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薄篇》之[西晉]張華
輕薄篇①
末世多輕薄,驕代好浮華。
志意既放逸,貲財亦豐奢。
被服極纖麗,餚膳盡柔嘉。
僮僕餘梁肉,婢妾蹈綾羅。
文軒樹羽蓋②,乘馬鳴玉珂③。
橫簪刻玳瑁,長鞭錯象牙④。
足下金鑮履⑤,手中雙莫邪⑥。
賓從煥絡繹⑦,侍御何芬葩⑧。
朝與金張期⑨,暮宿許史家⑩。
甲第面長街⑪,朱門赫嵯峨。
蒼梧竹葉清⑫,宜城九醞醝⑬。
浮醪隨觴轉⑭,素蟻自跳波⑮。
美女興齊趙,妍唱出西巴。
一顧傾城國⑯,千金不足多⑰。
北里獻奇舞⑱,大陵奏名歌⑲。
新聲逾激楚⑳,妙妓絕陽阿㉑。
玄鶴降浮雲,鱏魚躍中河㉒。
墨翟且停車,展季猶咨嗟㉓。
淳于前行酒㉔,雍門坐相和㉕。
孟公結重關㉖,賓客不得蹉。
三雅來何遲㉗?耳熱眼中花。
盤案互交錯,坐席咸喧嘩。
簪珥或墮落,冠冕皆傾斜。
酣飲終日夜,明燈繼朝霞。
絕纓尚不尤㉘,安能復顧他?
留連彌信宿㉙,此歡難可過。
人生若浮寄,年時忽蹉跎。
促促朝露期,榮樂遽幾何?
念此腸中悲,涕下自滂沱。
但畏執法吏,禮防且切蹉㉚。
註釋譯文
詞句註釋
①輕簿篇:《樂府詩集》入《雜曲歌辭》。《樂府解題》說:「《輕薄篇》,言乘肥馬,衣輕裘,馳逐經過為樂,與《少年行》同意。」
②文軒:有彩飾的車子。羽蓋用彩色的羽毛裝飾的車蓋。
③玉珂:用玉做的馬勒上的裝飾。
④錯象牙:鑲嵌著象牙。
⑤金鑮(bó)履:就是貼金箔的鞋。
⑥莫耶:即莫邪,吳國著名的寶劍,因鑄劍的人得名。
⑦煥:顯赫之意。
⑧芬葩:盛多的樣子。
⑨金張:指漢宣帝時的顯宦金日磾和張安世。
⑩許史:許指漢宣帝許皇后的娘家,許皇后之父許廣漢及廣漢兩弟均封侯;史指漢宣帝祖母史良娣的娘家,史良娣之侄史高等三人均封侯。他們都是當時有名的貴成。
⑪甲第:第一流的住宅。
⑫蒼梧:今廣西梧州市。竹葉清:酒名,一名竹葉青。
⑬宜城:今湖北宜城縣。九醞醝(cuō):經過多次醞釀的白酒。
⑭醪(láo):酒帶糟為醪。
⑮素蟻:酒面上的浮沫。
⑯傾城國:本集作「城國傾」。
⑰不足多:本集作「寧足多」。
⑱北里:地名,又為舞曲名。《史記·殷本紀》:「封使師涓作新淫聲,北里之舞,靡靡之樂。」
⑲大陵:地名,在今山西文水縣東北。《史記·趙世家》:「王游大陵,他日王夢見處女鼓琴而歌。」
⑳激楚:歌曲名。
㉑陽阿:古代名倡。
㉒鱏魚:即鱘魚。
㉓展季:即柳下惠,是著名不好色的人。
㉔淳于:即淳于髡,是戰國時有名的滑稽家。
㉕雍門:指雍門周,善鼓琴。
㉖孟公:西漢人,《漢書·陳遵傳》:「陳遵字孟公……每大飲,賓客滿堂,輒關門,取客車轄投井中,雖有急,終不得去。」結重關:是說閉門留客。
㉗三雅:三種酒器。《典論》:「荊州牧劉表跨有南土,子弟驕貴,以酒器名三爵:上者曰伯雅,受七升;中雅受六升;季雅受五升。
