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云:
天公局法亂如麻,十對夫妻九配差。
常使嬌鶯棲老樹,慣教頑石伴奇花。
合歡床上眠仇侶,交頸幃中帶軟枷。
只有鴛鴦無錯配,不須夢裡抱琵琶。
這首詩單說世上姻緣一事,錯配者多,使人不能無恨。這種恨與別的心事不同,別的心事可以說得出,醫得好,推有這樁心事,叫做啞子愁、終身病,是說不出、醫不好的。若是美男子娶了醜婦人,還好到朋友面前去訴訴苦,姊妹人家去遣遣興,縱然改正不得,也還有個娶妾討婢的後門。只有美妻嫁了丑夫,才女配了俗子,止有兩扇死門,並無半條生路,這才叫做真苦。古來「紅顏薄命」四個字已說盡了,只是這四個字,也要解得明白:不是因她有了紅顏,然後才薄命;只為她應該薄命,所以才罰做紅顏。但凡生出個紅顏婦人來,就是薄命之坯了,哪裡還有好丈夫到她嫁,好福分到她享?
當初有個病人,死去三日又活轉來,說曾在地獄中看見閻王升殿,鬼判帶許多惡人聽他審錄。他逐個酌其罪之輕重,都罰他變豬變狗、變牛變馬去了,只有一個極惡之人,沒有什麼變得,閻王想了一會,點點頭道:「罰你做一個絕標緻的婦人,嫁一個極醜陋的男子,夫妻都活百歲,將你禁鋪終身,才准折得你的罪業。」那惡人只道罪重罰輕,歡歡喜喜地去了。判官問道:「他的罪案如山,就變做豬狗牛馬,還不足以盡其辜,為何反得這般美報?」閻王道:「你哪裡曉得,豬狗牛馬雖是個畜生,倒落得無知無識,受別人豢養終身,不多幾年,便可超生轉世;就是臨死受刑,也不過是一刀之苦。那婦人有了絕標緻的顏色,一定乖巧聰明,心高志大,要想嫁潘安、宋玉一般的男子。及至配了個愚丑丈夫,自然心志不遂,終日憂煎涕泣,度日如年。不消人去磨她,她自己會磨自己了。若是丈夫先死,她還好去改嫁,不叫做禁錮終身;就使她自己短命,也不過像豬狗牛馬,拚受一刀一索之苦,依舊可以超生轉世,也不叫做禁錮終身;我如今教她偕老百年,一世受別人幾世的磨難,這才是懲奸治惡的極刑,你們哪裡曉得?」
看官,照閻王這等說來,紅顏果是薄命的根由,薄命定是紅顏的結果,那啞子愁自然是消不去、終身病自然是醫不好的了?我如今又有個消啞子愁、醫終身病的法子,傳與世上佳人,大家都要緊記。這個法子不用別的東西,就用「紅顏薄命」這一句話做個四字金丹。但凡婦人家生到十二三歲的時節,自己把鏡子照一照,若還眼大眉粗,發黃肌黑,這就是第一種恭喜之兆了。將來決有十全的丈夫,不消去占卜;若有二三分姿色,還有七八分的丈夫可求;若有五六分的姿色,就只好三四分的丈夫了;萬一姿色到了七分八分、九分十分,又有些聰明才技,就要曉得是個薄命之坯,只管打點去嫁第一等、第一名的愚丑丈夫,時時刻刻以此為念。
看見才貌俱全的男子,曉得不是自己的對頭,眼睛不消偷覷,心上不消妄想,預先這等磨鍊起來。及至嫁到第一等、第一名的愚丑丈夫,只當逢其故主,自然貼意安心,那閻羅王的極刑自然受不著了。若還僥倖嫁著第二三等、第四五名的愚丑丈夫,就是出於望外,不但不怨恨,還要歡喜起來了。人人都用這個法子,自然心安意遂,宜室宜家,啞子愁也不生,終身病也不害,沒有死路,只有生門,這「紅顏薄命」的一句話豈不是四字金丹?做這回小說的人,就是婦人科的國手了。奉勸世間不曾出閣的閨秀,服藥於未病之先;已歸金屋的阿嬌,收功於瞑眩之後,莫待病入膏肓,才悔逢醫不早。我如今再把一樁實事演做正文,不像以前的話出於閻王之口,入於判官之耳,死去的病人還魂說鬼,沒有見證的。
葛飾北齋 作
