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康熙皇帝這樣說福建人

作者:change?  於 2024-11-4 09:23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前塵往事




乾隆皇帝曾對福建人的簡評如下:

朕以為各省之人,其性各有陋習:福建人性濁好勇,文人亦能用藤牌挑刀。秦人(陝西人)強悍,好互相殺害,風俗甚惡。山東人。。。。。。

他又說:然吾人亦不應以偏概全。如福建浙江總督朱弘祚於大計疏內有言,閩省地瘠人佻;或張德地署理延綏巡撫時,曾奏延安邊地並無可舉博學宏詞之人;或詹事邵平遠奏,南方之人,皆輕浮不可用。朕以為賢才不擇地而生,雖深山僻地,豈無人才也?

千古一帝乾隆並非浮誇妄言之人,康熙這種真情在詩中越到晚年越是濃重,甚至不顧封建禮俗的束縛。  看他晚年( 康熙五十七年)所作 一首談心詩 《賜老大臣》有多麼推心置腹。

舊日講筵剩幾人,徒傷老朽並君臣。

平生壯志衰如許,諸事灰心賴逼真。

求簡逡巡多恍惚,遇煩留滯累精神。

年來詞賦荒疏久,覓句深慚筆有塵。


這時他老病維身,半身不遂。其實人老多病乃自然之理,但做為皇帝一般總是板起面孔不講心裡話;尤其是「諸事灰心賴逼真」這話不適合對臣下講,以免他們怠政。康照此時能不拘舊俗,直抒胸臆,雖無文麗之筆,而讀起來卻甚感人。一天,一個老大臣去看他的病,他更慨然系之:「七旬彼此對堪憐,病里回思一慨然。少小精神皆散盡,老年歲月任推遷。」(《病中》)看來在龍袍後面還是很有人情味道的,這是帝王中少見之筆。


 不一樣的福建人?  ⻩嘉略的巴黎歲月

對於⻩嘉略來說,1713年的秋天和初冬是一段頗為艱難的日子。 巴黎的天氣非常惡劣,寒冷刺⻣,霧靄濃重。而⻄班牙王位繼承戰爭又似乎永無止盡,⺠氣低落,物價⻜漲,貨幣持續貶值。儘管⻩嘉略與巴黎女子瑪麗-克洛德·雷尼埃(Marie-Claude Regnier)在1713年4月成婚,他們婚後的生活也依然十分艱難。這對小夫婦租住的房子位於塞納河南岸靠近巴黎聖母院的蓋奈戈街(Rue Guénegaud),由於沒有錢支付木材和煤炭的正常花銷,這間小房子始終很冷。他們的傢具少得可憐,衣服也很少,根本買不起像樣的結婚用的新床。他們甚至連鹽都買不起,使得本就簡單的飯菜連鹽味都沒有。更加令人擔憂的是,⻩嘉略會在某些早上因咯血而醒,在這種情況下,他總會感到筋疲力盡,需要躺在床上休息好幾個小時。

⻩嘉略到達巴黎的旅程本身就是一個極富傳奇色彩的故事。

黃嘉略這個名字,對絕大多數中國人而言都是陌生的。

某種程度而言,他可以說是第一個定居巴黎的中國人,是孟德斯鳩的良師益友,是近代中國譯壇的先驅。西歐人稱其為Arcade Hoang(Arcade是教名,Hoang即Huang,黃)。

黃嘉略,原名黃日升,1679年出生於 中國的沿海省份福建莆田縣筱塘村。黃嘉略的祖父黃江卿曾任御史,家境殷實。其父為家中獨子,時常接濟窮人,還接濟過貧困時期的天主教徒。其中,一名曾受其恩惠的天主教徒後來百般勸說引導黃父信教,並稱此舉是希望他將來死後能上天堂。其後,黃父由傳教士施洗,取名黃保羅。

入教后,保羅一心想要虔誠地過獨身的修士生活,因而一直逃避結婚,但在父母的強迫下他最終還是成了親,畢竟保羅是家中獨子,不能在他這兒斷了香火。然而,在保羅的妻子一連生了四個女兒之後,⻩家人幾乎要絕望了。保羅的妻子第五次懷孕的時候,小兩口暗暗發誓,若能誕下男丁,便將其獻給上帝。這次果真是個男孩,他們便讓其受了洗禮,取教名嘉略。黃嘉略七歲那年,父親黃保羅去世。黃嘉略的母親是法國傳教士的女兒,是中法混血,也是教徒。

當時恰逢李斐理(Philibert LeBlanc)——這位四十二歲的法國巴黎外方傳教會的傳教士到小鎮傳教,為⻩家解決了這個難題。於是,⻩母便帶著小嘉略去⻅李斐理,並向他闡述了自己和丈夫的誓言。李斐理深受感動,答應教育小嘉略,並使其投身宗教事業。為了避免李斐理產生誤會,也為了遵守清朝的法律,⻩母讓李斐理正式收小嘉略為義子,從此兩人在一起學習、工作了三年。

李斐理很有遠⻅,他為小嘉略請了當地很好的老師,輔導他繼續學習中文,同時親自教他天主教神學和拉丁語。三年後,出於至今尚不得而知的原
因,小嘉略被轉託給名義上的羅薩利主教梁弘仁(Artus de Lionne),繼續此前在李斐理指導下業已開始的各種教育。1695年前後,⻩嘉略十幾歲的時候,便開始遊歷中國的南方和中部地區,投奔⻩家分散在各地的親戚,並考察當地的⻛俗⺠情。後來,⻩嘉略在回憶起這段經歷時寫道,正是在這次遊歷過程中學到的知識,幫助他「在國外體面地生活」。

