄寶玉每逢受責挨打,就姐姐妹妹地亂叫起來,也是這樣的道理。圍繞著他轉的不就是一大群姐姐妹妹么。
    其次,曹雪芹是生長在一個世代包衣家庭里。
    包衣包衣,說穿了就是皇上的奴才。即使是出了京當了官也不脫奴才身份。有個故事就是說的滿清旗主家的家奴出身即使做了外面的大官如果回了京城適逢原先主人家有紅白大事,也得改換打扮執禮伺候。
    震二奶奶說得好:一旦回了旗,身份大不同。曹家雖然出過王妃,但那是恩典不是常例。包衣身份要把你踩在腳下實在太過容易。
    因而,曹家與別家不同,對待家裡的奴僕有一種另眼看待的習俗。這裡不說那些上了年紀的嬤嬤或者跟著先輩出生入死的老人,就說曹雪芹對待家裡的丫環自然就是形成了一種與眾不同的眼光。我在《曹雪芹議親》這個劇本里就寫到
    曹雪芹氣鼓鼓急沖沖地下場,在下場門處和捧茶上場的阿元正好撞個滿懷。阿元險險乎打翻茶盅。曹雪芹趕忙扶住阿元。
    曹雪芹:啊呀,阿元姐姐,你燙著了沒有?
    阿元:芹二爺,您叫的這一聲姐姐是在問我?!
    曹雪芹:是啊,都是我不好,撞上了你。
    阿元:哪有那樣的事!都是小丫頭我不好。可就是您撞了上了我,也沒有那個規矩叫我姐姐啊。
    桐生:這是江南織造曹家的規矩——敬重下人。特別是我們芹二爺,不論哪一個丫頭都是他的姐姐!
    阿元:真有此事?
    曹雪芹:正白旗包衣說穿了就是皇上的奴才。所以我們家從來不把下人當奴才看。
    因此,愛則愛矣,姐姐總是姐姐。
    西門慶調情的五字訣潘呂鄧小閑,對於賈寶玉或者曹雪芹來說,潘自不待言,那小和閑也非同等閑。特別是低頭服小,更是別具一功。
    芹官從小在脂粉堆里打滾,幾乎摸透了這些女孩子家的性情。能順從時必順從,甚至於見義勇為挺身而出。於是一系列的為旁人所不能之事為世俗所不容之事都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曹雪芹會替屈死的丫頭楚珍遙祭;
    ——曹雪芹會和被趕走的丫頭小蓮約定庵堂私會;
    ——曹雪芹會替不慎懷孕的綉春遮掩,謊稱她懷的是他自己的孩子;
    ——曹雪芹會魂牽夢繞那麼一大批珠圍翠繞的女孩子;
   
舉不勝舉的例子......
    反過來,更有那麼些女子把心血甚至於一生的寄託都放在他的身上。
    曹雪芹的堂嫂震二奶奶以身殉曹,挽救危亡。臨死的最後一句話就是把這把刀(一刀斃命直刺心房的那把刀)給芹官,要他記住不要讓她白死!
    這是多大的期望,多重的囑託。
    同樣是舉不勝舉的例子。
    曹雪芹他牽掛著在他那個世界里的天下女子;
    在他那個世界里的女子記掛著他這個芹官——獨一無二的芹官。
    這才造就了這樣一個天下第一意淫之人。
    歐陽他沒有絕對夠格,但是馬天宇他做到了。
    沒有對應的牽掛,沒有人見人愛,那不就成了單相思了么。那還會是警幻眼裡的賈寶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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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3 個評論)

回復 量子在 2017-9-24 21:03
此文已出版,作為《紅樓夜探》中的一個章節。
回復 ryu 2017-9-25 12:55
好論文。
回復 ryu 2017-9-25 12:58
如能染墨近代、當代、甚至於當今東西方的文學藝術,則親近感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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