明朝嘉靖年間,湖廣荊州府有個財主,姓闕字里侯。祖上原以忠厚起家,後來一代富似一代,到他父親手裡,就算荊州第一個富翁。只是一件,但出有才之貝,不出無貝之才,莫說舉人進士掙扎不來,就是一頂秀才頭巾,也像平天冠一般,承受不起。里侯自六歲上學,讀到十七八歲,剛剛只會記賬,連拜帖也要央人替寫。內才不濟也罷了,那個相貌,一發丑得可憐。凡世上人的惡狀,都合來聚在他一身,半件也不教遺漏。
好事的就替他取個別號,叫做「闕不全」。為什麼取這三個字?只因他五官四肢,都帶些毛病,件件都闕,件件都不全闕,所以叫做「闕不全」。哪幾件毛病?眼不叫做全瞎,微有白花;面不叫做全疤,但多紫印;手不叫做全禿,指甲寥寥;足不叫做全蹺,腳跟點點;鼻不全赤,依稀略見酒糟痕;發不全黃,朦朧稍有沉香色;口不全吃,急中言常帶雙聲;背不全駝,頸后肉但高一寸;還有一張歪不全之口,忽動忽靜,暗中似有人提;更余兩道出不全之眉,或斷或連,眼上如經樵採。
古語道得好:「福在醜人邊。」他這等一個相貌,享這樣的家私,也夠得緊了。誰想他的妻子,又是個絕代佳人。父親在日,聘過鄒長史之女,此女系長史婢妾所生,結親之時,才四五歲,長史只道一個通房之女,許了鼎富之家,做個財主婆也罷了,何必定要想誥命夫人?所以一說便許,不問女婿何如。
誰想長大來,竟替爺娘爭氣不過。她的姿貌雖則風度嫣然,有仙子臨凡之致,也還不叫做傾國傾城;獨有那種聰明,可稱絕世。垂髫的時節,與兄弟同學讀書,別人讀一行,她讀得四五行,先生講一句,她悟到十來句。等到將次及笄,不便從師的時節,她已青出於藍,也用先生不著了。寫得一筆好字,畫得一手好畫,只因長史平日以書畫擅長,她立在旁邊看看,就學會了,寫畫出來竟與父親無異,就做了父親的捉刀人,時常替他代筆。後來長史遊宦四方,將她帶在任所。及至任滿還鄉,闕里侯又在喪中,不好婚娶。等到三年服闋,男女都已二十外了。長史當日許親之時,不料女兒聰明至此,也不料女婿愚丑至此。直到這個時候,方才曉得錯配了姻緣,卻已受聘在先,悔之不及。鄒小姐也只道財主人家兒子,生來定有些福相,決不至於鰍頭鼠腦。那「闕不全」的名號,家中個個曉得,單瞞得她一人。
里侯服滿之後,央人來催親,長史不好回得,只得憑他迎娶過門。成親之夜,拜堂禮畢,齊入洞房。里侯是二十多歲的新郎,見了這樣妻子,哪裡用得著軟款溫柔,連合巹杯也等不得吃,竟要扯她上床。只是自己曉得容貌不濟,妻子看見定要做作起來,就趁她不曾抬頭,一口氣先把燈吹滅了,然後走近身去,替她解帶寬衣。這也不消細說。
只是雲收雨散之後,覺得床上有一陣氣息,甚是難聞。鄒小姐不住把鼻子亂嗅,疑他床上有臭蟲,哪裡曉得里侯身上,又有三種異香,不消燒沉檀、點安息,自然會從皮里透出來的。哪三種?口氣、體氣、腳氣。
鄒小姐聞見的是第二種,俗語叫做狐腥氣。那口裡的因他自己藏拙,不敢親嘴,所以不曾聞見。腳上的因做一頭睡了,相去有風馬牛之隔,所以也不曾聞見。鄒小姐把被裡聞一聞,又把被外聞一聞,覺得被外還略好些,就曉得是他身上的緣故了,心上早有三分不快。只見過了一會,新郎說起話來,那口中的穢氣對著鼻子直噴,竟像吃了生蔥大蒜的一般。
鄒小姐的鼻子是放在香爐上過世的,哪裡當得這個熏法?一霎時心翻意倒起來,欲待起來嘔唾,又怕新郎知道嫌他,不是做新人的厚道,只得拚命忍住,忍得他睡著了,流水爬到腳頭去睡。誰想他的尊足與尊口也差不多,躲了死屍,撞著臭鯗,弄得個進退無門。坐在床上思量道:「我這等一個精潔之人,嫁著這等一個污穢之物,分明是蘇合遇了蜣螂,這一世怎麼腌臢得過?我昨日拜堂的時節,只因怕羞不敢抬頭,不曾看見他的面貌;若是面貌可觀,就是身上有些氣息,我拚得用些水磨工夫,把他刮洗出來,再做幾個香囊與他佩帶,或者也還掩飾得過。萬一面貌再不濟,我這一生一世怎麼了?」思量到此,巴不得早些天明,好看他的面孔。誰想天也替他藏拙,黑黑的再不肯亮。