在⻩嘉略之前,僅有為數不多的中國人到達⻄方。前往⻄方的旅程不僅僅是邁入陌生境地的可怕的一步,同時也是違背大清律條的,這意味著放棄本土的價值觀。⻩嘉略之所以能前往,是一系列機緣巧合的結果:⻩嘉略的母親剛剛撒手人寰,大姐有能力也有意願接管家裡的一切事務;而⻩嘉略仍然閑不住,旅遊的心情還沒有平復下來,他還在福建的小鎮中巧遇了梁弘仁,而在此之前,他們倆已經數年未⻅。梁弘仁告訴⻩嘉略,自己即將被召回歐洲,並建議⻩嘉略與他同行,⻩嘉略當即一口答應。1702年2月17日,梁弘仁和⻩嘉略從廈⻔出發,搭乘一艘英國輪船,八個月後抵達了倫敦。當時,路易十四深陷⻄班牙王位繼承戰爭,在法國與英國的交戰期,橫渡直布羅陀海峽幾乎是不可能的。經過一番努力,兩人跟隨有外交豁免權的巴伐利亞選侯的使節一道到了法國。1702年底,他們抵達巴黎,經短暫停留後,到達羅⻢。

如果⻩嘉略不那麼具有冒險精神,或者是對宗教更加虔誠的話,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留在羅⻢接受教育,成為神父,並最終回到中國繼續傳教。但在
羅⻢,⻩嘉略似乎對神職人員的生活產生了懷疑,在他回到巴黎與外方傳教會的神父們生活在一起之後,這種懷疑進一步強化了。在一系列機緣巧合下,⻩嘉略結識了法國國王圖書館的館⻓比尼昂教士 。比尼昂剛剛接到一項棘手的任務,要對一批新發現的漢語和滿語的藏書進行分類編目,這批藏書在國王圖書館當中越積越多。但比尼昂對中文一無所知,他需要一個中國助手,而⻩嘉略需要一份工作,兩人一拍即合。1711年,⻩嘉略自己租了房子,在國王圖書館獲得了中文翻譯官的響亮稱號,以及少量的獎金。

在巴黎,⻩嘉略專心學習法語。巴黎外方傳教會的神父們對於他放棄神職深感遺憾,但並沒有因此而記恨他,仍然為他提供住所和各種資料。在他的法語比較流利之後,他利用教會關係獲得了一些翻譯工作,並且開始追求瑪麗。到1713年的春天,通過給教會成員翻譯中國往來的信件,並且為法國學者翻譯一些艱深的著作,如天文學的文獻和中國古代典籍,⻩嘉略獲得了一些收入。但是,這點兒錢根本不夠用來結婚,而且幾位教會的⻓老也提醒他這可能會很麻煩。但是瑪麗的父母似乎很喜歡⻩嘉略,並且覺得應該給這對年輕人一個機會。他們時常到蓋奈戈大街去看望這對年輕人,有時還帶點酒和⻝物作為小禮物,或者借給夫婦倆一些小錢,幫他們償還宿債。

1713年11月下旬,⻩嘉略和妻子走出了經濟上的困境。幾個月以來,國王圖書館館⻓比尼昂一直在為這個中國編目員申請薪水,並親自到凡爾賽去爭取這筆錢。11月中旬,在比尼昂雄辯的言辭下,國王的大臣終於承諾支付五百里弗赫 。比尼昂在信中寫道:「雖然您已經對他展示了善心,但我們年輕的中國編目員,如果不能得到國王的賞賜便難以為生了。......他身無分文,看在上帝的分上,請您下令,賜他幾枚金幣吧。」雖然仍遇上了行政上的障礙,但在11月27日的時候,⻩嘉略最終拿到了這筆總數為五百里弗的薪水。⻩嘉略和瑪麗償還了所有債務。「所有錢都還清了。」⻩嘉略在他的軟皮小本記載的隨筆日記中高興地寫道。26日,⻩嘉略已經預感到會有意外的收穫,便給妻子買了兩個雞蛋作為禮拜日的早餐。現在,他又接著買了鹽。28日,也就是星期二的早上八點,新購買的一⻋柴火也送到家裡。國際政治局勢似乎也在分享他們的歡樂,法國結束了與⻄班牙的⻓期戰爭,和平終於到來了。⻩嘉略和瑪麗與其他巴黎人一起到教堂里去唱讚美詩,表達感恩之情。

債務還清之後,⻩嘉略的生活中出現了一些「奢侈品」:麵包條、乳酪、兩種餡餅、蛋糕和燉肉用的蘑菇。還請來了裁縫為⻩嘉略裁剪三件套的衣
服,包括褲子、刺繡背心和黑色外套。還給瑪麗買了剪刀、絲綢和針線,她可以做些裁縫活兒。他們還精心挑選了一張新床,但是在最後一刻,瑪麗還是不讓買了。⻩嘉略仍舊時常生病、發燒,但是現在他買得起藥品,也看得起醫生了。隨著政治氣候的好轉,巴黎也迎來了最溫和的12月。