㉘絕纓尚不尤:楚莊王和群臣飲酒,大家都喝醉了,殿上燭滅,有人扯王后的衣袋,王后將他冠上的纓索扯斷,然後請楚王查絕纓的人。楚王卻令群臣都將冠纓扯斷,使對王后不敬的那個人不會被查出來。不尤,不以為過失也。尤,責怪。
㉙彌信宿:連日不停。信宿,再宿。再宿叫信。
㉚禮防:禮制的約束。
白話
王朝的末世趨向輕佻淺薄,驕縱的時代愛好浮艷放蕩。
思想上既要無拘無束,物質上更求豪華排場。
穿戴要揀細軟華麗,吃喝也必特別考究。
小廝僕人棄粱肉,丫頭姨太也穿著綾羅絲綢。
彩飾的車上豎起羽蓋,馬勒上的玉飾叮噹作響。
橫簪用玳瑁雕刻,鞭柄用象牙鑲嵌。
腳下穿就金箔履,手拿莫邪名劍還成雙。
顯赫的賓朋絡繹不絕,侍衛聽差有眾多在應答。
清早和金張一類權貴約會,夜晚就住許史勛戚人家。
一流的宅院面臨長街,紅漆的門樓威嚴高大。
蒼梧產的竹葉青,宜城出的九醞醝。
酒中的醪糟隨杯轉動,酒面的浮沫跳蕩泛波。
艷冶的美女來自齊趙,動聽的歌唱出於西巴。
回眸一顧便足傾城傾國,賞賜千金又哪算多!
北里地方獻上奇妙的舞蹈,大陵處女前來演奏名歌。
時興的樂曲勝過《激楚》,悠邈的舞姿壓倒陽阿。
玄鶴被吸引從雲端降下,鱘魚從河心跳出來聽。
墨翟都要停車欣賞,柳下惠也發出嘖嘖讚歎聲。
淳于髡走上前去敬酒,雍門周在座位上撫琴相和。
孟公把重重大門都關上,眾賓客休想能「逃脫」。
「三雅」杯還沒來得及往上擺,客人們早已喝得耳熱眼發花。
杯盤狼藉往又來,席上人人聲喧嘩。
發簪耳墜都掉地,頭巾禮帽也傾斜。
沒日沒夜狂飲爛醉,明燈紅燭接續朝霞。
扯斷的纓索尚不見怪,除此之外還管什麼?
連日不停沉湎其中,這種歡樂何處能比得過。
人生好比浮萍與過客,歲月時光白白消磨。
它短促得就像早上的露水,繁華享樂的日子能有幾多?
想到這裡心急如焚,不禁涕淚交下雨滂沱。
他們只怕執法的官吏,要用禮制約束和切磋。 張華(232—300),西晉學者、詩人。字茂先,范陽方城(今河北固安縣南)人。少年時即好文史,博覽群書。晉武帝時因伐吳有功被封為侯,歷任要職。後來因為不參加趙王司馬倫和孫秀的篡奪活動被他們殺害。他博聞強記,著有《博物志》十卷。其詩今存三十餘首,內容比較單調,形式講究辭藻華美,格調平緩少變化。今傳
《張司空集》一卷。「晁氏曰:晉張華茂先也范陽人。惠帝時為司空,為趙王倫所害。華,學業優贍,詞藻溫麗,圖緯方伎等書,莫不詳覽。家有書三十乘,天下奇秘悉在。博物洽聞,世無與比。集有詩一百二十,哀詞冊文二十一,賦三。」
《輕薄篇》旨在諷刺和暴露當時貴族的荒淫生活。魏晉是中國歷史上最混亂的時代之一。封建貴族窮奢極欲,以一種病態的狂熱度過醉生夢死的歲月,當時「奢侈之費,甚於天災」(《晉書·傅玄傳》)。
《宋書·五行志》云:「晉惠帝元康中貴遊子弟相與為散發,倮身之飲,對弄婢妾。逆之者傷好,非之者負譏。」這就是此詩的真實背景。
《輕薄篇》旨在諷刺和暴露當時貴族的荒淫生活。魏晉是中國歷史上最混亂的時代之一。封建貴族窮奢極欲,以一種病態的狂熱度過醉生夢死的歲月,當時「奢侈之費,甚於天災」(《晉書·傅玄傳》)。
