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范君三章

哀范君三章1

    其一

風雨飄搖日2，余懷范愛農。
華顛萎寥落3，白眼看雞蟲4。
世味秋荼苦5，人間直道窮6。
奈何三月別，  竟爾失畸躬7。


I

'Mid whirling wind and rain this day,
My memory of Ainong stay.
With thinning,dry, and graying hair
How his eyes would roll fro scrappers for fare!
His gorge rose at men's worldly lust--
What gains for those who are just?
Three months away, at such a cost--
This uncouth friend I've truly lost.


   其二

海草國門碧8，多年老異鄉9。
狐狸方去穴10，桃偶已登場11。
故里寒雲惡12，炎天凜夜長13。
獨沉清洌水14，能否滌愁腸15？

II

Its green our home-shore grass regained,
Each year that we abroad remained.
The foxes just left their lairs,
When peach wood puppets took stage stairs.
Cold cloud engulfing home bade ill;
Sultry summer had a long night chill.
In that limpid river you depart--
Could its water cleans your forlorn heart?

 
  其三

把酒論當世，    先生小酒人16。
大圜猶酩酊17，微醉自沉淪18。
此別成終古19，從茲絕緒言20。
故人云散盡21，我亦等輕塵22！－

III

Goblet in hand, you held forth on the day;
To a bit of drinking, often gave way.
Sure 'twas drink the whole world did confound,
That alone, slightly drunk, you could sink and then drown.
This time our parting will be forever,
What you left unsaid, I know now never.
Old friends finished like cloud by a gust,
Then what am I but some specks of dust!



谷歌白話詩之

一

「今日狂風暴雨，

我仍記得愛農。

他頭髮稀疏、乾枯、花白，

他那雙眼睛，對爭鬥的醜類，竟如此不屑！

他厭惡世人的貪慾——

正義之士又能得到什麼？

三個月的時間，卻付出了如此代價——

我真的失去了這位粗獷的朋友。


二

故鄉的草地重現翠綠，

我們身在異鄉的每一年。

狐狸剛剛離開巢穴，

桃木偶便踏上了舞台的台階。

寒雲籠罩家園，帶來災禍；

悶熱的夏夜，卻也帶著一絲寒意。

你將在那清澈的河水中離去——

它的河水能否洗滌你孤獨的心？



三

你手握酒杯，滔滔不絕地講述著那一天；

常常忍不住小酌幾杯。

的確，是酒讓整個世界都迷失了方向，

僅僅因為微醺，你就會沉淪，最終溺亡。

這一次，我們的離別將是永別，

你未說出口的話，我永遠也無法知曉。

老朋友如雲被風吹散，

那麼，我又算得了什麼呢？不過是些塵埃罷了！

【詞語註釋】
范君：即范愛農（1883—1912），名肇基，字斯年，號愛農。
2.
風雨飄搖：指政治形勢的險惡和動蕩。辛亥革命后的第二年，英俄帝國主義相繼侵入新疆、西藏等地，國內政局很不穩定。
3.
華顛：頭髮花白。華指顏色花白。顛：頭頂。萎：枯萎。寥落：稀疏，指頭髮禿落。
4.
白眼：《晉書·阮籍傳》說阮籍「見禮俗之士」，「以白眼對之」，表示藐視。雞蟲：杜甫《縛雞行》：「雞蟲得失了無時。」這裡用來比喻那些爭權奪利的政客。
5.
荼（tú）：苦菜。這一句說世態炎涼，使人覺得有秋荼似的苦味。
6.
直道：正直的道路。窮：困苦。
7.
竟爾：竟然。畸：不正，奇異。畸躬即畸人。《莊子·大宗師》：「畸人者，畸於人而侔於天。」即與世人不合而合乎正道。范愛農為人正直而到處受排擠，所以作者也稱他為畸人。
8.
海草國門碧：李白《早春於江夏送蔡十還家雲夢序》：「海草三綠，不歸國門。」說草綠了三次（過了三年），還沒有歸家。這裡是說范留學日本多年。
9.
老異鄉：指久住日本。
10.
狐狸：指清朝皇帝和官僚。方去穴：剛離開巢穴，就是說清朝的統治剛被推翻。
11.
桃偶：用桃木做的木偶，這裡指辛亥革命後上台的官僚。
12.
故里：故鄉，指紹興。寒雲惡：比喻局勢很壞。
13.
炎天：夏天。凜（lǐn）：寒冷。這句寫范愛農凄苦的心情：即使炎夏之夜也像凜冽的長夜一樣難熬。
14.
獨沉：有主動投水的意思。作者猜測范愛農是自殺的，所以這樣說。清洌（liè）：清澈而寒冷。洌，清澄。
15.
滌：洗。
16.
小：看輕。 酒人：嗜酒的人。范愛農是個有志於改革社會的人，所以他在「把酒論當世」的時候，仍然看不起那些整天喝得醉醺醺的糊塗蟲。
17.
圜（yuán）：同圓。大圜：古人認為天圓地方，所以稱天為大圜。酩酊（mǐng dǐng）：大醉的樣子。
18.
沉淪：沉沒。
19.
終古：永久。這一句是說這一別成了永別。
20.
從茲：從此。緒言：開頭的有啟發性的話。這一句說，從此再也聽不見范愛農的議論了。
21.
故人：老朋友。雲散：像雲一樣被吹散。
22.
輕塵：喻微不足道。這是作者悲憤之語。 

范愛農（1883—1912），名肇基，字斯年，號愛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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