溫暖的天氣和美⻝讓⻩嘉略開始思考未來。他想要一個孩子。從他日記中的隻言片語,可以看出他的興奮和期待。這些話通常用羅⻢字母拼成的漢字書寫,這麼做可能是為了避免有人偷窺日記中的隱私,甚至可能是防備妻子瑪麗偷看。這樣的內容第一次出現在1713年11月11日,記載了瑪麗在一周以前滿月時候來了月經。⻩嘉略是以此來判斷妻子懷孕的徵兆么?如果是的話,12月28日的日記就透露出他的失望:瑪麗又來月經了,這是在奧古斯丁教堂做完聖誕節彌撒之後回家途中開始的。下一次來月經是1月25日,再下一次是2月底。日記有些地方還有一些更神秘的符號,可能指的是房事,大多數出現在禮拜日的彌撒前後。

其他的記錄描繪了夫妻兩人的共同生活:瑪麗到商店、市場和肉店購物;瑪麗特意為⻩嘉略做了大米布丁或他最喜歡的油炸果餡餅;家裡有煙,
還有酒和茶;⻩嘉略和朋友去城裡的俱樂部。這對夫妻喜歡打牌,特別是和⻩嘉略的岳父岳母一起玩皮克牌(Piquet)。他們還經常一起買彩票——這種新活動以巨額獎金來滿足人們暴富的慾望,在當時非常熱銷。當然,也有很多關係緊張的時刻。夫妻倆都經常生病或抱怨,瑪麗會突然沒有緣由地發脾氣,一聲不吭地躺在床上,直到很晚才睡覺,有的時候還會絕⻝——通常是⻩嘉略負責做飯——或者是在路上走著走著就突然發火。錢仍然很少,還會發生些小災小難,隨時可能擊垮這對在貧困邊緣掙扎的夫婦:如丟失了一條麵包,丟了二十七蘇 (後來又找到了),油(沒有交代是燈油還是⻝用油)撒在了瑪麗漂亮的裙子上。這對夫妻一直堅持參加彌撒,但是根據⻩嘉略的記載,他們幾乎每次都是在不同的時間前往不同的教堂。如果⻩嘉略去了奧古斯丁教堂,瑪麗則會去聖絮爾皮斯教堂(St. Sulpice);如果⻩嘉略去了聖絮爾皮斯教堂,瑪麗則會去聖日耳曼教堂(St. Germain)。這裡是否有著我們不能理解的節奏規律?抑或在去做禮拜的時候讓別人看到自己與外國的丈夫在一起,瑪麗會覺得很難堪或尷尬?

無論是什麼樣的原因,1714年2月的時候,⻩嘉略已經儘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是一個城市裡優雅的法國人。國王圖書館里一位細心的職員記錄了⻩嘉略婚後在蓋奈戈大街定居以來,所添置的衣物、傢具、寢具、廚房用品和書寫工具,也清楚地羅列了⻩嘉略的襯衫、⻄服、襪子、鞋帽、雨傘、劍和皮帶。除了那把劍以外,沒有什麼令人驚訝的東⻄。但是在一份名為「⻩嘉略開銷備忘錄」的附加清單中,記載了⻩嘉略從領取國家基本救濟金到生活水平提高的事實。這裡羅列有六條棉布領帶、六條⻄裝袖口褶邊、兩顆扣褶邊的銀扣;兩頂假髮,其中一頂價格昂貴,另一頂價格適中;一根流蘇拐杖。其中最貴重的一件前襟配有紐扣的⻬膝⻓斗篷,這種衣服被稱為「羅屈埃洛爾」(Roquelaure),是以羅屈埃洛爾公爵命名的衣服,新近才流行起來。

突然之間,⻩嘉略的生活中出現了新光彩。為此,他熱情洋溢,臉修得乾乾淨淨,頭戴擦過粉的假髮,領帶和袖口處有整⻬的流蘇,身著斗篷,手持流蘇手杖。1714年2月8日以前,他總是用第三人稱簡稱自己為「⻩先生」或用「H」來指代自己。但是在2月份以及3月初的日記中,他已經改稱自己為「聖⻩公爵閣下」、「福建的紅衣主教⻩殿下」、「⻩元帥閣下」以及「⻩大老爺」;而瑪麗的穿戴,即使沒有⻩嘉略那麼奢華,也比之前更好了,對她的稱謂也隨之提高,有時稱她為「尊貴的⻩夫人殿下」,有時為「公爵夫人」。而對他的岳母雷尼埃夫人,⻩嘉略則稱她為「大公夫人殿下」。

在這些輕鬆而浮誇的文字記述中,有一則是⻩嘉略在1714年2月17日寫下的,他半模仿當時流行小說的語調寫道:「我親愛的讀者,你看到了,⻩大使先生整日忙得不可開交,還要接⻅各種各樣的人。」當時⻩嘉略正在編纂一部法漢字典,館⻓比尼昂認為這是最首要的任務,如此一來,法國的學者便可以廣泛地使用這些皇家館藏了。比尼昂相信,要為漢學研究打下堅實的基礎,就有必要編纂一部基礎的語言學習指南。這項任務相當艱巨,在此之前,歐洲從未對漢語進行過系統的研究,對兩種文化和語法的比較也尚未展開。因此,為了幫助⻩嘉略完成任務,比尼昂為他安排了一位學術地位日漸崛起的年輕助手——剛被法蘭⻄銘文與美文學院錄取的尼古拉斯·弗萊雷(Nicolas Fréret)。弗萊雷比⻩嘉略小九歲,但是他與⻩嘉略一樣,是家中獨子,有四個姐姐。這兩人很快成為了親密的朋友。在第一次⻅面后,弗萊雷如此寫道:我覺得⻩嘉略是一個「有魅力、謙虛的年輕人,他似乎......頗具天賦」。但唯一的問題是——