《宋書·五行志》云:「晉惠帝元康中貴遊子弟相與為散發,倮身之飲,對弄婢妾。逆之者傷好,非之者負譏。」這就是此詩的真實背景。
張華的這首《輕薄篇》,以鋪敘的筆法酣暢淋漓地描寫了驕代王公、末世貴族的淫逸生活。雖然,作品仍不免有「勸百諷一」之嫌,作者也流露出津津咀嚼之意,但對於後人認識那一時代的生活仍是有一定價值的。
詩的開頭四句總提時代特徵,這是一個病入膏肓的「末世」,這是一個揮金如土的「驕代」,這是一個患有結核病的社會,越是荒淫越是色紅如花,越是負罪越是志意沉溺。這四句詩還點明了以下要展開描寫的兩個特徵:一是「浮華」,二是「放逸」。
從「被服極纖麗」到「手中雙莫邪」共十六句;寫飲食服飾之奢華:綾羅麗服,珍饈嘉肴,文軒羽蓋,寶車駿馬,還有玳瑁簪、象牙鞭、金鑮履、莫邪劍,連僮僕也食不厭精,連婢妾也衣必錦繡,一片珠光寶氣,一派紙醉金迷。以上突出「貲財」之「豐奢」。接下來六句,從「賓從煥絡繹」到「朱門赫嵯峨」,寫氣勢之不凡:賓客絡繹,魚貫而入;侍御盈門,喧呼而出,何等規模,何等排場。主人結交的都是頭面人物:「金張」即金日磾和張安世,都是漢宣帝時的大官;「許史」即許伯與史高,都是漢宣帝時的外戚,詩中用以代指世家大族,皇親國戚。再看房屋建築:朱門沉沉,庭院深深,高樓巍峨,飛閣流丹,第宅座落在中心地帶、貴族區內,面對著繁華大街、來往行人,更顯出主人之地位。
以上寫「財」「氣」。
接下來十六句,從「蒼梧竹葉青」到「展季猶咨嗟」寫「酒」「色」。「九醞」指久經醞釀,即陳年老窖。「宜城醝」「竹葉青」都是古代美酒:醇醪在金鐘中旋轉,帶著蠱惑感官的色澤與芳香,浮沫如蟻,溢出杯盤。觥籌交錯,可以想見其鯨吞牛飲之態矣。以上寫「對酒」「行觴」還只是略略點染,下文述「當歌」「征色」則不惜濃墨重采。獻歌獻舞的都是天下絕色,人間尤物;「齊趙」指齊都臨淄,趙都邯鄲,都是以女樂出名的地方。「西巴」指巴郡,其地之民亦以善舞著稱,《後漢書·西南夷傳》即有「夷歌巴舞」之說。「北里」之舞出荒淫好色之商紂,《史記·殷本紀》云:「紂使師涓作新淫聲,北里之舞,靡靡之樂。」「大陵」也是女色歌舞、雲雨恍惚之代名詞,《史記·趙世家》云:「王游大陵,夢見楚女鼓琴而歌。」歌兒舞女,傾城傾國,歌聲比古代名曲「激楚」還動聽,舞姿比名倡陽阿還輕妙。五陵年少,膏梁子弟,眼花繚亂,一擲千金。這一部份寫征歌逐舞的場景,作者灑開筆墨,汪洋姿肆地著意描繪,畫面飛動,行文節奏疾速,一幕幕豪華場景旋轉而過,令人有目不暇接之感。鋪排用典又起到了加重筆觸、在高潮處延宕往覆、令人回味再三的作用。但寫到此,作者意猶未足,最後四句又以誇張的手法,從側面來烘托歌舞「移人性情」的力量:墨子是主張「非樂」的;展季即柳下惠,是坐懷不亂、不為色動的真君子,但在如此「刺激」的歌舞面前,這兩位老夫子也忍不住要停車欣賞,感嘆咨嗟了。即此可見其「感人」之深。不僅是君子和苦行主義者受到誘惑,連沒有情感的游魚玄鶴也聞聲而動了,或斂翅下降,或鼓鰭出水,可見,新聲巧調不僅能「感」人,還能「動」物。