等得精神倦怠,不覺睡去,忽然醒來,卻已日上三竿,照得房中雪亮。里侯正睡到好處,誰想有人在帳里描他的睡容,鄒小姐把他臉上一看,嚇得大汗直流,還疑心不曾醒來,在夢中見鬼,睜開眼睛把各處一相,才曉得是真,就放聲大哭起來。
里侯在夢中驚醒,只說她思想爺娘,就坐起身來,把一隻粗而且黑的手臂搭著她膩而且白的香肩,勸她耐煩些,不要哭罷。誰想越勸得慌,她越哭得狠,直等里侯穿了衣服,走出房去,冤家離了眼前方才歇息一會;等得走進房來,依舊從頭哭起。
從此以後,雖則同床共枕,猶如帶鎖披枷,憎嫌丈夫的意思,雖不好明說出來,卻處處示之以意。
李漁《無聲戲》第一回 丑郎君怕嬌偏得艷

章魚與海女圖
《章魚與海女》(日語:蛸と海女/たことあま Tako to ama)是一幅由日本畫家葛飾北齋創作的浮世繪,出自1814年(文化4年)出版的艷本《喜能會之故真通》(日語:喜能會之故真通/きのえのこまつ Kinoe no Komatsu)。畫中有兩隻章魚以觸手攻擊一名採珠的海女,並進行擬似戀獸癖的交媾行為。作品尺寸為6½" × 8¾" (16.51 cm × 22.23 cm)。
在此之前的類似作品還有北尾重政的艷本《謠曲色番組》及勝川春潮的艷本《艷本千夜多女志》等,有被北齋作為參考的可能性。
《章魚與海女圖》有不同英文翻譯,一般稱The Dream of the Fisherman's Wife,又作Girl Diver and Octopi、Diver and Two Octopi,Richard Douglas Lane稱其為Girl Diver and Octopi[2],Mathi Forrer 稱其為Pearl Diver and Two Octopi[3],Danielle Talerico 稱其為Diver and Two Octopi。
作品介紹
畫中對話
原文 ./ 譯文
大蛸:
いつぞハいつぞハとねらいすましてゐたかいがあつて、けふといふけふ、とうとうとらまへたア。てもむつくりとしたいいぼぼだ。いもよりハなをこうぶつだ。サアサア、すつてすつてすいつくして、たんのふさせてから、いつそりうぐうへつれていつてかこつておこうか。
女:
アレにくいたこだのう。エエ、いつそ、アレアレ、おくのこつぼのくちをすハれるので、いきがはずんで、アエエモイツク、いぼで、エエウウ、いぼで、アウアウ、そらわれをいろいろと、アレアレ、こりやどうするのだ。ヨウヨウアレアレ、いい、いい。いままでわたしをば人が、アアフフウアアフウ、たこだたこだといったがの、もうもうどふして、どふして、エエ、この、ずずず
大蛸:
ぐちやぐちやズウズウ、なんと八ほんのあしのからミあんばいハどうだどうだ。あれあれ、なかがふくれあがつて、ゆのやうないんすいぬらぬらどくどく
女
アアモウくすぐつたくなつて、ぞろぞろとこしにおぼへがなくなつて、きりもさかひもなく、のそのそといきつづけだな。アア、アア
小蛸:
おやかたがしまふと、またおれがこのいぼでさねがしらからけもとのあなまでこすつてこすつてきをやらせたうへですいだしてやる
大章魚:
我已等你好久,今日終於遂願。你的下面豐滿成熟,舉世無雙,正好吮吸,一吮再吮。等我們好事成了,就帶你去龍宮。
女子:
你這隻討厭的章魚,你吮吸我的玉戶,讓我喘不過氣來,啊!是……就是這裡!用你的吸盤,吸盤!進入,扭動,扭動,喔!好爽!這裡!從沒想到章魚會這麼厲害,你怎麼能……!?!yoyoyooh, saa... hicha hicha gucha gucha, yuchyuu chyu guzu guzu suu suuu....(擬聲)