(⻩嘉略)對於歐洲的科學和方法論一無所知。甚至他說的法語也很難懂,他的母語與歐洲語言之間絲毫沒有共同點,他學得一知半解。因此,他完全無法理解法語的語法模式,也不知道充斥於書中的那些抽象的語法術語究竟有什麼不同。

在接下來的1713年到1714年中,這兩人的合作非常成功。弗萊雷堅持不懈、持之以恆地工作,解答⻩嘉略的各種問題,試圖幫助⻩嘉略理解法語的核心——語法結構,並卓有成效地將這些語法結構用於漢語語法的分析。在他的幫助下,⻩嘉略的法語進步很大,已經可以著手研究主要的問題,並提出假設性答案,然後再由弗萊雷對答案進行核實。⻩嘉略也開始教授弗萊雷中國漢字的結構和意義,使弗萊雷擺脫了對漢字流行的看法,認識到中國的漢字與歐洲的象形文字截然不同。⻩嘉略還為弗萊雷講解了漢字的構成,說大字典中收錄的七萬或者更多的形形色色的漢字實際上基本都由二百一十四個部分構成,中國人稱這些組成部分為「偏旁部首」。只要按照既定順序把這些偏旁部首寫出來,人們就可以很輕鬆地進入這個看似令人困惑的漢字世界。

在默契的相互配合下,這兩人完成了漢法字典的暫定辭彙清單,將兩千個漢字翻譯成法語。這些單詞是根據實用性來挑選的,主要用於造句或描述常⻅物品和日常需要。弗萊雷用崇敬的語氣記錄了⻩嘉略的適應能力和韌性:「我被這個中國年輕人的溫和、謙遜有禮,特別是堅忍不拔的韌性感動了。他的處境在歐洲人看來是那麼的令人絕望。遠在四五千里格 的異鄉,並不富裕,也無專⻓,還沒有獲得任何資助,只有微薄的津貼。津貼全靠工作,但他明白,自己甚至連工作也無法獨立完成。其他人也很難搭上手來幫助他,他在工作上的成就永遠大不到哪兒去。但令人驚訝的是,他總是處變不驚,富有幽默感,這也讓我相信,那些關於中國人性格的各種記錄是真實可信的。」在充滿了種族偏⻅的⻄方文學當中,這番話是那麼重要而飽含感情。

一個居住在巴黎的中國人,理所當然地引起了周圍法國人的興趣。在⻩嘉略之前,可能只有兩個中國人到過法國,一個在1680年代,另一個在18世紀,但是這兩人都沒有在巴黎居住這麼⻓時間。所以⻩嘉略經常受邀外出或者在他的住所接待拜訪者,這些拜訪者通常是弗萊雷的朋友,或者是居住在附近的學者和天文學家弗朗索瓦-約瑟夫·迪萊爾(Francois-Joseph Delisle)的朋友。毫無疑問,有些人只是出於好奇,但是也有人希望從⻩嘉略這裡得到一些關於他的家鄉中國的信息。後者之中,以年輕的孟德斯鳩後來取得的名聲最為顯赫。當時,孟德斯鳩剛剛完成了有關法律的研究,他在1713年,他二十四歲那年的夏天或秋天拜訪過⻩嘉略。

與往常一樣,孟德斯鳩的頭腦中充滿了無數的想法,⻩嘉略對其中兩個特別有共鳴。第一個想法是寫一本從亞洲的視⻆看法國社會的書,嘲笑法國人的自我優越感,並對歐洲價值觀加以道德上的批判。儘管孟德斯鳩最終以《波斯人信札》(Lettres Persanes, 1721)的形式展現了這一內容,但是我們知道,⻩嘉略是單純的波斯人的原型之一。孟德斯鳩借波斯人的提問,批判了法國人的自負心態。令孟德斯鳩好奇的是,⻩嘉略對法國人的基督教信仰深信不疑,有一次他竟然將自己帥氣的帽子留在了教堂里,一個人出去溜達了一圈。當⻩嘉略回到教堂的時候,他的帽子已經不翼而⻜。根據孟德斯鳩的記載,⻩嘉略曾一度相信歐洲社會道德高尚,因而才廢除了死刑,而當他⻅到一些罪犯在巴黎被處決的時候,不禁驚訝萬分。

對於孟德斯鳩來說,更重要的是了解中國的社會和法律結構,這是他的巨著《論法的精神》(De l'Esprit des lois, 1748)中比較政治學部分所分析的基本內容。1940年代末,英國學者羅伯特·沙克爾頓(Robert Shackleton)證實了孟德斯鳩和⻩嘉略之間的交往。他在拉布萊城堡的孟德斯鳩故居圖書館的櫥櫃中,翻出一本名為《地理學》的讀書筆記的合訂本,有一部分題為「與⻩先生談話中的中國印象」,⻓達二十⻚。其中,孟德斯鳩用「談話」的複數形式說明了他曾多次拜訪⻩嘉略,而孟德斯鳩在1713年11月收到父親的死訊后離開了巴黎,所以他拜訪⻩嘉略的時間應該在此之前。