寫罷「浮華」之狀,再寫「放逸」之態。《宋書·五行志》載:「晉惠帝元康中,貴遊子弟相與為散發裸身之飲,對弄婢妾。逆之者傷好,非之者負譏。」從「淳于前行酒」到「此歡難可過」十六句就是戲劇化、集中化地再現了這一種「放逸」的時代風氣。「淳于」即淳于髡,滑稽而善飲;「雍門」指雍門周,善鼓琴而助人飲。有這樣的清客與宴,三分酒量者也會十分豪飲。而主人又是十二分熱情,好比西漢之陳遵(字孟公),每設宴必將客人之車轄投入井中,客人慾行不得,便只好拼得醉顏作長夜之飲。如此氣氛,如此主客,舉座便由微醺而沉醉,終於猖狂失態。其始也,酒色上瞼,耳熱眼花;繼而舉杯命酒、討酒、催酒(「三雅」指伯雅、仲雅、季雅,皆酒爵名);其間,喧嘩爭吵,杯盤狼籍,提耳強灌,出乖露醜,不一而足;最終,男女混雜,放蕩不羈,官帽歪戴,首飾墮落,猥褻淫亂之事自不待言。「絕纓」用楚莊王宴群臣事:楚莊王與群臣狎客濫飲,適殿上燭滅,有人乘機拉扯王后衣裳,欲行無禮。王后在黑暗中將那人冠纓扯斷,以便追查問罪。誰知楚王唯恐掃興,反而下令讓所有的人都將冠纓拉掉再點燈,以此遮掩那荒唐酒客,染指而不膻。既然「烝上」「犯主」尚不見怪,其它荒唐行為就更是「合理」「合法」的了。作者舉此一端,其餘荒淫之事就盡在不言中了。
從「人生若浮寄」到「禮防且切磋」,這結尾八句是從「理論」上探討「浮華」「放逸」這一時代貴族病的成因,揭示了貴族子弟的頹廢心理。生命有限,這不能激發起他們抓住時機、建功立業的志向,卻成了他們醉生夢死、及時享樂的理由。在露水短促的存在中,他們看不到那曾有過的光彩奪目的片刻,他們唯一的啟悟卻是人生苦短,他們唯一的感慨是享受得還不夠,因而要拚命加大享樂的強度。當然,這種享樂,並不能帶來長久的歡樂,每當他們想到人生又少了一天,這時內心就更加空虛。空虛襲上心頭,又再次以享樂來掩蓋,如此惡性循環,終至不可救藥。看來,腐敗的不僅在於貴族的生活方式,更在於不可療救的病態心理。假如沒有任何限制,他們有可能從廢人變為只知享樂的生物意義上的人,只是對「執法吏」還有所畏懼,他們才偶爾「切磋」起「禮防」問題。這結尾是一種勸戒,是一種警告,也是一種諷刺。
《輕薄篇》之[南梁]何遜
城東美少年,重身輕萬億。
柘彈隋珠丸,白馬黃金飾(1)。
長安九逵上,青槐廕道植。
轂擊晨已喧,肩排暝不息(2)。
走狗通西望,牽牛向南直。
相期百戲傍,去來三市側(3)。
象床沓綉被,玉盤傳綺食。
大姊掩扇歌,小妹開簾織(4)。
相看獨隱笑,見人還斂色。
黃鶴悲故群,山枝詠新識(5)。
烏飛過客盡,雀聚行龍匿。
酌羽方厭厭,此時歡未極(6)。
註釋