大章魚:
嘿嘿,你喜歡八爪交織嗎?呀,裡面已變腫,被溫暖的愛液濕潤了呢。
女子:
啊,好癢,腰已經快沒感覺了,啊,我不行了,要去了。啊啊。
小章魚:
等師傅搞完了,我也要用我的觸手和吸盤在你毛茸茸的下面揉啊揉,直到你去了,再繼續吮吸。「chyu chyu……」(擬聲)
解釋
學者Danielle Talerico指出這幅畫會使當代觀者聯想起曾在江戶時代流行的玉取姫的故事,玉取姫嫁給了藤原不比等,後為家人甘願下海尋找被龍神盜走的寶珠,卻被龍神及其屬下追殺,她割下乳房將寶珠藏於內,當她逃到岸上,因傷勢過重而死。
玉取姫的故事是一個常見的浮世繪題材,歌川國芳曾創作了不少此類作品。在北齋的作品中,大章魚說它會帶女子去龍宮,在一定程度上加強了與玉取姫故事的聯繫。關於表現裸女與章魚的作品,一些早期的根付上同樣有表現軟體動物愛撫裸女的圖像,北齋同時期的柳川重信亦創作過類似作品。


玉取姫下海奪寶,歌川國芳作
Talerico又指出早期的西方評論家如愛德蒙·德·龔古爾與Jack Hillier解釋此畫為強姦場景。不過,她認為那些學者沒有看過《喜能會之故真通》的全部作品,同時未理解畫中文字及內涵。Chris Uhlenbeck 與Margarita Winkel指出「這幅作品反映出,在隔離狀況及未能理解文本情況下對圖像的扭曲理解」。
評價
法國頹廢派作家若利斯·卡爾·於斯曼評價此畫:「這是我所知道的最美的日本色情繪畫,它又是如此真實得可怕:一隻章魚爬上了一個日本女人;用它的觸手,這可怕的野獸吸著她的乳尖,在她的口中探尋,此時它的頭部正吮吸她的下體。這幾乎是對痛苦和悲傷的驚人的表達——使這個高挑曼妙的帶有高鼻樑的女子振動不已——以及歇斯底里的喜悅——從她的額頭、如同死亡一般緊閉的眼中散發出來——令人欽佩。」
影響
電影《北齋漫畫 》,新藤兼人執導,緒形拳主演,再現葛飾北齋創作《章魚與海女圖》的過程。

模仿作品
David Laity的作品(The Dream of the Fisherman's Wife. [2013-08-18]. (原始內容存檔於2008-12-04).),實際標題為 "Dancing With Katsushika Hokusai" 。
寺岡政美 2001年的畫集"Waves and Plagues"中的一幅 "Sarah and Octopus/Seventh Heaven. [2013-08-18]. (原始內容存檔於2007-01-27)." 。
新堂L 的漫畫《新堂L的文化人類學》。
飛行麵條怪物惡搞畫 (頁面存檔備份,存於互聯網檔案館),由藝術家Niklas Jansson (頁面存檔備份,存於互聯網檔案館)創作。
漫畫雜誌Commies from Mars: The Red Planet (頁面存檔備份,存於互聯網檔案館),John Pound創作描繪火星人入侵的封面。
會田誠的《巨大フジ隊員vsキングギドラ》"The Giant Member Fuji Versus King Gidora"與「《球防衛少女イコちゃんvsキングギドラ》"The member of the giant Ico Chan vs. King Gidora"。

雜誌《詭麗幻譚》封面(1923年3月)

雜誌《Spicy-Adventure Stories》封面(1936年8月)
畫妓女,這個女畫家才是一流的《眩:北齋之女》

東海道程ケ谷 葛飾北齋 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