正如弗萊雷和⻩嘉略在學習語法上的興趣相投一樣,孟德斯鳩和⻩嘉略之間也存在共同的愛好。孟德斯鳩渴望從⻩嘉略那裡了解中國的信息,而正如專⻔為此準備的一樣,⻩嘉略在1702年離開中國之前,正好⻓期在中國內地遊歷。孟德斯鳩系統的提問可能也啟發了⻩嘉略,給了他分類和整理早期種類繁複的數據的概念。這對他1716年投入設計一部關於中國的兩卷本宏偉著作來說,至關重要。

根據孟德斯鳩的記錄,1713年他們的交流涉及的廣泛內容,是從中國的宗教體系開始的。⻩嘉略解釋道,在中國有三大互相交融的宗教:儒教、道
教和佛教。儒教並不相信靈魂永生,卻認為焚燒祭祀供品產生的煙霧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與逝者的靈魂相結合,所以在祭祀過程中,亡靈「愉快地重生」。佛教相信地獄的存在,並且認為殺生——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是不正確的行為。佛教徒不結婚,佛教中的慈悲之神觀音正如聖母⻢利亞一樣,受聖靈感應而懷孕。儘管⻩嘉略並沒有對佛教做出評價,但他是否在暗示佛教和基督教的某種相似性?孟德斯鳩認為,儒教就像斯賓諾莎主義一樣,從「天」的思想中引申出一種「世界精神」(âme du monde)。⻩嘉略還談到了中國兩種可怕的死刑——火刑(在⻩嘉略生活的時代其實並沒有施行)和凌遲(在當時仍然很流行),以及中國人的衣著、墳墓和家庭財產觀念。在一次⻓談中,⻩嘉略談到了他對中文和語法的看法,孟德斯鳩可能沒有意識到,這其中有多少是來自⻩嘉略和弗萊雷的合作研究。為了闡明自己的觀點,⻩嘉略還為孟德斯鳩演唱了一首中文歌,並用中文背誦了《天父》(Our Father)。

在後來的交談中,⻩嘉略和孟德斯鳩不斷開拓新的話題領域。他們討論了小說在中國文學中的地位、居住在中國的⻄方傳教士所面臨的問題、中國科舉制的性質和形式,以及中國國家的性質。得知中國在歷史上經常處於四分五裂的狀態,孟德斯鳩感到非常驚訝,並且理解了⻩嘉略的觀點:早期,中國是一個真正的共和國。在孟德斯鳩看來,中國人總是誇耀自己的朝代多麼偉大,這是典型的自負自大:如果果真如此偉大的話,1640年代的滿洲人為何這麼快就征服了明朝?中國審判中的連坐制也讓孟德斯鳩大為震驚,因為很多無辜的人會因此受到牽連。⻩嘉略也為孟德斯鳩介紹了中文在日常生活中的特殊用法:在問候的時候用敬語,在介紹自己或自己家庭的時候用自謙語。⻩嘉略還清楚地講述了滿人統治對漢人的鎮壓和侮辱,以及中國社會中婦女的地位和婦女的「三從四德」。

這兩人之間的交流——至少從孟德斯鳩記錄來看——最終以對中國歷史的探討,以及中國對洪水、日月⻝的時間的判定方法而告終。儘管在《論法的精神》中孟德斯鳩對自己在中國文化、政治方面的造詣非常有信心,但在「地理學」的筆記當中卻是另一番景象,他寫道:「我相信我們永遠也不可能真正了解中國人。」

嘉略的談話對孟德斯鳩影響巨大,後來創作撰寫《波斯信札》一書時,書中主人公於斯貝克便是以黃嘉略為原型塑造的。

1721年,孟德斯鳩出版了《波斯信札》,成為當時風靡一時的暢銷書作。在《波斯信札》這部聲名顯赫的文學傑作中,至少有五個地方直接描繪、敘述了中國事物,例如該書第119封信記載:

「中國之所以擁有為數奇多的人民,只是從某一種思想方法得來的。因為兒女把父親看作神祗,他們的父親在世時,已經如此看待父親;父親死後,子女祭以犧牲並且以為死者的靈魂,既已消滅在天上,遂又托生於塵世,所以各人皆傾向於增加家口,這家庭現世既如此恭順,在彼岸也是不可缺少。」

1726年,該書出版后僅僅五年,孟德斯鳩成功入選法國國家文學院,一躍成為法國風頭正勁的著名作家,殊榮蓋世。

1748年,他撰寫出版了另一巨著《論法的精神》。在該書中,他直接引用黃嘉略談話內容多達六次。孟德斯鳩之所以能成為與伏爾泰齊名的「中國通」、大作家,與黃嘉略是分不開的。黃嘉略是孟德斯鳩平生僅見的唯一一個中國人,黃嘉略在談話中也毫不諱言當時中國存在的種種弊端,對滿清統治流露出一定的反感,這點也深刻地影響了孟德斯鳩。

黃嘉略還將弗雷萊和傅爾蒙這兩位從未接觸過中國的學者帶入漢學殿堂,讓這兩人學習漢語(二人在認識黃嘉略之前完全不懂漢語),成為早期法國漢學的開創者和聲名遠播的漢學大師。

受黃嘉略影響的學者,遠不止上述三人。

由於彼時法國正流行「中國風」,黃嘉略的身邊時常圍繞著一群法國學者,其中包括著名植物學家茹西歐、漢學家加朗、奧拉托利學院院長戴穆萊、地理和天文學家德利爾……等等。這些人在很大程度上都受其影響,以致於後來法國能成為「歐洲漢學中心」,亦與黃嘉略有著莫大的關係。