(1)城東:城市東面。美:貌美。少年:年輕或年少的男子。重身:重視自身(名聲)。輕:輕視。看輕。萬億:一萬億的錢財。柘zhè彈:柘木做的彈弓。隋珠:隋侯之珠,古代與和氏璧同稱稀世之寶。隋縣溠水側有斷蛇邱。春秋時隋侯出行,見大蛇被傷中斷,疑其靈異,使人以葯封之,蛇乃能走,因號其處斷蛇邱。歲余,蛇銜明珠以報之。珠盈徑寸,純白而夜有光,明如月之照,可以燭室。故謂之「隋侯珠」『隋珠』,亦曰「靈蛇珠」,又曰「明月珠」。丸:彈弓的彈丸。飾:裝飾。
(2)長安:長安城。西漢隋唐等朝的都城,在今陝西西安一帶。九逵kuí:也稱九衢。九條通向不同方向的大路。逵,四通八達的大道。青槐:槐樹之一種。應指國槐。廕yìn道:蔭道。遮蔭於大道。植:(來)種植。轂gǔ擊:車轂互相撞擊。轂擊肩摩(形容車馬行人眾多,來往十分擁擠)。晨已喧:早晨已經喧嘩。肩排:肩膀排列。肩挨著肩。謂人多雜沓。暝:黑夜。日落,天黑。不息:不止息。川流不息。
(3)走狗:使狗奔跑,遛狗。通西望:沖著西面觀望。通,朝向。總是。牽牛向南直:牽著牛向南面直行。相期:互相約期於。百戲:雜戲,雜技。漢代對各種戲法音樂的概稱。泛指各種雜技的表演。傍:旁。去來:往來於。三市:指大市、朝市、夕市。何晏<</FONT>景福殿賦>「頫眺三市,孰有誰無?」李善注引《周禮》「大市,日仄而市;朝市,朝時為市;夕市,夕時為市。」泛指鬧市。側:一側。一旁。
(4)象床:象牙裝飾的床榻。沓:重疊。摞著。綉被:繡花的衾被。玉盤:玉質的食盤。傳:傳遞。綺qǐ食:美盛的食品。錦食瓊漿。綺,有文彩的絲織品。美麗的。大姊zǐ:大姐。有說『倡女』,歌女。掩扇:合上扇子。掩,遮掩住。關,合。開簾:打開門簾。織:織布。
(5)相看:互相觀看。獨:獨自。特別。隱笑:隱藏笑意或笑容。見人:見到生人。還:又。尚且。勉強。斂色:收斂容色。斂容正色。黃鶴:稀有品種。傳說中的仙鶴。原指傳說中仙人騎著黃鶴飛去,從此不再回來;現比喻無影無蹤或下落不明。故群:故舊的鶴群。山枝:山枝荔。荔枝的一種。又名過山頭。理氣;消食;利尿。主疝氣;食積;小便不利。詠:詠唱。新識:新近認識的人或物。猶新交。
(6)烏飛:烏鴉飛起。過客:指過路的人。過路的客人;旅客。盡:窮盡。雀聚:麻雀聚集。行龍:行進的長龍。喻行進的車隊。匿:隱匿。躲藏。酌羽:斟酌羽觴。謂酌酒。羽,羽觴之省,代指酒。方:方才。正在。厭厭:茂盛貌;安靜;安逸。懶倦;無聊。未極:未到極限。沒有極限。
作者簡介
何遜(?-518),南朝梁詩人。字仲言。東海郯人(今屬山東省蘭陵縣長城鎮)。據說他8歲就能作詩,20歲左右被舉為秀才,與他同時代詩人范雲見到他的試策,大加稱讚,就此結為"忘年之交"。沈約也很欣賞他的詩。他出身貧寒,仕途很不得志。梁武帝天監中,曾任建安王蕭偉的記室,並隨蕭偉去江州。後來回建康,又任安成王蕭秀的幕僚,還兼任過尚書水部郎。晚年在廬陵王蕭續幕下任職,再度去江州,
病逝后葬於今山東省蘭陵縣長城鎮。後人稱"何記室"或"何水部"。