西方歷史上第一部漢語拉丁語詞典《中國官話》,誕生於1742年。這本書從編撰到出版刊行,前後共耗時30多年、花費16000枚金幣,當時這筆錢足夠打造一個凡爾賽宮。

據資料記載,黃嘉略完成編撰后,法國皇家印書局委派了七名工匠、花費了20年左右才刻了8-11萬個漢字,每個字的印模上都有工匠的名字、漢字的號碼,其聲標和發音,還有在字典里的位置,僅僅刻字一項就耗費了700多枚金幣。後來,這些用黃楊木雕刻的漢字模具一直用到19世紀中期。1813年,拿破崙還用這批字模,刊印了一本更為全面的中法拉丁語字典。

《中國官話》當時印了250本,現存大約15本:法國國家圖書館一本,梵蒂岡教皇圖書館一本,剩下的基本都在海外各大學圖書館和私人手裡,中國一本都沒有,——幸運的是,後來卡邁爾先生最終決定將自己私人收藏的一本《中國官話》捐贈給中國。

該詞典第二部分,特別介紹了法國皇家圖書館里當時的中文藏書,——共計大約4000本。這些書籍基本都是康熙送給法國國王路易十四的(不含傳教士收集盜竊運回歐洲的部分),涵蓋了一個國家各個領域的方方面面。

《中國官話》全書516頁,斑點小牛皮裝幀,燙金書脊,扉頁右下角有個橢圓形的圖章,說明它曾是傳教士的藏書。其曾經的主人或許是首位嘗試將《耶經》譯成漢語的法國人李季芳(Benjamin Brueyre)。

如果沒有這本拉丁字典會怎麼樣?拉丁文的字母組合拼寫便會發生流變,不固定,也沒有辦法普及教育,——這其實是所有拼音文字的通病。有了字典,大家都學習同樣的東西,字母組合的單詞才能固定下來。

舉例而言,對於中國的稱呼,在歲月流逝的過程中就發生很多變化,後世的拼法與最初相比,已是大相徑庭。華中地區中原壩最初拼寫是「Ciamba」,後來C變成了S,成了「Simba」。

1687年,柏應理在巴黎以拉丁文出版了《中國賢哲孔子》(ConfuciusSinarumPhilosophus)一書。中國又變成了Sinarum。其後,又把後面的rum去掉,成了Sina,Sina又演變成Sino。不同地方的人口音不同,甚至拼寫成了Cina。

如果說孟德斯鳩開闊了⻩嘉略的眼界,讓他以一種不同的方式思考自己的社會,那麼法國商人帶來的則是截然不同的刺激。他們邀請⻩嘉略參與他們的對華貿易,這四人都是法國東印度公司的主管,他們決定打開與中國幾座大城市的貿易渠道,因此建議⻩嘉略做他們的助手和翻譯,為期十八個月。⻩嘉略對此非常感興趣,但他告訴這四人,他要先和圖書館館⻓比尼昂協商,根據比尼昂的反應再做決定。比尼昂立⻢給大臣蓬夏特蘭(Pontchartrain)寫信,蓬夏特蘭極具權勢,是路易十四時期主管政務和海洋事務的大臣,對華貿易就歸他管轄。1714年2月,考慮到公司的商船就要起航了,所以此事需要儘快討論。⻩嘉略2月24日的隨筆日記當中寫道,「⻩元帥」在兩位主管的陪同下,頗有⻛度地親自拜訪了大臣蓬夏特蘭。但是,這種玩笑般的稱呼是關於這次航行的最後記錄。究其原因,可能是因為商船已經起航,也可能是因為⻩嘉略不忍離開法國和妻子,還有可能是他擔心自己的津貼一旦被取消就不會恢復——這也是有道理的,畢竟他經歷過生活拮据的日子。

朋友弗萊雷也為⻩嘉略提出過一些賺錢的方法。當時,阿拉伯童話故事《一千零一夜》被譯成法文,一時洛陽紙貴,譯者取得了可觀的收入,弗萊
雷建議說「翻譯中文的小說可以讓他名利雙收,擺脫深陷其中的生活窘境」。⻩嘉略似乎欣然接受了這個想法,兩人還一起完成了部分明代文學作品的翻譯初稿。但後來,這一計劃又被束之高閣了,因為弗萊雷認為其故事情節「太嚴肅而缺乏娛樂性」,僅僅靠主⻆之間的「文學辯論」推動情節的發展,難以吸引當時的法國⺠眾。所以,這兩人又將精力集中到之前的字典編纂上來。此前,按照比尼昂的建議,這兩人按照漢字發音的字母順序排列漢字;現在,⻩嘉略已經把漢字結構向弗萊雷解釋清楚,因此兩人重新按照二百一十四個偏旁部首的順序來編纂。在弗萊雷的建議下,⻩嘉略也開始嘗試翻譯一些中國的散文、詩歌、名家書信和正式文體的代表作。