《輕薄篇》之[唐]李益
豪不必馳千騎,雄不在垂雙鞬。
天生俊氣自相逐,出與鵰鶚同飛翻(1)。
朝行九衢不得意,下鞭走馬城西原。
忽聞燕雁一聲去,回鞭挾彈平陵園(2)。
歸來青樓曲未半,美人玉色當金樽。
淮陰少年不相下,酒酣半笑倚市門(3)。
安知我有不平色,白日欲顧紅塵昏。
死生容易如反掌,得意失意由一言。
少年但飲莫相問,此中報仇亦報恩(4)。
註釋
(1)豪:豪邁,豪強。馳:馳騁。賓士。騎:一人一馬稱作騎。雄:雄壯。垂:馬上垂著。鞬:馬上盛弓箭的器具。天生:天然生成。命中注定。《韓非子·解老》「夫能自全也而盡隨於萬物之理者,必有在天生。天生也者,生心也。」俊氣:俊朗之氣。英俊氣概。秀美。自:獨自。自然。相逐:互相追逐。出與:出行就和。鵰鶚:雕鷹和魚鷹。飛翻:飛翔翻騰。『翻飛』因詩韻而倒裝。
(2)朝行:早晨行走。九衢:九條四通八達的大道。縱橫交叉的大道;繁華的街市。得意:滿意,滿足。稱心自滿。下鞭:落鞭抽馬。垂鞭。走馬:騎馬疾行快走。城西原:城西的原野。忽聞:忽然聽聞。燕雁:燕子和大雁。一聲去:嘩啦一聲飛去。回鞭:迴轉馬鞭。回馬。挾xié彈:夾持彈弓。挾,用胳膊夾著。《詩·小雅·吉日》「既張我弓,既挾我矢。」《儀禮·鄉射禮》「凡挾矢於二指之間橫之。」平陵:漢昭帝劉弗陵之陵。位於陝西咸陽城西。園:園區。
(3)青樓:青漆塗飾的豪華精緻的樓房。原本為豪門高戶的代稱。后指妓院。曲:歌舞曲。未半:未過一半。美人:貌美的女子。玉色:如玉般的姿色。當:當作。面對。金樽:黃金的酒樽。樽,木質酒杯。后通用。尊,金屬和玉石酒杯。后混用。淮陰:江蘇淮安古名淮陰。坐落於古淮河與京杭大運河交點。漢朝時已是淮河地區主要城市之一。少年:年輕或年少的男子。不相下:不相讓。不相上下。酒酣:飲酒酣暢之時。比喻喝酒喝的正香的時候。半笑:一半笑容。半笑半嗔。倚市門:斜靠街市大門。后指娼妓賣笑。也指經營商業。
(4)安知:哪裡知曉。不平色:憤恨不平的臉色。不平,指道路不平整;也形容人遇到不平事而激動憤怒。白日:白天。欲顧:想要顧看。紅塵:車馬揚起的飛塵。指繁華之地。佛教道教等稱人世為「紅塵」。昏:黃昏。昏暗。反掌:反轉手掌,喻容易之事。得意:稱心滿意。失意:不得意。不滿。由一言:緣由(由於)一句言語。但:只。唯有。飲:飲酒。莫相問:不要互相詢問。此中:這個中間。個中。報仇:報復仇怨。亦yì:也。報恩:報答恩德。
作者簡介
李益(約750—約830), 唐代詩人,字君虞,祖籍涼州姑臧(今甘肅武威市涼州區),后遷河南鄭州。大曆四年(769)進士,初任鄭縣尉,久不得升遷,建中四年(783)登書判拔萃科。因仕途失意,后棄官在燕趙一帶漫遊。
以邊塞詩作名世,擅長絕句,尤其工於七絕。
《輕薄篇》之[唐] 僧貫休
其一
綉林錦野,春態相壓。
誰家少年,馬蹄蹋蹋。
鬥雞走狗夜不歸,一擲賭卻如花妾。
唯雲不顛不狂,其名不彰。
悲夫(1)!
其二
木落蕭蕭,蛩鳴唧唧。
不覺硃蔫臉紅,霜劫鬢漆。
世途多事,泣向秋日。
方吟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如何(2)?
註釋
(1)綉林:繡花的樹林。錦野:織錦的原野。春態:春天的態勢。春姿,春日的景象。相壓:相互壓迫。互相迫近。少年:年輕或年少的男子。蹋蹋:馬蹄聲。也作『踏踏』。鬥雞:使雄雞決鬥勝負的遊戲。多用於賭博。走狗:使狗奔跑,塞狗。遛狗。一擲:一次擲骰子。賭卻:賭博輸掉。卻,失卻。助詞,用在動詞后相當於「掉」「去」。如花妾:如花似玉的小妾。唯云:唯有說。只說。不顛不狂:不要癲狂。顛,瘋癲。狂,發狂。顛狂,言談舉止違背常情,放蕩不羈。舉止狂亂貌。其名:它的名聲。不彰:事物不明顯,沒有光采。不能表彰。悲:可悲。悲傷。夫:語氣助詞,用於句尾表示感嘆。這樣太。
(2)木落:樹木凋零。樹葉凋落。晉左思《蜀都賦》「木落南翔,冰泮北徂。」蕭蕭:指馬鳴聲;風聲;草木搖落聲等。陶潛《詠荊軻》「蕭蕭哀風逝,淡淡寒波生。」蛩qióng鳴:蟋蟀鳴叫。蛩,蟋蟀或蝗蟲。唧唧:鳥鳴、蟲吟聲。嘆息聲。不覺:不覺得。不知不覺。硃蔫niān:朱蔫。朱紅打蔫。硃紅色深過。朱顏蔫紅。蔫,同「嫣yān」,顏色深濃。臉紅:臉色的通紅。霜劫:霜白劫掠或搶奪。鬢漆:鬢髮的漆黑。世途:人世的征途。喻處世的經歷。多事:事故或事變多。泣向:對著……哭泣。秋日:秋天的日頭。方:方才,剛剛。方才可以。正在。吟:吟詠。少壯:年少力壯之時。老大:年老歲數大之時。徒:徒然。空自。傷悲:傷心悲痛。如何:又怎麼樣。如若什麼。像什麼樣子。
作者簡介
貫休(823~912年),俗姓姜,字德隱,婺州蘭豁(一說為江西進賢縣)人,唐末五代著名畫僧。7歲時投蘭溪和安寺圓貞禪師出家為童侍。貫休記憶力特好,日誦《法華經》1000字,過目不忘。貫休雅好吟詩,常與僧處默隔籬論詩,或吟尋偶對,或彼此唱和,見者無不驚異。貫休受戒以後,詩名日隆,仍至於遠近聞名。乾化二年(915年)終於所居,世壽81。
《樂府解題》曰:「《輕薄篇》,言乘肥馬、衣輕裘,馳逐經過為樂,與《少年行》同意。
《輕薄篇》 之 [明] 于慎行
長安九陌花初發,細馬輕車看不歇。
五陵少年遊冶郎,開顏發艷朝日光。
珠窗綉網煙如織,明月樓中夜吹笛。
雙燕西飛底不知,銜泥飛出碧梧枝。 于慎行(1545—1607)明山東東阿人,字可遠,更字無垢。於慎思弟。隆慶二年進士。萬曆初歷修撰、日講官,以論張居正「奪情」,觸其怒。以疾歸。居正死後復起。時居正家被抄沒,慎行勸任其事者應念居正母及諸子顛沛可傷。累遷禮部尚書。明習典制,諸大禮多所裁定。以請神宗早立太子,去官家居十餘年。萬曆三十五年,廷推閣臣,以太子少保兼東閣大學士,入參機務,以病不能任職。旋卒,謚文定。學問貫穿百家,通曉掌故。與馮琦並為一時文學之冠。有
《谷城山館詩文集》。