⻩嘉略和瑪麗家裡兩件頗大的家務事,讓令人興奮的學術合作曾幾度中斷。第一件是⻩氏夫婦決定搬家,離開蓋奈戈街的狹小住所,搬到更寬敞的公寓中去,以便有地方放置新買的傢具,襯托出⻩嘉略更加高貴的地位。4月21日,他們在伽奈特大街(Rue des Canettes)找到一處住所,這條大街從古老雅緻的聖日耳曼教堂一直通到擁有高大新廊柱的聖絮爾皮斯教堂。為了搬家,⻩氏夫婦還買了一張寬敞的新床,有四尺寬,飾絳色帷帳、羽絨床墊、⻩花刺繡的枕頭,以及水仙花色的塔夫綢床單。此外,⻩嘉略的岳母雷耶尼夫人還買了羽毛裝飾在床柱的頂上。儘管⻩嘉略仍然在生病,有時會咯血,非常虛弱,瑪麗也經常大發脾氣,不時頭痛、腿痛,7月6日他們還是搬家了,並為此花了兩周的時間。26日,⻩嘉略還請來鎖匠為他的房⻔配置了兩把新鎖。到8月份的時候,第二件大事兒發生了:瑪麗懷孕了。

秋天的生活頗為寧靜,只是⻩嘉略從來沒想到有如此糟糕的天氣。8月24日他匆匆在日記中寫下,「天氣似乎一直都很差」, 「今年真是個雨年」。但在偶爾天氣不錯的時候,⻩嘉略會和瑪麗以及岳父岳母一起到家附近的盧森堡公園去散步,偶爾也會溜達到巴黎榮軍院(Les Invalides)的空地上。⻩嘉略還加入了一個四十人的組織,一起大批量購買彩票,他們的新房東——包蒙德(Bomond)夫人還教瑪麗將大⻨與紅糖調和服用,來減輕腹部的疼痛感。此時⻩嘉略有很多工作要做,既要自由翻譯些作品,還要和弗萊雷編纂字典。

1714年12月26日清晨,他們平淡的新生活以及對新生兒的興奮期待被毫無徵兆地打斷了:弗萊雷被秘密逮捕進巴士底獄。弗萊雷的罪名是為法國的詹森教派張目,幫助出版了有關當時宗教爭論的非法材料,還惡意攻擊當時被奉為正統的《法國歷史》(History of France,皮埃爾·丹尼爾[Père Daniel]著),如此的罪名和牢獄之災使得所有與弗萊雷有往來的人都感到危險。⻩嘉略和妻子必定會非常擔憂,一旦⻩嘉略受到牽連被判罪,就將失去工作和未來。弗萊雷入獄后,⻩嘉略又有了一個新的助手,艾蒂安·傅爾蒙(Etienne Fourmont),被認為是法國學術界冉冉升起的東方學家,但他也是一個狂妄自負、野心勃勃、極富爭議的人。⻩嘉略和傅爾蒙之間從來也沒有達成和弗萊雷那種友善和諧的合作關係。

在這樣緊張的氛圍下,1715年的春天,⻩夫人瑪麗在伽奈特大街的住所誕下一名女嬰,也許正是在那張讓⻩嘉略頗為自豪的鋪著水仙花色床單的大床上。這個女嬰非常健康,當時的一位鄰居後來回憶道,「看起來很像中國人,她的臉型和膚色明顯和歐洲人不同」。但是⻩夫人卻因為生產而生病了,產後的高燒很快就耗盡了她的體力,並在幾天之後奪去了她的生命。⻩嘉略在一年後回憶起這個痛苦的時刻,他寫道:「如果可以這麼說的話,這就好像是上帝已經決定,讓我只能再看一眼他為我選定的妻子。而我必須得說,我同上帝一樣愛她。」

⻩嘉略決定不再續弦,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學術工作和撫養小女兒中。為了紀念逝去的妻子,他的小女兒受洗時取教名為瑪麗-克洛德。但他自己的健康狀況正在惡化,情緒低落,與傅爾蒙的合作也進展緩慢。1715年6月,弗萊雷從巴士底獄中釋放出來了,即使他在獄中仍然堅持漢學研究,他和⻩嘉略也未能再次合作。弗萊雷有很多其他的研究興趣,而他似乎也對⻩嘉略和傅爾蒙的合作很滿意,所以很快就把精力投入各種其他文明的語言和歷史研究中去。⻩嘉略在多大程度上意識到這一點,我們不得而知,但是傅爾蒙似乎極其嫉妒⻩嘉略和弗萊雷之間的合作,並將這兩人的研究成果佔為己有,以此繼續開拓自己的學術生涯。但是,字典的編纂工作還在沿著偏旁部首的順序緩慢前進,1716年秋天終於編了「水」字旁,這是⻩嘉略列舉的二百一十四個偏旁部首中的第八十五個。⻩嘉略和傅爾蒙還編寫了供教學用的對話,是在標有註釋的文學選段之外的補充材料。對話的內容活潑有趣,包括買賣商品、文人之間的談話,甚至是兩位學者露⻣地討論剛搬到鄰舍的年輕貌美的女歌手。

1715年,老國王路易十四去世,⻩嘉略以法國愛國者的自豪之情稱讚路易十四的榮譽。他寫道,正是這位已故的老國王,決定打開通往中國的貿易
之路,從而激勵著自己的學術生涯。現在,在攝政王時期,⻩嘉略突然明白了自己的任務。他要寫一部兩卷本的巨著,將中國的一切介紹給法國社會。第一卷主要是語言學的內容,闡明漢語的語法結構,以及漢字書寫如何通過不同方式達到上述效果——在⻄方,這主要是通過詞尾、詞形和語態的變化來實現的。第二卷主要是向法國讀者介紹他們了解中國所需要的一切知識,「關於中華帝國的確切知識」。⻩嘉略對此得心應手,主要得益於他在前往歐洲之前在中國內陸廣泛的遊歷。

然而事與願違。1716年的夏秋之際,⻩嘉略的身體一天天地虛弱下去,他似乎又陷入了生活拮据的困境中,他需要錢來支付房租、僕人、⻝物和小瑪麗-克洛德的乳母瑪麗·布勒(Marie Boulle)的工錢。他開始酗酒,買酒的錢通常是從當地放高利貸的猶太人那裡一點一點借來的。為了增強體力,他還特意借錢買了新鮮的牛奶和雞蛋。當他再次高燒的時候,正在編寫字典的第一千一百四十⻚。在這個浩大工程中,他煞費苦心學來的語言第一次變得模糊。法語單詞被寫成了義大利語,義大利語被寫成了拉丁語,拉丁語又被寫成了法語。他工工整整地又寫下了一個字,然後,無奈地放下了筆。

1716年10月1日,⻩嘉略在伽奈特大街的住所中去世了, 享年只有38歲。   把小瑪麗-克洛德留給了法國和她的外祖父母。攝政王奧爾良公爵菲利普二世同意從1719年1月1日起支付小瑪麗的教育費和撫養費。而在此之前,由外祖父母依靠⻩嘉略留下的約四百里弗的遺產來撫養她。⻩嘉略的葬禮非常體面(花費四十三里弗),人們在那個10月里共為他做了六次安魂彌撒,並安排此後再做六次。⻩嘉略曾熱切地希望小瑪麗-克洛德至少能夠活下去,來實現他的夢想,讓中國和法國文化相融,增進相互的了解,但是在父親去世的幾個月後,小瑪麗-克洛德也夭折了。中⻄交流的夢想之光,便也一閃而過了。

去世時,黃嘉略遺下了一堆文稿,已基本完成了《漢語語法》的編撰工作。這本書對於渴望了解中國、學習中國科技文化知識的法國人具有相當高的實用價值。

1728年,傅爾蒙接管了黃嘉略的手稿,宣稱黃嘉略留下的文稿極少、極少,是他編寫了《漢語論稿》和《漢語官話》(即上面提及的《中國官話》)。

傅爾蒙還厚顏無恥地寫道:

「1711年,由於黃先生(的工作)進展很慢,大家覺得應該找個語言方面的行家對他進行指導。於是我奉國王之命擔起了指導他的任務。」

不知一個壓根不通漢語的外國人,如何在漢語上指導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

傅爾蒙對法國幾大圖書館存留的黃加略手稿視而不見,一邊到處宣稱自己的功績,一邊剽竊黃加略的成果,署上自己的大名,而後發表一篇又一篇論文,最後彙集成冊刊印出版。

此時,教士比尼昂也出來搶功,聲稱:

「從1711年開始,他與已故黃先生共同致力於漢語研究……」

更可笑的是,將黃嘉略成果盜為己用還不止這兩位,弗萊雷也跳了出來。

法語在黃嘉略的辛苦勞作下誕生后,弗萊雷罔顧事實,宣稱黃加略根本不懂法語,只會拉丁文。

而後,令人尷尬的是,傅爾蒙與弗萊雷兩人開始爭奪功勞,都宣布是自己發現通過漢語214個部首學漢語的訣竅,可以解決當時法國人畏懼漢語、認為難學的問題。

傅爾蒙一口咬定黃先生從未教過這些。

然而,這都不是事實。因為孟德斯鳩在與黃嘉略的早年談話中就詳細地記載了這些部首,記載了諸多真相。

最搞笑的是,傅爾蒙奉命繼續整理黃加略的《漢法詞典》遺稿,他對外宣稱黃嘉略的遺稿沒有多大用處,自己會另起爐灶進行編撰,可惜,他的實際水平與黃嘉略相去甚遠,至死都沒能完成。

至於《漢語語法》,傅爾蒙與弗萊雷為此斗得不可開交,兩人都試圖侵吞黃嘉略的研究成果,最後還打起了學術官司……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這一幕不禁令筆者想到了牛頓與萊布尼茨的微積分之爭,牛頓與胡克的「引力」之爭。

黃嘉略不僅編寫了第一部漢語拉丁語詞典《中國官話》、第一部《漢語語法》和《漢法詞典》,還將中文小說翻譯成法文,是將中國詩歌和音樂介紹至法國的第一人。

不過,由於遠在歐洲,黃嘉略的生平業績,在中國的典籍史料中沒有留下記載,甚至未著其名,被埋沒了將近三百年。

1965年,法國學者艾丹妮完成了其博士論文《尼古拉·弗雷萊》(1978年出版),書中才對黃嘉略作出了詳盡的介紹。

20世紀80年代起,不少歐美漢學家和研究中西文化交流史的西方學者陸續撰文介紹黃嘉略這位18世紀初定居巴黎的中國人。

1982年伊始,中國社科院世界史研究所研究員許明龍先生開始接觸黃嘉略的手稿。此後20年間,多次赴法,苦苦搜尋資料,終於在巴黎外方傳道會檔案室、巴黎國立圖書館等處查找到了有關黃嘉略的記載及其著作。

1986年,許明龍先生在《社會科學戰線》期刊發表了一篇有關黃嘉略的生平研究,這是新中國有史以來第一次有國人開始關注黃嘉略。此後,又發表了若干篇論文,不斷深化對黃嘉略的研究,並於2004年發表了專著《黃嘉略與早期法國漢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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